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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一直被关在教坊里不能出来见人的果儿,十分谨慎地表示,不管是将来住在一起还是结干亲,得等她满师后出来,和莫娘子和季大匠认识之后再说。
于是,那原本只是想要找个借口摆脱被监护命运的阿愁发现,无意之中,她竟给自己找了一堆的家人——她养母嫁人后,那季大匠自然就是她的养父了。她养父养母收了一堆干儿子干女儿,她自然也就多了一堆兄弟姐妹……
干女儿什么的,自然是胖丫和吉祥,还有一个待定的果儿。干儿子,则是瘦猴了(瘦猴听说这件事后,跟他那开明的师傅通报一声后,也拜了莫娘子和季大匠做干亲)。至于冬哥。和阿愁一样,莫娘子和季大匠成亲后,两家并一家,作为季大匠养子的他,自然也就成了莫娘子的养子,阿愁那在同一户籍之下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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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婚期订在腊月里,置买新家的事,便是最为迫在眉睫的事了。
不过,好在季大匠早就有置业的想法了。且因他是孤儿,喜欢家人多一些,他原就想着要置个大宅院,将来好塞满他的子子孙孙,所以当初他所看中的房子,原就是个五进的大宅院。
等他带着莫娘子和阿愁等人过去相看时,阿愁才发现,季大匠看中的宅院,竟离李穆的别院不远——不远到仅隔着一户人家。
且隔着的那一户人家,阿愁也不陌生,正是当初她想买屋时,李穆推荐给她的宅院,那个仅一进的两层小木楼。
只可惜,当时莫娘子死也不同意她买屋……
那陪着干爹干娘和养父养母一同过来看宅院的冬哥和胖丫,拉着莫娘子和季大匠四处转悠点评时,阿愁则看着隔壁的小楼动了心思。再听那中人说,隔壁因庭院过小而一直没能卖出去后,她立时就拉着季大匠一阵嘀嘀咕咕。
季大匠也知道阿愁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且他知道,慈幼院里出来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种“想要有个根”的想法。既然那孩子喜欢隔壁那小楼,他也就不阻着她掏钱了。他甚至还帮着阿愁劝住了不乐意的莫娘子。
只是,出于安全的考量,季大匠到底没肯同意阿愁那“两边进出”的主意,而是直接封了小楼那边对外的门,打通两家中间的墙壁,将两家并作一家,将来这幢小楼便作为阿愁等几个女孩子们的绣楼了。这样既保全了阿愁的那些念想,又叫那几个女孩儿都能处于他们夫妇的保护之下,正是一举两得的妙事儿!
那莫娘子原还有些不乐意,总觉得阿愁是她女儿,该她负责阿愁的一切用度才是。阿愁知道自己不会哄人,便冲着冬哥和胖丫一阵挤眉呶嘴,于是那两个孩子巴着莫娘子一阵“娘”长“娘”短的叫唤,哄得那虽然有家人却不如没家人的莫娘子一阵眉开眼笑,最后横了阿愁和季大匠一眼,便就这么默认了。
阿愁看中的小楼,楼下是个四合式建筑。进门处,迎面就是一明两暗的敞厅,左右两厢。从敞厅后上楼梯便是二楼了。那二楼呈“凹”字型,只正面南屋和东西两厢,和碉堡般的周家小楼相比,少了一排倒厦间。
小楼虽面积不大,却显得玲珑剔透,到处都是锦绣花窗,且庭院的一角里还堆着一从假山石,石下汪着一个浅池,池塘里如今干涸着,将来倒是可以养几尾鱼……
再次过来,看着这小小的庭院,阿愁满意极了,便指着楼上南屋道:“那屋归我了。”
胖丫则指着楼下的西厢道:“我要住这屋。”
连冬哥都凑热闹地喊着,“我住哪儿?”
