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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午饭,陈盼儿还是孩子心性,想看看小囡囡的酣睡样子,拉着雁书和箫语去卧房了。母亲本有午睡的习惯,今天儿子回来了,兴致挺高,也不睡觉了,与苏敏说了一会儿闲话,秋怡心陪在旁边。
三人说起了,苏敏带兵出京后,家里的种种事情。除了龙越、曾国藩、胡织章等跟苏敏一派的人,经常来府中看看之外,奕??这一年中对苏敏的家里也异常照顾,隔三差五会派人送来一些时令的果蔬和山货,这些东西价钱都不贵,但透着一股殷勤和关心的劲儿。苏敏的母亲不敢做主,都是秋怡心做主收下来的,毕竟人家是个当今皇子、是个王爷,要是这点东西还不收下,就太不给人面子了。奕詝当然也时不时派人来送些东西,都是些如意、玉瓶、佛像之类的东西,价值虽然挺高,但总叫人觉得隔着点什么。
这一年多外放带兵,苏敏虽与奕詝书信不断,但总觉得两人的关系不比以前了,以前他职位卑微,仅仅以远枝宗室的身份在奕詝的身边做事,是奕詝的绝对依附品,现在不一样了,随着他能力的显现,已经脱离了奕詝的羽翼,开始独当一面,并且做得有声有色,在某种意义上,夺了奕詝的风头。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交流少了,关系似乎生疏了许多。苏敏听说奕詝现在身边最贴身的就是庄亲王端华、肃顺、郑亲王载祤、怡亲王载桓等人,几人一起宴饮,一起听戏。整日里混在一起。如同一人一般。想一想与奕詝的关系。苏敏就有些头痛,虽然两人渐行渐远,但他已在奕詝的船上了,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现在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敏的母亲到底是身体不太好,话说多了,头就有点晕。秋怡心看出来了,忙劝她先回房躺一躺,就将她搀扶走了。苏敏回到家里,精神放松了不少,喝了一盅茶,还是觉得累得不行,身子乏的真想睡一觉,可是想了一想奕詝那里还没去,又不能睡。忍了忍乏,起身出了大厅。没有惊动旁人,就叫过陆虎。自己换了一身青衣小帽,乘着一乘小轿出门直抵奕詝的瑜王府。
一年多没来,王府的门子换了新人,已经不认识苏敏了,门子看他衣帽不扬,就将他拦住了。苏敏要门子通报一声求见奕詝,伸手一摸兜,却是空的,原来出来的急,衣服换了,银票和现银却没带出来。陆虎身上只有几两散碎银子,苏敏从中间挑了块大的,也只有二两,递过去门子懒洋洋的都不想接。
苏敏干脆就让门子将哈喜贵找来,听苏敏口气挺大,又是器宇轩昂,门子跑进去通报。过了好半天,哈喜贵才从里面一路小跑的跑出来,老远看到苏敏,满脸堆笑的上前利落打了个千儿,说道:“哎呦,我一猜就是贝勒爷来了,晌午才听说您只带着几个亲兵回了京城,奴才就估摸着您下午要来王府,本来是想在府门口候着的,谁知王爷急着找根科尔沁王爷去年送来的玉柄马鞭子,说是下午赏给景寿公子唱戏用的。”他喘息着一抹满头的汗,又说道:“哎呦,我的亲爷呀,这通乱找,您看看这一头汗,也是托您的福,您这一来,可巧了,就找着了。”
苏敏笑道:“我这一年多没来,我的哈大总管没把我忘了就成,要不我连王府的门都进不来。今儿个不巧,出来急了,一点东西都没带,这不被你带的那帮小子给堵门口了。”
哈喜贵听了,脸上一板,抬手给了身边门子一个嘴巴子,喝骂道:“都瞎了狗眼了,一点眼力价都没有,连贝勒爷都不认识了,这是就靖毅贝勒爷,我大清第一猛将,几十万教匪让贝勒爷随随便便就打了个稀里哗啦,前年教匪进紫禁城,就是贝勒爷陪着咱们王爷去救的驾。都记住喽,下次贝勒爷来了,不用拦着,向庄亲王和郑亲王一样,直管引进去,报王爷知道就行。”
哈喜贵将几个门子骂的直哈腰,然后弓着身子将苏敏引了进去。
苏敏有点抱歉道:“老哈,今天腰包干干净净的,这次回来也给你备了些土产干货,回头我让人给你送来。”
哈喜贵满不在乎的说道:“贝勒爷您这就见外了,您出兵在外还想着我们这些底下的人,东西都送了几次了,您就甭客气了。”
苏敏一听就明白了,福海跟他曾说过,他出京在山东办差的时候,京城里自己的紧要关系也要多打点一下,苏敏没有多管这件事,想来是福海替他操作的。
哈喜贵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和苏敏唠叨,苏敏想起他刚才说的景寿公子,就问道:“四爷这些时还是与端华、肃顺、载祤他们多在一起么?”
