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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别打了,别打了。就算母亲犯了些错,可您也不至于这样打她呀,她好歹是您的正室夫人,您不能这么对她!”
顾知远喘着气,将怀里的一封婚书抛到顾衡之面前:“你自己看看,看看吧!你娘今天彻底把贺家给惹毛了,从今往后,你妹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我顾家跟贺家就算是结了梁子了!你自己看看,她为了一己私利,把整个顾家陷于不仁不义,把我,她把我也陷害成了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我的前途毁了,我的名声也毁了,全都是因为她!”
顾衡之将那封已然发皱的婚书从头看到尾,眉头紧锁,不知所云。他不知道自家妹子什么时候跟贺平舟有婚约,这婚约上写的要分走万氏一半的嫁妆又是怎么回事。可隐约知道,这婚书必然有问题,是引出此番事件的关键。
顾青竹一路慢行而来,悠悠哉哉,站在院子外面看了好一会儿秦氏挨打,顾知远暴怒的戏码,来到陈氏身后,陈氏往她看一眼,又看看秦氏,唉声叹气。
秦氏躲在顾衡之身后,眼珠子乱转,还在想着这件事要怎么解决才行,她现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她做错了,可她错哪儿了,婚书明明她就只改了个名字而已,其他一个字未动,怎么在贺家和顾知远眼里,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假婚书呢?顾知远如此暴怒,是因为怕得罪了贺家吗?他素来胆小怕事,别人一瞪眼儿他就恨不得跪下来给别人磕头,这回贺家把他喊过去,他就怕了?
秦氏的目光悄悄上移,脑中转的飞快,在努力为自己寻找脱身之计,看来只有去求陈氏,才有可能暂时让顾知远消气,秦氏正要往陈氏扑过去,可身子抬起时,目光忽的对上了陈氏身后顾青竹的。
顾青竹扶着陈氏,端立在后,秀雅的仿若天人般,五官精致,一双眼睛黑亮亮,嘴角却带着一抹似笑非笑。
就这么一瞬间,秦氏脑中的那根线突然连起来了,顿时,周身冰寒,毛骨悚然。
顾知远拿藤条指着秦氏,语调虽然平和了些,可说话的内容却令在场所有人震惊:
“从今往后,你再不是忠平伯府的夫人,连妾都不是!我要跟你一刀两断,我要休了你!”
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秦氏和顾衡之头上,秦氏刚想到了一个让她胆寒的可能,顾知远就接着给她来了一记致命大闷棍,他竟然要休了她?
秦氏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顾知远这个优柔寡断,胆小如鼠的男人给休了。这两年里,秦氏自问已经摸到了顾知远的底线,平日生活就算是再怎么克扣顾知远,他最多就是发点脾气,不敢让家丑外扬,也不敢真的跟她计较什么,就连大年初一他亲耳听见她在房里说他的坏话,最后也就骂了几句便揭过去了,秦氏料定了顾知远不会对她怎么样。
因为他好面子啊。顾知远太好面子了,秦氏是他一手扶正的女人,若是传出他与秦氏不和的消息,旁人定会笑话顾知远当初有眼无珠,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宁愿自己吃亏。
“不——顾知远你不能休我!我犯了什么错?我犯了什么错?”秦氏情绪极其激动的怒吼,休妻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发生?她从一个妾,熬了十几年,熬成了正妻,不过两年的光景,居然就要被休掉,这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啊。
“是她!是顾青竹!这件事就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知道婚书是假的,你就知道怪我,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她放一封假的婚书给我是什么意思?”
其实这件事情,只要稍微理一理,不难猜到事情的根源是什么。顾青竹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事情瞒住,因为婚书追根溯源,确实只能是从她这里散播出去。
可现在他们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顾青竹冷笑,居高临下看着那疯狗一般的女人,好整以暇道:
“什么婚书?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过你婚书?”
“你撒谎!你知道!你知道我让李嬷嬷去偷你的婚书,所以你故意放了一封假婚书在房里让她去偷,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老爷,你该打她!你该把这个心肠歹毒的臭丫头给打死,活活打死!”
秦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的心恨得滴血,只怪她怎么没有早一步发现顾青竹的坏心思,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贺家和顾知远看见那婚书时,那么暴跳如雷了。是顾青竹害她!是顾青竹害她!
