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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山坡上不时的闪过火把,在夜色苍茫的大山中象一点点星星。
山风呜咽,云气翻腾,星星便被云气涌散,化作了一点点碎碎的星光。
景色如梦如幻,可郑朗失去欣赏的心态,实际有许多美丽的环境,无论熊耳山或者桐柏山,或再往南去的武当山,风景皆是不错的,然而郑朗那有心思看?
对狄青说道:“狄将军,你若去南方,还要记住我下面的一些话。”
不远了,陈执方剿灭黄捉鬼,强迁生蛮的奏折已经送到京城,有可能自己镇压义军事了之后,南方已经开始糜烂。
“请相公说,”在文官当中,狄青最信任最崇拜的便是郑朗,对自己重视,放权,信任,无一个文臣能做到,而且学问深,说明年大寒,明年就会大寒,说旱就旱,似乎已经窥测出“天机”
“以前朝廷也有禁兵更番迭戍边,最怕的便是去南方,往往一去三年,不服水土,死亡殆半。”郑朗说这个也是冗兵的一种,但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更戊法,是赵匡胤发明出来的,有两个原因,第一赵匡胤是在一统天下,全国最强的士兵是在京城的禁兵,因此常常发京城禁军征伐天下,征完了返回,第二个原因赵匡胤一看这有好处,能让兵将相互不知,利于王朝统治,当然,他不是穿越者,也想不到那么深远,于是出来更戍法。
真要将全国正规的军队分起来,八十几万禁军,京城驻守的三十万左右,其次是陕西、河北与河东,再者其他地方,但实际各地戍边军队一大半依然还是来自京城禁军轮番戍边。这一范围包括北方与江淮荆湖川陕岭南。最苦的是去了南方,死的死,病的病。好不容易呆上三两月,稍稍熟悉当地的气候,又要轮调,往往不惟道路劳苦。妻孥间阔,人情郁结。侥幸南方兵事少,危害不大。
最有名的便是郭逵率三十万人征越南,差一点使越南灭国,但因为水土不服,兵士死伤一半,于是隔着一条富良江。准李乾德请降。此时的狄青也不是昔日小兵狄青,听兵士说过一些。一提到轮蕃更戍南方,一个个全象见到鬼一样。
郑朗又说道:“因为平安监,我给了一个草药方子,虽不能杜止疟疾,也起到一起效果,还有水土不服,可吃食一些苹果豆腐。不过大军一发。兵士多挤在一起,兵士又全是从北方调去,不可能真正杜绝。这是我担心的地方。所以务必多带军医,以及预防的草药。”
“喏。”
“当地的山比这里的山更大,草木更盛,务必多请熟悉地形的向导,宁肯扎营谋划,也不能草率行动。又,一旦南方有变,再传到京城,军队始发,一来一去。最少到明年春天军队才能抵达,春天那些大山之中多有瘴气,不可轻视。”
“喏。”
主要南方人烟少,山多的地方若成一种独特的山谷地形,动植物死后腐烂产生一些对人体有害的物质,经几十万几百万年的累积。淤积于山谷中,一旦误入,轻则昏阙,重则死亡。没有后世传奇小说里那么夸张,但确实有。
临阵指挥郑朗不及狄青,可这些方面的知识,狄青又不及郑朗。
一说,让狄青做一个预防。
并且裁兵法之始,得让朝中的大臣们看到信心,一旦战败,会胡思乱想,又认为是兵力不足导致。裁兵法一旦中止,到时候连郑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知州走了过来,说道:“郑相公,你还没有休息啊?”
“马上。”
“郑相公有何良策?”
