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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居没有想到,轩辕逸想要的还真的紧紧只是秋明月。杀了凤倾璃,掳走秋明月的孩子,然后逼迫她下嫁。想得不错,只是实施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难。
短暂的宁静过后,迎接而来的是厮杀和血腥。
整整半个月,皇宫每一日都会出现刺客,每一次都是小打小闹,对方似乎在玩一个很有趣的游戏。原本秋明月是想着还是让凤倾璃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比较好,毕竟他现在是大昭的太子,无论他和自己关系如何,涉及到两国邦交之事,总归那些大臣不会多说什么。大不了就是反对他继续住在自己的寝宫而已。但是凤倾璃却说,他在大昭有替身,如果现在贸然暴露自己的行踪,只怕对凤倾寰会有影响。他此次就是以自己为饵,诱出凤倾寰,一举歼灭之,万不能就这样前功尽弃。
第七次暗杀,御林军将静曦宫那些杀手尸体收拾干净出去后,凤倾璃才从屏风后转出来。手里还抱着两个婴儿。
秋明月刚洗了手,回头对他笑了笑。
“你确定就这么躲着?现在凤倾寰差不多已经到大昭了吧,以平安侯和凤倾玥的本事,要抓他不难,你用不着继续隐藏。况且轩辕逸既然已经知道你来了西戎,定然会给凤倾寰消息。如今你的行踪,只怕天下皆知了。”
“知道就知道。”凤倾璃浑不在意,抱着孩子坐在软榻上。
“你让我现在出去,虽然涉及到两国邦交,那帮大臣是不敢提出什么异议,但好歹不会允许我再住在你寝宫,得不偿失,还不如就这样隐秘得好。”
秋明月无奈摇头,“如今正是敏感时期,你住在这里,我整天让那些宫女全都出去,时间久了人家只怕早就起疑了。”
“那又怎么样?”凤倾璃无所谓道:“反正你是皇帝,那些人又素知你行事不按章法,哪里会在意这些事?在宫里呆久了,她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而且这后宫又没有妃子什么的,外臣又不能随意踏入,能出什么事?燕居现在还顾及不到这些小事。”
“小事?”
秋明月从他怀里接过尘儿,道:“她的目的可是你,还小事?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只有住在我这儿我才放心,你这次出门带的人定然不会太多。燕居现在已经没有耐性了,只要能杀了你,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又不免有些忧心,“她大概觉得只要你死了,我就能乖乖听她的话了。面对这样一个心灵扭曲又执拗的人,咱们防不胜防啊。”
她先后给两个孩子喂了奶,哄着他们睡着了,才道:“我现在有些搞不明白轩辕逸究竟想做什么了,这几次的刺客看起来既不像是燕居的人,也不像是他的人。按理说他们要互相陷害,怎么会都不用自己的人呢?怪哉怪哉!”
“有什么可奇怪的?”凤倾璃脸色有些冷淡,眼底闪过几分阴霾。“两个都是人精,一个想逼你就范,一个想得到你。”
秋明月若有所思,“哎你说,轩辕逸都到帝都城外了,我是不是该派人去迎接他?好歹人家是来祝贺我的嘛,我也该表示点诚意才是,对吧?”
凤倾璃立即板了脸,“不许。”
秋明月翻了个白眼,“我是让礼部安排,又不是我亲自去。”她眼波一转,又上上下下打量他,“不然你也装作大昭使臣,我亲自去接你?”
凤倾璃仔细的想了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秋明月好笑的看着他,“好啊,那你现在就去准备,记得要高调。”
“不要。”
凤倾璃眨眨眼,“我还是就留在你身边最好。等大昭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到时候你记得也要和我一起走。”
秋明月以手支着下巴,“麻烦完了你才回去?真够悠闲的。”
“那有什么办法?”凤倾璃一把揽过她,“我要不来,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乖乖回到我身边,我只有亲自来接你了。”
秋明月笑笑,没有接话,眼神有种冷漠的苍凉。
“萱萱?”
凤倾璃看着她,一瞬间觉得她离自己又似乎好远,就像一阵风。心里涌上恐慌,他不由得拥紧了她。
“不要露出这样的眼神,不要…”他会害怕,尤其是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以后,他更为害怕。从前她虽然离开他,但是只要她还在这个世界,他就有办法找到她。但如果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即便他上天入地都无法找到她,那他该怎么办?
