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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休沐日女官休沐日是有重叠的,贾赦、贾珠等人就在休沐日发动了。
清早,贾赦、贾政、贾珠、这荣国府三名男丁都到齐了,贾琏没到,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贾敬、贾珍、贾蓉也列席在旁,其中只有贾政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其余人等均心中有数。
连上山修道的贾敬都惊动了,要知道这货可是连过年都不出现的,要不是有逢十大祭、皇帝降旨之类的大事,他是人影儿都不见一个的。
贾家的族老也都列席了,虽说贾家族人都依附宁荣二府而生,但面子还是要做一个的。
涉及有爵之人分家,连礼部的官员都在位。当然,并没有穿官服,因此,贾政这个没有事先通知的人,可能不认识。
“今日请诸位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西府赦兄弟和政兄弟儿女都大了,政兄弟更是有孙子的人了,树大分杈、子大分家,因此决定分家。我这个方外之人来做见证,我儿忝为族长,主持分家。”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贾政当场就叫了出来。所有人立马就目光对准了他,好似他说这个有多么不得理一样。
“诸位长辈宗亲恕罪,我亲自通知了父亲的长随宁默,未想这个奴才居然没有告诉父亲。是我的过错,我该亲自告诉父亲才是。”贾珠出面道歉。不过在旁人看来,就是贾珠给他老子圆场。
贾政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知道。”
“回父亲话,儿子知道。”贾珠还是一派淡定从容之相。
贾政道:“父母在不分家,老太太还在,我们在这里分家,不是诅咒老太太吗?”
“政兄弟不必多多虑,父死母在分家也是有先例的,老太太今日也在宁国府赏花呢。”贾敬道,他们之所以能把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请过来,就是借口请老太太赏花呢,至于老太太知不知道……呵呵。
贾政却以为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是瞒着他,恨恨的收声坐下。
贾珠碰上一摞账本来,解释道:“昔年,先大伯母管家,账册清楚,收支明白;后母亲接手管家,账册也都在这里了,荣国府公中库房、田庄、商铺的账册都在这里了,请诸位验看。”
“还是赦兄弟先看看吧。”贾敬发话了。
“不必,都是一家人,我信得过弟妹。”贾赦道,这些账册他早就对过一遍了,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事实上他们做的事情可不止这些,宁国府已经被贾赦和贾珠的人控制起来了,有贾敬和贾珍的配合,他们在府外还有很多后手呢!
“那请政兄弟验看。”贾敬又道。
“我没意见。”贾政道,他自己知道自己,他哪里看得懂账本,就是在其中有什么猫腻,他也是看不出来的。想到这里,又狠狠瞪了贾珠一眼,这个混账东西!
“既然两方都对账册不存疑惑,那我就开始说了。荣国府公中现存…………其中除去袭爵人该得的不可分割的祭田、赏赐、永业田,剩下的东西,两位兄弟看该如何分。”贾敬问道。
“按律例自然是三七分,但这些年老二替我尽孝,我心里也感激,就五五平分吧。”贾赦装大方道,他私底下把钱看的比命中的样子,在场只有贾珠一人知道罢了。
贾政能有什么意见,自然让人按照五五分成办了,贾赦还大方的让他先选,贾政没心思在这些问题上纠缠,自己随手选了一个就是。这些东西只是记录那些东西归谁,后续契书、钥匙、印章之类的东西,慢慢再交接。
有贾敬这个前族长、现道士做见证人,无血缘关系的礼部官员做了代书人,最后形成了阄书。阄书写明白了分家双方的家世、身世介绍;所生子女及其婚嫁情况;分析原因;家产概况;分析原则;阄分字号;拈阄结果;违约处罚等等。序文本尾有主盟者、受分人、亲人、族人、见人及代书人等的署名画押。
贾敬、贾珍、贾赦、贾政、宗老、礼部官员纷纷在上面签字画押,这份阄书一式数份,族长这里有一份,供奉祠堂一份,上交户部、礼部各一份,所有签字的人还有一份,阄书最后写着清楚明白的八个大字:不得反悔!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也不怕谁下来反悔。
分家的过程说来简单,但实际上过程繁复,双方午饭都只是贾敬的贴身心腹送进来的简易饭菜,一直忙到了晚上,才忙完,贾敬又请了来观礼的客人吃饭。这个时候贾政才找到空隙,去问贾母的意思,去报信的小厮回来禀报道:“老太太已经会荣国府了。”
贾政无法只得耐着性子和客人说笑,最后送走了客人,才和贾赦、贾珠一起回荣国府。来观礼的人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贾政的不痛快,很有眼色的填饱肚子就走了。
几个大男人回荣府不过一小段路,贾珠骑马,贾赦、贾政坐轿,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贾琏已经办好了事情,在门口等着呢,这下汇合了四个人一路往内院赶,还有贾母这个硬骨头呢。
贾母的院子灯火通明,贾母早就遣了鸳鸯在门口等着,见着四个爷们回来了,忙把人请了进去。鸳鸯眼眶通红,发髻也有些乱,不知发生了什么。
四人男人进到贾母的院子,只见贾母一个人坐在主位上,周围全是丫鬟,看着这四个人进来了,贾母啪的一声把茶杯摔在地上,恶狠狠道:“好啊,翅膀硬了,敢忤逆不孝了,是谁准你们分家的,啊!我还没死呢!”