这个臭丫头心肠歹毒到,用了足足两年的时间,让她中计,看着她到处奔忙,两年啊。她为这件事付出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金钱,她一头扎在里面,可这臭丫头竟一丝不露,把真相裹的严严实实,一个这么大的女娃娃,心思深沉到如此地步,留着她在,岂非骨中针,肉中刺吗?
秦氏想杀了顾青竹,现在就想杀了她!
顾知远看着秦氏那面目可憎的模样,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掐死她,顾青竹从旁凉凉的问:“父亲,我房里原本有什么婚书?为何您从来没告诉过我。是我与别人有婚约的意思吗?那我与祁暄的婚事是不是可以借此理由退了?”
“不可!”顾知远急急否定了顾青竹的意思,神色略显慌乱,婚书的事儿不能公之于众,要是让别人知道,他在前妻死后,夺走前夫人女儿的姻缘,给了现任夫人的女儿,那他可真就不用做人了。
顾青竹勾唇冷笑:“既不可,那她现在说要活活打死我,父亲也不管吗?”
顾知远看着顾青竹的双眼,觉得周身仿佛被冰寒包围了,没由来的觉得青竹的眼神特别可怕,在她的注视下,自己的一切卑劣都无所遁形。
“顾知远!”秦氏见顾知远在顾青竹面前低下头,怕他被顾青竹吓到,特意大声提醒他:“你别被她骗了!她在骗你!她从头到尾全都知道!就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她害了我,是她害了我,你要替我报仇!你要替我打死她!顾知远!顾知远——”
顾知远听得着实心烦,大喊一声:“来人呐!把这个泼妇赶出忠平伯府!从今往后,她再不是伯府的夫人!不许再让她踏入伯府一步!”
下人们冲进来,把秦氏的嘴堵上,将她抬着往外去,顾衡之想追上去阻止,被顾知远一句:“你若随她出去,那从今往后便跟着她过!再不用踏入伯府!”
顾衡之伸出的脚步顿时停住,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收回,不敢再为秦氏说一句话。
管家福伯过来询问,原来秦氏被赶出府门的时候,撞见了几个宾客,宾客们指指点点,纷纷在问出了什么事儿。
“伯爷,前院四公子在招呼宾客,可是突然夫人怎么就被那样赶了出去呢?她好歹是夫人,这样大张旗鼓的,可……”
福伯的话还未说完,顾知远就打断了他:“从今往后,秦氏再不是夫人,她已经被我休了。从此绝不可再让她踏进顾家的门。”
说完,不等福伯反应过来,顾知远就惶惶转身,走到陈氏面前,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母亲,儿子不孝,当初一意孤行要扶正秦氏为妻,母亲如何劝阻,儿子都未曾听进耳中,以至于惹下了这番大祸,儿子不孝啊。”
陈氏让吴嬷嬷将顾知远扶起,叹息道:
“既已醒悟,便去收拾残局吧。”
顾知远磕了两个头之后,才由福伯扶着起身,回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去前院面对众宾客的问询。
若不是要给贺家一个交代,顾知远大可过几天再处置秦氏,可贺家有人盯着,他若处置慢了,贺家必不会轻饶,女儿成婚当日,夫人被休赶出府邸,这件事也不知要让顾家再承受多少指戳谩骂。
走了两步以后,顾知远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院子里的顾青竹,只见她长身秀丽,刀影子般戳在那里,雾霭沉沉,面无表情,有那么一瞬间,顾知远的心都是凉的。
秦氏说的也许是真的,这个女儿花了两年的时间,不动声色,让秦氏一步步走向了灭亡。
第110章
祁暄坐在墙头将顾家后院发生的这场闹剧全然看在眼中,顾青竹将陈氏送回松鹤园,陈氏有些疲累,顾青竹便不再打扰,往琼华院去。
祁暄从回廊穿过,来到顾青竹身旁,对于这人突然的出现,顾青竹已经觉得没什么奇怪了,连看都没高兴看他一眼,便继续快步向前走,红渠吓了一跳,心道这祁世子怎么神出鬼没的。
红渠下意识缓了脚步,渐渐的与前面并肩而行的两人远离。
“事情解决了?”祁暄看看顾青竹的脸色。
顾青竹面无表情,从回廊转了个角:“你不是都看见了?”就知道祁暄不可能乖乖的吃了饭就走。
祁暄摸了摸鼻子,嘿嘿陪了一笑:“嘿嘿。我本来想走来的,她叫的太大声了。前院后院就没有听不到的地方。你爹怎么不过了今天整她?这么闹得世人皆知,可不像是你爹的作风。”
顾知远好面子,胆小怕事,祁暄怎会不知。
“贺家的人等着看结果,他敢耽误吗?”顾青竹冷哼一声。
祁暄立刻明白:“原是贺家插手了。你这一手栽赃嫁祸可真沉得住气。”
顾青竹听到这里,停下了脚步,正视祁暄的眼睛:“我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蛰伏很长时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正好这回事件是个契机,你只需回去说没想到顾家乱成一锅粥,办出这等荒唐事,从前是你有眼无珠,现在醒悟过来,直接把婚退了吧,对谁都没有影响。”
