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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用了午膳,沈彦钦送她出门去了将军府,又回了书房,唤来了程兖。
“派人去查了?”他平静道。
“去了。”程兖应声,仍有面色犹豫问,“殿下觉得如此可行?”
沈彦钦沉默,叹了一声道,“行不行试了就知道了。”
余竞瑶去了将军府,母亲已经到了。嫂嫂的孕吐还是很严重,快六个月了,反应还这么大,看来这一胎真是把她折腾得够呛。
只顾着保胎,也没心思再照顾芊芊了,母亲想孩子,便趁这机会,把芊芊带回晋国公府。余竞瑶和嫂嫂聊了一会,便送母亲和孩子回去,路上询问了晋国公的近况。
母亲道,衡南王有几日没派人来了,应该是觉得父亲固执,要放弃了吧。余竞瑶可不这么认为,衡南王办事果决,不会轻易半途而废的。
见了父亲,余竞瑶劝他尽量低调为好,衡南王的人能不见便不见,免得让陛下疑心。晋国公回应,“知道”。
余竞瑶看着父亲的银发又多了,心里不免酸楚凄凉,这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想到沈彦钦的话,安慰他道:“父亲放心,宁王答应过我,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帮你的。”
晋国公听了,没应声,神色冷淡地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听闻中秋那日,陛下要把宝儿留在宫里?”
余竞瑶犹豫,点了点头。
“一定不能同意,千万守住宝儿。”晋国公冷言,随即又叹了一声。“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的心思我多少还清楚,宁王他都没在乎过,会在乎宁王的孩子。一定是有目的。别人我可以不管,但这孩子也是我余家的,我就不能让他出一点事。你放心,若是皇帝再招宝儿入宫,你大可找理由不去,出再大的事,有为父给你顶着。”
“父亲……”余竞瑶鼻子一酸,心中滋味百般,眼泪溢了上来。
晋国公看着她的眼神柔和下来,好似看着的还是他那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以前是为父固执,做过不少伤了你的事,回想起来,真是后悔。”
“这不怪父亲,是女儿太任性了,惹您生气。”
晋国公点头,“过去是生气,不过父母和儿女哪有真气的。更何况如今看来,你选择的没错,是我低估了宁王,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若想报复我,早就下手了。”
余竞瑶惊讶,“父亲,难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我早就猜出来他知晓母亲的事了,包括越国如何被灭。不让你嫁他就是怕他会报复,可他不但容下你了,也没有向我来寻仇,我已经很感激了。”晋国公望着窗外的浮云,叹息道。
原来父亲早就想开了,余竞瑶提悬了这么久的心突然踏实下来。一直以来站在他二人中间努力周旋,企盼的就是这个结果。她欣喜劝道,“既然如此,父亲为何不帮宁王呢?原本也不都是你的错,你也不过是奉君之命而已。”
“我帮谁,就是害谁。”晋国公无奈一笑,“你不用管我了,宁王如今也不安全,若是让皇帝知道他知晓母亲的秘密,不知道后果会怎样。我不想他出事,也是为了你和宝儿。”
“我知道,父亲也要小心。衡南王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晋国公眼神一寒,冷哼道:“我问心无愧,他奈何不了我。”
……
把母亲送回城南,再回城北天就晚了,若不是余竞瑶先行遣人回来报个信,沈彦钦只怕要调动宿卫军全城搜索了。睿王能劫她,别人也会。
哄了一会宝儿,沈彦钦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余竞瑶便默默拉着他去了书房,把今儿在晋国公府和父亲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他。
听完,沈彦钦神色凝重,久久未语。最后从一摞书下抽出一本,展开,拿出了夹在其中的一封信。
灯火暗,余竞瑶站得远,看不太清上面的字,只瞧见沈彦钦看着它的眼神中云翻云涌。最后还是走了过来,递给她,余竞瑶看到清了一个字“赵”。
☆、第106章宣诏入宫
烛火暗,余竞瑶站得远,看不太清上面的字,只瞧见沈彦钦看着它的眼神中云翻云涌。最后还是走了过来,递给她,余竞瑶看到清了一个字“赵”。
“你今儿去晋国公府,衡南王府来人了。”沈彦钦道,“希望我把这这封信带给晋国公。”
余竞瑶眼皮跳了跳,问:“什么信?”
