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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别管年例了,还是赶紧找个好大夫看看吧。这么拖延着也不是一回事。”周瑞家的打断了贾政的话,直接挑明了子骊的情况。
贾政被周瑞家的说的愣住了,他还没明白周瑞家的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你和周瑞辛苦了,这件事办得很好。三妹妹你见了,她现在可好些了。”子骊忙着叫周瑞家的出去:“你出去吧,我和二爷说。”贾政云里雾里的看着周瑞家的出去,坐在子骊床边上:“等着过了年你也该能走动了,难得最近清闲,我预备着带着你们出去看看花儿。来了青州这几年都说南山上的花儿不错竟然每一次能去的。你看些首饰怎么样?”贾政献宝似的把盒子放到子骊跟前兴致勃勃的说着春游计划。
子骊对贾政的粗心已经是无力吐槽了,她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的说:“我还不知道春天能不能起来呢。没准我就要死在这上头了。周瑞家的和我说三妹妹在林家的情形,我倒是羡慕起来她了,生孩子有什么好的?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虽然孩子平安出生了,可是我却不能看着她长大了。”子骊说着想着自己受的煎熬,泪珠扑簌簌的滚下来。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丧气话了,生妞妞你吃了苦,可是现在苦尽甘来一切都过去了。你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了?贾政拿着手绢给子骊擦眼泪。子骊却是生气的扯过手绢,她动作稍微大了点,扯疼了身下的伤处,顿时疼的声音都变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冷汗都下来了。贾政才察觉出来子骊的不对劲,赶紧扶着她躺下,一叠声的叫丫头进来:“奶奶怎么了?全是你们伺候的不好。快点请大夫来看看。”
明前站在原地没动,贾政见明前不说话也不去请大夫也生气了:“你怎么还闹脾气了,奶奶分明是不舒服,全是你们伺候的不好。也不来回我一声,也不尽心服侍,你们想造反不成么?”
“不是奴婢们不尽心,全是奶奶怕二爷担心不肯叫我们告诉。奶奶为了生大姐,可是吃足了苦头了,身下撕裂了一个大伤口,现在还没愈合上每天鲜血淋漓的,那些大夫开的药根本没用处。稳婆说生大姐的时候胎位不正撕裂是极常见的,也只能看天意慢慢的长上去的,还有不少的女人因为撕裂伤口太大就没了命或者是再也不能生育的呢。我们整天伺候奶奶,也是心疼。”说着明前忍不住哭起来。
贾政才察觉出来事情的严重性,他回过脸看着子骊苍白的脸色后悔的直跺脚:“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好请更高明的大夫来的。这可是怎么办好?”
“我一时半会的死不了。现在请的几位大夫都不错,虽然伤口好的慢可是还没发烧感染就死了呢。我死了你也不用伤心,我想你今年的考绩不是优异就是优良,过几年升官不成问题。若是我死了,你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美事都赶上了。只我不放心两个孩子。”子骊用半真半假的语气和贾政开玩笑。
“你说的什么话,呸呸呸,太不吉利了!我要是有异心叫我立刻死在这里。我这就给京城写信,请个好大夫来给你治病。对了,你传话出去,叫李仰德来,我有事情和他说。”贾政听着子骊半真半假的话心里忽然害怕起来,他心里深深懊悔自己马虎大意,竟然没察觉子骊的不舒服。贾政以为这次生产和上次一样,子骊很快的恢复健康,重新生龙活虎起来。可是仔细想想,子骊的病情早有端倪,只是自己没往心里去罢了。自从生了女儿,子骊再也没提亲自喂养女儿的话,她每天恹恹的躺在床上昏睡的时间多起来,屋子里面总是熏着浓郁的香,似乎在遮盖什么不好的气味。自己却还以为是子骊不过是生产的时候太辛苦要休息,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想着她多休息几天,自己找些东西哄她开心没几天她就能康复了。可是子骊的身体没见一点好转,上次生了贾珠之后子骊变得丰腴不少,这次她却是明显的消瘦起来。在外面这几年贾政可以说是和子骊相依为命,两个人撑起一个家,互相扶持着,不管遇见什么事情,贾政都有个可以商量的人。若是子骊真的——贾政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来在山阴县的时候,他下基层的时候在一个村子寄宿,那个村子里有个产妇死了,她的几个孩子凄惶的眼神。
身上一个寒战,贾政不敢想下去了,他满心懊恼:“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也是糊涂了,竟然没发觉你身上不好。”说着唉声叹气捶胸顿足的,在哪里怨天尤人,一会是抱怨自己粗心,一会是骂丫头们不懂事,为什么不早来回报。
