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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殿下携靖王妃入宫请安!”
殿中本还有些争执之声,只听到这声高唱的通传,竟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靖王……这个时候靖王入宫干什么?半响才有人反应过来,今天开始正月初一新年第一天,靖王理应入宫请安的。
只是,靖王……
殿中一片安静,就在这一片安静之中,突然传出了一个声音。
“当年先皇驾崩之时,曾口谕传皇位于靖王,而不是太子……太子月前还曾惹怒皇上,被斥责不孝……”
殿中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说话的中书省胡荇阁,被称之为老狐狸的他,怎么会说出这般话来。
然而胡荇阁老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目光一样,反而慢慢站起了身,“当时老臣也在先皇寝宫,亲耳听到先皇提及此话。只是,晋王与靖王音似,太子封太子之前正好是晋王,就这般被糊弄了过去。皇上在位这几年,风调雨顺,开拓疆土又让琉国投了国书,可谓是明君……如今,太子身死,睿王和霖王涉及谋害太子,意图弑父杀君谋反,景王殿下又生死不知,想来皇上也是想起了当年先皇遗诏,明悟了这其中的关键才是。”
他说着看了一眼上首的皇后娘娘,低头拱手道:“睿王和霖王意图谋反罪不可恕,老臣附议娘娘懿旨,两人罪不可恕,府中一应人落罪入狱,毒酒赐死!”
林紫苏听得一愣一愣的,靖王手下的人也未免太过于着急了吧,这才到什么时候,睿王、霖王可都还好好活着呢,竟然就这般说出要靖王继承其兄皇位的话,这不是逼着皇后做选择吗?
是报仇,还是江山易主,皇后娘娘,你选一个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猛然一震,偷偷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萧祁。恰好萧祁转头看过来,对着她微不可查的摇了下头,示意这胡荇阁并非靖王的人。
不是靖王的人,那说出这般的话就是死里求生,应当是睿王的人了?
只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有至睿王与死地的意思……林紫苏眉头微皱,略微往萧祁边上挪了一步,看着已经热闹起来的朝臣,低声问道:“他,也不是睿王的人吧?”
“胡大人素来政、治态度中立,从不参与党政。”萧祁说着看了一眼已经渐渐退出了争论圈子的胡荇阁,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他这般,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日后不管是睿王登基,还是靖王得了皇位,都会记得他的好的。
林紫苏哑然,更是觉得能够在这个朝堂上站稳脚跟,各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而此时,偏殿外面,靖王和靖王妃侧立在廊檐之下,早上还有些晴朗的天空,此时却开始飘落雪花。偏殿的门并不能完全把声音隔绝,他隐隐听着里面的争论,脊背挺直安静等着里面人的反应。
“殿下?”一旁靖王妃心中有些忐忑,来的时候明明说是皇上召见,为何入宫之后禁卫军接手了护送他们不说,还把他们引来正阳宫偏殿这里先见皇后?这宫里里里外外看着都憋着一股子的劲儿,似乎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那些人就会立刻拔刀杀人一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靖王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等着就是了。”
靖王妃宁氏呼吸一顿,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响才缓缓吐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男子冰冷的侧脸,许久才缓缓低下头。
靖王实在没有心情安抚靖王妃,这争吵比他预计得要早太多。睿王如今可是还好好在地牢里面待着呢。万一皇后被朝臣说动,留下了睿王或者霖王,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越想他的神色就越是冰冷,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局面竟然变成现在这般了?
外面雪花越来越大,偏殿之中却见皇后娘娘脸色越发的难看,看着争执不休的一帮人,袖子下的手紧紧握住。
她没了唯一的儿子,她从小悉心教导养大的儿子,而这些人,这些人跟寝宫里面的那个男人一样,所在乎的只是江山社稷,只有那个皇位给谁坐,这样的问题。
只是,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
皇位给靖王坐又如何,靖王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他自幼丧母,后宫妃嫔急着在先皇跟前争宠,靖王辗转了许久,被养得像只小猫一样,最后先皇看不过眼,就把他带在身边养大。那时候她新婚半年都没有传出喜讯,每次入宫请安就特别喜欢和小小的靖王说话。
靖王小时候许是辗转在众多妃子宫中待过,对人很是有警觉心,一般不爱与人接触。她也是过了许久才跟这孩子熟悉起来的,后来靖王终于与她亲近,肯让她抱了。当时她把靖王抱在怀中就想着,若是她有一个像靖王这般的孩子就好了。
也正是那日回去她觉得不适,还是晋王的皇上请了御医给她看诊,竟然诊出了喜脉。
皇后一直觉得这是靖王给她带来的孩子,而那孩子就是后来的太子了。只可惜,等到晋王成了太子,随着先皇老迈又屡屡被申饬,先皇又更宠爱靖王,他们一家就与靖王越来越远了。等到皇上登基,那最后的一点亲情也就用尽了。
如今,她唯一的儿子死了,而这些人还想让她因为江山社稷放弃为儿子报仇?
