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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通州府的牙行。”
翠蒿蓦然站住:“什么!牙行!”
“你小声点。”李玉儿立马阻止道,但为时已晚,周围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她们身上,她所幸破罐子破摔跟翠蒿解释道:“我家乡浅水湾比较偏僻,其他地方打听不到消息,只能来牙行试试。”
翠蒿拉住还要前行的李玉儿:“可,可这是牙行啊!”
“我已经来过十多次了,没事儿的。”李玉儿拍着翠蒿的手安慰道。
这时一个牙行的丫环走了过来,看着翠蒿道:“我们可是官府承认的正规牙行,你把我们这里当成什么虎穴狼窝了?”
翠蒿被那丫环的气势逼迫,呐呐不敢言语,李玉儿只能出来解释道:“她没来过牙行,只听说过关于这里的风言风语,所以产生了误解,希望这位姐姐不要计较。”
那丫环也没有继续追究,她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儿李玉儿道:“你好眼熟,是不是来过这里?”
“是的,我是李玉儿,以前经常来,还见过姐姐的。”李玉儿温和道。
那丫环猛地反应过来:“你是李玉儿?怎么没穿程府的衣裳了?”
原来是认衣不认人啊,李玉儿就说以前来牙行的时候这些丫环都热情的打招呼,这么这次来她反倒不认识了,原来她们重点记得是程府的仆役服。
“我现在已经离开程府了。”李玉儿不打算深入解释,转而又问:“不知道这段时间王大娘有没有来过?”
那丫环的神色瞬间变成了轻视,不耐烦道:“我一天忙得很,怎么知道什么王大娘张大娘的?”
“那就不打扰这位姐姐了。”李玉儿仍旧做足了礼数,给那丫环道谢了之后才才去找韩婆子。
韩婆子是王大娘的上线,要说通州府有人知道王大娘的消息,就非她莫属了。
走过人来人往的甬道,停在了韩婆子常待的房间前,李玉儿敲响了房门。
“马上就来,稍等。”里面传来韩婆子热情的声音。
李玉儿还没说话,房门就被打开了。韩婆子见是李玉儿,满脸的笑意立刻就消失了,让开她那肥大的身子对李玉儿道:“进来吧。”
“谢韩大娘。”李玉儿道了谢才带着翠蒿一起进去。
韩婆子先看了翠蒿两眼,见她一副躲躲闪闪小家子气,又低眉顺眼的像是学过规矩,应该是哪家的丫环,也就没了多少兴趣,她转头看向李玉儿道:“我记得今天不是你休假的日子啊,还有你怎么不穿程府的衣裳了?”
又是这个问题!李玉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仍旧温声回到:“玉儿前段时间已经离开程府了。”
“不对,赎身银子起码得三十两,你一个才进去两年的丫环肯定拿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韩婆子眉头紧锁,还没等李玉儿回答,又忽然反应过来问李玉儿道:“听说程府前段时间分了家,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被赶出了程府?!”
李玉儿压下心里的不快回答道:“程府分家,我跟三少爷离开了程府。”
“真是无用,这么快就跟着那个废物少爷一起被挤出了程府。”韩婆子直接讽刺道,她以前听李玉儿在程府发展良好,一直抱着李玉儿当了大丫鬟她就可以不断往程府输送小丫环的打算,没想到这个计划这么快就落空了,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她现在觉得李玉儿的无能让她多看一眼都浪费,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原本一直瑟缩在一旁的翠蒿发火了,对着韩婆子吼道:“少爷是秀才,才不是废物!玉儿最聪明,才不是没用!”