“明天早上你便知道。”
“是。”安知州迟疑一下,又说道:“盗匪很凶悍,地形又恶”
“安知州,还用你提醒?凶悍未必,是你的部下懦弱,地形确实有些恶,”郑朗又看着对面的大山。义军营寨不在主峰上,太峭,扎不住大营,而是在离主峰不远的一座山峰上,山峰不高,上面有一个天然的平台。背后便是五六座比较险峻的大山,营寨所在的山峰虽不高,中上部到峰顶有平台,有缓冲生根所在,可自中部以下,却变得很陡,所以候小六才带人大此扎营。“是,”安知州战战兢兢地答了一句。
自己率军剿灭,没有成功,反而牺牲了三十几人,不知朝廷会不会处罚自己。
郑朗没有表态,说道:“你也下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还有事务。”
夜色更深。
在候小六大营后面的山峰,转出几百人,静悄悄的向这座大山爬上去。快接近山顶处,几百人停了下来。这便是狄青与郑朗想出来的计划。以自己的军队强攻义军,是能做到,可会死很多将士。与敌人凶悍没有关系,地形因素,强攻产生牺牲不值。
但从山后转过去,有的山峰不相连,甚至中间有宽大的山谷,费这周折与正面进攻无异,又不值。真正相连的只有三座山峰,在向导的带领下,绕到山后,有一山能攀登上去,可是候小六并不傻,在上面设了一个哨所。
事实到夜晚来临时,候小六还派出人到处巡逻。休说他这点手下,就是张海见到这支宋军前来,心中也会害怕。
最后郑朗与狄青看中了东面一座山峰,肯定没有道路通向峰顶,即便攀爬,到山顶处又出现一个困难。从山峰上面到山顶有十来丈高的绝壁。想上去,很困难。但正是因为这一点,义军没有防备。
至于郑朗在崤山与熊耳山训练士兵爬山,敌人也许听到,也许没有听到,但在他们想法中,仅是为了熟悉在山区作战所做的训练。这时代多会出现过让士兵训练攀岩的?
还是有其他方法攻下此寨,不过最终选择这条方法,是为以后去南方,在更复杂的南岭作战做准备的。
也是欺负候小六没有高超的军事天赋。
上哪儿去弄大量高超军事天赋人士?即便张海,郑朗也未必认为他有多少战略与战术眼光。
候小六若有先见之明。早在自己大军到达之时,一哄而散。凭什么借助这个小山峰,以及三百名不到的手下,与四五千最精锐的宋军负隅顽抗?
陈士安脱下盔甲。连同兵器交到士兵手中。他便是郑朗挑出六人中的一人,想上去,必须轻装前进。其余五人也在做准备,备好挠钩,一些绳子,还有一个特殊打造的抓钩,四个爪子伸出来。能折叠,每一爪皆很长,这些都是粗笨的借力工具。
陈士安将一捆绳子套在肩膀上,绳子不长,仅十几米,也是细绳子,将会一段一段的联接起来,最后用细绳子将粗绳子拽到峰顶。这样做的用意。还是为了减轻负重。
指挥使马群看了看天色,悄声说道:“开始。”
陈士安点了一下头,带着其他五人象一条条缓慢的蛇向上游动。难度很高。场面十分惊险,几乎花了半个时辰,陈士安终于有惊无险第一个登上峰顶。一段段绳索联接起来,将带来的粗绳拉到峰顶,系在一棵大树上,然后六人将十几个士兵,以及更多的绳子拉上来。最后绳子越放越多,达到二十根绳子,速度终于快起来。
指挥使马群登上峰顶,还向下看了看。敌人就在下方巡逻,离得远,又有些夜雾,看得不是很真切。再次看了看天色,天色还早,四更时分。马群长松了一口气,时间抢过来,没有耽搁事。
最后一名士兵被拽上来,重新穿上盔甲,这持续了很长时间,从陈士安登岩起,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天色已进入五更,启明星在东方都开始明亮了。
但还是来得及,挥了挥手,五百甲士继续向蛇一样,缓缓的,悄无声息的向山下游去。
离敌营终于近了,马群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鞭炮,用火舌点燃,然后喝道:“冲!”