祁暄没好气的嗤笑一声:“你怎么还没死心?你顾家乱,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秦氏那个女人,你不收拾她,我也会收拾她的,你别总想着退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必费神想呢?安安静静嫁给我就成了。”
顾青竹不答话,转身就走,祁暄跟上,喋喋不休:
“青竹,我们重新开始吧,不能总沉浸在过去。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感情,只是不想承认罢了,我以前太差劲,不奢求你原谅我,只想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好好的照顾你后半辈子,替你遮风挡雨,不让别人欺负你。上回你跟我说了那番话以后,我回去病了好一场,那时候确实怀疑过,我是不是不该再来纠缠你,我是不是该按照你说的那样对你放手,可当我听见你和宋新成定亲的事儿之后,我整个人就疯了,我不可以把你交给别的男人,除了我,谁都照顾不了你。”
顾青竹走的很快,祁暄始终跟在她身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着这些并无意义的话,顾青竹听在耳中,很想把耳朵捂起来,这些话,她一点都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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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后院,贺荣章派来盯着顾知远的人回去后,将顾家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贺荣章知道:
“侯爷,顾伯爷回去以后就把那个女人打了一顿,然后直接休了赶出府去,好些个宾客都知道,这事儿闹得太大了,都在问到底怎么回事,顾伯爷一点都没有徇私。”
贺荣章听到这些后,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院子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人们身上,沉声一怒:“全都听到了没有?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本侯念你们在府里伺候多年,试问没有亏待过你们,可你们呢?居然想连同外人,讹诈本侯,养条狗还知道看家护院呢,你们这些人岂非连狗都不如吗?”
顾知远将秦氏擒回府中之后,贺荣章就开始盘查后院,拉出了不少害群之马,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秦氏那个女人的手伸的确实够长,几乎把每道环节的人都打点到了,这是他发现的早,若是他发现的晚了,等秦氏那个女人再巩固一番势力,岂非连整个侯府都要被她算计了去吗?
“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儿没有交代的,全都给我想想清楚,今儿交代了,还能留你们一条性命,若是晚了……哼。”
贺荣章一声冷哼,将所有人环顾一圈,让所有人又吓得震了三震,都知道这回是真被秦氏那个女人给带上了贼船,平日里侯爷根本不会管后院的事儿,他们背地里干些小动作,根本没什么,可今天阴沟里翻了船,不交代不行了。
盘点嫁妆的那几个人互看了几眼,跪爬上前,对贺荣章交代:
“侯爷,有些事儿咱们都没敢说。顾家今日送来的嫁妆跟嫁妆册子上的数目都对不上,奴才们本来打算等到宾客们都走了之后,再来回禀的,现在侯爷既然问了,咱们就说了。”
这事儿是段氏负责,放下茶杯,冷声问:“数目不对?差了多少?”
为首回话那个叫老童,他管着库房,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就下去,过了一会儿后,抬上来一口不算大的巷子,像是食盒那么大,老童走过去,将箱子打开,说道:
“按照嫁妆册子上所写的那般,陪嫁白银该是三万八千两,换做银票,五十两面额,足有一箱,便是这个。”
老童将箱子里的一沓银票拿出来,递到了段氏身边的丫鬟手里,丫鬟呈送给段氏,段氏看了第一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问道:“这怎么了?是数额不对吗?”