“哼,秀才,我们通州府不知道有多少吃不起饭的穷酸秀才,一个秀才也值得骄傲。”韩婆子头都没回,只留下了一句讥讽的话。
翠蒿还要上前理论,被李玉儿一把拉住了:“这是她们的地盘,我们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看着守在四处的彪形大汉,火气落下去的翠蒿又怂了,乖乖的跟着李玉儿出了牙行。
“玉儿,对不起啊,我把你的事儿给搅和了。”看着有些茫然的李玉儿,翠蒿低着头道歉了。
李玉儿回过神来,回头看向身后的张牙舞爪的牙行大门,对翠蒿道:“没事儿,都是捧高踩低的,我如今在她们眼里就是失了势的人,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再去找她们询问也是自取其辱。”
“这就好。”翠蒿听说她没有坏李玉儿的事松了一口气。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的,就是给她们塞钱买王大娘的消息,她们那些人虽然看不上李玉儿了,但也不会拒绝到手的银子,但听了她们侮辱人的话,李玉儿就不再想打交道了。
只是,断了牙行的消息,她又该去哪里打听王大娘的消息呢?李玉儿怀着惆怅的心情去牛市与阮芷娘她们汇合。
“玉儿,玉儿,你快看!”走出牙行那条街的时候,翠蒿突然用手肘提醒李玉儿道。
李玉儿一抬头就看到了从另一条街上跑过来一辆马车,周围的人都远远的避开,对着那辆马车指指点点。
“那辆马车的主人一定很有钱。”翠蒿感叹道。
确实,那辆马车整体由上好楠木打造,车帘是由珍珠串成,车窗是由黄金制成,拉车的是一匹价值不菲的骏马。
“这样招摇也不怕被抢劫啊?”李玉儿奇怪道,这通州的治安可不算好。
李玉儿正想着,突然一个老头儿被人群推到了马车前。
不好!李玉儿一惊,立即大喊道:“停车!快停车!有人倒在马车前了!”
“你这个小姑娘不要乱喊,那些贵人都是脾气暴虐的,说不定还会怪罪到你的头上。”旁边一个大妈立即拉着李玉儿退入人群。
可那是人命啊!
“嘶……”突然一声嘶鸣哀叫,马倒在地上。
原来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马车里窜出一个汉子当机立断的斩杀了马!
那个富贵的马车和那个贫穷的老头身上都被溅满了马血,场面顿时一静。
“好!”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大吼,周围忽然像是醒了过来,爆发出剧烈的掌声。
这时一个满身都穿戴着金银的中年胖子被几个娇艳的丫环扶下了马车,他擦了擦因为这‘艰难运动’所产生的汗水。
场面又渐渐安静了,大家都看着这个马车主人的举动。
那个胖子又艰难的走了几步,走到那个被摔倒的老头前蹲下:“老头儿,你没事儿吧?”
老头刚才被吓傻了,现在反应过来立马往后缩了几下:“……不,不怪我,我是被推过来的,不要找我赔钱。”
“放心,我不缺一匹马的钱。”那个胖子见老头说不通,一直蹲着又十分辛苦,便吩咐身边的丫环道:“扶他起来。”
那几个娇滴滴的丫环也不嫌弃,立马将老头扶了起来。
“你要是有那里不舒服,直接说就是了,我派人送你去医馆。”胖子站起身道。
那老头一边摆手一边后退到:“我没事儿。”
“看样子也不都是为富不仁嘛。”李玉儿看到这个场景也有些欣慰,转而又觉得时间不早了,便对翠蒿道:“我们去牛市找夫人吧。”
翠蒿虽然想看热闹,但看着将要落山的太阳也不敢多留,只能依依不舍的跟着李玉儿离开了。
李玉儿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那个胖子就派人打听是谁提醒了他停车,在得到李玉儿已经离开的消息后,只能遗憾的坐了另一辆马车去了绣珍坊。
绣珍坊二楼,颜老板又拿出了阮芷娘给的手帕欣赏。
“好!”
突然出现的声音和一张大脸,立马把颜老板吓的回过了神,她翻了个白眼抚了抚胸口才道:“东家,你不要每次都这样突然出现好不好?真是吓死个人了。”
“颜娘子,这是哪个大家的手笔?”胖子一双小眼睛都盯在那个绣品上,没有像往常一样迎合颜娘子的打趣。
颜老板立马将手帕塞到了袖子里才道:“你就不要打那个主意了,人家是大家出身,不会随便绣的,这张手帕都是跟我交了心,才会送给我的。”
“这世间就没有我朱万斛办不到的事儿,说那个大家是谁?住在哪里?我明天就去拜访。”那个胖子十分自信。
颜老板完全不吃他这套:“你朱大老板办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我就不会告诉你这是谁绣的,让你这个满身铜臭的去打搅人家安宁。”
“看样子来软的你是不会说了,那只有来硬的了!”那胖子脸色一变,放出了狠话。
颜老板知道他的把戏,仍旧老神在在的看着他。
“颜娘子,你就好心告诉我吧,我一定诚心去请她,绝不给她带来麻烦。”那胖子两只小眼睛里都透露出真诚的请求。
颜老板当然知道他是诚心的,但是:“像你这样死皮赖脸的人,居然好意思说不会给人带来麻烦,你这死缠难打和磨嘴皮子的功夫,只要告诉了你,你还不得把人烦死?”
