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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顺利的话,我便可以以此作为筹码与亚格兰皇帝谈判,赢得更有利的筹码,可是你们,这些自诩衷心的家伙,看看都做了什么?!”
似乎是对他的言论感到惊诧,在场贝伦根群臣一时面面相觑,倒是法贝伦轻笑了一声:“下官自问亚格兰建国以来从未对贵国有任何不友好的举动,阁下还真是过虑了。”
“亚格兰西北沿海饱受海盗侵扰,贝伦根地理位置便如同当日的塔伦公国,难道阁下能保证贝伦根今后不会成为亚格兰的军港?”
这个,倒也不是没有想过。
柯依达听得这句,心底自嘲地笑了声,没有开口,却听法贝伦已经缓缓道来:“阁下这样的恶意揣测,我等实在是惶恐。”
“惶恐么?”戈恩冷笑了一声,“外务卿阁下确实会说话,但不管怎样你今天也休想离开了。”
“阁下,你的性命握在敝国公主殿下的手中,还能如此大言不惭吗?”赫尔嘉在一边听得多时,终于忍不住开口。
而对方确实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林格看在眼底,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人!前方交涉失败,贝伦根驻海舰队拒绝我军进入军港!”
“大人,前方舰队开始强行突入,已经与贝伦根海军交火!”
“大人,各国使节护卫舰队出现异常,开始呈扇形从我军后方包抄!”
时间已近中午,海面上已经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海默·奎恩中校望着前方战舰展开的血肉搏杀,挥挥手让通讯兵退下,额头已经溢出细密的冷汗。
“向各国使节舰队传信,贝伦根军舰寻衅生事,与我军前方护卫舰队冲突,为保证我国使节的安全,我军舰队不得不突破领海,请各国不要插手!”
“主力舰队呈菱形攻击阵型,战列舰两翼以弧形防御,巡航舰队调头,全力阻击各国舰队!”
立在甲板上传达下一系列的命令,海默·奎恩拭了一把额头的汗,喘了口气。
他今年二十八岁,比起自己的主官,无疑是年长的存在,但在整个军队中,他依然只是个年纪尚轻的中级军官,资历也并不算丰富,他本人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遇到一位年轻却极具才干的上司,而由此获得更多的升迁机遇,他或许仍然在尉官的阶级打拼也说不定。
但话虽如此,作为海军第二师团之中最精英舰队的副官,年轻的海默·奎恩中校,其作战能力与与武勋依然丝毫没有可以让人指摘之处,从不缺乏同时与风浪和敌舰搏击的考验,然而此刻面对两面受敌的境况,他依然不可避免的绷紧了神经。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身为舰队指挥官的亚伯特·法透纳上校竟然带着敢死队失去踪影!
“亚伯特大人,您还真是留个烂摊子给我收拾。”
中校长叹了一声,身后的厮杀呐喊却是愈来愈响,转过身去大踏步走向船尾,远远便能望见远处巡航舰队与各国护卫舰搏杀的影子。
“明明各自为政的西北诸国竟然出乎意料的同心协力,真是让人惊讶。”
他在心中默念着,看来诸国一定与贝伦根达成了某种协议,不顾舆论的职责也要将亚格兰的护卫舰队困在这方海域之上,但若真是如此,只怕贝伦根岛上的柯依达公主一行已是凶多吉少。
他在往深处一想,便生生打了个冷战。
“海默大人!”身边的亲兵却是喊了一声,“你看那里!”
他循声望去,远方阴霾的天空一片浓烟滚滚,隐约看得见红色的火焰疯狂灼烧,原本占据上峰的各国舰队阵型大乱,亚格兰的巡航舰队开始反守为攻,如利刃般将敌人的阵线切割地七零八落。
“这是……”中校的惊讶仅持续了片刻,马上便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亚伯特大人!”
各国舰队不可能自行乱了阵脚,唯一的可能便是被人暗地里摆了一道。
联想到金银妖瞳的金发青年带着全副武装的水手乘着小船离开的情景,海默·奎恩似是困扰地摸了摸额头。
“真是位让人头疼的大人啊!”
身为舰队的总指挥官却抛下自己的旗舰深入敌人的后方,胆魄固然可嘉,但对于副官来时的确是件提心吊胆的事情。
“但愿你不是在说我,海默中校。”
他如是想着,身后却响起熟悉的声音,沉浸在思考中的副官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回过身来立定敬礼:“亚伯特大人!”