却是叫季银匠按着他的肩笑道:“这里是给你几个姐姐住的,你跟我们住隔壁。”
大概是因为胖丫激动地跟她师傅朱大厨吹嘘了什么,于是朱大厨也不肯再在别院里住着了,便从中人手里买下了季大匠家隔壁的房子。
那瘦猴的师傅大张牛自老伴过世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糊弄日子的。瘦猴是他的关门弟子,且也是养老弟子,于是在瘦猴的撺掇下,大张牛也买下了朱大厨家隔壁的房子。
而至于说,为什么这条名叫坊前街的巷子里,竟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空着无主的宅院……这其实是李穆的一个小秘密。因他要保证自己的隐私,便借着不同人的名头,把整条巷子里的宅院都给买了下来。而,这其间若是没有李穆的点头,那所谓的“中人”自然也不敢把这片宅子就这么卖给季银匠等人……
虽然阿愁等人也曾起过疑,可因那房契上的房东都不是一个人名儿,众人便猜着,只怕原主家是害怕跟王府小郎做了邻居后,万一起了什么冲突,倒叫自家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小老百姓们居家过日子,自来只求个安稳,有那样高贵的邻居,未必是件幸事……当然,作为小郎的“员工”,朱大厨和季大匠自然不会忌讳这些。至于那大张牛,这师徒俩根本就不知道巷底里还住着个王府小郎。
于是乎,等季大匠将两套宅院并作一家,阿愁再次来到坊前街,忽然便发现,自家的左右邻居竟都是熟人——从巷底往外,先是李穆的别院,然后是她未来的家,再过去是朱大厨家,最后是瘦猴家……这般一家连着一家,除了常年不在家的李穆外,众人竟都是沾着亲带着故。加上几个家主都是爱热闹的性情,久而久之,这里竟形成了一个不以血缘为纽带的“大家族”……当然,此乃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李穆:泪,我这算是露脸了还是露脸还是露脸了?!可……脸在哪儿?!
某竹:咱穿越之人只要有金手指就好,要什么脸呀!
第一百零四章·喜事
周家小楼门前的巷道里,因莫娘子的定亲礼而铺了一地的鞭炮纸屑还尚未完全褪却红色,上面便又被铺了另一层鞭炮纸屑——王家大姑娘王招弟出嫁了。
那招弟之前看到阿愁给盼弟做的妆容时,曾偷偷跟阿愁约定要请她给自己做新娘子的妆容来着。可其实这事儿却是由不得她做主的。招弟倒是悄悄问过王师娘意思,开明的王师娘并没什么意见,迷信的王阿婆却因阿愁家里只一个养母,且她本人又是养娘而颇有些忌讳。
一向从不会跟女儿发生争执的王阿婆,竟难得变得十分顽固。她不好说她觉得阿愁的身份忌讳,便拿阿愁的年纪说起事来,只说怕她年纪小,万一承不住大事,冒犯了喜神,将来受罪的只会是招弟等等等等。
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王师娘爱女心切,加上她知道阿愁还从来没给人做过新娘的妆容,因此连她也犹豫了起来。
四丫偷听了她阿婆跟她阿娘的议论后,便带着招弟的歉意来向阿愁道歉,又很为阿愁抱了一阵不平。
阿愁倒是颇能体谅长辈们的顾虑,只笑说“无事”,又安慰着一脸气恼的四丫道:“其实新娘子的妆容都是固定的式样,谁做都一样。这原就是妆容在其次,家人的祝福才是最主要的。”
阿愁说的是实话。在当世,新娘的妆容是有一个固定模式的——不管那新娘子原本生着什么样的眉眼五官,在那一天里统统都会被抹上一层厚到看不到原本肤色的脂粉,然后还得剃光双眉,取而代之的是两道仅几毫米粗细的弯眉,最后点上只拇指尖大小的一点樱唇……
想到新娘子那略有些恐怖的妆容,四丫不由就笑了起来,伏在阿愁的肩上,压低声音道:“你们说,把新娘画成那种鬼模样,是不是因为害怕那新娘还没进洞房就被夫家挑剔了长相,所以才干脆把人抹得连她亲娘都认不出来?”
在一旁嗑着瓜子的来弟“噗”地就笑了起来,拿瓜子壳往她妹妹身上一丢,道:“又不是一辈子就不洗脸了,到时候洗了脸不就漏馅了?!”
四丫嘻嘻笑道:“那时候再发现可就太晚了,便是新娘子真是个大-麻子脸,天地祖宗都拜过了,还能退货怎的?”
