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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祢心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下来,虽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依然有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滑下,但漆黑眼珠里已经有了些微光芒,不再空洞死寂。
祂看着怀中的爱人,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怀抱着酒疏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生怕会不小心碰碎怀里失而复得的爱人。
“别哭了,我们回家吧。”
酒疏动作温柔地拍了拍面前身形高大的血色残影,然后无奈地看着手心沾染的血色。
祢心见状,有些瑟缩地垂下了眼睛,又开始害怕被爱人嫌弃了,毕竟祂现在的样子丑陋到不堪入目。
恶心至极。
酒疏看出了祢心的情绪。
与以前一样,这个性格偏激的次人格即使没有皮肤也能让人一眼看出祂脸上暴露出的情绪。
于是,酒疏在哭得泪眼婆娑的祢心脸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虽然这个吻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黏腻湿滑的触感,但酒疏依然表情平静,仿佛眼前的祢心依然是以前的模样。
他雪白无暇的脸颊与祢心恐怖的血肉模糊的脸庞相对,极度的美丽和丑陋,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个体型高大,浑身血红的怪物将怀中人类死死困住,即将吞吃入腹。
画面恐怖而阴森。
只有走到近处才能听到被困在怀中的漂亮青年眉眼温柔,轻声安抚着那恐怖的怪物。
“别害怕。”
怪物好像被吓到一样呆呆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连不停滑落的泪水都停住了。
祂得到了爱人的吻。
祢心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酒疏,缓缓睁大了眼睛。
由于不再有血泪腐蚀,祂的脸上也逐渐长出了苍白的皮肤,与鲜红色的血管和筋膜交错在一起,有种斑驳的怪异感。
但酒疏能从那些破碎的皮肤上看出些许绯红。
祢心害羞了。
酒疏狭长的桃花眼弯了起来,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一切都该回到原来的样子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
酒疏纤长的指尖轻抚在祢心脸颊处,仿佛掌心下的并非滑腻可怖的血肉,而是正常人类的皮肤。
“只有这样,我才会原谅你。”
酒疏知道祢心始终无法释怀的东西是什么。
亲眼目睹了他破碎成一地碎片,祢心的心理阴影只怕比祢辛更加沉重,而要治愈这样的阴影需要比祢辛更加漫长的过程。
并非他轻飘飘几句原谅就能解开心结,只能用与对待祢辛一样的命令性要求来让他们服从。
或许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自己是在为了以前的过错赎罪,内心的煎熬才会稍微减弱些。
酒疏也无法计算治愈这两个人格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还要停留很长一段时间。
听到酒疏的话后,祢心漆黑瞳仁里似乎又开始溢满了痛苦。
祂回忆起了当初的画面。
那个肆意妄为,愚蠢可憎的自己所做的一切对现在的祢心来说如同最可怕的噩梦,祂曾在死后回归本体后一遍遍地沉沦在这样的噩梦里,或许连酒疏都无法想象祢心此时对自我的憎恶有多深。
祂曾一遍遍撕裂自己的灵魂,恨不得自己从来都不存在,对自己这个意识的存在感到恶心至极。
曾经最害怕痛楚的祂甚至变得比主人格祢辛还要麻木,习惯了那些无时无刻的苦楚并以此来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每一天祢心都像是在活在地狱里
对于祂来说,现在的一切都好像梦一样。
祂很害怕会在下一刻梦醒,然后就只剩下梦醒之后的寂寥无助,祂会发现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在无尽的黑暗里重复那些痛苦的记忆,一遍遍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一遍遍去憎恶自己这不该存在的怪物。
是自己害得爱人死去,是祂毁了一切。
祂早已没有以前那些偏执的想法,现在的祂只要还能待在心爱的酒疏身边就足够了,哪怕是与曾厌恶着的主人格祢辛融合为一个灵魂也无所谓。
毕竟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灵魂。
祢心承认了自己过去一切作为的愚蠢和无可救药。
祂看着面前的爱人,露出了一个竭尽所能的笑容,皮肤还未完全长好的脸庞即使是做出一个微笑的动作都是足以将普通人类疼晕过去的痛苦。
但祢心却表现得很自然,祂点头,认真地回答着酒疏:“我明白了,我会的。”