子骊看着贾政的表现心里反而舒服了些,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你也别胡乱抱怨了,我和你说了还不是一样的请大夫喝药。青州城也就是那几个大夫了,他们的本事也到头了。我只要养着就好了。倒是我耽误了你的事情了。若是在京城,家里人多还能帮着些。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了。这几天又是过年,又是年底下算账做衣裳,连着珠儿都没时间管。”子骊很无奈的发现,小夫妻两个带着两个孩子真的是太忙了。
“你别操心了,安心养着吧。我带着珠儿,家里的事情我过问就是了。我去问问李仰德去,他就是此地人,还消息灵通,寻一个好大夫给你看看。你只管放心,眼看着明天就封印了,我也没什么政务牵绊,我叫人把访客能推辞的都推辞了,安心在里面照顾你和孩子。这个年过的俭省些有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身体好了明年补回来就是了。”贾政握着子骊的手安慰她。
“二爷,外面传话说李仰德来了。”丫头在外面通报一声,贾政才起来嘱咐了子骊不要担心安心休养,才出去了。
知府夫人生了孩子身体却没恢复过来,知府大人着急着请大夫给宪太太治病呢。等着李仰德回去青州城里面官宦人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刻青州地面上的名医们都被挨着个念叨一遍。知府衙门的后门上顿时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官员乡绅不是推荐医生的,就是送什么祖传秘方的,子骊倒是好了每天还几次的见大夫。她的伤口在尴尬的地方,好在这个年头讲的是男女大防,她倒是不用一天几遍的展示伤口了。
那些大夫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个说是湿毒下注要清热祛湿,一个说是伤口久未愈合要去腐生肌,需要先补养气血,一会又来个野兽派的,说要把伤口上的腐肉去掉,再敷上自己祖传的药膏。子骊听着那些治疗方案满头黑线。夫妻两个面面相觑,最后子骊先爆发了:“那里是来救死扶伤的,都是趁机往上爬巴结上司。巴结还没巴结到点子上!我算是认命了,听天由命吧!”
贾政这几天虽然没了政务烦心,可是家里那堆家务事更叫他心浮气躁,无从下手。家里的人口不多可是事情却一点没少,每天光是来往的人情账目就叫贾政头疼的,更别说年底下洒扫祭灶,预备礼物,往京城王家和贾家送东西,贾政的故旧同年座师的礼物人情了。以前都是子骊打点的妥帖没叫贾政费一点心思。可是现在全都堆在了贾政跟前,他竟然也忙的顾此失彼,更别说那些厨房做菜,丫头和下人的新年衣裳裁制的琐碎事了。加上年底下贾珠也不上学了。贾政还要分心照顾孩子,只觉得忙上加忙。
“我今天才知道你不容易,我才发现管家比做个县令轻松不了多少,难为你这些年打点上下才没叫我失了礼数。你放心,我不管怎么样也要请个好大夫把你治好的。”贾政安慰着拍拍子骊的手,端详着她的脸色。
“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做去。”贾政一语未了,明前进来说:“周瑞在外面等着和二爷说话呢。”子骊听着明前的话心里一动,周瑞是自己的奴才,巴巴的找贾政说什么。“什么事情鬼鬼祟祟的,叫周瑞进来说话吧。”子骊直接叫周瑞进来回话。
周瑞站在外面隔着帘子对里面请安,只听着子骊问:“什么事?”周瑞的忙着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本来是要和奶奶回话的,可是二爷吩咐不叫打搅奶奶养病才情二爷出去说话没想到还是惊动了奶奶了。我今天在外面遇见了个熟人,他以前是租了咱们在金陵的铺面做生意的,如今出来贩布匹,他刚从京城回来说先帝也身边的大红人魏朝忠公公得了不是被当今皇上发配到广东去了。他在路上还遇见了魏公公,以前魏公公出去都是前呼后拥,地方官都到了辖地边上迎接的,可是现在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他在山东地面上被地方上刁难的可怜。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说就是现在的事情,在山东一个驿站上他是亲眼看着魏公公的马死了,被驿丞胡乱的塞了一匹骡子赶路呢。我估算下日子怕是魏公公要到了青州的地面上了。”
子骊和贾政听着眼里闪过个意味不明的神色,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子骊心里闪过个念头,顾不得身体不适猛地坐起来:“你还傻站着干什么,悄悄的带上几个得力人迎接魏公公啊。一定要悄悄的,不能惊动了别人!”贾政也回过味来忙着附和:“很是,一定要悄悄地,别叫魏王的人抢先了。”魏王要是见到了魏朝忠问出来点端倪,指不定能闹出来什么风波呢。
周瑞见贾政和子骊语气严肃就知道差事很要紧,他也不敢怠慢忙着答应一声:“二爷二奶奶放心,我悄悄的带着几个铺子里面的伙计去有点也不惊动家里的人,就是接到了魏公公该怎么安置呢?”