近五百人向敌营冲去。
听到鞭炮声,宋军大营也动了,郑朗和衣睡在床上,正等着这声通知,立即起来。狄青动作更快,他已经出了军营,命令士兵吹响号角。数千宋军向山上冲去。
此时马群已经冲入敌营开始厮杀。
不用郑朗主力军队配合,仅凭这五百宋军,只要杀入敌营,使敌人失去地利之险,也无法抵抗这强悍的五百甲士。天色还没有亮,漆黑一团,在郑朗与狄青指挥下,宋军分成五路,一边分两路绕道,截住敌人所有逃跑的路线,主力军队向山上杀去。安知州睡眼惺忪的才爬起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但山上杀声减弱,倒是到处传出一片求饶声,战斗已进入尾声。
这一战胜得十分漂亮,仅牺牲四名兵士,伤九人,两百八十六名义军毙一百十一人,余下全部活捉。
另外两处战斗也宣告结束,同样几乎是全歼。
将这些战俘一起交给安知州处理,郑朗率着大军折向西边光化军。
来到马窟山,天色渐晚,三营扎营。
忽然外面兵士进来禀报:“相公,那个女子又来了。”
“哦,出去看看,”郑朗与狄青相视一笑,走出营帐。
刘氏就站在军营外面,两个兵士用刀指着她,不能小看这个俏丽的小妇人,胆子贼大,居然敢闯入军中,想要活捉相公,敢情将自己这些人当成吃稀饭长大的。
郑朗又是一笑,说道:“刘氏,我虽说过我不喜杀妇孺老幼,不过终有底限,你若突破这个底限,纵然你是妇人,本官还会照杀不误。”
一个兵士说道:“是啊,相公,杀了她吧,她可不是普通的妇人,杀人不眨眼。”
对此狄青也认为该杀,郑朗在西北做得很好,不管是不是妇人,只要是在元昊军中的兵士,反抗者统统杀。这个女子,恐怕比那些党项女子还要凶悍。留之是祸害。
但未说。
少妇伏了下去,说道:“奴这次前来,是代表官人投降朝廷的。”
将士一起发出爆笑,又来了,还有完没完?看来不仅是元昊会这一招,这些盗匪也会啊。
郑朗也笑。
刘氏说道:“相公,我们是真的想投降。”
“刘氏,我什么时候从狗官变成相公?”
狄青微笑摇头,不管造反是什么原因,天下有多少官员是狗官,但怎能骂郑朗是狗官呢?
“那是奴错了。”刘氏说道。
郑朗误会了,她是真来投降的。韩琦在北方开始动手,郭邈山不知天高地厚,妄图抵抗,但韩琦的军队是郭邈山以前碰到的宋兵么?就说指挥能力,韩琦也在他之前,况且手下还有景泰与纪质两员勇将。一战,迅速被宋军打得溃不成军。这小子很机灵,见势不妙,借着山区地形,与韩琦仓惶的躲猫猫。
在百姓心中,韩琦战功还远远赶不上郑朗的,而且郑朗砍柴不费磨刀功,提前训练了军队在山区作战的适应能力。天长一战,一个时辰镇压了王伦,桐柏山一战,同样一个时辰消灭了候小六,张海夫妇有些胆寒了。
朝廷物资到来,一部分灾民听到后心中产生其他的想法,陆续有一些百姓悄悄逃出义军,即便不逃,士气低落,与一个多月前的情况相比,江河日下。
还有郑朗一个怜悯心,让夫妻二人想法多多。杀了官,做了盗贼也不想啊,后来旱灾爆发,官员无能,涌入的队伍越来越多,夫妻二人胆子越来越大,居然跑到京城打探虚实。但事实正如郑朗所说的,他们是扔进河中的一块石头,暂能溅起一朵小浪花,但面对着滔滔大河,这朵浪花迅速向消失的趋势发展。
没有郑朗的怜悯心,夫妻二人还会继续负隅顽抗,但因为看到郑朗有一份同情心,于是前来投降,还能不能有一个比较圆满的下场。
刘氏又说道:“只要官府不追究我们的责任,我们夫妻二人愿意将三千五百几十名手下全部率领出来,投降相公。”
“你们是真想投降?”郑朗怀疑地问。
“是的,只要相公一句话,奴马上回去,让官人将手下全部率领过来,归相公整编。”
“你不怕本官诈许你们条件,当你们来的时候本官将你们全部斩杀?”
“相公的信誉,奴还是知道的。”
“我有什么信誉?”郑朗被她前倨后恭弄得再次啼笑皆非。
“奴想请相公三思,相公也下了命令,说投降者不追究责任。只要不追究我们责任,官兵不用牺牲,国家迅速太平。不然,我们夫妻二人只能血战到底,虽然必败,但相公身边这些兵哥子也会死很多人的。以相公的同情心,也不想如此吧。”
郑朗怀疑地在她身边走来走去,似乎象是真的,连称呼都改成低下的奴,然后想了想后果,说道:“为什么你们要投降呢,你们投降本官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