只要能得到爱人的原谅,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乖。”
酒疏安抚性地抚摸祢心的脸颊,然后在手下逐渐消失的触感中,面前的血色残影逐渐化为了一片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一直安静守在旁边的祢辛漆黑的眼珠中似乎多了一抹血色,身体内再次多出了一个意识。
一切终究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伴随着直升机起飞的声音,这艘飘荡在近海的豪华邮轮上恢复了最初的平静,直到海平面泛起鱼肚白,躲在舱室内的幸存者们才小心翼翼地离开房间。
他们昨晚在不知何处传来的幽幽哭声中度过了胆战心惊的一晚,本来想逃出去的,可是这遍布血肉的走廊实在太过阴森可怕,他们也不断迷路,最后只好随便找了个安全的舱室休息。
直到后半夜哭声消失,他们才敢抬头看,发现房间里那些本来要从走廊外蔓延过来的血肉们都消失不见了。
当时他们对这些变化感到惊恐,没敢出去查看,直到现在才惊讶地发现整艘邮轮都恢复了原样。
那些藤蔓一般攀附在墙壁和地板上的猩红血肉组织,活物一般蠕动睁开的眼珠全都消失了。
就好像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过当幸存者们找到走廊上爬行哀嚎着的许多兔子面具后,就明白这一切绝不可能是梦。
昨晚那场可怕的祭祀似乎真的引来了什么不可名状的存在,并对祭祀的筹办者们降下了愠怒的惩罚。
幸存者们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些以丑陋姿态在地上乱爬的兔子面具们,纷纷避开,只留下身后那些不断呻吟的声音:“卡斯莫斯冕下……”
“我看到了……”
“可是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对一个人类……”
似乎有哪个兔子面具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个温柔背起一个人类缓慢走远的身影。
他陷入矛盾和混乱,始终不敢相信那可怖至极的至高之神会对一个人类如此偏爱,表情甚至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卑微。
却对他们虔诚献上的无尽苦难降下怒火。
兔子面具无法理解。
最终,快速衰老的他在混乱疯狂的精神状态里彻底迷失了自我,记忆和认知全都被耳边的窸窣怪声淹没,沦为一个痴傻的怪人。
而逃出舱室的幸存者们来到空荡的甲板上,还没来得及庆幸他们劫后余生,抬起头便突然看到了天际之上,那道横亘在全人类心中定时炸弹一样的裂缝在缓慢合拢。
“这是……”
人们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道深邃如同地狱入口的裂缝以人类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卡斯莫斯收回审判了……”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同样的惊呼声在全球各地同时响起,人们全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头顶的裂缝,表情各异,反应也各不相同。
有的人跪地嚎啕大哭,宣泄裂缝出现后的压抑情绪,有的人则崩溃般地大吼大叫,不能接受神拒绝降临人世的决定。
“神!神为什么……”
“呜呜——”
可无论人们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裂缝都毫不在意地继续愈合着,就好像是一个即将睁开眼睛的神明因为做了一个美梦而继续合拢了眼皮,想要将这个美梦继续。
最好是永远也不要结束。
大都会,地下基地附近的医院内,
表情严肃的调查员正在询问着一个双目已盲的老妇人。
自从地下基地出了事后,上级组织很快就发现了异状并派遣增援,发现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或是晕厥,或是哀嚎呻吟。
但在将基地众人送去医治后,很多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只知道喃喃自语一些奇怪的不知所谓的话。
基地内所有监控都莫名损坏了,包括一些记载了实验数据的资料也都出现了破损,让人搞不清楚基地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灾难才会导致如此多的人陷入精神错乱。
上级组织调查了好久才从一个勉强恢复过来的老妇人口中得知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神爱上了一个人类。
末日不会再到来了,人类得救了。
听上去简直是疯话,没人相信老妇人,即使她是个赫赫有名的先知也让人无法信任。
毕竟那至高之神会爱上渺小的人类这种事只会出现在幻想中,根本不现实。
但毕竟目前只有老妇人恢复了清醒,上级还是派遣了调查员前来详细调查。
面对满脸怀疑的调查员,双眼已盲的老妇人一直默不出声,直到天空上的裂缝开始消失,她才看着窗外的天空笑了起来。
“裂缝消失了。”
没错,她的预言没有错,神得到了祂最想要得到的爱人,人类也由此获得了宽恕。
“卡斯莫斯沉睡了吗?”