“咱们家青州城外的庄子上很安静,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京城我娘家来的人。你也要仔细这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这个差事你办好了我自然赏你,若是办砸了,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对着魏公公说本该是亲自过来迎接的,只是我身子不好不能亲来了。还请他老人家别介意。当初王家上下都得了魏公公的照顾,我们感念公公恩德,理应报答。你要好好地安顿魏公公。”子骊一字一顿的吩咐周瑞,周瑞脑门上顿时渗出几滴冷汗,答应一声忙着出去了。
屋子里面恢复了安静,贾政和子骊互相对视着,都陷入了沉默。想当年魏朝忠出巡几乎是半幅銮驾,文武官员都要跪地迎接。谁知一转眼就成了任人糟践的老宦官了,人生的际遇怎么不能叫人唏嘘?!
京城荣国府,贾母正眯着眼听着碧玉读贾政的家书,碧玉读完了家信,贾母叹息一声:“是个姑娘也罢了,儿女双全,也好听。王家那边知道了么?老爷怎么说?”
“王家已经送来了礼物,老爷听着二爷得了个千金倒是高兴得很,说是第一个孙女要起个好名字。前几天花园子里面的迎春花和梅花一起开了,大家还称奇说了这几天。老爷说这是个吉兆,正好应在大姑娘身上,老爷已经给大姑娘拟定了好名字叫元春。取的意思是独占新春的好意头。”碧玉见贾母心不在焉,也就转了话题:“三姑奶奶那边叫人捎话说三姑奶奶的身子好了,林姑爷也觉得脸上过意不去和姑奶奶赔不是。现在依旧是姑奶奶管家,林家的老太太和太太都疼她的很。太太为了二也和三姑娘操心了这几天,既然是相安无事,也该轻松几天了。外头赖大叫问太太一声,是请外面的戏班子唱戏还是叫家里的小戏子唱呢?”
“家里的戏班子虽然好可是听烦了,多花几个钱叫一班外面的小戏来吧。每年的客人都不少,你们老爷说过年的时候要请几个要紧的客人,你叫厨房好生预备酒席,别叫人笑话了。虽然你们老爷还没差事,也不能叫人笑话我们家塌了架子。越是不顺心的时候越要把体面撑起来。”贾母吩咐叫着年底下请客的事情。
忽然一个小丫头在外面惊慌失措的叫起来:“不好了大奶奶没了”贾母听着张氏去世的消息,沉默半晌:“真是大过年的也不叫人顺心。我还以为她能撑过新年。谁知却是个没福气的。我身上不好就不过去了,你过去看看。现在是年底下,老爷又刚得了不是还在家闭门思过呢,不好大操大办的。你和大爷说丧事从简吧。叫人给张家写信,到底是他们家的姑娘也该告诉一声。”
碧玉听了贾母的话,捏着手绢的手微微一紧,她立刻低着头应是,出去传话了。
贾母叹口气,张氏自从贾瑚死了就像是被抽了魂魄顿时没了精气神,每天缠绵病榻,熬了这一年多才咽下最后一口气。贾赦没了正房奶奶,总是要续弦的,可是续弦肯定不能和结发比,今后贾赦的媳妇肯定出身都不能选最好的了。贾母忽然想到贾政信中说子骊生女儿难产,身体现在还没康复。“不该是的倒是死了。天意弄人啊。”贾母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喃喃念道着什么。
新年的气氛还在笼罩在青州城上,可是青州知府的府衙里面却弥漫着压抑低沉的空气。子骊在新年的时候就开始发烧,她的伤口感染了,医生们开了无数的汤药和外伤药可是都没什么特别灵验的效果。贾政黑着脸每天都守在妻子身边,可是子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身上烧的滚烫,不是昏沉沉的睡着就是在半睡半醒之间说胡话。
“你去码头上看看,不是说哪位大夫已经启程了,从京城到青州横竖也该到了,怎么还是没一点消息呢!”贾政站在院子里催着吴庆去看贾家从京城请来的大夫到了没有。“二爷,小的已经叫人沿河去哨探了,都走了一百多里路还是没消息,怕是这几天不能来了!”吴庆很无奈的表示路程上变故太多他也没办法。
贾政跺跺脚,心头焦躁的都要着火了。忽然燕小二跑进来惊喜的说:“二爷好消息,门外来了两个人说是从京城来的太医和稳婆特别来给奶奶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