见她没接,沈彦钦靠着高几,把信扔回了案面上,平静道,“我打开看了,无非还是想要笼络晋国公的话。”
“父亲不见他们,便想从你这下手了吗?”衡南王还真是锲而不舍,“不过,找睿王不是更方便吗?”她突然问道。
沈彦钦垂目望着脚下的熏炉,香烟袅袅,已经快燃尽了,丝丝缕缕地散着最后的一点热量。他想了想,把妻子拉过来,轻声道:“赵珏来了。”
这会儿她明白了,这个悬在两人心里的疑念还是来了。“她是想你履行曾经的诺言,帮她一次?”
沈彦钦点头。可余竞瑶疑惑不解,就这么简单吗?她好奇地看了看信,总觉得赵珏不会轻易地浪费这次机会。晋国公意决不肯合作,就是送多少信也是枉然。难不成还有其他阴谋?
她颦眉沉思,沈彦钦握着她的手,摩挲着。“这信我反复看过很多次,并无蹊跷。不过你若是忧心,我不送便是。我也没答应她,她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这个情以后还可以还。”
余竞瑶想了想,默默地抱住了他的腰,幽声道:“我知道殿下想早日把这个情还了,和她撇清关系,我何尝不想呢。我不喜欢自己的夫君被别人拿捏着,除了我谁都不行。”她收紧了胳膊,把脸埋在他胸前,沈彦钦也把她环了住,抚着她的背,含笑道,“我知道,本王只是王妃一个人的。”
他感觉怀里的人很认真地在点头,她居然还点头,沈彦钦想笑,但忍住了。她对自己的占有欲丝毫不少于自己对她的,不过他巴不得她如此。“你放心,这信我不会送的。”
“嗯。谢谢殿下。”余竞瑶抬起头看着他,颦眉微笑。“父亲如今处境尴尬,不能再这么由着衡南王折腾了。”
“好,我知道。”
皇宫,通往太极殿的御道上,衡南王和世子赵琰昂首前行,对赵家的人而言,无论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都要直视面对,不能失了尊严和气势。
今儿早上接到宣诏,赵琰心惊,劝父亲道:“不若寻个理由,不去了吧,只怕是场鸿门宴。”
父亲拒绝,毫不犹豫。“就是想灭我衡南王,也要有个罪名,名不正言不顺,他不敢轻举妄动。许他是听闻我联系晋国公的事了。”
“正是因此才要小心。若是皇帝说我们和晋国公联手,欲诬我衡南王府图谋不轨,这罪名可足够诛九族了。”
“他是想诛九族,但诛的是谁还不一定。”衡南王冷笑,回首望了望贴身侍从。“郡主把信送去了?”
“回王爷,早就送了,也收了。”侍从恭谨道。
衡南王点头,面色阴冷,“给他留了路他不走,也怪不得我无情了。”
赵琰想继续问,父亲摆了摆手,打断了。一路上他心情忐忑,但衡南王镇定自若。接来下不知道要如何挽回这个局。
入了昭阳殿,皇帝容色温和,对衡南王态度依旧,在听闻衡南王报了西南藩地的近况后,嘘寒问暖地聊起了家常。
他是想卸下自己的防备?不管皇帝走的是哪步棋,衡南王可不想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在皇帝询问郡主婚否时,衡南王应,“没有。”
“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儿女婚姻大事,总不能因为一己私欲给耽误了。”
皇帝这话说得赵琰额筋一跳,“一己私欲”,把妹妹尚未婚配归因为父亲对她的利用?嘴够毒的,天下哪有这样自私的父母,衡南王岂是贪恋权势牺牲女儿的人?