这没羞没臊的话,顿时逗得挤在阿愁小屋里的那几个女孩儿一阵怪笑。倒是阿愁,难得地借着后世里得来的知识向众人“科普”道:“据说在上古时期,人们都认为,因为新人身上带着喜气,容易招鬼怪觊觎,所以才要把新娘子的脸给画得连鬼都认不出来。”
她这略带着些文绉绉的话,立时便叫四丫姐妹两个交换了个眼色。出了阿愁那屋,四丫便偷偷跟来弟嘀咕道:“阿愁原本的家,只怕家世不差呢。”
她这话,立时换来来弟一个制止的眼神。于是姐妹二人都闭口不提阿愁的来历身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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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愁原以为,招弟的事儿肯定就这样了,王家大概是不会用她了。谁知她师傅的定亲礼过后,王师娘那里就改了主意,竟正式来找阿愁,请她在吉日那天替招弟做新人的妆容。
阿愁不禁一阵惊讶。后来还是四丫给她解了惑,撇着嘴道:“以前我阿婆是顾忌着你家里只你和你师傅两个,如今阿莫姨跟阿季叔连婚期都已经定下了,说起来你也算得是上面父母都在,下面姐弟双全的有福之人了,我阿婆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于是乎,阿愁接到她这一生里头一个新人的妆容。
便如之前四丫嘲笑的那样,这一世的新人妆容实在是丑到连鬼都能被吓跑。可只要是女人,就没一个不爱美的,又何况这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便是新人妆容有统一的标准,阿愁也希望能够在有限的范围内,把新娘打扮得更加漂亮醒目,所以她做了很细致的准备。
吉日来临的当天,外头巡街的更夫才刚打过四更,周家小楼里就热闹开了。
因那“喜不见喜”的风俗,才刚定亲的莫娘子今儿要避着楼下的亲事,所以她不好下楼去帮忙,却是早早地就催着阿愁下楼了。
见阿愁下来,正忙着清洗待会儿要用的茶具盘碟的王阿婆立时道:“哎呦,怎么这时候就起了?这会儿离着吉时还早着呢,你回去再睡会儿吧,等你招弟姐姐那里准备好了,我再让四丫上去叫你。”
阿愁忙笑道:“哪里,是我师父说,她没办法下来帮忙,叫我早点下来帮忙呢。”说着,便过来要帮忙洗那些盘碟。
“哎呦哎呦,”王阿婆忙连连叫着,一边拿肩推着阿愁,笑道:“阿莫可真有心了,今儿得麻烦你帮招弟上妆呢,哪能再劳动你做这些,快走开,别沾了手。”
在屋里的四丫听到外头她阿婆的话,便过来把阿愁拉开了。
卷着衣袖从南屋里出来的小李婶也对阿愁笑道:“今儿有你的重任呢,这些零碎活计用不到你。”
说着,便咋咋呼呼地指挥着二木头和孙楠抬着自家的桌椅放到廊下,又回头问着正对着灯笼看着一张纸的王夫子道:“昨儿你们家跟哪几家打了招呼要借桌椅板凳的?这会儿他们几个小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们先过去把桌椅扛过来,咱们先在天井里摆好了席面,等会儿再让他们上各家把借的碗筷拿来,到时候直接放到席面上,也省得乱了套。”
阿愁站在廊下看着,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小感慨。在穿越前,秋阳家里要筹备什么大型宴会,自然都是请了专业的公关公司的,再不用她自己花费一点心神。便是在秋阳小的时候,邻居家里宴客,如果客人多,也都只是找个酒店订餐了事的,她从来没见过哪家会像这里的人那样,往邻居家里借了桌椅板凳不说,竟连杯盘碗筷都可以借……
事实上,几天之前,由孙老越俎代庖替莫娘子和季大匠筹办定亲宴时,那些桌椅板凳和杯盘碗碟也都是向四邻借的。只是那时候的阿愁并不知情,直到事后跟着四丫她们去还那些碗筷,她才知道,这样的事在坊间竟属惯例。
