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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采臣的身体微僵了下,到底是没能忍住诱惑,他伸手拍了拍聂小倩的肩膀,“你别怕,燕道长不在。他今晚有事下山去了,临走前还叮嘱我别乱跑,说此地妖物甚多,若是我乱跑遇见要取人性命的妖物,不会有人来救我。”
聂小倩闻言,半埋在书生怀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可她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十分不放心,“他真的不在吗?不,我还是害怕。”
“别怕别怕,他真的不在。”宁采臣似乎是一时忘情,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声哄道。
聂小倩闻言,嘴角微勾,那双本应楚楚可怜的眼里闪过杀意。可等她抬头时,目中杀意已经尽数褪去,她咬着下唇,十分楚楚可怜的模样,“公子,我的脚好疼啊,你抱我过去好吗?”
第39章倩女幽魂(五)
“公子,我的脚好疼啊,你抱我过去,好吗?”
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女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憋得通红,“聂、聂姑娘,这——”
“我说了,我叫小倩。你还叫我姑娘。”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嗔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勾勾转转,像是能勾人心魂一样。
“小、小倩姑娘。”
“喊我小倩。”
这个名叫宁采臣的书生似乎是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了,他也没细想要是寻常姑娘家怎会独自一人上来黑山,身穿得这样单薄,而且她看着又那样羸弱。他只是苦恼着佳人刚才提出来的要求。
他有些窘迫地跟聂小倩说道:“小倩,我今天不留神伤了手腕,不好用力抱你过去,不如……我就这么扶你过去吧,好吗?”
聂小倩似乎是没想到有人竟然这么不懂风情,她都送上门了,竟然还傻乎乎地往外推。她一时没忍住,低声笑道了一句:“书呆子。”
声音虽低,但是却被宁采臣听见了,他讪笑着将聂小倩扶到凉亭里,小心翼翼地让她坐下,“你稍等我片刻,我进去看看是否有膏药可以用在你的脚踝上。”
“哎,公子!”
女子坐在凉亭旁的卧榻上,伸手扯住了书生的衣袍。书生一愣,回过头。
聂小倩趴在榻上,轻软的薄沙将她身上迷人的曲线尽数勾勒了出来,她的手从书生的衣袍移到了他的手腕上,白皙的手指还在他的掌心上轻刮着。
“公子,我怕。”
书生听到她的话,微微一笑,柔声安抚说道:“天地日月,朗朗乾坤。有什么好怕的?即使燕道长是杀人犯,可他如今也不在兰若寺。再说了,你的脚不用药,又怎么会好?”
聂小倩却听不进去他的话,她用力将书生一拉,也不知道是书生天生就手无缚鸡之力还是怎么,总之他就是被聂小倩一拉,就整个人倒在了榻上,两人的身体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宁采臣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下的貌美女子。
“姑、姑娘?”
女子似乎是极为寒冷,她抬起身体,双手勾着书生的脖子,“我觉得好冷,你别走。”
书生在礼教和欲望之间挣扎了片刻,最后选择了服从内心的欲望,“可我不去拿药,你的脚不疼吗?”
聂小倩听到他软化的声音,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那双手臂勾着书生的脖子,让他的头压下,两人气息暧昧地交缠在一起,“不疼,只要有公子在,我就不会疼。”
说着,她的唇快要贴上书生的嘴角。
她望着书生的眼睛,原本妩媚多情的目光蓦地变得冰冷无情,她冷冷一笑,正要趁书生情迷意乱之时吸取他的精气,谁知却横升变故。
书生身后忽然飞出几条白绸,将她的手脚都捆了起来。她一愣,看向书生。
只见原本还趴在她身上的书生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站在榻旁望着她。虽然还是书生的模样,可神韵却已全然不同。
聂小倩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语气十分不解:“宁公子?”
可她眼前的那个文弱书生笑了笑,随即变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聂小倩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是中了眼前这女子的幻术。她心里一沉,眼里闪过几分惧意,四下看了看,却发现就在凉亭之外,被她视为眼中钉的燕赤霞正持剑站在台阶之下。
聂小倩这才惊觉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她想要挣扎,可身上的几条白绸将她捆得结结实实,丝毫都不得动弹。
她知道自己落入圈套,已经无路可逃,干脆就放弃了挣扎,面如死灰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如此害我?”
夏安浅听到她的话,似乎十分新鲜,“嗯?”
聂小倩:“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夏安浅听到她的话,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问得真好。我若当真是那个书生,也与你无冤无仇,敢问聂姑娘,为何要那样害我?”
