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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鸾歌这么说,琉璃倒是吃了一惊。
“何事?妹妹但说无妨。”
但嘴上虽是如此,二人却一直站在屋内,主人却是连让座都没有。
“这几日小侯爷受伤在家,闲来与我解闷说起姐姐的一些小事,我忽地想起来我师兄家中曾收留一名女子,据说跟姐姐异样,也是晋国人贺州人。好巧不巧,她的名字跟姐姐的名字一个样呢。”
听到这里,琉璃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开口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先时进宫之前,还曾见过不是双生子的陌生人生的一模一样,还有那些女生男相、男生女相的,那才叫人称奇呢。”
话虽如此,但却听她又话头一转道:“不过话说回来,普天之下能遇到重名的倒也是难得,赶巧这会儿没事,妹妹你来得正好,正巧给我讲一讲你师兄收留的这姑娘的故事,万一日后见到了,许是另有妙趣呢!”
说话间,已经拉着鸾歌的手坐在榻边,好似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许久未见后执手叙旧一般。
“我这名儿是先时受到娘娘怜……爱,初进宫的时候娘娘赐下来的。取冰雪琉璃玉光泽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有与冰雪一般不然杂陈,干干净净的性子。”挽着鸾歌的手,但听琉璃再说,“你认识的这位姑娘,又为什么起这个名儿。”
鸾歌摇摇头:“若说这个,我便不知道了,那位姑娘是这样说的,所以我们便也这样称呼她。名字什么的,想来是爹娘给的,并不曾有姐姐这样的运气,能得贵妃娘娘赐名。”
“这样啊……”琉璃好似怅然若失,“那你可知这位姑娘是贺州哪里人氏?”
“先前也不过是闲谈,并不曾仔细记起。”鸾歌晃了晃脑袋,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让琉璃的兴致消散了大半。
留心着琉璃情绪的鸾歌看到她这般,似是为了要讨好她,帮她解闷一般,忽地灵机一动道:“不过虽是忘记了那个琉璃姐姐的名字,但我却是记得她的模样的,所以先时闲着没事,刚好求了小侯爷帮我绘了一幅,想跟姐姐讨个趣儿。”
说着,便见她从袖中拿出一卷未曾装裱的画纸,站起身将一旁桌子中间的茶盏移开,将画纸慢慢铺平开来。
乌发柳眉,待那张容颜即将现于眼前,鸾歌忽地停下手来,抬头对着已经凑上前来,正在自己身边的琉璃灿然一笑:“那位琉璃姐姐因为受了伤,所以面相上稍有瑕疵,不若姐姐你生的娇艳,你且做好准备,莫要被吓着了。”
……
时至八月,日头虽说仍旧长,但天却也比盛夏时分黑得早了些。
西山客栈中,二楼一间客房漆黑一片,不见烛光,但那扇窗户开得恁大,上有一朵绢花随风飘摇。
若在华灯初上的月夜梢头,却还有几分特殊的情致,但这里却正对着鲜少来人的后街,这样看来,便莫名有些让人生畏。
在西山这样流寇肆虐的地方,哪有人敢夜不闭户?这样大开的窗户,不是遭了贼,便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尤其是那窗户还在夜风中偶尔吱呀一声响,让想抄近路的人都望而生畏不敢经过。
这时,一道黑影从窗口滑入,像是一抹鬼魅,又像是暗夜里埋伏的夜叉。
来人看着不远处端坐在桌前的姑娘,不由开口:“怎么大晚上的也不点灯?这么黑乎乎坐在这里作甚?我方才在茶舍等了你两个时辰都不见你来,这才过来看一看。”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黑夜中仍是死寂一片,若不是他还能听见那个背对着他的姑娘的呼吸,只怕要以为她是惨遭毒手了。
黑衣人伸手按上腰间的玉笛,过了一会儿,见屋内确然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走到一旁的灯柱边,点燃了屋内的灯火。
“我知道她在哪了。”
就在火苗闪耀的一瞬,浮生听到身后女子传来的声音。许是因为许久没有开口,刚一出声有几分沙哑干涩,莫名地带了几分委屈。
“什么?”浮生似是有点不明所以,将那跳动的烛花剪短了一些。
“银珠。”
琉璃答道,似是怕他不明白,又似是再次想确定这个信息,她又重复了一遍道:“我是说,我知道银珠现在在哪里了。”
“你说什么?”浮生难以置信,猛然转过身来望向琉璃:“她在哪里?你怎么知道的?”
