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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些。”清薇忍笑道,“你这样子,怕是不能直接回去当差。”
赵瑾之忙道,“不要紧。”
这一身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自然不会有多舒适。但清薇做这一碗热汤,不论究竟有心还是无意,他都不忍苛责,反倒觉得清薇看着自己偷笑的样子十分讨人喜欢。
至少讨他喜欢。
为此就算要忍受些许不适,也值得了。
赵瑾之自己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子跟清薇同处一室有些不合适,于是便顺势站起身,开口告辞。
清薇的确是有故意作弄他的意思,但也没打算让赵瑾之就这么离开。这个天气,浑身大汗走出去,风一吹也是容易伤风的。若把赵瑾之折腾病了可怎么好?
所以她也站起身,一边转身往内室走,一边道,“不必着急,你跟我过来。”
赵瑾之的心跳陡然加快了许多。
虽然明知道清薇这句话里不会有什么暧昧的意味,青天白日酒楼之中两人更不可能做什么,但他还是止不住的兴奋。
来十二楼的次数不少,这间屋子更是经常待着,但清薇之所以隔出内室便是因为不方便,所以赵瑾之自然也没有想过要去探究屏风后面的空间。
虽然也不是没有好奇过。
但现在,清薇主动开口,邀请他走进去了。
哪怕就只是进去看看,对赵瑾之而言,似乎也能够令他整个人紧绷兴奋,好像能够借由这样的方式,更加亲近清薇一些。
不过,屏风后面的空间,远没有赵瑾之所想的那样私密,更没有多少能够彰显清薇身份的东西,遑论是如赵瑾之所想的那样布置成清薇的“闺房”。
这里只放了一组柜子,和一张贵妃床,靠窗的地方摆了桌案,上面堆着书。桌角搁着砚台、笔架、笔筒等物,另有一只深口的青花盆,种着一株玉簪,正是花开时节,花色如玉,幽香四溢。难怪他方才在外头闻到若有似无的花香,还以为是清薇用了什么香料。
虽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深闺绣楼模样,但奇异的,赵瑾之见了之后,又由衷的觉得,这就应该是清薇住的地方,不会是别的样子了。
清薇指了指旁边架子上搁着的水盆,“这里有水和帕子,你将就着擦擦吧。”然后又打开了柜子门,取出一身衣裳,搁在旁边的矮凳上,“衣裳也换了吧。我去楼下看看,你慢慢来。”
等清薇走了,赵瑾之将她拿出来的衣裳展开看了一眼,不由松了一口气,这衣裳无论颜色用料和款式,都跟自己现在穿的很相似,倒也不虞会被人看出来。否则他到清薇这里来一趟,身上的衣裳都换了,那真是跳进沧江都洗不清。但不换,更伤了清薇的一片心意。
她这里不可能留着别人尤其是男人的衣裳,而且一看就是新的,又是自己的尺寸,自然是清薇亲手为自己做的。至于赵瑾之的尺寸,作为新娘要亲手为新郎缝制全身的衣裳鞋袜,清薇手里自然也是有的。
但清薇是个谨慎的性子,想来不会把女红带到这里来做。也就是说,这衣裳是特意为他赵瑾之准备,防备的便是今日这样的意外。
这么一想,赵瑾之心里简直如同拌了蜜糖一般,甜得化不开。
第65章婚期临近
换了新衣之后,赵瑾之莫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恨不能立刻找个镜子照一照。可惜左右看了看,清薇这里却根本没放这样的东西,只能遗憾的放弃了。
下楼的时候,赵瑾之简直脚下生风,脊背都挺直了许多,脸上也不像平时那般严肃。若有人看过来,更是会下意识的抬头挺胸,点头示意。
清薇正在跟赵二说话。
如今地还没有拿下来,自然也没办法做什么,但赵二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知道了几个京中专为权贵之家营造园林的大家之名,然后便每日都不间断的出去寻访,想求人指点一番。
可惜这些人既然有一技之长在身,自然也是有些傲气的。再说这吃饭的家伙,便是嫡传的弟子也未必会倾囊相授,何况旁人?赵二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求上门来,一无钱财孝敬,二无贵人引荐,他们自然是不会理会的。
但即便如此,赵二也不肯放弃。得了空闲就去堵人。开始他只是自己这么做,旁人都不知情。后来受挫的次数多了,赵大这个做兄长的发现了端倪,才求到清薇这里来。
所以清薇现在要说的就是这个。赵二有上进之心,她自然也是支持的。因此正同赵二说,愿意出一笔钱,再找人写个帖子,让他带去,想来对方看钱财和贵人的面子上,多少也会指点一下。
赵瑾之下楼来,正好听见此事,便道,“何必舍近求远?老爷子有位至交,便是此道大家。听闻当年皇城的营造,都全赖他主持调度。不过如今年纪大了,自己弄了个庄子,在城外住着。不理俗物。若能请动他,什么本事学不到?”