贾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嚎道:“难道老太太不知此事,兄长和东府的人都说这是老太太授意的,儿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是以您的意见为准,若是早知道,早知道……”贾政已经习惯了这样,一有事儿就找老太太,老太太保证臭骂贾赦一顿,给他作主的模式。
“贾赦,你个烂了心肝的下流坯子,你怎么敢瞒着我做这些事情!”贾母怒吼道。
贾赦、贾珠和贾琏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没有跪地哭嚎,也没有辩解什么,贾赦挥手道:“去请大太太、二太太、珠大奶奶、琏二奶奶来吧。”
“那几个不孝的毒妇还好意思来,来了我定一人先吐她们一脸口水,我叫人的时候不来,现在男人回来了,有人撑腰了,倒敢来了!”贾母气得喘不过气来,恨声道。
“屋里的人都先出去吧。”贾珠道,这说的是丫鬟们。下人也是有眼色的,加上听说的那些消息,一个个极有眼色的退下了,只留下素有忠诚之称的鸳鸯不愿意走,贾珠也不强求,他只是怕家丑外扬,鸳鸯要表忠心,就要有拿命赌的觉悟。
等到女眷都过来了,各自安坐,贾赦才施施然道:“老太太一口一个不孝,还是先看看这个吧。公中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了您的嫁妆了,我府中的祭田怎么被您的陪房赖家的发卖了这么多。我这个当家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您倒是都给办了,如今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是……”
贾赦从怀里掏出一本簿册,丢到鸳鸯身上,鸳鸯手忙脚乱的接住,呈给贾母看。贾母只翻了一两页就知道事情劝败露了。道:“你让人翻了我的私库!”贾母恨恨的往鸳鸯看去,鸳鸯连忙跪地磕头表忠心。
“老太太别冤枉了这个丫头,库房不就是一把锁吗?一个大男人,连把锁都砸不开吗?”贾赦瞟了一眼鸳鸯道,他这是明目张胆的承认,他搜查过贾母的库房了。
“行了,老二,你这些年窃居正堂,以荣国府老爷自居,如今不过是打落原形罢了,嚎什么呢!”贾赦嘴上不停,这些年他住在马棚子边上,都快憋屈疯了,可是他孝顺,不愿意伤了贾母的心,又没有办法反抗,如今和侄儿侄女合作,倒是圆了他多年心愿。他不知道贾母居然暗中作乱这么多事情,这是要把荣国府拉下地狱啊!这样他这个继承人,到了地下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
“老太太放心,我只把该是公中的东西还到了宫中,分家的时候,已经和老二均分了,您的东西不就是留给我们两个儿子的,还有什么可哭的。至于您库房里为什么有只能上用的东珠,包括来历不明的金条,我也懒得管了。琏儿生母的嫁妆里,还有一件紫檀十八扇屏风是当年陛下赏给张家的,在您的库房里生灰,您也不敢用,我直接抬走了。”
“哈哈哈,老太太,你还不知道吧,我把赖家也抄家了,这起子豪奴,仗着主家宠信,居然盗窃主家财物,都让我一并绑到了官府。东府的赖升一家也没有逃脱,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贾赦拍着大腿道:“不过一个奴才,居然敢受主子叫他一声‘赖爷爷’,直接杖毙了也是活该!”