立于身前的金发青年一身笔挺军装已经被海水浸得湿透,身上的伤口深深浅浅,依稀还在流血,被海水漂成稍淡的绯红,看在眼底依然刺目,身后一干浴血归来的死士,有的赤膊立着,伤口狰狞不堪。
这是很等激烈而凶险的搏杀,海默·奎恩只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大人……”
“给各国舰队下最后通牒,贝伦根舰队无端挑衅,我军为保护使节团安全不得不突入领海,请各国舰队保持中立,否则的话,便休怪我不客气!”
头顶苍天立于甲板之上的青年却是只淡淡道了一句,接过卫兵递过来的毛巾擦拭身体,便兀自去查看前方的战况,奢华的金发湿漉漉的贴在脑后,背影挺拔如刀。
第110章chapter105训诫
帝国历19年8月3日,出使贝伦根的柯依达公主一行在被困贝伦根王城,担任护卫任务的海军第五舰队为保护使节团的安全在极其紧急的形式之下控制贝伦根外海,并强行突破领海海域,直逼斯里奥军港,剑拔弩张,与贝伦根海陆军队陷入对峙之中。
这是亚格兰的史书在记载这一事件时统一的口径,然而当时贝伦根的拜蓝侯爵接到的消息,显然没有字面上那样的简单。
不止是德高望重的老侯爵,连同戈恩宰相终于变了脸色。
亚格兰的海军能够直逼斯里奥军港,也就是说贝伦根海军在领海外围的阻击已经失败,而各国舰队的合围也不再具有威慑力。
亚格兰海军的实力可见一斑。
拜蓝威尔侯爵沉吟了很久,把目光投向面容肃杀的戎装女子。
以他的胆识和经历,不难判断眼下的情况,贝伦根企图扣押亚格兰使节的企图暴露,而亚格兰的海军为了保护使节团的安全而不惜动用了武力,虽然这是宰相戈恩本人的阴谋,但亚格兰若要追究此事,借此机会对贝伦根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在义理上也并非站不住脚。
“柯依达公主殿下。”
老侯爵只淡淡道了一句,却没有在说话。
柯依达明白他的意思,略略抬了抬唇角:“想来是等候在公海的护卫舰队察觉了什么,指挥官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年纪太轻,脾气未免急躁了一些,有冒犯到各位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使节们,淡漠如水,却如剑般寒冷。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却有了不寻常的警告意味,已经有人开始发抖。
年仅二十岁的舰队指挥官,凭借区区五万人,便能够在短短一个小时内震慑各国的护卫舰,突破贝伦根海军的阻击,取得港口的制海权,是何等的才华与胆魄?
亚格兰组建海军不过二十年,竟然有了这样的实力?
戈恩拉德克里夫用眼睛的余光死死盯着身侧的女子,咬着牙,许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戈恩阁下应该很失望。”柯依达看了他一眼,“大概在您原本的计划中,即便自己的性命握在我的手中,也不会打算让我走出这里。可惜的是,您的计划没有得到全然的配合。”
她轻轻的喟叹了一声,手腕一转,短剑寒光四射。
人们刚要惊呼,却未见血光喷出。
戈恩一个踉跄,被她推出去,神情讶异。
“侯爵,这是你们贝伦根的内政,我不便插手,戈恩阁下便由你们贝伦根处置”柯依达目光淡然,看着年迈的侯爵,“至于海上的事情……”
蓦地她话锋一顿,手里短剑挽出一个剑花,闪亮之间已在左臂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迸射出来的血花色彩瑰丽。
“公主!”林格等人一声惊呼,连同贝伦根的臣僚和各国的使节们都看的愕然。
柯依达却是一脸淡然,往中间走了几步,将流血的手臂举高,抬高了声线:“亚格兰帝国自立国以来,边境诸国望风归附,帝国也以诚相待,从无侵扰与进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西北沿海百年来饱受海盗侵扰,我等所要做的不是相互算计与防备,而是同心协力,在海贼帆与骷髅旗之下保护我们的子民不受侵袭。面对共同的敌人,难道不应该相互协作团结一致吗?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是蓄谋已久,还是误会一场,我想在场各位都心知肚明,但我柯依达可以像诸位保证,若诸位今天同意我说的话,这件事就此了结,再无后话!愿意与敝国并肩作战共御强敌的,便与我歃血为盟!”