秋明月愣了愣,随即了然。自从告诉他自己是从异世穿越而来的灵魂,他就经常这样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对此,她只能叹息和无奈。
“我答应了不离开就不会食言,子靖,你不用害怕。”
凤倾璃紧抿着唇不说话,眼底有着隐忧和恐慌。
秋明月也知道说再多都无用,只拍了拍他的手,道:“我不想再跟他们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了,还是让轩辕逸进城比较好。拜帖都递了,我总不能无动于衷,明日我就让三哥亲自去迎接他。在西戎,不怕他翻出天来。”
凤倾璃不说话,算是认同。
翌日,端木弘带着礼部官员去迎接轩辕逸。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轩辕逸却早在三天前就和燕居分道扬镳,如今已经等在城门口。当端木弘见到轩辕逸的时候,他穿着太子明黄蟒袍,举手投足之间雍容高贵,神色淡然自若,不见丝毫异样。端木弘瞥了眼他身后的仪仗,想着如果轩辕逸真的勾结燕居的话,他立即就可以把轩辕逸抓起来然后让轩辕老皇给个说法。但是如今却——
想起那日在大昭轩辕逸挟持自己,虽然说自己只是配合演了一场戏,但是想想还真不是滋味。现在见着了,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端木弘笑嘻嘻的上前,“大皇子殿下,哦不,现在是太子殿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轩辕逸笑得温和可亲,“有劳王爷挂念,本宫甚好。”
端木弘瞥了眼他身后,很是诧异道:“久闻殿下对兰侧妃很是宠爱,走到哪儿都带上佳人,这次怎么…”
轩辕逸从容道:“本殿此来是恭贺贵国陛下喜得龙凤,区区一个姬妾,恐会碍了陛下的眼。”
端木弘似笑非笑的睨着他,想着这轩辕逸表面看起来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实际上心思如狐,这话说出来还真是令人不多想都难。他轩辕逸宠一个侧妃关小七什么事?偏偏他又说得这么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七看见了李兰芝会吃醋。
心里百转千回,脸上却丝毫不显。
“殿下千里迢迢而来,我皇甚喜,已经设了筵为殿下接风,殿下请。”
轩辕逸含笑点点头,坐上了宫里派出的轿辇,一路浩浩荡荡的往皇宫而去。
此刻,秋明月正在自己的寝殿里,和凤倾璃逗弄着两个孩子。红萼撩了窗帘走进来,“小姐,轩辕太子已经到了。”
“让他等着。”
凤倾璃脸色不好,冷冷道。
红萼苦着脸看向秋明月,遇上这样一个姑爷,真是她这个做丫鬟的悲哀啊。偏偏姑爷又是个爱吃醋的。
秋明月瞪了凤倾璃一眼,“让三哥好生招待着,我换了衣服就去。”
“是。”红萼松了口气,赶紧退下。
凤倾璃脸色很臭,“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秋明月已经开始换装,这种场合,她是要穿帝王礼服的。“你就在这儿,一步也不许离开。轩辕逸想分散我的注意力,燕居大概会趁这个时候来劫走尘儿和绾儿,你可一定要小心保护好绾儿和尘儿。”
凤倾璃很是郁闷,“你就让你三哥接待端木弘不就行了吗?非要你亲自去?他不配。”
秋明月知道他又开始别扭了,不想和他计较。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现在以大昭太子的身份出使西戎,我保证会对你更殷勤。行了大少爷,关乎国家礼仪之事,就算我想偷闲那些个大臣也不会再允许我在这种事情上任性。我走了,你好好照看孩子。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我跟你没完。”
说完后她便离开了。
宏光殿,是皇宫举行宴会的场所。轩辕逸好歹是一国太子,又是千里迢迢而来,这种宴会,文武百官都要参加。
