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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上天黑得快,眼下当务之急是趁天没黑赶紧把帐篷扎起来。
除了女法医胡筱莉,其他人都是两人住一顶帐篷。宁望和雷克思的帐篷挨着特种兵卢伟和贺翰的帐篷,但是隔壁搭帐篷的却只见卢伟不见贺翰。
宁望对卢伟很有好感,但看现在这个节奏,这位沉默寡言又有责任心的特种兵大哥最后很可能被他那不靠谱的兄弟拖累,落得一个悲剧结尾。他以默哀的眼神看了对方几秒,然后将帐篷的四面脚钉都一脚踩牢进地里后,就去帮卢伟的忙了。
特种兵小哥有些意外,点头说了声“谢谢”。
“贺翰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宁望问。
雷克思在一旁嗤之以鼻:“肯定是忙着去讨好美女了嘛。”
宁望回头一看,还真看见有人在帮胡筱莉支帐篷,可待那人从帐篷里钻出来,却并不是贺翰,而是李威廉。和李威廉共用一个帐篷的罗俊博士站在撑了一半的帐篷旁,一脸鄙夷地看李威廉献殷勤,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
宁望随意环视了一圈,发现贺翰并不在附近,而且少了的人似乎还不止他一个。
雷克思率先弄好了帐篷,手搭帐篷乘凉望风道:“洋鬼子倒是一点儿也不急啊~”
欧林和奥罗拉的行李物品都搁在地上,但是两个人却也不知所踪。
宁望正纳闷,树林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那杀猪般的求救声可不正来自贺翰!
营地里的人面面相觑,卢伟第一个站起来,拿起一挺猎|枪赶去救援,大家伙儿才纷纷跟在后面。宁望奔跑在大部队中,原本他并不看好的队友们此刻呈一列纵队小跑在卢伟身后,跟一只训练有素的越野部队似的,跨过泥坑,踏过灌木,一人紧挨一人,连罗俊博士都没落下……
宁望光顾着刮目相看了,雷克思心里却清楚得很,阿妙和盗风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去查看情况的,至于其他人嘛……现在在大家眼里,卢伟无疑是最靠谱的人,出了状况,自然要抱紧特种兵小哥的大腿,卢伟一离开,一眨眼的工夫岸边就跟风卷残云似的跑的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了。
雷克思边跟在卢伟后面,边不停碎碎念着:“来了来了,第一个牺牲者!”
阿妙瞪了雷克思一眼,雷侦探这语气也不知道是在惊恐还是惊喜。
循着叫声,他们在树林里找到了……欧林·赫尔辛。
金发的大少爷并没有在叫喊,他歪着脑袋站在一个凹陷的沙坑边,而那沙坑的中央,正是半个身子都陷进沙子里的贺翰。
宁望上前一看,那沙坑足有三四米深,里面全是沙子,没有植被,就像个沙子做的漏斗,贺翰半身卡在漏斗底拼命挣扎着,而欧林似乎并不打算救他。
特种兵小哥二话不说从背包里取出绳子垂下去。
同是弱者的罗俊看着贺翰如此狼狈的样子,不禁同病相怜,责问欧林:“你怎么不救他?!”
欧林不以为然:“纠正一下,不是不救他,而是在思考该如何救他。”
“你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像在思考该不该救他!”罗俊很不满。
欧林耳朵一别,就当没听见这句话,看着施救现场,如解说员一般不紧不慢道:“第一,我没有绳子,虽然我的腿很长,但显然并不能够到那个沙坑的底部,第二,我也不可能冒然下去救他,那样很可能连我也会陷进去,更何况,很明显他刚刚才在里面小便过,即使我要下去救他,也需要先克服一些心理上的障碍……”
“胡说!”被见死不救的贺翰恼羞地大喊,“我根本没在这里小便!”
“哦是吗?”欧林提了提昂贵的意大利手工定制休闲裤,蹲下来道,“那沙坑底下的沙子怎么是湿的?你的裤子又是怎么湿的?”
众人低头一看,被一点一点拽上来的贺翰腰部以下果然是湿的,濡湿的沙砾贴满他的裤子。
“这下面像是个沼泽!”贺翰红着脸争辩。
“哦。”欧林十分没有诚意地哦了一声。
“但你总得做点什么,”罗俊依然不肯放过欧林,“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沉下去?”
