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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那珲王,一副冷眼观戏的架势,余竞瑶终于明白历史上沈彦钦为何这般凉薄狠绝,这炎凉之态经历得多了,谁的心不会硬。
余竞瑶起身要走,不小心撞到了面前的食案,啪的一声,盛着鲜果的食盘坠落,汁水溅了满地。
“好大的脾气啊!”王妃吼了一声,正愁找不到话题呢,你到送上门了。“你还以为自己是在晋国公府吗,无法无天的!别忘了,这是珲王府!”
余竞瑶更委屈了,刚要争辩,却被站在旁侧的沈彦钦握住了手腕,将她拉到了身后。
“不管怎样她都是晋国公的女儿,你怎知国公不会有谅解她的那日,到那个时候,你们何颜以对!”
说罢,拉着余竞瑶转身出了正堂,走了。
一直到了樗栎院,沈彦钦握着余竞瑶的手才松了开。
余竞瑶颓然地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还没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国公的事已经够让她难过的了,又被珲王一家欺凌,她只觉得这往后的日子要过得有多苦,而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不用在意他们。”沈彦钦道了一句。余竞瑶抬头,两只莹澈的大眼睛蕴了层水雾,楚楚地望着他,朱唇紧抿,两颊晕红,让人不禁生怜。沈彦钦轻叹一声,“你嫁的是我,不是珲王府,如果不想见他们,可以不见。”
说着,他递过一条手帕,转身去了后院。
余竞瑶莫名其妙地握着巾帕愣了住。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又没哭。她抬头疑惑地朝着霁颜眨了眨眼,霁颜却笑了。
“小姐,你鼻尖上有滴红色的水迹。”
余竞瑶怔了片刻,随即恍然,一定是方才果汁坠地时溅上的。她擦着擦着,脸就红了。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被他看到自己的窘态,好难堪啊。
想着刚刚他说过的话,余竞瑶心里竟有了些暖意,这是在关心自己吗?如果是的话,他好像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冷啊。
晚上,余竞瑶守在内室,沐室也没敢去,一直在等着沈彦钦。沈彦钦一进门便瞧见了坐在床上的她,绕过屏风,四目相对,余竞瑶赶忙起身。看着她神情踟蹰,好似有话要说,沈彦钦默立等着。
“谢谢殿下今日帮我解围,也谢谢殿下的手帕。”余竞瑶朝着沈彦钦弯眉笑了笑,可目光一对上,她又像只慌乱的小兽,躲闪开了。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还你一情而已。”说完,他走向了立在东墙的那座黄花梨木架,挑出了几卷书册。
余竞瑶还没反应过来“还你一情”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朝着外室的门走去,一边走一边言语道。
“我有事要去书房。”
“那殿下晚上还回来睡吗?”余竞瑶忙问了一句。
沈彦钦的背影顿了顿,没言语,离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吗?回还是不回啊?余竞瑶坐在床上,蹙着眉思考着。“还你一情”?什么情?