最后,颜老板还是没有顶住朱胖子烦人的功夫,告诉了他是程礼程秀才家的娘子绣的手帕。最主要的是颜老板清楚朱老板真想要知道,完全可以逼问绣珍坊的丫环伙计,之所以请求她,也是给她和阮芷娘的面子。
“原来是她啊,当初程府纳吉的时候,我看到她回聘的百鲤戏荷屏风就惊为天人,可惜那屏风是回聘之礼,我又要匆匆上京不能购买,这一次我一定要买几个大件……“
颜老板越听越不放心:“你不要贸然前去,还是我先过去打声招呼,免得你吓到了人家。”
胖子也压下了心里的种种想法,点头道:“应当的,应当的。”
李玉儿完全不知道发生在绣珍坊的事情,她和翠蒿绕过了几条街道,终于见到了牛市。
通州府城最南端的牛市,是通州府唯一的牛市,牛的价格本来就十分昂贵,再加上两年前的大旱,现在更加稀缺,为了禁止私自贩卖宰杀耕牛,官府规定了每一头牛都得记录在案,每家每户有牛死亡或产仔都得向当地里正报告。为了保证每一头牛都在管控范围内,牛市也是被官府的人掌控了的。
李玉儿和翠蒿在牛市找到阮芷娘和程礼的时候,罗二已经挑好了一头大水牛。
“玉儿,这么快就回来了,打听的怎么样?”一见李玉儿,阮芷娘便开口问道。
李玉儿摇摇头道:“没有消息。”
“岂止是没消息,那些牙行里的人太嚣张了,不光骂玉儿,还说老爷的不是。”翠蒿气愤道。
阮芷娘转头看着李玉儿皱眉道:“你去了牙行?”
李玉儿不知道阮芷娘为什么的关注点为什么在牙行上,但还是老实的点了头:“嗯,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怕是只有牙行。”
“虽然牙婆也是正经行业,但做这行的大多都是铁石心肠唯利是图,你以后少去哪里打听。”阮芷娘语重心长道。
李玉儿知道向王大娘那样迫不得已做了牙婆又心有底线的人毕竟是少数,加上刚才在牙行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李玉儿是不打算去了,因此认真回到:“是,夫人。”
“要打听你家乡来的人,也不一定非得去牙行。这样,我会请人在客栈和车行留意的。”阮芷娘思考了一会儿,对李玉儿道。
王大娘也不是直接从浅水湾过来的,她是先去县城,再从县城找车队到通州,她上次进了府城也没有坐车,至于客栈,每天进出的人那么多,也不会询问客人的来路,要想从那里找到王大娘也有点难。不过李玉儿也没拒绝,万一找到了呢?
很快罗二就买下了水牛,付了钱走了过来。
“这牛角这么利,会不会撞人啊?”翠蒿看着那头壮牛有些害怕。
罗二笑道:“水牛很温顺的,只要你不去惹它,不要在它面前穿红色的衣裳就好了。”
“这牛这么大,有多少年了啊?”李玉儿又问道,如果牛的年龄太大,买了不久就老了也太不划算了。
罗二摸着牛背道:“大青才三岁,正值青年。”
“牛是什么草都吃吗?不用要其他粮食吧?”李玉儿好奇的问道。
“据说牛吃丝茅草、牛蘖芭……。”罗二说了几样草之后就挠着脑袋想不起了,只能道:“把它栓到外面就行了,它自己找得到吃的。”
程礼和阮芷娘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牛倌就忍不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负责,天晴了可以让它去找吃的,下雨了怎么办?”
“请教这位老伯,这牛具体该怎么养?”程礼见这牛倌是个行家,连忙请教。
一说起养牛,那牛倌就打开了话匣子:“牛很好养,只需要喝水和吃草就行了,不需要细粮;怕热,要养在阴凉的地方。爱吃山上成熟的粗草,不能吃田间的嫩草软草……”
等那牛倌说完了,罗二和程礼都记在了心里,才道谢告辞。
带着牛,李玉儿她们回去的速度就要慢一些,等到了家里,天已经要黑尽了。
“玉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李玉儿一回西厢,就受到了蓓香和朱砂的热情迎接。
李玉儿走到床边坐下,敲了敲腿和肩才问道:“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