大都会的独栋别墅内,躺在柔软大床上的酒疏突然出声问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落地窗纱缝隙外的天空,还有街道上那些跪地号啕不止的人们。
经历了一个星期的精神折磨后,全蓝星的人类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之下,集体理智值濒临崩溃,现在突然失去了威胁,难免会变得有些神经质。
很多人都涌上街头表情怪异地又哭又笑,像是在庆祝,又像是在痛苦神明的消失。
酒疏身旁是一晚上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的祢辛。
他似乎一宿没睡,苍白的脸庞上一直泛着薄红,似乎在想着什么不太健康的东西。
因为第一次与心爱的酒疏同床共枕,祢辛羞涩得头脑晕眩,丧失理智,眼神也很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向酒疏睡衣下依稀可见的锁骨和牛奶般柔滑的肌肤。
也忘记了回答酒疏的问题。
酒疏枕在他的臂弯,见状便微微靠近,恶作剧般地捏住了他的鼻子。
爱人的动作彻底将祢辛从幻想中惊醒,他睁大眼睛,与酒疏对上视线后,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皮突然红透,从耳垂一直到脖子,全都是显眼的绯红。
“我、我没想……亲亲……亲你……”似乎有谁下意识说出了幻想中的内容。
祢辛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紧张地张了张嘴唇,想要反驳自己没有那么龌龊的想法,但看着爱人带着笑意的眼神,他似乎知道自己辩驳是毫无用处的,只好羞赧地停下了解释的动作。
他手足无措地躺在床上,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但心爱的酒疏还枕在臂弯,他不敢乱动打扰了酒疏休息,只好呆呆地垂下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头红到了脚。
酒疏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了,他抚摸着惩戒对象发烫的耳朵,在他耳侧低语:“只想亲亲吗?”
酒疏说话间,微卷的黑色发丝随着动作垂落,贴在雪白的脖颈肌肤上,愈发显出睡衣敞开的领口下线条分明的锁骨和柔韧滑腻的肌理。
“!!!”
祢辛浑身僵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大脑几乎要被前所未有的温度烧得沸腾。
不知是不是酒疏的错觉,他感觉祢辛头上冒出了白烟,似乎随时要宕机的样子。
眼看逗过头了,酒疏只好笑着亲了一下祢辛的嘴唇,然后道:“不亲回来吗?”
“!!!”
祢辛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半天才羞涩而喜悦地凑近酒疏,在这个漂亮到极致的青年唇上烙下一个吻。
这是酒疏第一次亲吻他人,也是祢辛的第一次亲吻。
在他可悲的一生中,酒疏占据了无数个第一次,无论是第一次拥抱还是第一次被亲吻脸颊,又或者是现在最为亲密的吻,祢辛都无比珍惜。
酒疏是他生命中唯一一道光芒,无论是对祢辛还是祢心都是如此。
他们从未想到过会有一天,有一个人会不嫌弃他们的全部,即使是在被他们伤害,见到了他们最为丑陋不堪的一面后,还依然温柔以待。
一切都美好得如同童话书中的桥段,让尝尽了一切苦难的祢辛受宠若惊。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样美好的日子永远不要走到尽头。
暧昧的亲吻后,祢辛有些不舍地抬起了头,而酒疏却轻轻咬住祢辛将要离开的唇瓣,随即加深了这个吻。
感受着这个亲密至极的吻,祢辛却只会呆呆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爱人,漆黑眼珠中似乎要落下泪来,脸色也红的惊人,在酒疏的提醒下才笨拙地闭上了眼睛。
但却收紧了放在爱人纤瘦腰肢上的手臂。
手臂肌肉因为紧张的情绪而收紧,显出紧实的线条,但力度却出乎意料的轻,即使情绪再激动,他也不会伤到怀中的爱人分毫。
安静的卧室内,阳光透过遮掩着的窗纱洒落在地板,温暖细小的尘埃悬浮其中,与些许不知何处传来的水声相伴。
良久,这个亲密的吻才结束,酒疏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局促起来。
他狭长的眼尾泛起醉人的颜色,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失神的薄雾,罕见的有些懵懂之色,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酒疏微微喘息了下,移开嘴唇刚想说些什么,面前身形高大的男人却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
他似乎不太想酒疏抬起头,有着苍白骨节的手指微微收紧,只敢发出磁性略带嘶哑的声音。
压低的声线里带着不安和怯懦。
“我……也可以吗?”