老童点头:“夫人请往下看。”
段氏一愣,又翻看了几张,到第五张的时候,脸色就变了,这一沓银票,前面五张确实是五十两一张面额的银票,第六张开始,居然就是一些白纸。
段氏气的眼冒金星,将银票递给了一旁的贺荣章看,贺荣章接过那一沓,就重重摔在地上:“欺人太甚!去把顾玉瑶给我喊过来!让她看看她们顾家干的好事!”
段氏有所顾忌;“侯爷三思。现在喜房里好些女眷们都在,这事儿现在只有一些后院的人知道,还未传到前院去,若是闹大,前院那边若问起来,咱们可没法交代呀。这得是多丢人的一件事啊。”
贺家今日娶媳妇,跟顾家嫁女儿有所不同,京城里所有与崇敬侯府有关联的高门大户全都来了,这样的丑事传出去,今后崇敬侯府的名声就全毁了,贺荣章不得不重新估量一下轻重。
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往旁边的贺绍景看去:
“你从刚才就一直坐着发呆,家里遇到这种事情你就没点法子?要没法子,就去前院招呼客人去,你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算什么事儿?”
自从先前贺绍景看到那封婚书以后,就一直在发呆,脑子里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番,按照道理说,秦氏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把婚书改成那样,除非她说的是真的,婚书除了名字,她什么都没改,如果她没有改其他内容,那那些内容,她为什么就完全相信是真的呢?婚书上如果是顾青竹和二弟的婚约,那顾青竹事先知情还是不知情?一切的问题困扰着他,让他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这才有了贺荣章此刻对他的评价,坐着一动不动。
贺绍景回过神看了一眼怒急攻心的贺荣章,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贺荣章拱手行礼,轻道一声:
“儿子知错,这边去前院。”
说完,贺绍景便转身离开,贺荣章本来是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就算没有,说两句安慰话听听也是好的,可这儿子今天像是傻了,一点主意都拿不出来不说,还做出这副样子。
想了又想,确实今天不是较真的时候。毕竟儿媳妇已经娶进门了,堂也拜了,秦氏有错,顾知远立刻做出了反应,丝毫不拖沓的把人给休了,可见顾知远是真心想平复此事的,既然贺荣章要卖顾知远这个人情,那嫁妆的事儿,只得多担待,怪只怪他们贺家遇人不淑,遇到了秦氏这么个丧门星。
不耐烦的摆摆衣袖:“算了算了,这件事先暂时按下,不要声张,等这几日亲戚朋友们全都离府之后,再说吧。”
凡事还是得顾全大局,顾家的面子已经全都丢了,贺家就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若不然两家就得给捆绑在一起被人指戳,贺荣章不想那样,只能选择咽下这口气。
一整天都不怎么开心,就算到了宾客那儿,贺荣章也都是敬一杯水酒就离开了,宾客们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崇敬侯爷今儿娶儿媳妇不高兴。
到了夜里,宾客们大多散了,只有一些旁支远房的亲戚还在府中过夜,等着明儿新娘子起身认人。
贺荣章一身疲累,回到房里,打算好好的休息一晚,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只觉得一辈子都没这么被人欺负过。
段氏伺候他洗漱,两人正要歇息,就听外面传来了几声喊声:
“爹,爹,开门啊。”
段氏一愣:“哟,怎么像是平舟的声音,他不好好在洞房里,过来做什么?”
贺荣章披了件衣裳走到外堂,伺候的丫鬟将门打开,只见贺平舟有些醉醺醺的闯进来,身上的喜袍脱了一半,双颊红通通的,今天宴客他确实喝了不少酒,现在走路眼前都是晃的。
“像什么样子?”贺荣章心情本就不好,见儿子这样,更生气。
贺平舟坐到凳子上,像是要吐,段氏让丫鬟过去给他顺气,贺平舟推开丫鬟,就大声叫道:“爹,您这是给我娶了个什么媳妇儿!她说她肚子里有了,不肯跟我同房!这叫什么事儿!”
第111章
如果不是贺平舟说话口齿还算清晰,贺荣章简直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醉酒了说胡话,这一天,他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一次又一次的戏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