皇后冷笑着看着下面那群人,这些人真是好笑,他们在意的那些她根本就不在意。靖王当皇帝有什么不好?难不成还要让那个杀了她儿子,还准备弑父的睿王当皇帝?
那她就算当上了太后,又能活多久呢?!
“好了!”
下定决心的皇后猛然呵斥,起身俯视着下面的朝臣。“睿王不忠不孝,与霖王一同谋害太子,意图谋害皇上,论罪当诛!看在他们二人曾经是王爷的份上,给他们留一个体面,毒酒一杯赐死!”
至于王妃、孩子……自然是一同被株连了!她的儿子都没有留下一丝血脉,这些人凭什么留下血脉!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请三思!”一下子,大殿之中跪下了半数的人,而余下的一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后看着这些人,一只手扶着椅子把手支撑着身体,“先皇驾崩之前,本宫就在一旁侍疾,先皇懿旨,传位于靖王。只当时病重话未说清楚,又因为早以立了太子,众人才以为先皇所说是晋王。如今,皇上登基不过三年,身子越发不如从前,许就是贪了不该属于他的皇位。”
皇后这话说得狠毒,然而在场的朝臣却都有些不安起来。
这般说,到底真的是一时恨意,还是真的……今上福分不够,坐不得那皇位?
不然,皇上身子怎么会一年不如一年,如今他正是还不到四十岁,却接连几次病倒,如今更是闹得膝下儿子自相残杀,如今若是皇后真杀了睿王和霖王,只怕……只怕这就要绝后了呢?
这究竟是不是命里无时非要强求惹来的祸?
皇后冷冷看着这些迟疑的朝臣,心中隐隐后悔,抓了睿王和霖王就应当直接让人灌了□□的,谁知道这些朝臣这般消息灵通,她前脚把人关起来,后脚这些人就进宫了。折腾到了如今,还想让她认仇人当儿子。
她目光在下面一转,最后就落到了萧祁和钱铎、董成趣三人身上。
太子之死是这三人查出来的,他们既然敢把证据证人送到皇上跟前,自然是不会顾忌皇上,顾忌这些朝臣,甚至顾忌睿王的。更何况……她的目光落在了萧祁的身上,想起萧祁的身份,虽然这些年萧祁与靖王关系远了些,可是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既然这些朝臣都以及提及了靖王,她也表明了支持靖王,那萧祁应当会帮她杀了睿王和霖王才是。
想到此处,皇后定了定心神,又往前走了一步。
朝臣们都停了下来,就见皇后点名。
“董成趣,给本宫拟写懿旨!萧祁、钱铎听令,立刻带人去地牢之中,处死乱臣逆子睿王和霖王。待确定两人死后,把尸首带回来与本宫报信!”