见此,酒疏漂亮的桃花眼中似乎有些无奈,他很自然地伸出手捧着面前的头颅,与这双盛满了慌乱的漆黑眼珠相对,声音温软:“当然可以。”
即使说过很多次他会等他们痊愈,但祢心似乎依然不太敢出现,即使出现了也满是不安和惶恐。
仿佛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得到这一切。
酒疏知道治愈惩戒对象需要很长时间,而他需要在此期间平等对待彼此。
因为他们都是一个人,并没有优劣之分。
“……”房间里似乎又响起了些许声音,放置在青年腰肢上的苍白大手犹豫了许久才小心地收拢。
带着希冀已久的满足和卑微的雀跃。
直到日上三竿,酒疏才终于疲惫地躺在床上睡起了回笼觉,昨晚为了安抚羞涩到坐立难安的惩戒对象,让他能安心睡在床上,他花费了不少功夫劝说,现在确实有些困了。
在半梦半醒间,似乎是惩戒对象想起自己还没回答爱人的问题,轻声在酒疏耳侧认真道:“是的,卡斯莫斯沉睡了。”
酒疏敷衍地回了个“嗯”,然后便沉沉睡去,对他来说卡斯莫斯并不重要,他所认可的只有惩戒对象而已。
卡斯莫斯的沉睡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至少不用再担心惩戒对象以后变成电影里那副凄惨痛苦的样子了。
祢辛漆黑眼瞳里盛满了深沉的爱意,他温柔地看着睡去的爱人,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卡斯莫斯继续沉睡了。
因为祂的意识已经不再想要回到本体,所以失去了意识的本体就会继续像以前的亿万年一样沉睡在蓝星的地心深处。
或许直到这场美梦破灭之后才会醒来。
当初在游乐园里死亡回归了地心之后,在沉睡着的本体之中,祢辛和祢心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一个亿万年前诞生在苦难和痛苦之中的存在。
从出生开始祂便一直在沉睡,在长达亿万年的梦境中祂历经了无数苦难。
作为一个超越了人类认知范围的高维生物,时间和空间对祂来说毫无意义,只有痛苦是祂生存的意义。
祂诞生于此也将终结于此。
但祂早已厌倦了这种痛苦,不想再重复这样的宿命,所以祂将自己的意识投放到蓝星上,本体则继续沉睡在地心里。
祂想要做一个与那些重复亿万年的苦难之梦不同的梦。
祂似乎成功了,也似乎失败了。
在脆弱的属于人类的意识回归本体的一刹那,本该被庞大的记忆洪流冲散,恢复成原本的一个意识,但祂不舍得将这段漫长岁月里唯一美好的记忆淹没。
所以祂将意识保留了下来,无论是主人格祢辛还是次人格祢心,都是深爱着酒疏的祂。
失去爱人的痛苦让祂一遍遍在蓝星的时间线里寻找爱人的灵魂,企图复活爱人。
毕竟爱人的死说到底都是祂造成的。
如果不是两个意识间的自相残杀,如果不是本体失去主导意识后,陷入沉睡期间没有留意到被蓝星人类借走了些微力量,爱人根本不可能会那么惨烈地死在祂面前。
祂只能沉浸在回忆里,用这些痛苦来一遍遍地惩罚自己,想要赎罪,想要弥补,已经做好了在无尽苦难中消磨掉自己全部意识的准备,但死而复生的爱人却原谅了祂。
原谅了罪无可恕的自己。
啪嗒——
眼泪滴落在纯白色的蚕丝被上,晕染出深色,身形高大的男人似乎无声哭泣着,在外人看来漆黑可怖的眼珠依然在看着怀里甜甜睡去的爱人,缓缓收紧了拥抱。
动作很轻,却充满了深深的依恋和爱意。
这场美梦太过美好了,美好到他希望永远也不要结束。
他们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
这一觉睡了很久,
等到酒疏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他起身发现惩戒对象就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目光专注不知道看了多久。
酒疏感觉他有点像一个守着财宝不敢闭眼的小可怜,虽然面无表情,但全身都写着紧张,仿佛在害怕眼前的一切会在下一秒消失。
酒疏觉得有点可爱,于是上前亲了他一口,祢辛睁大眼睛,耳根再次红透。
酒疏笑着揉了揉他一头手感舒适的半长发,感觉有些饿了,准备去做点吃的。
可还没等他进厨房,祢辛就已经去厨房将早就做好的午餐端了出来。
很是丰盛的四菜一汤,酒疏倒是真没料到惩戒对象还会做饭,笑着道了声谢,知道在他睡着的时间里惩戒对象只怕没少忙活。
只是看着惩戒对象这个大块头戴着自己那个很久没用过的围裙,认真摆盘的样子,酒疏又有点忍俊不禁。
虽然祢辛的体型称得上是宽肩窄腰,但酒疏那条淡蓝色的围裙还是只堪堪半围住祢辛的腰部位置,加上身高肌肉上的差距,这条围裙在祢辛身上居然有种强烈的视觉反差。
非要做比喻的话,酒疏觉得像一头棕熊套上了粉色女仆装,有种既荒诞又合理的感觉。
酒疏又想亲亲祢辛了,不过肚子确实饿了,他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于是,在祢辛紧张兮兮的目光里,酒疏沉默着吃了好几口菜,抬起头,看着祢辛苍白的脸庞,雪白漂亮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吓你的,很好吃!”