“她……现在很好,不对,她现在很不好……”
原本积蓄了一个下午的情绪就此爆发,忽地化作满腔难以抑制的伤心难过。
“到底怎么回事?”浮生上前,追问道。
“这个。”强抑内心情绪的琉璃指着桌上展开的一幅画道,“你自己看吧。”
浮生的视线,随着琉璃所指向那幅画看去。
那幅画上不是旁的,正是当初赵亦帮鸾歌画出来的银珠形象,而原本秀发峨眉的女子,面上却似是被人故意破坏,而在上面用墨色画出一道从眼角延至唇的伤疤,乍一看去,让人莫名瘆得慌。
然而浮生却似是不曾察觉,反而似是被那画上的人物勾住了魂魄一般,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也情不自禁地将画纸拿起,伸出手在那颦笑却可怖的脸上轻轻摩挲,似是抚摸着最亲爱的爱人。
就算画上的人容颜并不是全然的心目中的样子,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这便是他的姑娘。
他的,银珠。
屋内一片寂静,烛光随着窗外的夜风跳跃闪动,好似张牙舞爪的猖獗怪兽。
“这是谁送来的。”
许久,一道声音在屋内响起。
到底是谁?
“楚鸾歌。”
琉璃答道,神色逐渐恢复,视线也落在了浮生正摩挲着的画像上的疤痕之上。
浮生闻言,手上一顿:“她怎么说的?”
“她说,这人是自己的师兄去年收留的一个姑娘,来自贺州。也叫做琉璃。”
“这种疤,我一年前在一个人身上也见到过。”浮生没有再问,开口却说了毫不相关的话。
“什么?”琉璃疑惑道。
“一年前,楚国大乱后朝中改弦更张,新帝登基,假扮晟昭帝的恒王楚怀阔被我带回了地宫。”
提起地宫,琉璃情不自禁一个哆嗦。
在晋都,有很多关押犯人的牢狱。
比如刑部的刑狱司,比如京畿卫的大牢,再比如大理寺的牢狱。
但所有的这些,都没有碧落宫深处的那一方天地让人触目惊心。
琉璃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当初进入地宫所看到的一幕。
说是地宫,但这里却并不大。微弱的阳光从一个巴掌大的罅隙小口倾泻下来,投射在那带着几分阴冷的石板之上。
这里没有任何的灰尘和污垢,更枉论青苔虫蚁,但每一个独立的小室内,却都放着一只巨大的缸。
那里面不是水,也不是什么旁的东西,但却生长着无数的毒虫与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越过门口的四间小室,再往里是一面挂满了铁索的墙壁,个个足够小儿手臂粗细,其上锈迹累累,映照着石壁上的珠光,却能清楚地看到那上面暗红色的痕迹。
而铁索的一旁,还有一方铁笼,如同困兽的容器。
“当年,苏贵妃喂楚怀阔吃下一些东西后,他原本受伤的身子很快好转,但后来,却从面部到身上皆生出这种似是疤痕的斑纹……”
“可是……怎么会!”
想到什么,琉璃忽地失声。
如果那位假皇帝是这样,那么是不是说……
不会的,鸾歌明明说,那姑娘除了面上有伤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异样。
而且当初苏贵妃为了惩罚她和银珠,也只是将她们囚禁在地宫中,并没有施加刑罚和其他的东西。
否则她怎么会就那样放心银珠一个人在地宫中代她受罚?