董成趣愣了一下,然后立刻领命过去拟写懿旨,看着皇后用印,然后才送过去迟疑了一下递到了钱铎的手中。
“你们三人同去,若是有人阻拦,以谋逆论处,可先斩后奏!”皇后这句以谋逆论处让那些大臣都闭上了嘴巴,他们这才醒悟过来,皇后也是有可用之人的,之前还想着不行就逼宫的大臣此时全部都息了火。
靖王这些年看着似乎只安心当一个贤王,然而如今一看,倒是也安插了不少的人手,朝臣中也有他的人。加之皇后这边母族的力量,靖王岳家的力量。如今的靖王,早已经不是先皇驾崩时,无法与皇上对抗的靖王了。
就算他们逼宫让皇后收回懿旨,顶着谋害太子,意图毒害皇上罪名的睿王又如何争得过靖王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还涉及到了先皇遗旨,靖王若是登基,说不得比睿王还要名正言顺——这原本就是先皇留给靖王的皇位啊,今上就是坐了这不该坐的皇位,才落得如此下场的。
萧祁三人出去,林紫苏和刘多渠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若无其事地也跟着出去了。至于那名内侍,早已经毒发身亡,没救了。
而偏殿外面,听到里面的争执之声消失,隐隐约约听到皇后说话的声音,靖王的神色平静依旧,心中却再也无法冷静下来。皇后的话传出来已经模模糊糊了,然而谋逆论处、先斩后奏这几个关键词,他还是听得分明的。
尘埃落定了吗?他缓缓抬头朝着门看去,偏殿的门正好应声而开。钱铎打头,后面跟着董成趣和萧祁,然后是刘多渠,落在最后的是一个消瘦的女子的身影。那人低着头,头发略微有些散落,随着她的走动在脸颊边上微微晃动。
明明没有一丝表情,然而靖王只觉得他似乎看到了当年巧笑嫣然的那个故人一般,一时间有些失神。
靖王妃宁氏并未见过林紫苏,然而只看靖王看向林紫苏时那眼神中最细微的变化,她就知道最后出来的那个女子就是听闻了许久的人了。
传闻与靖王青梅竹马,甚至差点定了终身的女子。
她的容貌果然不俗,虽然宁氏自己也是个美人,甚至更胜林紫苏三分,然而当她看向林紫苏的时候,心中还是微微一颤。那般平静的神色,旁若无人的自如,还有那似乎察觉了自己的目光微微扭头看过来的一瞬,那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
那一瞬间,宁氏只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一般。林紫苏的眼神似乎在说,你纵然占据了靖王妃的位置又能如何,在靖王眼中,只能看到我……
她一瞬间的失神,再回首看过去,林紫苏已经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风雪中,那一袭青色衣衫似乎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亮点,让宁氏移不开目光,也让靖王移不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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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之中,炭盆烧得暖和,本来就精力不济的皇上早已经又睡下了。该做的事情他都吩咐了下去,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才是。这江山,适中是他的、他的子孙的。
靖王,这辈子都别想接近龙椅一步。
他睡得格外安稳,直到梦境中出现了太子满是血污的脸,这才心中一惊醒了过来。
“呼——!”皇上发出急促的喘息声,一旁的宫女立刻过去伺候,扶着他略微起身顺气,等着他呼吸平稳了这才又送上汤药。
“不要这些,给我白水。”皇上无力地推开了汤药,药碗中褐色的液体撒了不少出来,他却如同没有看到一般,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是未时两刻了。”宫女连忙扯下了药碗,早另外有人送来了白水,皇上喝了两口,突然想了起来,一把抓住宫女的手问道:“朕上次醒过来是什么时候?”
“是……是一个时辰前。”宫女被吓了一跳,不过总归是管住了自己没有尖叫出声。
“一个时辰多久之前?”他继续逼问,宫女略微定了下心神,这才道:“一个时辰又三刻了。”
竟然这么久了,为何没有人来复命?皇上缓缓松开了那宫女的手臂,看着她恐慌地跪在边上,半响才问道:“可有人来复命,被人拦下了?”
“并,并无人过来。”宫女脑袋抵在冰凉的石板上,低声道:“想来是怕打扰到皇上休息,所以不敢……”
皇上的脸色却越来越难堪,他心绪翻腾,想着自己之前一步步的布置,沉声问道:“靖王呢?朕招他入宫侍疾的?还有萧祁,朕也说了要见他的!”
“奴婢……奴婢一直在殿中伺候皇上,不知道外面情形。”那宫女低声回答,皇上只觉得心头猛然一跳,仿佛胸膛里那颗心都要跳出来一般。他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却极力稳住心神,命令:“你就去查看,若是他们在就让他们来见朕!”
他说着四下看了一眼,“来福和福来两人呢?”