贾赦目光森冷,吓得鸳鸯抖成一团,往日里小主子叫她鸳鸯姐姐,她可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敢!赖尚荣可不是奴籍了!”贾母目眦尽裂,手指甲都拍断了。
“是啊,赖尚荣是一落草就除了奴籍,可他的父母、祖父母都是我贾家登记在册的奴才,我就是打杀了他,又能如何。他一个奴才,不是盗窃主家财物,能过着富丽堂皇的日子,在家里呼奴唤婢,自称老爷。他也配,不过一个奴才罢了!”贾赦道。
“好了,老太太也不要太过伤心,从赖家抄来的东西,我都让人整理着呢,到时候直接还交给国库,老太太忘了父亲临终嘱托,我可没忘。”贾赦说完就要走,贾府上下的主子,除了几个小孩子,基本上都在了。满堂的女眷看着涕泪横流的贾母和贾政,心中有快活的,有兔死狐悲的。一向胆大的王熙凤,更是吓得缩在后面,不敢招惹凶神恶煞的公公。
“一个不知夫死从子的女人,一个盗窃公中财物、贪扣儿媳嫁妆、纵奴行凶、败坏家声的女人,也就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孝顺,才没有代父休妻,交由宗族处置。”贾赦幽幽道:“老太太,你的嫁妆还给你,这些年收的孝敬也留给你,日后月例更不会少你的,你以后就好好做你的老太太吧。”
说完贾赦就带着他们大房的人走了,王夫人不看那个另她作呕的丈夫,带着贾珠、李纨也告退了,整个正厅就只剩下满地碎瓷片和深受打击的贾母、贾政、鸳鸯。
鸳鸯这个时候是真的慌了,后悔了,她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在她心里,老太太才是权威,大老爷连她一个丫鬟都可以瞧不上,没想到……鸳鸯瑟瑟发抖,知道了这些□□,她会不会也步上赖嬷嬷一家的后尘,尸骨无存。
由贾元春提议,贾珠、贾赦合谋,贾敬、贾珍主要参与的大戏就这么拉开大幕了。
当天,以赖嬷嬷一家为首的贾母的心腹豪奴一一被抄家,宁国府的大管家赖升等也被抄了,财产封存,人被送往官府。贾琏已经一一和那些送官的人交代清楚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要有数。他们家第四代是早就脱了奴籍的,可这世上不是脱了奴籍就能平安活下去的。
府中的家生子也被大规模发卖,宁荣二府发卖的总人数加起来,多达五百人以上,让京城里的人伢子做了一笔大买卖。一天的功夫,两府从奴才家里抄出的东西价值超过百万,包括田庄、地契、商铺、下人,实打实的豪奴。
加之宁国府还分家了,这么大的动静,也瞒不住人啊。贾家对外称,因为得知奴才贪婪,才有此宗族主导的清理家贼行动。
王夫人手下的诸如周瑞家等早就通过王家的路子,处理好了,完全不会影响王夫人的声誉。
第二天天还没亮,贾政就怒气冲冲的去找贾珠算账。头天晚上,他只是和贾母抱头痛哭,等到想起来的时候,各个院子都落锁了。现在他可不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老爷了,府里也发卖了众多下人,晚上黑黢黢的,内院不见人巡逻,贾政叫了半天门,没有人来给他开门,他只好在贾母的院子里,合衣睡了一晚上,实际上,根本没有睡着。
如今一大早怒气冲冲的来荣禧堂找王夫人和贾珠算账。道了荣禧堂偏院,王夫人和贾珠、李纨、宝玉、贾兰,正在用早饭。
“你们还有心思吃饭,反了天了,我才是一家之主。”贾政跑过来怒吼,直接把桌子掀了,李纨和王夫人早有预备,看着贾政蓬头垢面、衣衫褶皱的跑过来,就知道他要作妖,早就把贾兰和宝玉护在身后了。
贾珠给李纨使了个颜色,李纨就带着两个孩子下去了。
“是你,是你和贾赦合谋是不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贾赦指着贾珠怒斥道:“你别忘了,你也是二房的人,有一个名声不佳的老子,你以为你又有什么好前程。”
“老爷这么多年都能躲在被窝里装清高,我儿子堂堂正正做人,怎么就没有好前程了!”王夫人接话道。
贾政一巴掌就甩了过去,贾珠连忙去拉王夫人,贾珠侧身,这巴掌就落到了他脸上。