“之前学过做菜吗?”酒疏充满了赞赏意味地询问道。
祢辛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道:“学、学过一点。”
他经常会看报纸,在祢心收集酒疏的杂志资料之后也偶尔会看一些杂志。
有时候杂志里会有很多菜谱方面的内容,说是做给心爱的男友吃,可以俘获男友的心脏什么的。
当时的祢辛并不会轻易听信这些娱乐杂志上的内容,但他还是把菜谱记了下来,不知为何还开始有意无意地搜集相关的信息。
似乎就像杂志里说的那样,期待着某天做给心爱的人吃。
而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了。
看着酒疏吃饭时露出的幸福眼神,祢辛觉得心口涨涨的,有种温暖的充盈感,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满足。
他的记忆力很好,可以很快记住各种菜谱内容,但真正下手操作还是第一次,所以他很紧张,很害怕心爱的酒疏会不喜欢。
幸好,酒疏很喜欢。
酒疏吃完最后一口菜,抬起头看着祢辛带着期待和满足的眼睛,顿时觉得祢辛有点过分贤惠了。
贤惠到有点像是个全身心爱着丈夫的人妻太太,只要看着丈夫在家中吃的很香就心满意足。
酒疏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雪白纤细的手腕勾在祢辛脖颈上,将他有些错愕的脸勾过来,亲了亲脸颊,然后略带戏谑地看着本来只有些许薄红的脸庞快速变得绯红。
惩戒对象似乎比以前还要容易害羞,酒疏如此想着,弯弯的桃花眼却看得人愈发不好意思,被其中潋滟着的光彩着迷。
好半天,祢辛才回过神来。
小情侣的蜜月时期总是分外甜蜜的,仿佛时时刻刻都要黏在一起。
酒疏吃完饭便拉着祢辛到了沙发上一起看无聊的肥皂剧,这个世界的审美很浮夸,就连电视剧里的各种造型都让人眼花缭乱,酒疏时不时便会笑出声来。
而怀中抱着爱人的惩戒对象也从最开始的紧张到不敢乱动,到学会悄悄收紧怀抱,感受爱人与自己亲密无间的感觉。
他安静地看着怀里美丽的爱人露出各种鲜活的表情,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柔和的爱意,是与他高大的体型完全不相匹配的温柔和欢喜。
这样的日子太过美好,美好到让祢辛有些患得患失了,他抱紧怀中的酒疏,像在拥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酒疏和祢辛都是这么在独栋别墅中过着无人打扰的甜蜜日子。
他们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做着普通情侣会做的亲密的事情,甚至更加亲密的事情。
除去惩戒对象最开始害羞到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唯一让酒疏困扰的就是这两个尚未融合的人格偶尔会突然转换,哪怕是在床上。
还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会在耳边吃醋似的询问感受。
呼吸都不稳的酒疏只能选择保持沉默,然后第二天罚人跪搓衣板。
不过总的来说,日子过得还是愉快的。