既然明白了清薇的志向,坦诚相对,赵瑾之自然也比之前更尽心。毕竟之前还有些顾虑,怕清薇觉得自己想插手她的事,如今便不必担心了。
清薇道,“竟有这样的事,如此,回头祖父再过来,我就请他老人家引荐。”
倒是赵二有些不自信的道,“只是这样的大家,只怕一身本事也不肯轻传。只怕看重资质更胜其他。若我入不了对方的眼,岂不是让老相公为难?”
赵瑾之道,“你若入不了他的眼,他自然不会收你,于祖父倒是没什么妨碍。只是你就要另想它法了。当然,若你自觉毫无希望,不愿白跑一趟,那此事就作罢。”
赵二立刻被激了起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请东家和赵将军为我筹谋此事,我一定竭尽全力让老先生满意。”
“这就是了。”清薇道,“你先把手头的事情交接清楚,往后就专心此事吧。”
赵二答应着去了,赵瑾之才上前一步,低声对清薇道,“衣裳很合身。”
清薇之前拿衣裳的时候都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听了他这句话,耳根却忽然红了。她瞪了赵瑾之一眼,道,“时候不早了,赵将军还是快回去当值吧。”
赵瑾之也怕真的惹恼了她,于是换了话题道,“对了,我那里还有些东西,回头给你送家去,你看着喜欢的挑来用。”
“是什么东西?”清薇问。
赵瑾之道,“回头你看了就知道了。”
清薇想着无非是些布料首饰珠玉一类,因为自己送了衣裳,所以他投桃报李,便也没怎么在意。对她来说,这些东西都算不得什么。
但等赵瑾之的东西真的送过来,清薇还是吓了一跳。
她没有猜错,的确只是些布料珍珠玉石一类,但是她没想到的是,东西会有那么多,那么好。
满满当当十几个箱子,装着的都是这些东西!而且清薇还打开看了,成色都是上好的,其中还有一部分算得上极品,现在却就这么随意的装在箱子里,送给了她。
若不是知道赵瑾之的为人,清薇都要以为他是去打劫了一条街的店铺,否则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清薇自觉也算是见过世面,本以为不管赵瑾之送什么,自己都能从容收下,哪怕再贵重,也不是拿不出回礼,但如今面对着十几个箱子,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赵瑾之没有亲自过来,送的人放下东西就好了,于是清薇也只好暂且收下,打算回头再让赵瑾之过来拿走。
那么多东西摆在堂屋里,她这一晚都有些睡不安稳,总担心夜里遭了贼,做梦都是那些箱子里的东西不翼而飞找不回来了。第二日起床时,只觉得比没睡还累。
不料她还有被吓住的一天。
其实也不是被这些东西吓住,应该是被赵瑾之的手笔吓到。就连皇帝赏赐,恐怕也没有这么大方的。这样一大笔东西,就这么送来了,拿着实在是烫手。
所以赵瑾之一过来,清薇便立刻让他将东西收回去,“好端端的给我这些做什么?赶快让人搬回去才是正经,放在我那里也没有用。”
“说了是送你,怎能再收回?”赵瑾之道,“清薇若不收,反倒是与我见外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等讲究所谓规矩的人,这些东西对清薇而言,想来也算不得什么。我拿着才是没用,索□□给你处置。总归将来都是你的。”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清薇道,“十几个箱子,加起来价值怕不有上万两银子,就是你再阔,也没有这样送东西的。再者,我还没有问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好的坏的都扔在一处,有些更是直接碰坏了,恐怕并不是赵家多年积累吧?”