聂小倩一愣,正要说话。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夏安浅转身,看向亭子之外的燕赤霞,语气有些小得意,“怎么样?”
燕赤霞面无表情地走了上来,冷看了一眼被捆在榻上的聂小倩,语气平淡:“不怎么样,你刚才看起来像蜘蛛精。”
夏安浅:“……”
蜘蛛精他个头!
夏安浅瞪了一眼燕赤霞,但她心情好,并不想跟燕赤霞计较。她以前也试过用幻术,但是哪一次都没有像这次这样时间长,并且用得这么顺利。夏安浅忽然想起黑无常的话,她确实是从那本古籍上受益匪浅,实在不该再跟黑无常怄气。
夏安浅想,她也不是那种十分无理取闹的人。等下次见到黑无常的时候,她还是要对他好一点。毕竟,他们非亲非故,她得到黑无常的帮助已经够多了。再要无理取闹,估计要遭天谴。
这么一想,她原本对黑无常还十分怨念的心情忽然就变得云开月明。心里的郁闷散去,心情就好了不少。她施施然地走至亭子中的长椅,坐下。
及地长裙在地面上拖拽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又整了整缠在手臂上的披帛,看向聂小倩,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到底知道那千年树妖的什么东西,说吧。”
燕赤霞:“……”
要是这些个女鬼这么轻易地就说了,他还要那么头疼吗?
夏安浅看向不发一言的聂小倩,笑着说道:“其实我最讨厌长得比我好看的人了,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很乐意去折磨你的。但是我觉得,不管是人是鬼,大概都是觉得能不受皮肉之苦,那就不要去受比较好。”
聂小倩望着她那个嚣张的模样,抿了抿唇,不吭声。
“不愿意说?”夏安浅微微一笑,原本捆着聂小倩的几道白绸自动收紧,她被勒得感觉身体都快要爆炸。
燕赤霞看她的手段,倒是有些意外。
夏安浅望着不发一言的聂小倩,又说道:“你若是自己吸取了男人的精气修行,或许如今已经很厉害了,不可能连我的这点幻术都识不穿。所以你平时得到的精气,回去之后全部都献给了树妖,你这么帮她,她可帮不了你。你害死了那么多人,要是被冥府的鬼使捉到了,估计你永生永世都得在冥府之中服苦役。不,说是苦役还算好的,说不定你得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尽刑罚,日后只能沦入畜生道。”
聂小倩听着,面如死灰。
燕赤霞双手环胸,静静看着夏安浅一本正经地胡扯。虽然是胡扯,不得不承认,还是扯得有点水平的,至少她似乎击中了眼前这个女鬼的弱点。
“你适才问我,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如此害你。可那些被你吸走了精气的人,与你也无冤无仇,可你竟然还有此一问,那么你心中定然是觉得你那样做,是情有可原的。”
聂小倩一愣。
夏安浅侧头,清润的目光直直看进女鬼那双带着几分哀怨之色的眼里,“你甘愿被树妖所用,是不是因为你的尸骨被她控制?”
聂小倩:“跟你有什么关系?”
夏安浅:“当然有关系,唔,如果你是因为尸骨被树妖控制所以才作恶,那就说明你还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转世投胎。”
夏安浅的话一出,不止是聂小倩,就连燕赤霞也愣住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再好玩的把戏,天天玩也会腻。你天天这样用美色去蛊惑男人,吸取他们的精气,又不是为自己所用,难道心中不觉得厌烦?”
“冥府的鬼使大人黑无常,与我也算是有些交情。千年树妖在黑山之上,不止将黑山村的生气全部吸到了山上,你们这群女鬼还要将人家上山寻找水源的年轻人弄死了,冥府无端端多出那么多冤死之魂,鬼使大人早晚是要来修理你们的。”
聂小倩听到夏安浅的话,冷笑了一声,“他们其心不正,死了也是自找的。”
夏安浅却不理会她的话,“他们的死是不是自找的我不管,你如今是想死还是想活?”