赵琰暗自冷哼。佛家言,法由心生,心中有佛既见佛,反之亦然。皇帝能产生这样的念头,就说明他心底是如何看待儿女关系的。
衡南王笑了笑,平定下来后,凝视皇帝,言道:“小女心慕宁王已久,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为力。”语气铿锵,儿女的事,说出来一点温情都没有。
没想到会扯到宁王身上,皇帝尴尬得表情僵了住,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难不成还让自己做主?赵琰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打得什么心思,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听着。
“能和衡南王联姻,朕心向往。只是这事……你怎没早说呢。”皇帝含笑道。
“小女识得宁王时,宁王已婚,臣再如何宠女,也不忍让女儿为妾,至于王妃……晋国公倍受皇宠,其它念头,臣即便是想生也不敢。”衡南王苦笑,甚是无奈,可眼睛里透着的都是狡黠,皇帝一看既懂,于是神情莫测道,“那若是没了晋国公呢?”
“如此,即便背着不仁不义的骂名,也要满足小女心愿。”衡南王低声道。
皇帝明白了,含笑点了点头。“想不到衡南王竟宠女如此。不过朕最近听闻,你和晋国公走得很近呢。”
终于问到正题了,什么婚事,都是借口。赵琰心提悬着,看了看父亲,他依旧淡定自若。
衡南王沉思片刻,表情凝重道,“臣的确和他接触频繁,可有些事,不接触又如何探清呢?”
“哦?难不成这其中另有隐情?那今儿朕可要好好听一听了。”
……
余竞瑶看着怀里不停扭动的宝儿,一面摸着他的头亲了亲,一面哄劝着,“快了快了,这一页咱们听完就玩去,好不好。”
宝儿挣得眼泪汪汪的,委屈极了。对面的女先生也不知该不该继续念下去,目光无助地瞥着王妃,心里极苦。她已经尽最大努力去做到绘声绘色了,可一本《三字经》,就是讲出神曲仙调来,他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也听不懂啊。
余竞瑶何尝不无奈,可这是宝儿父亲给他留的功课,她硬着头皮也要让他完成。沈彦钦这执念还要从抓周那日讲起。
那日余竞瑶特地嘱咐,把经书笔墨放得离宝儿近一些,最好伸手即得,花儿啊,胭脂类的千万摆不得。结果把宝儿放在床上,他环视一周,眼睛错也不错,直奔着最远处爬去,认沈彦钦怎么吆喝,他理都不理,爬过书,越过砚台,一把抓起了算盘。
余竞瑶笑着劝沈彦钦,这不难理解,书他在父母手里见得多了,可这个一串串的珠子新鲜得很,不作数的。结果话刚落,只见宝儿拨够了算盘,一把抓起了账册,胡乱地翻了起来,还颇有些账房的气势。沈彦钦刚缓下来的脸又沉了,瞥了一眼余竞瑶,示意她,这又作何解释?
她还哪顾得上解释,腰都笑弯了。沈彦钦无可奈何,道了一句,“财迷,跟你母亲一个样!”于是就开始琢磨着如何让他接受文化教育了。找个了女先生,整日给他念书听,让他自小耳濡目染,熏陶着。
“算了算了,今儿就到这吧!”余竞瑶任宝儿挣脱出来,道了一句。女先生解脱似的赶紧应声退了下去。她一走,乳母和小婢们纷纷而入,抱着宝儿哄去了。
这么下去,宝儿不起逆反心才怪。不过她也扭不过沈彦钦,最近一段日子,他忙得心情一直沉郁,能让他宽心就由着他吧,反正不过半个时辰,就当这书是给自己念的。
有段日子了,晋国公那一直没有消息,不知道这平静能持续多久。赵珏送信的事,那日后沈彦钦就再没提过,想来是作罢了,他说没送便没送。只是赵珏就这么安静下来了?这件事没帮她,她应该不会放过沈彦钦的,其实余竞瑶也希望她和沈彦钦的这笔账赶紧勾掉,不然这心总是放不下。
说放不下心,这心就莫名慌了起来,她唤小婢给她端来一杯安神茶,午膳也没用,回到内室想睡一会。可翻来覆去,辗转着睡不着,心越跳越快,总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她耐不住了,唤了霁颜陪她一同去晋国公府看看。
晋国公夫人听闻女儿来了,出门相迎,身后跟着沛瑶。自打陆勉退婚,几个月了,她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哪都不去,任谁劝也不成。晋国公无奈,曾经把她生生从房中拎了出来,她嚎啕大哭,气得父亲罚她跪佛堂,母亲心疼,劝晋国公道,沛瑶心里何尝不苦呢,由她去吧,时间久了,心就淡了。
这会儿能跟着母亲出来迎姐姐了,想必是想通了吧。
“父亲呢?”余竞瑶搀着母亲朝正堂走。
母亲应,“去你兄长那了,最近他常去。”
“去那做什么,哥哥不入朝了,芊芊也在这养着,他去做什么?”余竞瑶好奇问道,母亲摇头,淡笑,“他也不曾和我说起,许是最近和他接触的人越来越少,也没个说话的人吧。”
余竞瑶点头,睨了眼沛瑶,含笑试探着问道,“沛瑶最近如何?上次听母亲说你在学画,据说修竹画得可好了,能让姐姐瞧瞧?”