然而浮生的回答,却粉碎了她的期待。
“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替苏月翎办事了。”
浮生的眼睛忽明忽暗。
若只是囚禁关押,哪怕龙潭虎穴,一次不行两次三次,他最后总能将银珠救出来。
所有的一切妥协,不过是因为,就算他将银珠救了出来,没有了苏月翎,银珠的术蛊还是无人可解,一切还是无济于事。
当年琉璃因为被苏贵妃呵斥,明白原来自己在主子眼里不过是条随手施舍,便摇尾乞怜的狗,所以便生出了逃离皇宫的心思。
银珠善心襄助,原本已经打通了出宫的道口,谁曾想却被苏贵妃发现。
琉璃被看管起来,而银珠却因为隐而不报,甚至出手协助被苏贵妃杖责三十,并关在了地宫当中。
琉璃闻说消息后,明白银珠是因为自己才受罚,故此趁人不备逃出来,联合正在寻找银珠而不得的浮生绕过守卫,潜入了地宫当中。
为免被人发现,琉璃以自己代替被囚在牢笼中的银珠,并让他带着业已昏迷的银珠离开。
谁曾想,即将出宫门的时候,银珠却醒了过来。
当得知这些后,她当即请求浮生去救琉璃。
按照苏贵妃的性子,纵然她平日偏袒欢心琉璃,但若是琉璃不仅不记好,甚至做出这样李代桃僵的事情,那苏贵妃一定不会可惜一个不听话的婢女的姓名。
浮生无奈,看着银珠坚定的眼神,望着不远处的宫门,更不放心留下受伤的银珠,最终还是选择了返回地宫。
谁曾想,这一返回,便遇到了发现问题带人前来的苏贵妃,和被打得半死的琉璃。
纵然巫法超绝,但在地宫当中,却似处处受制,再加上为了顾及银珠,分心的浮生很快便落了下风,就连银珠也落在了苏月翎手中。
浮生不由震怒,笛音一起,巫蛊傀儡便不断奔来,比之先前猛烈数倍,而他内心所受的反噬亦随之加深。
最终,他成为了唯一站的那个人,却发现重新回到自己怀中的那个人,脉息里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但当他探入的气息越多,怀中之人却越发痛苦。
“你或许可以再多试一试会儿,自古术巫不同道,或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毕竟自古以来,还没有术医做过这样的尝试。”
珠光莹莹,然而映亮的地宫却是那般阴冷可怖。
“你给她用了什么。”
似一阵风飘乎而动,苏月翎的脖子便被卡在浮生手中。
“你们巫族有巫蛊,术族自然有术蛊。”命悬一线的苏月翎似乎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几分温婉笑看浮生,“不过,如今术医越发稀少,本宫这新做出来的术蛊也不知道有没有会解。”
那是一种有恃无恐的自信。
浮生的手很想再用力一点,只要一点,这个恶毒的女人就会再也不能露出这般神色。
但是他的手,却越来越松。
“给她治病。”
“治病救人,可不是天经地义,没有诊费,本宫为什么要出手?”苏月翎悠然浅笑谈着条件。
“多少。”
似是被浮生的口吻逗到,苏月翎轻呵一声。
“苗族的少族长自然财大气粗,但本宫贵为晋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却也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寻常钱财的地步。”
“你要什么?”浮生抬起了头,“只要能救她。”
“不过一面之缘,你倒是对这丫头这么上心,也还真是她的福气。”看着被浮生护在怀中的银珠,苏月翎啧啧两声,“也不需多,你在我手下替我办事三年,在这期间,我自然会尽全力救治好银珠。”
看着浮生挑眉,苏月翎笑了笑:“你也别不服气,这术蛊本宫花了两年的功夫才研究出来,三年的时间想解决之道,已经不长了,或者你若不乐意,可以随时带她另寻名医,本宫也不做强留。”说着,做出一副请的姿态。
浮生手中的拳头攥了攥,却最终还是伸展开来。
自此之后,碧落宫中除去原有婢女银珠卧病修养,琉璃在不小心摔断了肋骨伤养好后,又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还是贵妃身边的大丫头,只是好似并没有先前那么风光无限。
而暗夜深处,也多了一名带着黑金面具的黑衣人,来无影,去无踪,只是偶尔在碧落宫最旁的偏僻房舍外,久久停留。
那一年,他带了无数江湖名医,甚至是巫医,也带了不少。
但苏贵妃好似听之任之,由着浮生凭借自己的能耐串门一般带人来给银珠看病。
“我说过的,这术蛊,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解。”苏月翎看着浮生再一次站在屋外,可惜地摇摇头,“去帮我从楚国带一个人回来,我要用他试蛊——银珠所中的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