聂小倩侧头,望向她。原本将聂小倩勒得快要爆炸的白绸稍稍松了松,她有些狼狈地喘息着,那双眼睛恨恨地看向夏安浅。
“你不杀我,难道他就会放过我吗?”聂小倩的目光看向旁边的燕赤霞。
夏安浅扫了一眼燕赤霞,“嗯,只要我不杀你,他就杀不了你。”
燕赤霞闻言,皱着眉头看向夏安浅。
夏安浅微笑着,话说得十分可恶,“他打不过我的弟弟。”
燕赤霞:“……”
第40章倩女幽魂(六)
很多时候,人都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身不由己,聂小倩也不例外。她在黑山已经有上百年的时间,这一百多年以来,她一直在为树妖做事,为了树妖勾引人间的男子,吸取他们的精元,然后再将精元献给树妖。
“姥姥的真身是一棵千年的海棠树,她手下除了我,还有其他的姐妹,有的是黑山上修炼成精的小妖,有的跟我一样是被尸骨都在她手里的孤魂野鬼,不得不听命于她。我因为一百多年前路经黑山的时候,被强盗杀死弃尸荒野,因为尸骨无人收拾,所以成了无主孤魂。姥姥将我的尸骨收了起来,我拿不到自己的尸骨,无法到冥府,更无法再次投胎为人。”
聂小倩身上的白绸已经被解开,夏安浅好整以暇地坐在长椅上,燕赤霞斜倚着凉亭的石柱,而在夏安浅的旁边,安风正一脸不痛快地揉着额头。
因为安风跟鲤鱼精不同,鲤鱼精是寻常妖物,法力也不高,黑山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树妖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狐疑。而安风不一样,他周身灵力充沛,稍一感应就能察觉到他的存在。虽然黑无常说树妖的妖力被封印了大部分,可是夏安浅和燕赤霞也拿不准那老妖物现在还有多少妖力,是不是足以让她感应到安风的存在。
谨慎起见,夏安浅就默许了燕赤霞在安风的额头上粘了一张黄不拉几的符咒,说是可以暂时掩盖他身上的灵力不让树妖察觉。安风开始还乐意,后来看到夏安浅将聂小倩逮着了,就不乐意了,一把将那张黏答答的符咒扯掉,十分委屈地望着夏安浅。
夏安浅望着他的模样,心里也觉得有些愧疚。于是变出了一团白雪帮他揉着脑门,“太脏了,对不对?”
安风扁着嘴接过那团白雪,胖乎乎的小身体倚着夏安浅的腿,睁着那双好奇的眼睛望着聂小倩。从前的时候,如果是遇见了一些为恶的孤魂野鬼,夏安浅也会随他一口吞噬了这些灵体。可自从金十娘的事情之后,夏安浅就开始严禁安风吞噬这些灵体。
安风已经百把年没尝过这些灵体的味道了,有些嘴馋地舔了舔唇,看得聂小倩心中一惊。
燕赤霞看着安风那个嘴馋的模样,觉得这对姐弟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夏安浅敲了敲安风的脑袋,淡声说道:“不许打鬼主意。”
安风闻言,也没有觉得多失望。很多时候,只要夏安浅陪着,他看着就像是一个单纯而可爱的人间稚儿。
夏安浅一边用手摸着安风的额头,一边问聂小倩,“我听说树妖的妖力被封印了,那是被谁封印的?”
“是被我的祖师爷爷封印的。”
接话的不是聂小倩,而是斜倚着石柱的燕赤霞。
夏安浅有些惊讶地看向燕赤霞:“你的祖师爷爷那么厉害,居然可以封印树妖?”
燕赤霞十分骄傲的模样,“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一派是浪得虚名吗?”
夏安浅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聂小倩。
聂小倩抿了抿唇,说道:“姥姥在一百多年前被一个厉害的捉妖师用法器所伤,大部分妖力都被封印,所以需要男人的精气来弥补。两个月前,姥姥说她很快就可以恢复了,让我们多为她找些精气,恰好山下村庄河水干涸,有壮年上山想饮水下山。”
燕赤霞:“所以你们就将他们杀了?”
聂小倩抬眼看了燕赤霞一眼,冷笑:“他们若不是心思龌蹉,又怎会让我们有机可乘?”
夏安浅想起当日在黑山下看到的景象,河水干涸,大地都已经因为干旱而裂开,庄稼早已枯萎。明明是阳春三月,可黑山村却处处了无生机,死气沉沉。
“山下干旱,是不是因为树妖的缘故?”
聂小倩垂下双眼,轻声说道:“我也不清楚。我不过是姥姥手下的其中一个,她也不过是因为我听话顺从,所以才对我好一点。很多事情,我不需要知道,只要按照她吩咐的去做就可以了。”
夏安浅倒也没有再为难她,即便是小小女鬼,百年来被树妖困在这兰若寺,也向往着有自由和重生的一天。夏安浅曾经被困在白水河两百多年,那时她觉得自己颇为凄惨,如今想来,跟聂小倩相比,在某种程度来说,她竟也算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