——仁丰里的住户,几乎都是一些仅仅达到温饱的市井人家。这样的人家若是遇到有什么红白喜事,一般都没那个财力去包酒楼办酒席。且这样的人家,自家所拥有的桌椅板凳和杯盘碗碟,往往也仅仅只够自家人日常使用罢了。遇到这样的大事件,向邻居借桌椅、借碗筷,也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邻居们也没一个会觉得奇怪(除了阿愁这“土包子”)。
阿愁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那些从楼上下人家借来的五花八门的碗碟,就听到身后原本拴着的门忽然打开了。盼弟探头出来,冲阿愁招手笑道:“快来。”
原来是新娘子招弟已经沐浴毕了。
因上一次阿愁替盼弟搭配的服饰十分招眼,虽然招弟的那一身嫁衣早八百年前就由她亲手准备好了,王师娘依旧还是把阿愁叫过来,让她给过一遍。
只是,这新人的衣饰原就是有讲究的,且这已经早就配好套了,阿愁就算心里有想法,这会儿也没办法做任何变动,便一味笑着点头说好,倒是把王师娘替招弟准备的那一头珠翠给减了两样。
王师娘看了,嘴唇不由动了一动。
于是阿愁便猜出了王师娘的心思,作无意状笑道:“这些都是招弟姐姐的嫁妆吧,今儿用这几样就够了,另外那几样,正好留着明儿给姐姐敬茶时用。轮换着戴,也新鲜不是?”
王师娘不由就看了阿愁一眼,然后抿唇一笑。事实上,王家也算不得是个有钱人,能给招弟备下的嫁妆也只那么有数的几件而已。王师娘原打算让招弟把这些首饰都插戴起来,省得嫁到夫家受了轻视。如今听阿愁那么隐晦一劝,立时便觉得阿愁这主意好,与其一次性把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倒不如换着戴,还能给人一个嫁妆丰厚的错觉。
这里准备好了后,那边四丫已经把老虎灶上宋老爹的大儿媳妇宋大嫂子给请了来。
这宋大嫂子上面四老俱在,下面儿女成双,因此,每逢着街坊邻居家里有喜事,她几乎都是那命定的五福奶奶。
这位五福奶奶一看到阿愁就哈哈笑了起来,甚至还亲热地伸手点了一下阿愁的鼻子,逗着她道:“早听说你如今出息了,竟是我们广陵城里年纪最小的梳头娘子。今儿正好我也开开眼,看看你这手艺到底如何。”
她这一句话,却是叫王家今儿请的官媒,那赵喜娘惊得一时瞪大了眼。
——也是直到今儿阿愁才知道,原来后世广泛意义上的“媒婆”,在这一世里则被叫作“喜娘”(又叫官媒)。而如楼上的宋老娘,虽然也能替人拉媒牵线,但她只是私媒。那官媒和私媒的区别便在于,虽然两种人都可以做媒,但有资格引领新娘上花轿,站在喜堂上礼唱祝辞的,只能是那“官媒”……换种说法,也可以说,那所谓的“官媒”,是官方认可的主婚人。
那赵喜娘一早就来王家了,甚至招弟沐浴时,她也在一边唱着祝辞来着。阿愁进来时,她也看到了,但她只当阿愁是主家的邻居,新娘的小姐妹。却再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姑娘竟就是今儿主家请的梳头娘。
作为一个官媒,赵喜娘便是不敢说她认得半个广陵城的梳头娘子,但至少在她“业务范围”内的仁丰里这一带,几乎略有名望的梳头娘子她都见过。可今儿这位年轻得出奇的小梳头娘子,她敢发誓,竟是她头一次得见。
赵喜娘把阿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里不由就鄙夷地撇了一下嘴,然后那眼又不着痕迹地在王师娘身上扫了一眼,暗想着,果然读书人家要脸面,什么都想要,偏钱不凑手,什么都只能将就着,只怕是没钱请什么好的梳头娘子,便只能请了这么一个还不知道有没有满师的来凑数了。
虽然赵喜娘心里鄙夷着,脸上却十分老道地不显分毫,只嘻嘻哈哈地跟那早就在相似的场合里认识的宋大嫂打着招呼。
而,即便她掩饰得很好,阿愁也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那一丝鄙夷。因她正好站在王师娘的梳妆台前,一扭头,便看到王师娘那面刚刚磨过的铜镜里,自己那果然不太起眼的模样。顿时,她自个儿就皱了一下眉。