难道说是嫁进来第二天,面见亲王时候自己替他说的那些话?除了这个还真是想不到其它的了。
余竞瑶躺了下来,原来他做这些只是为了“还情”,算得可真清,不怪人家说他冷血。还以为他是真的会体贴人呢,想想刚刚他那冷漠的样子,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第5章恭贺新婚(上)
余竞瑶早上还是起晚了,昨个沈彦钦也没撂个准话到底回不回,害他忐忑到后半夜。入睡前她嘱咐霁颜,若是殿下来了,一定要把她唤醒,看来多此一举了,其实他也在躲着自己吧。
食过早膳,余竞瑶在庭院中赏着新栽的月季,听到人语声从影壁后传来,一抬头就见到沈怡君一张嫌弃的脸。
沈怡君无视庭中的人,目光在小院里转了一转,不屑地挑了挑嘴角。
“还以为这院子废了呢,有人倒住的安逸,果真是什么人住什么样的院子啊。”
余竞瑶听了她的话,脸冷下来,收回目光,拨弄着脚下的花枝。
一大早就来滋事,找不痛快。
沈怡君见她不语,使了个眼色,影壁墙后一众小婢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将东西放在了庭中的石桌上。
“这是母亲给你的几件新衣,还有燕窝。毕竟嫁到王府了,总不能怠慢了!”郡主眼角飞扬地睨着余竞瑶,声线起伏带着轻蔑。
“谢了,我不需要。”余竞瑶继续拨弄着,漫不经心应。
瞧着她副冷漠的神情,沈怡君哼了一哼。
“别不识抬举,这可都是母亲亲手挑选的,若非她嘱咐,我懒得理你。”说罢,剜了一眼余竞瑶,起步要走,忽地又想起什么。
“今儿清乐阁有戏,王公家的小姐都去,母亲让把你也带着,到时候遣人来唤你!”
郡主走了,霁颜望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又看了看余竞瑶。
“小姐,这东西怎么办?”
余竞瑶瞟了一眼。“就撂那吧。”
昨个还冷言讽语的呢,今儿就送东西上门,谁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
“小姐,珲王唤你和三皇子去正堂。睿王来了。”霁容从外面匆忙地进了院子,疾声道。
原来如此,余竞瑶看着那些东西,冷笑一声。
“霁容去后院通报殿下,霁颜,随我去更衣。”
……
“彦钦和竞瑶来了。”
刚一入堂便闻珲王亲热地唤了一声。余竞瑶随着沈彦钦委身,对珲王拜了拜,一抬头就瞥见了东侧上座身穿绯色锦袍的睿王。
“睿王殿下。”余竞瑶垂目揖了一揖。
睿王沈彦佑长沈彦钦一岁,面容俊秀,英气勃发。他含笑抬手,示意她起身,举手投足都带着高傲。也是,睿王的母亲是宠冠六宫的贵妃,舅舅是势倾朝野的权臣;他自己,十四岁被封王,有了自己的王府,可见皇帝有多喜欢他。
余竞瑶不禁想到沈彦钦,同样是皇子,他二十一岁了却还要寄人篱下,这差距,真真是子凭母贵。
余竞瑶刚起身,余光里一风度翩翩,长身玉立的男子站了起来,对着沈彦钦和她拱手相拜。
“见过三皇子,皇子妃。”
男子含笑施礼,彬彬持重,儒雅蕴藉。细查之,生得是俊朗非凡,既有诗书漫卷的风采,也有英姿飒飒的气宇。余竞瑶一时愣了住,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宣平侯家的长子,她曾经的未婚夫,陆勉!
怔忡间,余竞瑶忘了回礼。沈彦钦拍了拍她的手臂,才反应过来,匆匆垂目颌首,跟着彦钦坐到了对面。
“三弟和表妹新婚,我今儿特地带陆侍郎来恭贺道喜。”睿王笑言。
陆勉一出现,余竞瑶就懂了,今儿睿王怕不是真心来道贺的吧,头一句话就不忘把陆勉带着,还真是不隐晦啊!
余竞瑶看了看淡然的沈彦钦,对着睿王微微一笑,娇媚动人。
“谢谢睿王。”
“表妹新嫁,在这王府可习惯?”睿王切声问。
“还好。”余竞瑶温婉而答。
“要是哪里不如意,可要和本王说。”睿王用余光瞥了一眼沈彦钦。
余竞瑶知道睿王打的什么心思,她没有附和,而是看了看堂上的珲王夫妇道:
“都挺好的,王爷和王妃待我也很好。”
珲王乍一听到她提了自己,立即朝着睿王谄然堆笑。
“应该的,一家人嘛。”说着,给王妃递了个眼神。
王妃会意,弯眉挂笑,温柔亲蔼地对余竞瑶言道:
“前几日置办了些料子,襄邑的织锦,捡了几匹最佳的,照着你的身量做了几件新衣,可都送去了?”