酒疏很喜欢在每天下午边看电视边给倚靠着的惩戒对象喂零食吃,起初喂的时候,惩戒对象还像个羞答答的小媳妇,喂一次能咀嚼半天都舍不得咽下去。
后来就变得熟练了许多,甚至学会给酒疏递上餐巾纸擦拭,或者倒热水解渴。
到最后酒疏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废人了,躺在男人强壮结实的怀抱里昏昏欲睡,逐渐养成了懒惰的习惯,最喜欢让惩戒对象抱着自己满别墅乱逛。
而惩戒对象也只是宠溺地按照酒疏的要求,抱着怀中娇气了许多的爱人毫不费力地跑上跑下,丝毫不觉厌倦,甚至是沉迷于这种被爱人需求着的感觉。
神情比起以前的麻木简直判若两人,即使现在有人站在祢辛面前,也认不出这便是当初那个阴郁孤僻的剧院道具师。
他已经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幸福,幸福到已经别无所求。
“对了,要结婚吗?”怀中的爱人突然开口说道,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抬起的黑色眼珠里却满是认真,狭长的桃花眼也睁得大大的,映出了祢辛震惊到不知所措的脸。
“……好。”不等生涩地说出回答,泪水却先一步滑落下来。
酒疏失笑,将惩戒对象无声哭泣的脸搂在怀里,温柔的声音几乎如同最美好的梦境一般令人迷恋:“那我们就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酒疏知道惩戒对象一直害怕的是什么,所以他一次次给出了答复,他很喜欢他,他们不会分离。
这次是又一次的答复,以结婚为前提条件。
“之后就去度蜜月吧,就我们两个。”
“嗯。”
男人的声音腼腆,但抱着酒疏的苍白手掌上因为紧张而凸起的青筋却暴露着内心的深沉爱意。
“……我也……包括在内吗?”惩戒对象的声音又变得有些紧张了。
酒疏见此,熟练地亲了一下惩戒对象的嘴唇,然后看到祢心的脸色红透,眼神也变得更加炽热,似乎在想着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自顾自红着脸快要冒出蒸汽。
“当然,我的爱人。”酒疏雪白美丽的脸颊上带着令人移不开眼睛的温暖笑意,在祢心意乱情迷的眼神中加深了这个吻。
安静的卧室内,空气似乎变得潮湿燥热起来,只有衣物摩擦掉落的声音,以及些许暧昧的水声。
第二天,他们去领了结婚证。
比起这个世界其他明星恨不得全程都在媒体镜头下的花里胡哨的婚礼和恋情,酒疏这个仍然火爆全球的歌手的婚礼显得很冷清,甚至没有多少人知晓。
因为他和惩戒对象都没什么朋友,所以只是简单的举行了婚礼然后就开始了一场蜜月旅行。
这场旅行持续了大半年,除了总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缠上来的凶杀案犯之外,酒疏挺满意的。
这个世界的凶案率确实太高了,而酒疏偏向叛逆的曲风似乎很合这些杀人狂们的胃口,好几次都被警方找上门,说他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他的专辑之类的。
甚至有几次真的被杀人狂找到了他们蜜月旅行的酒店住址,半夜从窗户闯进来,直到天亮酒疏才看到墙壁上挂着的杀人狂。
这个被挂了一晚上的杀人狂似乎经历了什么无比可怖的事情,在看到酒疏之后露出震惊和恐惧的眼神,喃喃自语着让酒疏赶紧逃:“怪物……快跑啊酒疏!”