因之前她一直忙着习艺,且府里两个姑姑不许她们替自己打扮,加上她还没到十三岁,依着习俗也不许她涂脂抹粉,倒叫阿愁忘了,做她们这一行当的,把自己打扮妥当了,才是最好的广告……
她那里想着她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时,宋大嫂已经在赵喜娘的唱贺声里,开始给招弟绞脸了,然后是梳头。
当然,这所谓的绞脸和梳头,也只是由五福奶奶宋大嫂做个开头,真正动手之人,还是阿愁。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在赵喜娘的唱贺声中,宋大嫂作势在招弟那刚刚洗沐过的长发上梳了几下。直到唱贺毕,她便笑着将梳子交给了阿愁。
只是,当王师娘请着宋大嫂和赵喜娘出去吃茶时,二人竟谁都没动,却是一边聊着天,一边看着阿愁给招弟梳妆。
阿愁早在接到王师娘的托付后,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要给招弟做个什么发式。于是她极熟练地盘梳起来。
没一会儿,那头便梳好了。阿愁正打开梳妆盒,准备给招弟上妆,忽然就听得身后有人问她:“你梳的这叫什么头?”
正全神贯注想着下一步的阿愁不由一愣,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宋大嫂和赵喜娘都站在那里看着她。问她话的,则正是那赵喜娘。
阿愁冲她笑了笑,又回头看着招弟那盘梳得溜光水滑的发髻,弯着她那极具特色的小眯眼儿道:“是盘桓髻。”
“不是吧?”赵喜娘道,“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盘桓髻呢。”
阿愁看她一眼,笑道:“我在原本的盘桓髻上略做了一点变化。”
招弟的相貌其实并不出众,甚至那额头还略有些低。偏做了新妇后,原本的刘海是要全部梳上去的,这就会一下子突显出她的这个缺点来。于是阿愁便借由后世的单股法式辫的编梳法,将她两鬓的发丝全都以一种向上的姿态编梳起来,又将额上方的发量略挑高了一些,从视角上扩展了整个额头,使她的额看上去要比实际的更加开阔饱满。
又因作为新娘子,招弟得各种跪拜行礼,阿愁便盘桓髻的一般旋拧为编梳,依旧是以法式辫的手法,巧妙地将那些容易散脱的发丝借由编梳固定住。
因此,这所谓的“盘桓髻”,虽然外形看起来似乎是盘桓髻,可仔细分辨起来,又是各种不一样。
宋大嫂也凑过来看着招弟的发式,道:“怎么不是的了?我看就是呀,且梳得还挺饱满的呢。”
赵喜娘不由又带着鄙夷看了一眼宋大嫂。赵喜娘自认为她做了三十几年的喜娘,看过无数的梳头娘子给新人编梳发式,便是梳头娘子们不承认她是行家,她自己自认为她至少该算得是半个行家的,于是她指招弟的鬓角道:“盘桓髻这里不是这样梳的。”
阿愁笑眯眯地看她一眼,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只从妆盒里拿出她自制的面膜,开始往招弟的脸上抹。
于是赵喜娘又开始指手画脚了,道:“你这是在上妆吗?哪有这样上妆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只见阿愁忽地抬起头,那双小细眯眼儿笑得更弯更细了。阿愁对赵喜娘笑道:“听说大娘做喜娘做了三十年了,想来三十年里也看过不少梳头娘给新人梳头。真是羡慕大娘呢,等我做了三十年的梳头娘子以后,我肯定也能跟大娘一样,唱得一口的好祝辞。”
她这带着刺儿的话,却是立时就噎得赵喜娘开不了口了。
于是阿愁笑着又道:“我这里还要得好一会儿呢,大娘赶紧趁着这空儿歇歇吧,等我好了,我再让人去叫大娘。”
赵喜娘再次噎了一噎。
正这时,一直在外间忙着的王师娘进来了,见阿愁这里已经梳好了头,忙笑道:“已经梳好头了?我瞧瞧。”又仔细看了看那发式,笑道:“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