“送来了,”余竞瑶对着王妃应道,“王妃费心了,只是……”
“只是什么?”王妃忙声问。
余竞瑶讪讪一笑,目光移向了坐在对面的沈怡君,“只是尺寸略微大了些,瞧着郡主穿倒更合身。”
这一句,让睿王忍不住笑了。他听得出她是何意,这衣服怕不是做给皇子妃的吧。临时抱佛脚,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王妃的脸僵了住,抖动的嘴角勉强地维持着那个尴尬的笑。
“让下人留心你的身材,目测总有些差池。料子还有,明日再重新做上几身。”
“谢王妃,不麻烦了,我不太喜欢襄邑的织锦,虽是名锦,可还是觉着不够精细。”
不够精细?郡主冷哼了一声,襄邑的织锦都瞧不上,还想穿什么!可打量着余竞瑶穿着的这身金丝如意祥云织锦华服,质地精细不说,锦纹绚丽,色泽光鲜,一朵朵绚烂祥云像是从天空扯下的一般,衬得人也越发的高贵雅致。
看着略窘的珲王夫妇,睿王笑意更浓了。他点了点头道:
“嗯,表妹在国公府,穿的不是江宁的云锦,就是川地的蜀锦。父皇每每给舅父的赏赐,都被你拿去做衣服了。”
“表哥又笑我。”余竞瑶笑嗔道。
“哪里是笑你,你若喜欢,父皇赏赐我的,都给你送来。”睿王又一次瞥了眼余竞瑶身侧的沈彦钦,挑唇蔑笑。
余竞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沈彦钦依旧淡定自若,清冷得好似不在这氛围之中。她默默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见众人沉默,珲王一本正经地看着王妃问道:“陛下不是赏了好些金丝燕盏,你可给皇子妃送去?”
“自然送去了,担心皇子妃初来,吃不好,特地给她补身子的。”王妃笑应。
余竞瑶笑而不语,怕彦钦尴尬,不想再挑起这个话题了;珲王也觉得这回万无一失,然睿王却来了劲头。
“王叔有心了,这金丝燕盏的确稀少,不过我记得表妹在家食得可是南洋进贡的血燕盏吧。”睿王得意一笑,余竞瑶知道,这话表面上落的是珲王的面子,实则还是说给沈彦钦听的。
两次被嘲弄,珲王心中憋了口气,脸阴了下来,不开腔,只低头故作镇定地呷着茶水。
睿王见此,收了笑意,换了副殷殷之色,哀然叹道:
“表妹,你此番太过任性了,舅父这般宠你,穿的食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你却要忤逆他,害他头疾又犯,病得两日未上朝了。”
“父亲病了?”余竞瑶猛然一惊,举目盯着睿王。
昨日回门不是还好好的么?怎就病了?
“父亲病得严重吗?”余竞瑶迫声问。
“不轻。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母妃派了御医去了。”
听御医去了,余竞瑶颦眉伤感起来,看来是真的病了。虽和国公相处不过两月,他毕竟是这个世界上她真真切切的亲人,她的父亲。想到回门时,他盛怒的样子,莫不是那日气的?余竞瑶神情凄然地望了望身边的沈彦钦,而沈彦钦也在看她。
“哪日我陪你回去看看吧。”沈彦钦柔声道,眼底蕴着一抹少见的温和,余竞瑶的心一暖,淡淡地牵出一个笑。
“三弟就不要去了吧,去了只怕让舅父生气。”
睿王冷言一句,众人愕然,这鄙夷的味道未免太浓了些。
“岳丈生病,做女婿的哪有不去的,不去才会更气吧。”余竞瑶寒声回了睿王,旋即望着沈彦钦恬然而笑,眉梢眼角挂着娇怯。“就烦殿下陪我同去了。”
沈彦钦含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