夜色降临,宏光殿里珠光璧辉,觥筹交错,舞姬在舞池中央娉婷起舞,大臣们言笑晏晏,一派歌舞升平。
轩辕逸身为使臣,身份尊贵,自然位于上首,他身边坐着的便是端木弘。两人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心思如狐,看起来都在笑,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实际上呢,三杯酒下来,各种看不见的刀枪剑影已经经历了无数遍。
这时候,太监鸭嗓般的声音高呼。
“陛下驾到——”
轩辕逸正端着酒杯和端木弘说话,闻言面色有几分松动,周围的大臣已经起身跪下。随即就听到有脚步声款款而来,听那声音很慢,然而衣袂带风间,那人已经走到近前。
火红色的裙裾,金光闪耀的飞龙。再往上,是尖翘而精致的下巴,嫣红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流光。
他眼神往上,想要再次膜拜那样一双慵懒醉人又波光潋滟的眸子。然而那人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脚步一晃身影便已经闪了过来,直直迈上了阶梯,然后转身,坐下。
百官高呼。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明月高踞上座,冠冕垂下掩盖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的容颜,只响起慵懒而淡然的嗓音。
“平身。”
“谢陛下。”
所有朝臣又坐回自己的位置,轩辕逸也如梦初醒,起身走到正中央,面上笑容如故。
“闻得陛下去年喜得龙凤,本殿特代表轩辕祝贺陛下之喜,并备以薄礼,望陛下莫弃。”
身后有使臣拿出两个盒子,太监将礼物呈了上去,秋明月只是淡淡看了眼,挥了挥手,太监便退了下去。
“有劳殿下跑这一趟,朕感激不尽,殿下请坐。”
轩辕逸点头坐下,抬头的瞬间脸上又挂满了淡淡笑容。
“去年一别,如今已是一年,陛下风姿更甚从前。”
周围的声音慢慢静了下来,表情不一。
秋明月淡然自若,“多谢殿下夸奖。”
她举杯,声音慵懒而妩媚。
“殿下远道而来,敝国上下不甚荣幸。朕替朕的孩儿多谢殿下一番好意,敬殿下一杯。”
轩辕逸也举杯,“陛下客气。”
隔着冠冕,秋明月居高临下的打量轩辕逸。他穿着一身华服,玉冠束发,眉如剑眼如潭,皮肤白净唇色如樱。笑起来的时候,就恍如四月樱花纷飞,眼神又如海波荡漾,柔柔如海藻。这样的男子,无论在什么地方,即便是身边坐着气质容貌与他不相上下的端木弘,也难以掩盖他独特的雍容华贵。
一杯酒下肚,朝臣又开始饮酒作乐,并不多言。这种宴会在西戎很少,又是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说实话,但凡有几分忠义爱国之人,这个时候都高兴不起来。但是轩辕逸此刻来访,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心里纵然惶惶不安,却也不能在别国太子面前失了风度让人看了笑话去。
文臣就是这样,死爱面子活受罪。
秋明月放下酒杯,手指铃铛如玉,比那白玉杯还要晶莹白皙,令人想起雪山上的碎雪和山上满天飘飞的蒲公英。温柔与清冷兼并,艳丽与高贵相融。
她的气势,她的威严,她的美丽,足以震慑所有人。
“说起来,当年朕流落民间,寄养于大昭秋府之时,与殿下还有一段兄妹情谊,不知殿下可曾忘记?”
周围的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有意无意的将目光在轩辕逸和上方的女帝陛下来回打量,搞不清楚这个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陛下又想做什么。
轩辕逸目光从她指尖收回来,抬头淡淡一笑。
“自是不敢忘。”
冠冕垂下,华丽珠光闪闪烁烁,点在她唇上,映出一抹凄艳的美。
“呵呵…这样算起来,绾儿和尘儿还得唤陛下一声舅舅呢。”
端木弘抬头看了秋明月一眼,小七又想做什么?