她的声音清冷,却显得激越,鲜血顺着军装的袖子缓缓的低下,艳丽,夺人心魄。
众人注视着这个风韵犹在的戎装女子,仿佛是被震慑住般,一时静默无声。
史书上的记载总是难尽其详,寥寥数语远不足以概括当时的景况。
然而无可否认的是,柯依达公主在当时的所作出的决策,不仅顺利令自己转危为安,同时也达到了化敌为友的目的,《贝伦根公约》签订,令沿海诸国结成联盟,为亚格兰海军日后与海盗的作战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也为日后诺曼海盗的最终覆灭奠定了基础。
这些当然只是后话,但是当时认识到这场同盟真正长远意义的人,并不在少数。至少对于法贝伦雷诺外务卿来说,将需要很长一段的时间奔走于各个国家,与北疆海军一道,进一步规划将来的战略部署。
柯依达在私下里也流露出了这样的意思:“看来法贝伦学长接下来会有的忙了。”
而温文尔雅的外交官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心领神会,然后似乎无意般地提了一句:“其实拜蓝威尔侯爵是个很聪明的人。”
柯依达听着这话,只略略停顿了片刻:“的确。”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做出既往不咎的承诺,也许这位年迈的侯爵也会采取一不做二不休的手段,当场将自己的截留,而以免亚格兰更为激烈的报复性的军事行动。
而一旦她给对方留下生存的空间,他便没有理由在铤而走险,毕竟以贝伦根目前的实力,显然不可能在与亚格兰的对抗中取得优势。
拜蓝威尔与戈恩拉德克里夫,其实有其相似之处,只不过一个锋芒毕露,而另一个更善于审时度势,老侯爵未必不想摆脱邻国的制约,但在羽翼未丰之前绝不会惹怒对方引来杀身之祸。如此韬光养晦下去,也许有一天真的会有机会摆脱帝国的控制也说不定吧?
但那也许是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后的事情了,也或许那个时候所谓亚格兰帝国也即将走向灭亡。
柯依达挑了挑眉,这显然不是一个帝国公主所应该有的想法,她所应当考虑的,是如何自己的国家能够长盛不衰。但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国家可以长盛不衰,历史总是在毁灭与重构之中不断反复。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沧桑的感觉,皱皱眉,便不再去想,毕竟那已经是很多年甚至几百年以后的事情,早已不是她能力所及的范畴,换一句话说,倘若亚格兰的后世子孙真的沦落到这样无能的地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合约达成的次日,柯依达一行终于可以结束本次的出使任务,登上已经等候了多时的旗舰,第五舰队指挥官亚伯特法透纳上校列队出迎。
这一天是连续几天来为数不多的好天气之一,天空湛蓝无云,久违的阳光投落海面,点点碎金便映入眼底。头顶的雪花旗猎猎的飘扬,而旗下肃立敬礼的金发青年已有数日未见,身上的军装裹的严实,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蓝黑两色的双瞳一派静默冷峭,透出精干倨傲的神气。
这个年仅20岁的年轻人,或许还不知道,几天前那场连战役都算不上的匆匆结束的小规模武装冲突,已经令亚伯特法透纳这个名字在沿海诸国之中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柯依达静静地看他许久,竟有沧桑如海的感觉。
目光落在他的领口,透过军装的领口隐约可见白色的绷带,心中暗自一悸,回过神时方才发觉对方也再看她,目光冷峻,却是毫无畏惧,直达眼底。
她略略一惊,方才开口:“亚伯特上校,听闻你率领死士包抄敌人后方,才逼退各国舰队,实在是不容易。”
柯依达公主治军严苛,能得到她的赞许实在是难得,而年轻的上校脸上并没有如众人想象地那般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只淡淡低了头:“公主殿下过奖,下官不过是完成自己的任务。”
“但是。”柯依达却是话锋一转,冷冷地看他,“身为舰队的指挥官冒险深入敌后,稍有闪失,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也希望亚伯特上校谨记。”
这话虽说得不轻不重,却已经与指责无异。
毕竟身为舰队指挥官,身先士卒,深入险境,精神固然可嘉,但擅离职守,一有闪失,不仅难以保住自己的性命,更会使军队濒于崩溃,奇策之所以为奇策,本身便有投机取巧的嫌疑,可一,而不可再。
亚伯特本人尚无任何表情,海默奎恩副官听出这里面的潜台词,已经是一身冷汗。
而柯依达却是已经抽回自己的视线,擦过他的肩头,走向船舱。
蓦地听的身后男子清越的嗓音响起:“若说孤身犯险,公主殿下不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