哈喜贵道:“可不是,两位王爷和肃顺公子几乎每日都来,对了,王爷这几个月还与景寿公子玩的挺好。”
“景寿?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人哪?”苏敏问道。
哈喜贵道:“您在的时候,他还没来京城呐。今年过年后,瑜王爷请旨,将杜受田杜师傅从工部调到了吏部任尚书,皇上就将浙江巡抚博启图调到京里接替杜师傅任工部尚书,这个景寿公子啊,就是博启图尚书的小儿子,长得一表人才,跟他府中的戏子学了些戏。他天生就是这块料,唱念做打样样都好,旦角的扮相那简直就是天生尤物啊,王爷喜欢的不得了,常常找进府里一起唱戏玩。”
“唔,这景寿多大了?可有功名。”
哈喜贵笑道:“景寿公子过年才满十五岁,您可别小瞧他,京里的王公贵戚都喜欢他。上个月恭王爷就向皇上举荐了他,皇上钦点让景寿公子到上书房读书,还赏了头品顶戴。”哈喜贵一边摇头一边赞叹道:“啧啧,您看看人家这是什么命,玩都能玩出个头品顶戴,满洲子弟里头一份啊。”
哈喜贵夸完了景寿,想起了身边这位贝勒爷也是少年出道,就忙解释道:“贝勒爷与他不同,您是殚精竭虑一心为我大清社稷,出生入死、刀里火里夺回来的富贵,您就像我大清的……那戏里怎么唱的来着,像……像……,对了,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行啊,老哈,多日没见,会拽文了啊!”苏敏笑道。
哈喜贵嬉笑着回道:“贝勒爷见笑了,老奴才还不是跟着王爷看戏看多了,学了点文词就在您面前耍弄。”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说着就到了如意洲水榭旁边的戏台子。戏台子下面坐着四五个衣饰华丽的人,正在指指点点看着台上的表演。台上两个人正在表演,一个是穿着老旦的服饰,一个是眉目如画的花旦,听唱词好像是在演绎《西厢记》的一段。
哈喜贵一指台上,说道:“贝勒爷您看,那旦角就是景寿公子扮的,那扮相是不是比女人还女人,那嗓子嫩的,嘿嘿,都可以拧出水来。”
苏敏仔细看去,果然台上的崔莺莺面容娇艳,粉面黛眉,身段窈窕,清秀乖巧,比天桥戏班的花旦还要美艳三分。
哈喜贵将苏敏引导台下,苏敏才认出坐在台下的几个人,有端华、肃顺、奕檠,还有其他两个宗室的子弟。几个人中,端华的爵位最高,苏敏其次,所以他来了,几个人都站起来了,肃顺虽然爵位最低只是三等辅国将军,但却隐然在几人中是个领头的,他将苏敏引到一张太师椅坐下来,殷勤的问寒问暖。端华虽然是肃顺的大哥,袭了亲王的爵位,却是傻呵呵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说话,插不上话。
不多时,台上的戏煞尾,老旦和景寿扮的花旦下了台,两人坐在台下空着椅子上大口喝着茶。见天色不早了,苏敏还未看到奕詝出来,不免心中着急。谁知这时那个老旦却开口说话了,一口男子的声音,将苏敏吓了一跳,仔细听却是奕詝的声音,原来这老旦是奕詝扮的。
见奕詝问话,苏敏心中有些别扭的起身,对着扮成老旦的奕詝恭敬行了个礼,才回道:“回四王爷的话,我是今天才回到京城,上午到宫里见了皇上,回家换了衣服,下午就过来拜见王爷了。”
奕詝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哦。”
肃顺却开口道:“苏贝勒还不知道吧,你出兵打了这么个胜仗,回来的时候却悄磨叽儿的,你这悄悄的一回,可知道辜负了咱们王爷的一片心意呀。本来王爷是禀明了皇上的,要按照前朝剿灭白莲教匪的额勒登保忠毅公的形制,在城外举行郊迎大礼的,这个恩典可是我朝带兵将军中屈指可数的,可见王爷对您是多看重。”
话说到这里,苏敏不得不又起身向奕詝行礼致谢。
肃顺接着又问起在沧州血战红阳教的种种细节,苏敏一一回答,说着说着就将话题转到了他在大战之前杀将立威的事情上来,苏敏心中不免咯噔一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