轩辕逸唇边笑意微凝,复又点头道:“陛下说得极是。”
秋明月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轩辕逸又突然话音一转,“就不知道本殿可否有幸见见两个侄儿侄女,陛下天人之姿,想来皇子和公主定然也长得非常可爱。”
秋明月摇晃着白玉杯,唇边笑意不变。
“哦,他们两个啊,现在已经睡了。殿下若是想见他们,只怕得等明日了。”
“无妨。”
轩辕逸不在意的笑笑,“机会有得是,不着急。”
他目光笑意流淌,看似不经意,实则每一分笑容每一个眼神都专注的落在她身上,仿佛要穿过那些厚重的冠冕看清她熟悉而陌生的容颜。
一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也可以改变很多人。一年的时间,他做了轩辕的太子,她做了西戎的女帝。他一步步算计,只为能拥她入怀,和她一起并肩看这天地浩大。而她却在静曦宫中,为他人产子。
她生产那一日,他在窗前站了一夜。钻心裂肺的疼痛源源不绝从胸腹中传来,几乎要湮灭了他所有理智与冷静。
他想起当年在秋府初遇,她望过来的那一眼,震惊而回忆,怀念而歉疚。就那一眼,却从此成为了他此生的梦靥和执着。
从前的种种,他从未忘记过。当初无奈离开,他想带她走,想给予她宁静的生活,他会保护她呵护她将她当做心尖至宝。然而她从未给过他机会。
时间流逝,三载光阴催人老。
三年的时间,他不断的强大,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将她从那人怀中夺回来。然而三年的时间,他却也离她越来越远。
去年相遇,她看着他的眼神还有那么几分熟悉。然而短短一年,即便是隔着冠冕,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眼神只是淡漠而冰冷的落在他身上。
不,即便是漫不经心的眼神,她都不屑于给他。
如今的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路人而已。
从踏上西戎的土地开始,他就想象着再次相见,会是何种场景?今日在这华丽的宴会上,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身影,然而他却悲哀的发现,即便是在她眼中,都无法映上自己的倒影。
这样的认知让他恐慌,让他害怕。他努力的微笑,才能掩盖握着酒杯颤抖的手,以及想要冲上去将她紧紧纳入怀中的冲动。
上次见她,她穿着世子妃命服,代表着她已为人妇的身份。今日,她穿着帝王的朝服,仍旧是两国之隔。只是今日不一样的,是他们都已身为上位者。说什么来贺喜,实际上只不过是他过于思念她想来看她的一个借口而已。
然而这些,他却无法告诉她,因为她不会相信。
曾经想过,把她的孩子掳走吧,或者是助燕居杀了她的孩子。她会痛会恨,但是他不会让她绝望,因为他会用他所有的爱来填补她心里的创伤,他会给她很多孩子。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然而他却也知道,她那样坚韧而倔强的女子,如果丧失了自己的孩子,只会痛不欲生,也会很他。他这一生,都无法再拥有她。
不,他想给她幸福,想给她快乐,而不是无休无止的痛苦梦靥。
凤倾璃的孩子又如何?只要那个人死了,他会将她的孩子视如亲生,只要她给他机会,他会给她这世界上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可知道,江山皇位,不过是为了争取她的工具而已。
她让他放弃,可已经付出的感情已经交出去的心,又如何收回?
不能,忘不掉也放不了,那么,就此沉沦吧。哪怕,那是一个无休无止的噩梦,他也不愿意醒来后再面对那些冰冷永远没有尽头的黑夜。
酒过三巡之后,秋明月又状似无意的问道:“听说殿下在帝都城外碰到了我西戎叛贼燕居?”
此话一出,大殿陷入了沉寂。这件事几乎文臣武将都知道,轩辕逸和燕居遇上,并且似乎还有所合计。燕居的大军已经在帝都城外,不日就会攻入帝都。轩辕逸和燕居走得近,指不定是有什么阴谋。只不过人家是打着祝贺女帝诞下龙凤胎而来,陛下没有开口,他们也不好询问。如今陛下问了,他们也有理由发难了。
轩辕逸却没有丝毫尴尬或者心虚,仍旧笑容可掬道:“本殿正要好陛下说起这件事。”他目光淡淡扫过群臣,又似乎谁也入不了他的眼,而后他目光重新落在秋明月身上。
“去年听说陛下产子危难万分,国师意图对陛下和皇子公主不利,本殿甚为担心。后又闻贵国国师叛变,想着昔日本殿和陛下好歹有着兄妹情分。陛下有难,本殿岂能坐视不理?是以才急急赶来,助陛下一臂之力。”
秋明月不置可否,群臣却目露异样。大昭国风保守,女子出嫁前不得见外男。当初陛下还未入宫祭拜皇氏宗祠,只是大昭一个世家之女。而轩辕逸那个时候,与陛下正好是兄妹。陛下不知自己的身世,轩辕逸却是知晓自己是轩辕流落民间的皇子。同一屋檐下,风华独具的少年,对豆蔻年华如花似玉的少女产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去年大昭已逝太后寿宴之上,轩辕逸公然向大昭孝仁帝提起联姻,对象就是他们的陛下。
如此看来,轩辕逸对他们的陛下是情有独钟。只不过那个时候陛下是有夫之妇,是以拒绝了轩辕逸。如今陛下对那个大昭太子究竟是个什么心思,谁也不知道。只怕轩辕逸念着兄妹之情是假,借此机会向陛下示好是真吧。
轩辕的拜帖是去年接近年关的时候递的,本以为轩辕逸会在年后赶来西戎,却没想到他连过年都没有在轩辕,急匆匆的来了西戎。这番举动,倒是像极了一个男人为了心爱女人马不停蹄的追逐。如此一来,是否轩辕逸此次根本没有什么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他们的陛下?