“呜呜……快跑!”似乎已经疯了。
而酒疏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淡定地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着,似乎有些心虚的惩戒对象,从他身上没来得及收敛的怪异血肉上扫过。
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带着惩戒对象就离开了酒店。
只留下身后不断呐喊着的杀人狂:“怎么能跟怪物在一起……”
“如果祂都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行……”杀人狂的声音变得凄厉而扭曲。
在酒疏看不到的地方,惩戒对象似乎阴沉沉地回头看了一眼,杀人狂的声音戛然而止,再也没了动静,直到警方到来才带走了这个彻底失声,疯疯癫癫的杀人狂。
这样的事情多了之后,酒疏开始尝试开着车公路旅行,沿着旷野无人的公路行驶在广袤平原上的感觉意外爽快。
烈日炎炎下,汗水和烧灼的空气,空荡无人的笔直公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在这种环境下,就连彼此间的亲吻都变得灼热起来,感情愈发如胶似漆。
只不过没想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似乎凶杀案也频发,酒疏和祢辛遭遇了几次拦路杀人吃肉的事件。
这些公路食人狂们在发现了酒疏的身份后甚至面露狂喜之色,疯了一样想要尝尝酒疏血肉的味道。
还美其名曰的说着自己很爱酒疏,所以想要尝尝爱人的血肉之类的话。
当然,往往话刚出口,他们就丧失理智一般地自相残杀起来,自己啃噬自己的血肉,像是以前那些受害者一样发出凄惨的尖叫。
而酒疏则坐在车里托腮无聊地看着,觉得除了能帮警方破获连环杀人狂食人案之类的事情外,公路旅行似乎并没有那么安全。
到最后酒疏都快要放弃,结束麻烦不断的蜜月旅行时,凶杀案件似乎又变得少了许多,新闻报道上也常常出现杀人犯自首落网的事情。
酒疏坐在沙漠旅馆房间的沙发里,抬头看着把自己完全抱在怀里的惩戒对象,目光从他苍白的脸庞到漆黑的瞳仁,最后在惩戒对象心虚难为情的神情中笑出了声。
他亲了一口这个可爱过头的惩戒对象,白皙滑腻的手臂勾在惩戒对象的脖子上,汗湿的发丝贴在雪白脸颊,唇齿间的喘息有些色气,吻得很深。
惩戒对象受宠若惊地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抱紧了怀里柔软美丽的爱人,一刻也舍不得松开。
酒疏漂亮的桃花眼在略微的失神后看着面前目光难掩爱意的惩戒对象,被吻得泛红的嘴唇勾起醉人的笑容。
既然惩戒对象想要继续蜜月旅行,那就继续下去吧,酒疏温和地垂眸,看着正小心而迷恋的亲吻自己脖颈的惩戒对象,如此想道。
他们这趟旅行虽然已经快要一年了,但是祢辛似乎没有半分厌倦,依然如最初一样充满了羞涩和期待,就好像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美好到让惩戒对象不愿结束。
无论是祢辛还是祢心似乎都是这么想的,想要继续这趟亲密的旅行,这趟在他们看来美好到梦一般的旅行。
而酒疏并不介意实现惩戒对象的这个愿望,这趟旅行或许还要持续很久很久。
之后,他们继续着蜜月旅行,果然少了很多麻烦事。
那些杀人狂们往往刚一冒头就会原因不明地疯掉,酒疏在一旁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去自首,感觉比看电影还要有趣。
惩戒对象在则在一旁给递上零食和饮料,脸上的表情在外人看来依然显得阴郁,与酒疏这个漂亮到极点的青年不太相配。
但那漆黑可怖的瞳仁里充盈着的温柔和爱意足以冲淡面容上的阴郁深沉。
“这段感情会持续多久?”酒疏和惩戒对象走在街头,被一个街头采访拦下了脚步。
挽着惩戒对象的手臂,酒疏戴着口罩的脸上,漂亮的桃花眼弯起,美得动人心魄,采访人有些呆呆地看着这个戴着口罩的青年,半晌都挪不开眼睛。
“直到生命走到尽头。”青年如此回答着,声音柔软甜蜜到如同世上最甜的蜜水,令人痴迷。
“永远。”身形高大到可怖的男人眼圈似乎微微红了一些,一向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却露出了些许笑意。
充满了与他阴郁气质不相匹配的幸福和羞赧。
说完,这对举止亲密的情侣走开了,只在镜头里留下模糊的身影,而采访人也在良久之后才恍惚地晃了晃脑袋,好像被喂了一嘴狗粮。
虽然还是觉得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有点可怕,但好像对那个漂亮青年很好的样子,就祝愿他们能长长久久吧,采访人怅然若失地如此想道。
裂缝消失之后,蓝星的秩序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几年后才恢复了原本的平和宁静。
大都会也变得与往日一样繁华,梅花大剧院重新开张,艾丽再次成为了剧院里的台柱子,重新开始了自己最喜爱的歌剧表演。