“珠儿!”王夫人惊呼,贾珠的脸迅速胀红起来。
“老爷还是别忙着出气,圣旨快下来了吧。”贾珠捂着脸,声音含混道。
“你还干了什么!”贾政怒斥。
“我的女儿如今是三品高官,我做什么,还用得着你来教,圣旨马上就到,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吧,不然,先治你个不敬之罪。”王夫人道,这简直是她这辈子最痛快的时刻,不用忍受这样迂腐无能的丈夫。
贾政心里拿不准,他也知道,当初王夫人和贾元春都是不愿意进宫的,是他和贾母一力主张,说不定贾元春真的怨恨在心。
“忤逆不孝,养不熟的白眼狼!”贾政恨恨的骂了几声,还是快步往房里去换衣服去了。
打发了贾政,王夫人眼泪马上就下来了,拉开贾珠捂着脸的手道:“来,娘看看,可是破皮了,可有伤着耳朵,听得到为娘说话吗?”常常有人被扇耳光,结果打在耳朵上,失聪了的。
“娘,我没事,嘶……”贾珠想安慰王夫人,结过咬到了肿起来的腮帮子。
“别说话,别说话,娘知道了,娘知道了。你说你来逞什么英雄,娘还怕他不成。你就是要拦也拦着他就是,自己冲上去挡什么!”王夫人哭泣道。
“到底是老爷。”贾珠淡淡道。
“珠儿,我的儿啊,我的儿,苦了你了,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让你摊上这样的父亲。”王夫人哭道,转身在立柜里翻找,那里存放的有药膏。
“母亲别忙了,圣旨该来了。”贾珠道。他们昨天刚成功了,就给贾元春送了信,事实上,那些控制豪奴的人,有些还是贾元春出的。贾元春表示,好歹是交往过名士的人,知道有些人旷达舒朗,愿意帮助你,又不会揭你的伤疤,人品清贵,十分可靠。事实上,贾元春易容改扮,跟在贾琏身后,帮他出主意压阵,才让他能在一天时间内,完成抄检豪奴,清点库房,整理贾母私库等一系列的事情。
贾珠就顶着这么一脸的伤,看贾政跪在前面,接了皇帝陛下的旨意,调任他去金陵,做金陵陪都的礼部员外郎。这完全是养老部门中的养老部门,那里的员外郎多达三五十个,金陵又有甄家这个地头蛇,贾政到了那里,根本翻不起波浪来。
贾元春在宫里是这样和陛下说的:“臣的祖母疼爱臣父,祖父刚过世的时候,想让他住的近些好在膝下尽孝,奈何暂住变成了小住,小住变成了常住。臣往年在府里,也是当局者迷,如今得哥哥提醒,才知此事不妥。”
“父亲得了我们兄妹二人提醒,更是羞愧万分。父亲为人最是君子端方不过,早些年也是身在此山中,如今被点醒,羞得无脸见人。只和哥哥说想个什么办法外调躲羞才是。臣做女儿的,知道这件事情父亲有错,可也不能看着他丢脸,因此想求陛下在金陵给父亲找个闲职。”贾元春颠倒黑白道。
皇帝虽对勋贵优容,可也不是傻子啊,贾元春进了宫之后,他就原原本本查清楚了,贾政可不是什么真君子。皇帝问道:“那贾卿可有好主意。”
“朝堂政事哪里是臣一个女官该管的事情,只是陛下垂问,事关臣父,臣就大胆献言,金陵礼部员外郎就很好。父亲在家中也常与清客闲谈,如此正合他的意呢。”贾元春道。
皇帝在对他有利的事情上,总是有偏向的,他早就得了消息,贾元春找了户部要荣国府当年欠国库银子的明细,贾赦也约见过户部的人,商量还款之事,既然臣子识趣,皇帝也不吝啬这么一个闲职。
所以才有如今贾政接到的圣旨。
接了旨,贾政的精气神好像也被这道圣旨打消了,颓然的看了贾珠和王夫人一眼,慢慢往回走。贾珠顶着一脸的伤,慢慢跟在贾政身后,在他一个踉跄的时候,立马去扶住。贾政挣扎着推开他,贾珠也不懊恼,只是默默的流了几滴眼泪。
来宣旨的太监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看见了的,宫中消息灵通,早就知道这道旨意是贾元春求的。贾元春可是如今宫中所有人的师父,师父之意,做学生的,又怎会不遵从。因此传旨太监回去,直接添油加醋的把贾政和贾珠的相处告诉了皇帝。
皇帝原本还觉得贾珠和贾赦一家子太过绝情,如今又觉得他们是壮士断腕,兼顾亲情伦理,对贾珠的观感又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