赵家的发家史跟大魏的立国史几乎是一样的,也不过几十年时间,且不提攒不下那么多东西,就是能,也不该是放在赵瑾之的手里。而且还如此不经心,似乎根本没有好好检查照看过,怎能不令清薇惊讶?
赵瑾之闻言,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瞒你,这些东西一部分是去西南打仗时的收缴的。大头上交国库,但行军打仗辛苦,光是朝廷的粮饷可不够,下头的人总要留一些。我若不拿着,他们也不放心。还有一部分,是之前庆王逆案时抄家所得。别人送到我这里,退也不能退,只好放着了。”
清薇闻言,不由微微皱眉。其实她并不是完全猜不到这些东西的来路,也知道潜规则便是如此,赵瑾之若不拿,反倒不妥。但从她本心而言,并不想要这些东西。
赵瑾之察言观色,立刻猜到了清薇的心思,忙劝道,“你也知道,我不会摆弄这些东西,不过白放着。到了你这里,帮忙整理收拾一番,有用得上的东西就拿出来用,有留不得的就赶快处置了,也免得里头还有什么隐患。这些事你比我在行,物尽其用,才不埋没了这些东西。何况推来推去,反倒引来旁人的注意。”
清薇被他最后一句话说服,“那就先放着吧。”
赵瑾之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其实他要把这些东西送给清薇,倒不是为别的,主要是知道清薇从宫里出来,几乎没带什么东西。虽然她自己有能耐,已经挣下了一家酒楼,又开始做房屋的生意,往后只会越来越富有,但现下还是没办法跟赵家相比的。
一品侯夫人的聘礼有定制,清薇的嫁妆便没有那么多,也不能太少,方不显得寒酸,被人看轻了去。所以赵瑾之把这些东西送过去,便是为清薇添妆之意。到时候晒出来,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好。哪怕有人疑心是赵家私底下帮衬了清薇,也能知道赵家对她的重视。
不过考虑到清薇那里人实在是少,如今只有看门的和做杂事的,还是周太后那边的人,于是赵瑾之又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你一个人住着,这些东西放在家里也不放心。回头我给你送些人过去吧。往后你的事情越来越多,总不可能试试都自己动手。有几个人也方便些。”
“千万不必。”生怕他再送个十几个人过来,清薇连忙推辞,“这个我自己来设法便是。”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清薇根本没有打算添什么人手。她自己是伺候过别人的,自然知道为奴为婢的苦处。而清薇自己已经算是仆人之中十分体面的那一类了,往下只会比她更苦。既然知道,她便也不想这么使唤旁人。周太后留的这几个人也就罢了,不得不收的,再多添大可不必。
按照清薇的设想,将来她的那些志向都实现之后,这世上就不会有奴仆之流了。哪怕的确有些人家需要有人帮忙,也该是聘请雇佣之类的方式,彼此的地位便不是对等,也不会是性命荣辱决于他人之手。
所以虽然如今风气是如此,清薇也不愿意呼奴使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每天都会提早一些回去,将箱子里的东西重新分拣出来。还真别说,真让她在这里头找出了一些不那么合适的东西,都是逾制的。也不知道当初给他送箱子的到底是什么人,怕也没安什么好心。
这些东西能弄坏的清薇都弄坏了,弄不坏的,便装在匣子里带去给赵瑾之,让他自己处置,反正不能留着。
这一番收拾,倒是让清薇想到了自己埋在长寿坊屋子床底的东西,跟赵瑾之这些比起来,自己那一盒子宝石就算不得什么了。于是找了个日子,清薇又回去将那个盒子取了出来。
长寿坊出了赵瑾之和清薇这样的两个人物,可是让所有街坊邻里面上有光的大事。哪怕他们如今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仍旧让人津津乐道。走出去跟别人说话,腰杆都挺得更直些。
所以一见清薇回来,众人便都热情的拉着她说话。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问问出去之后好不好之类。虽然他们都很好奇清薇跟赵瑾之的婚事,但毕竟当着姑娘家的面,不好直接开口提。长寿坊里的姑娘们,都羡慕的站在不远处偷看清薇,在她们看来,清薇又厉害又能干,而且还嫁得那么好,简直是天下女子共同的楷模,自然人人都钦佩羡慕。也正因为这样,她们便也不好意思靠近,只能这么远远地看着。
倒是清薇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抬手让她们近前来。她回来时特意去买了些点心和果子之类的东西,正好分给她们。