“我当然有做什么,”金发的大少爷皱眉反驳,“他喊着喊着就没气了,是我一直鼓励他,不想死的话就继续喊。”
宁望上下打量理直气壮的欧林,这鼓励也是让人服气……
罗俊还想说什么,李威廉忽然抬手打断他,走到沙坑边蹲下。
身后的胡筱莉提醒他:“小心别掉下去,下面还有尿呢……”
雷克思看着这群爷们姐们,很想仰天大喊“?你们的重点为什么都那么奇怪?!你们当中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李威廉眯缝起眼:“沙子下面好像有东西?”
宁望其实也发现了,随着贺翰被一点点拔出,沙坑里的沙子不停下滑,沙子下面有不少凹凸不平的东西裸|露了出来,看上去像是……动物的骨头?
“是骨头!!”贺翰近距离地一瞅,大叫起来,整个人跟只蚂蚱似地挂在了绳子上,“快!快拉我上去!”
人上来以后大家才看清,沙子覆盖下的果真是骨头,密密麻麻的白骨或散布或堆积,从数量上看十分惊人,从骨头的形状大小上看,有体型较大的动物,也有细小的鱼骨。
李威廉颔首思忖:“看来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丧尸出没的地方了,大型食肉动物可不会把食物的骨头都埋在一处。”说着他征询地看向罗俊博士,后者表示同意,点了点头。
“所以这座岛上确实有丧尸吗?!”刚刚还吓得魂不附体的贺翰顿时又兴奋起来。
“大型食肉动物不会这么干,难道丧尸就会这么干?”阿妙反问。
李威廉咳嗽一声:“也许他们是有智力的丧尸。”
阿妙一点不想这群人真的在岛上待到和丧尸合影为止,她现在只希望这些观光客早点意识到这岛上没有丧尸,好打道回府,她和盗风才好进行接下来的调查:“那这些有智力的丧尸干嘛不吃完就走?把骨头扛到这里埋起来这样多此一举是什么意思?”
欧林在一旁抱着手臂凉凉地评价:“也许他们还保留着做人时的理想,希望做一个有环保意识的丧尸。”
胡筱莉噗嗤笑出声,李威廉面露尴尬:“但这很明显不可能是普通动物干的吧。”
在身边这群人你来我往地争辩时,宁望已在沙坑边观察了许久,直到看见沙坑底部渐渐渗出白色的泡沫,他才站起来松了一口气:“并不是丧尸,这个沙坑是虹吸潮造成的。”
李威廉:“虹吸潮?”
“嗯,”宁望点头,“沙坑下面应该有一条水道,涨潮后这里会积满水,退潮时水从水道里被抽吸走,造成虹吸效应,所以沙子才会凹陷,这些动物的尸骨应该是雨季时被水流带进沙坑,或者顺着水道飘上来的,日积月累后堆积在了这里。”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连法医胡筱莉都不由露出刮目相看的眼神,李威廉面子有些挂不住,反问道:“你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证据呢?”
“你想看证据在这里等着就行了,现在应该快要涨潮了。”宁望说。
其实不必等,大家已经看到沙坑底部汩汩冒出的水泡了。雷克思拍拍大刺猬的肩膀,举止间那掩饰不住的骄傲,如同在说“瞧,刺猬!我家的!”
失望的不止李威廉,还有一心想来林子里探秘丧尸的贺翰,后者依然不死心:“要不然我们捡一些骨头上来研究研究?”
“我要睡觉了。”
说话的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盗风。
宁望闻声回头时,盗风已经只留给他们一道消失在丛林后的背影,这坑坑洼洼枝叶蔓生的林子他走得如履平地,那背影冷酷得哪里像个高中生。
阿妙留下一个在宁望看来等于“他没突突到丧尸时就是这副德性”的抱歉的笑,追了上去。
欧林挑起一边眉毛,饶有兴趣地目送两人离开。
没有人响应,贺翰只好放弃计划,一行人返回岸边营地时,奥罗拉已经等在营地里了,她之前似乎是去林子里找柴火去了。
傍晚时分的海上落日很壮美,但此刻大家都无暇欣赏,方才在林子里耽搁了太多时间,现在不得不趁着天色还没全黑赶紧扎好帐篷。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手忙脚乱,争分夺秒。
在大家埋头劳作的时候,海风从上风处送来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就像敲了声轻蔑至极的快板。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上风处的岸边早已竖着一只绿色的自动帐篷,帐篷外烧着篝火,篝火旁还摆着一张展开的折叠躺椅,欧林靠在躺椅上,喝着一瓶巴黎水,欣赏着壮美的落日。
贺翰和罗俊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愤然道:“这把躺椅刚刚也在我们船上?!”