沛瑶看了她一眼,表情淡得似水,没有波澜也没有温度。“好。”她应了一声,瞧着乳母抱着刚刚吃过奶的芊芊出来,她迎了上去把她抱在怀里,此刻,脸上稍稍有涟漪荡漾。
“母亲和姐姐聊着,我带芊芊玩去。”她平静道了一句,哄着孩子退出了正堂,朝游廊深处去了。她一走,母亲幽然叹了一声。
“沛瑶很喜欢芊芊啊,母亲为何要叹?”
母亲拉着女儿坐下,把小婢送来的水果推到她面前,忧声道,“也就是有芊芊在,她看上去还好一些,不然整日恍惚着,这也是为什么好几个月了,我一直拖着没把芊芊送回去。”
“她还是没放下?”余竞瑶把剥好的福橘递给母亲,母亲接过来,没有吃,又叹了一声,“你可知道她为何画修竹?”
余竞瑶茫然摇头。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瞧瞧,你都不知道为何,看样子她比起当初的你用情只深不浅啊。我也是前儿个听你父亲说才知道,陆尚书最喜欢修竹。”
余竞瑶剥橘子的手一顿,心里莫名有点酸。沛瑶犯了再多的错,也不过都为了一个情字。说到这个“情”,怎分得清谁是谁非?余沛瑶要嫁陆勉是错,自己当初违逆全家人的意愿,非沈彦钦不嫁就不是错吗?不过是自己的命比她好,执着的人也心悦自己。想到这,她多少还是同情沛瑶,毕竟是亲姐妹。
“那沛瑶可曾再提过他?”
母亲把手中的橘子放在案上。“没有,打你告诉她陆勉无意后,就再没提过。除了不肯出房间,倒也安安稳稳。可瞧着她这样,我心里难过啊。以前那么活泼的姑娘,这会稳得让人瘆得慌。”
“瞧您说的,姑娘大了,总是要变的。”余竞瑶劝慰道,“她心里不舒服,就体谅体谅吧,沛瑶是喜欢钻牛角尖,不过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女儿说的是,姑娘大了总是要变。晋国公夫人也从没想过余竞瑶能从一个任性刁蛮的姑娘变得如今这般温婉通情达理。只希望沛瑶也如此吧。“她能懂事最好,若是不能,我这心如何放得下啊。”
“那你就日日守着她。”余竞瑶把新橘子剥下一瓣,撒娇似的塞到母亲嘴边,母亲抿唇笑了笑,吃了。
“我还能守她一辈子啊。”母亲感伤,拉着余竞瑶的手。“早晚还是要寻个人家嫁了。母亲啊,只能劳你日后多照看着她,不求富贵,好歹让她顺顺当当地过这一生。”
“这话怎就越说越见外了。你不说我还不管她了,怎么都是我妹妹,她好我自然也高兴。放心吧,你现在就安心等着我那小侄儿出生,抱孙子吧。”
提到这,晋国公夫人笑了,心头一喜,道,“你还别说,这胎还真像个男孩。别看你嫂嫂身子弱,到现在还折腾着,六个多月了,那孩子力气可足着呢。前几天去,隔着衣衫都瞧见她肚皮在动。”
“哥哥也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