等清薇脱离热情的街坊,回到自己的院子,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开了院门进去时,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院墙,从前赵瑾之就是从这里翻过来。
缘分真是奇妙,那时清薇可没有想过,自己出宫第一日,就遇上了今后的良人。
不过现在回想,其实赵瑾之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方正严肃的性子,一般人也做不出天天翻墙的勾当来。
不过,往后这种毛病还是改了吧。
……
赵二那边的进展并不顺利。虽然有赵训的面子在,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任何基础,光是有点儿小聪明,那位园林大家根本看不上。毕竟若对方想教徒弟,那肯定会从小就开始调/教。像赵二这么半路出家,很多事情上会有自己的想法,没办法完全继承他老人家的那一套。而这些大家们,在这上面都是很严格的。
不过毕竟是赵训亲自带过去的人,直接拒绝也不妥,于是对方提出,让赵二留下给他当三年的仆人,至于能学到多少东西,就看他自己的了。若到时候仍旧朽木不可雕,就请赵训直接把人领走。
赵训直接让赵二自己决定留不留下,而赵二的选择是留下。
师徒授意的年代,学徒们都是把师父当成父亲一般看待,甚至连对着父亲都没有那么孝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学到东西。而师父也往往把学徒当成仆人来使唤,既是磨练,也算是收取报酬。所以对赵二而言,对方的理由没有任何无礼之处。莫说他学的是这种将来大有可为的东西,就是学个木匠铁匠,不也如此么?
这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清薇自然不会反对。于是赵二便收拾包袱,住到城外去了。赵大十分不舍,但也知道是为了更好的前程,依依不舍的送走了自家兄弟,之后又蔫了好一阵子,做菜虽然没有出错,但就连客人们也觉得味道似乎不对了。
好在几日之后,他就自己想开了,重新振作,又开始钻研起菜谱来。
赵二的事跟清薇自己之前预料的不太一样,所以她还得重新安排。原本按照她的意思,让赵二去盯着这第一批房屋的建造,学手艺的同时,也能明白这里头的种种弯弯绕绕。往后管理起来自然就容易多了。但赵二这一去要三年时间,自然是来不及的。
好在赵瑾之听说之后,便主动将这件事揽了过去,说是能够找到合适的人接手。于是清薇便将这件事丢给了他。
如此一来,事情都安排好了,清薇自己反倒清闲了许多。
忙忙碌碌间,婚期也已经很近了,清薇索性将多出来的时间都用来做各种女红,总算在婚期到来之前,将自己要做的东西都赶出来了。
赵瑾之的衣裳两套,从头发的束带到鞋袜一应俱全,这是最耗费功夫的一样。因为没有公公婆婆,所以倒省了给他们的东西,只给赵训做了一套外裳。其他人便都只有鞋子手帕之类的小东西,倒也不算费工夫。
此外,清薇也要张罗自己的嫁妆了,毕竟上面没有父母为她操心。
虽然宫中太后和皇帝都有赏赐,又有赵瑾之那边送来的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不少了,但还有些东西需要去置办。第一件,就是新房里摆的床,现让人去打自然是来不及的,只能去买。此外还有一应嫁妆里应该有的东西,都得置办出来。
等到清薇将这些东西都打理妥当,时间也已经走到了八月。
天气渐渐转凉,虽然有时候太阳还是很烈,但已不是三伏天的那种热法,秋高气爽,让人心情舒畅。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逢喜事。
八月的第一天,赵家就派了人过来请期。其实就是将定好的日期再确定一遍,两边都没有问题的话,赵家的聘礼就可以送过来了。
考虑到清薇这边毕竟没有长辈主持这些事,所以赵家提早就请了几位全福夫人过来,陪伴清薇的同时,也处理一下这些她不方便出面的事。同时这也表明了赵家对清薇的重视,虽然她没有娘家支持,但他们并不因此而轻视。
来的夫人一共有三位,为首的是张夫人,她的丈夫当年是赵训的下属,虽然没有师生之谊,但对方是将赵训当做老师来看待的,因此知道此事之后,便主动开口,让自家夫人过来帮衬。余下一位黄夫人,丈夫是赵定方在礼部时的下属,一位楚夫人,是赵瑾之在羽林卫的同僚的妻子,也最年轻,今年才三十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