“得了吧,”雷克思道,“人家这个一看就是黑科技躺椅,叠起来未必有你们的笔记本电脑和pad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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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岛上的第一夜终于降临了。
晚饭简单地吃了一点随身带的干粮,累了一天的宁望早早就进帐篷睡觉了,负责第一个值夜的是特种兵卢伟,大家显然都很信任卢伟,纷纷抓紧这个时间睡个安稳觉。才八点过,营地里已是万籁俱寂,只剩下噼噼啪啪燃烧的篝火声。
宁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大约是营地在海边的缘故,睡梦中总觉得又湿又冷,好像泡在冰冷的水里,四面八方有什么绕着他漂浮着。
他起初想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也许是梦见了罗俊博士收集的那些狰狞的水母,但是很快这些水母就如闪电般逃得无踪无影,梦在这一刻变得深沉,再也感受不到帐篷外潮湿的海风。
他环顾四周,他身处漆黑的水底,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然后……
砰砰、砰砰……
白天听见的那个心跳声又来了,它每响一次,自海底就会蹿上汩汩的气泡,他能感到那些气泡穿过他的脚心脚背,越来越频繁,几分钟后,他好似身在不断冒泡的苏打水里。
不,不是苏打水,也不是海水,这水中有种独特的铁腥味,他的鼻子好像认得这味道,身体不自觉紧张起来。
低下头,被无数气泡击碎的黑暗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幽灵鬼魅般自海底迅速地上升靠近,它的到来带起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好似恐怖片中厉鬼的尖叫回荡在无尽的深海中。
宁望怔了片刻,直到那黑影被眼前密密麻麻的气泡挡住,他知道恐怖已然来临,却不知它究竟会在哪一秒现身,他盯着那一团无处寻觅踪影的气泡,仿佛盯着一个自动倒数计时的恐怖盒,然后一刹那——弥漫在眼前的气泡被猛然撞开——一张恐怖的黑色面孔犹如特写镜头般闯进他的视野!
这是一只通体黑色的怪物,它的头很大,头披黑色骨甲,五官仿佛皆已退化,又或是进化得肉眼难以看见了,除了突出的额头骨甲,它脸上最为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厚厚的骨甲下方开咧至颊边,狰狞如鲨鱼的两排利齿。这只怪物有着人类的身形,但却长着比人类更长而有力的八条触手。
怪物张开下颚嘶鸣,它的下颚好像可以无限地张大,它张开嘴时看上去仿佛是蛇和鲨鱼的混合体,宁望眨眼间回魂,扭身奋力向水面上方游动,就在怪物冰冷的黑色触手攫住他脚踝的前一秒,一股力道将他一把提出了水面。
他一个激灵爬起来,见自己正趴在一间幽暗的水牢里,四周水声滴答,火光摇曳,他手腕脚踝上都有一圈烧焦一般的痕迹,四条银色的锁链沉在水里,水很污浊,散发出铁锈和血液混合的臭味,但是水下并没有什么怪物。
水牢的上方是一排长长的台阶,火把在两旁熊熊燃烧,他看得见台阶上方的人,这些人全副武装,个个都是翘楚,他们不会让他离开这里,但是他却并不担心。
因为这里还有别人。
那人背影纤瘦高挑,一身黑色沉得如水,火光照在雪白的卷发上,又亮得像火。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很强。在场的人,莫不是强悍似孤狼,冷酷似蝰蛇,但是这个人的强大,却与他们处在完全不同的维度——他不是为生存而强大,他是一件武器,为强大才生存。
这无疑是件优美的武器,然而这种出色和优美,也只是为了让他在杀戮时更快、更狠、更兵不血刃。
他喘息着张开口,喊出了这件武器的名字——
萨兰……
“宁望?宁望?醒醒!”
宁望一惊睁开眼,冷汗涔涔地看见了雷克思映在手电光中那张比丧尸还要恐怖的脸。
“又做噩梦了?”恐怖脸的主人不无关切地问。
帐篷外海风呼啸,梦中的一切好像又被一张沉沉的巨幕陡然挡了回去,他又回到了漆黑的观众台下,但是在梦境的结尾,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真的喊出了雪兔子的名字?
是什么来着?又记不起来了。但一定不是雪兔子,因为梦中的雪兔子看起来压根不像一只兔子,世界上找不到这么冷酷邪恶的兔子。
不管怎么看,这个梦似乎比那个神秘东方青年的梦都更离奇,宁望摸不着头脑,反而懒得去深究了,也许他喊的就是一声“萨摩耶”“哈士奇”呢。
他坐起来:“怎么了?”大半夜的把他喊醒。
雷侦探手里握着一张纸条,鬼鬼祟祟低声道:“阿妙留的,约我们去林子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