“皇上吩咐他们出去办差,就一直没有回来了……”宫女叩头,“许是在外面耽搁了,奴婢这就出去寻人……”
她说着起身连着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飞快出了内殿,等离开了寝宫,这宫女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四下看了一眼,见暖阁之中御医们都在,想了想还是过去屈膝行礼道:“诸位大人,皇上已经醒了,因为靖王和萧大人等人未到而动了怒火,还请诸位大人过去瞧瞧吧,皇上也不愿意喝药……”
她低头说话,并未注意到暖阁之中几位御医的神色,只见半响无人说话,又屈膝行礼道:“还请诸位大人与皇上诊诊脉吧。”
“你此番出来,是皇上让你寻我们进去的?”最终还是张喆大着胆子开口,那宫女一愣,实话实说,“皇上要见来福和福来两位公公,奴婢是出来寻他们的。”
“你自去忙你的事情,皇上这边我们自然不敢疏忽的。”张喆说,那宫女道谢这才起身离开了。等她离去之后,暖阁之中的御医们这才面面相觑。虽然有林紫苏给的解毒丹药,然而还是有两个年迈一些的御医顶不住毒性死了,尸首就在内间里跟那些内侍、宫女放在一起。余下的几人,脸色也都不算好。
思及皇上想要杀人灭口,在场的御医就没有一个想要进去请脉的。
此时,所有人面面相觑,半响反而是最年轻的张喆大着胆子开口:“我毕竟不算御医院的御医,只是学徒而已,应当还能出去。既然皇上已经醒了,那自当与皇后娘娘知会一声才是。”
余下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只叮嘱张喆要万事小心,目送他顺利出去这才又松了一口气回屋坐着。
至于给皇上请脉,还是等皇后娘娘回了话再说吧。此时,谁也不想进那寝宫里面,自寻死路。
张喆一路出去,他跟着刘多渠入京之后没多久就被带着初入宫闱,在御医院挂了个学徒的名。因此,对皇宫的布局还算熟悉,一路朝着正阳宫的方向走去,还未曾到就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师父,林姑娘?”张喆连忙迎了上去,见这两人冒着风雪缓步慢行,不由一愣,把手中的油纸伞递了过去,这才道:“皇上醒了,我正想着要不要去正阳宫回了皇后娘娘知道。”
刘多渠闻言和林紫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皇后此时正在与朝臣议事,贸然过去只怕不好。正巧萧大人他们奉命办事,咱们还是略微等下,到时候一同过去吧。”
林紫苏听出他话中的迟疑和询问,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刘多渠的意思。
若是在睿王和霖王死之前得了皇上又一次醒过来的消息,只怕那些好不容易才镇住的朝臣就又要闹起来了。一旦皇上插手,他们只怕都没有活路。
为医者,当以父母之心看待病人。然而,此时他们自身难保,又如何顾得上想要他们性命的皇上呢?
林紫苏微微点头,“既然如此,这般最好。”
无论皇上醒来之后如何,反正睿王和霖王已死,之后由皇后对付皇上,他们才可得片刻喘息。若是让皇上重新独揽大权,他们这些死里逃生的御医,没有一个能活下去。
就算他们没有心生怨怼,只怕皇上也是不信的。
从他们察觉了那鸡汤有毒,留下了那些内侍和宫女之后,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三人回头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林紫苏他们原本离开已经有段时间,此时又刻意放慢了脚步过去,还未到地牢那边就见几个侍卫抬着担架沿着宫道走,前面领路的自然是萧祁三人。
她心中一紧,又略微一松,知道定局已成,睿王和霖王死了之后,纵然再有波澜靖王也当应对得当才是。
几人迎上去,萧祁听闻皇上醒了倒是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露出了意思笑容。
“这两个乱臣逆子一伏诛,皇上就醒了,可见他们确实当死。”这话,算是给睿王和霖王下了最后的结论。果然,等死尸送过去时,听问皇上已醒,皇后也说了同样意思的话。
那些朝臣面面相觑,原以为皇上怕是醒不过来了,谁知道,竟然在睿王和霖王死后醒了过来,这般细算的话……不时有人偷偷把目光落在萧祁等人身上,然而都聪明的没有把疑惑说出来。
皇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看着那下面面面相觑的朝臣也不甚在意。她确认过死的确实是睿王和霖王,一旁钱铎也低声说了,睿王和霖王的妻、子也都已经处理了,不留下半分血脉。
儿子,母亲所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