傍晚的演出很快结束了,艾丽卸完妆便收拾了杂物准备回家,她最近和男友的关系越来越好,或许是因为以前在那座可怕的地下基地里同患难过,两人感情突飞猛进,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只是最近大都会的凶杀案率又变高了,所以男友变得很忙,只能往后拖延婚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这两年有许多连环杀手自首落网,被逮捕时全都状似疯狂,跟被什么东西吓疯了一样。
据男友所说他们似乎都有个共同点,都很喜欢酒疏的歌曲,并为此去窥伺他的隐私,手段下作至极,不过幸好酒疏的地址信息隐藏的很好,至今没有被爆出来过。
“酒疏的新歌将在三天后发售!观众朋友们敬请期待!”刚想起酒疏,艾丽便听到了大厦屏幕上传来的声音。
她立刻抬起头,果然看到酒疏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她着迷地看了好一会儿,路边还有许多跟她一样表情的男男女女,但在这段新闻过去之后,艾丽又变得怅然若失起来。
酒疏最近几年除了不时还在发专辑之外,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了,甚至还传出了他已经与人同居结婚的消息。
许多粉丝都表示不能接受,但酒疏这个并不依赖粉丝的歌星并不在意粉丝的想法,很快就在社交账号上晒出了一张照片。
一张与另一只苍白宽厚的手掌交握在一起的照片。
两只手上都佩戴着一只婚戒。
这是前几天的事情了,艾丽还记得当时被人流量挤爆的社交平台,无数人或是愤怒或是绝望的在账号下留言,不敢置信这个刚刚凭借歌曲获得多项国际大奖的年轻歌手就这么结婚了。
那一天不知道多少人失恋一般地游走在街头,如同当初裂缝还在时一样发出嚎啕哭声,不能自已地倒在街头。
艾丽也是其中一员。
她虽然已经有了男友,但在得知了酒疏结婚的消息后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心中好像缺失了一块,空荡荡的。
但最终,艾丽回忆着那几次与酒疏的见面,想起酒疏那美丽可爱的脸庞,还是释然了,她由衷地祝福酒疏能永远幸福快乐下去。
以及,那个悄无声息夺走了酒疏的男人,如果敢对酒疏有什么不好的,她就祝愿他被天打五雷轰!
“呜呜——”艾丽捧着包里随时带着的几张专辑,又开始哭了起来,旁边的行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也跟她有着同样的心情,也抽泣起来。
艾丽看到他包里也有着几张专辑,被他视若珍宝地捧在怀里。
“呜呜——”大街上哭泣声不绝于耳,一身黑衣的调查员眉头紧皱,收回了目光。
无论看了多少次他都觉得这个叫做酒疏的歌手很可能是个超能力者,甚至是一个未知生物也未可知。
毕竟只要是听过他的歌曲就会疯狂着迷,这种堪比病毒的感染力实在令人恐惧。
这样想着,调查员继续打字,再次将邮件发送给了总部。
他已经发送了无数封邮件了,全都是请求总部对酒疏进行调查的邮件。
自从当初蓝星出现了一次裂缝后,世界政府就感觉到了危机,开始成立特殊事件处理机构,专门用来处理各种超自然事件,以防止再出现十长老俱乐部那样的天灾级事件。
蓝星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想起十长老俱乐部那些成员现在老的跟怪物一样的凄惨模样,调查员有些胆寒,也因此变得更为谨慎。
在他看来,如果再放任不管,这个酒疏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个十长老俱乐部。
可总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置之不理,明明已经表现得如此怪异了,正常人类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完美的外表和诱惑人心的嗓音!
看着手机里储存的许多首歌曲,调查员如此想道,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继续听了起来。
虽然想要调查酒疏,但他并不否认这个歌手确实有着独一无二的才能,堪称音乐方面的天才。
特殊事务处理中心总部,
再次接收到邮件的研究人员满脸不耐烦地破口大骂起来,这个没事找事的调查员,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着,他将邮件拖进了垃圾箱,再也不去理会。
然后身为酒疏狂热粉丝的他看着面前的绝密档案,在其中加上了禁止调查酒疏的条例。
屏幕上,
许多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滚动而过,其中排在最前列的是一行黑体字。
【编号01创世神卡斯莫斯,等级绝密。】
【根据调查,01目前处于沉睡状态,但地心辐射反馈周期性紊乱,疑似陷入梦境,因此,经最高长老会议研究决定停止对地心的调查。】
文档中还有些许变成乱码的文字,似乎是不想被人知道其中内容。
然后,在后半部分不知为何被删除的一大行文字之后,文档以一行怪异的,语气强烈的文字结尾,与之前客观的叙述角度完全不同。
就好像是文档编撰者被某种力量感染了一样。
【祂在做一个美梦,卡斯莫斯保佑,这场梦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