“哦?”
秋明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冷笑,轩辕逸,你还真是会做戏。好一个痴情的太子,三言两语就打消了这帮大臣的戒心。果然不愧是从小就学习帝王之术的皇子。
“这么说起来,朕可要好好感谢殿下了?”
轩辕逸从容应道:“陛下既然还记得昔日情分,就不必言谢。”
秋明月口中的昔日情分是指兄妹之情,然而这几个字从轩辕逸口中说出来,就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秋明月眼神已经冷了下来,声音却还淡定。
“既然如此,朕听说燕居曾厚待陛下,陛下既是为助朕而来,为何不就此擒拿反贼,以慰我西戎上下?”
这就有几分质问的味道了,那些朝臣也都一个个的把目光落在了轩辕逸身上,带着疑问和敌意。
轩辕逸仍旧笑着,不急不缓道:“陛下也知道,燕居夫人武功高强且心思难测。论武功本殿不是她的对手,论人马,她有几十万大军,而本殿虽然是来助陛下擒拿反贼。但为安西戎上下朝臣百姓之心,也不好大军入境,以免西戎人人惊惶。是以不敌外贼,无法助陛下擒此心腹大患,本殿很是愧疚,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秋明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殿下言重了,这本就是我西戎之事,殿下有此相助之心,乃是我西戎万民之幸,何来怪罪一说?”
她眼神轻飘飘的看了眼正在跳舞的舞姬,懒散的向后靠了靠,道:“殿下远道而来,如此宴会上,咱们还是不要谈公事,以免坏了兴致。我西戎的舞姬,不知道可否入殿下的眼?”
轩辕逸作势很认真的观看场中的误导,舞姬们接触到他的眼神,都纷纷以为是在看自己,跳得更卖力了,腰肢摇摆如柳,步履如踏白云,轻纱慢拢如坠幻梦之中。那一张张翩然丽红的容颜,裸露的玉臂,妩媚的眼波嫣红正待采撷的红唇,无一不是对男人致命的诱惑。
轩辕逸一眼望过去,似乎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看了个彻底,又似乎只是云烟过处,谁也没入得了他的眼。他收回眼神,淡淡一笑。
“自是极好的。”
秋明月似乎笑了一下,身边宫人给她斟了酒,她端着酒杯,慢吞吞道:“殿下这话可有些言不由衷。”
“陛下误会了——”
轩辕逸话还没有说完,秋明月就轻笑着打断了他。
“其实别说殿下,就连朕也觉得乏味得很。”她眼神里笑意似乎藏不住,即便是隔着冠冕,也让人能想得到她此刻慵懒神态下醉人的眼波微熏的脸颊,组合起来就是十足的风情魅惑。
轩辕逸被那声久违的轻笑摄住了心神,努力克制的心跳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跳动,眼神也再难从她身上移开。别说他,此刻这大殿的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上方的女帝身上。虽然秋明月登基已经好几个月了,但是严格说起来,这些大臣很少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无论是从前接受册封或者登基上朝,她都穿着朝服,头戴冠冕,遮住了半边容貌。而身为臣子,是不可以与陛下正面相对。大臣们只是隐约从那稀松的冠冕后看见陛下绝代之姿,然而却从未看过她素装朝天的样子。他们只是朦胧的透过那些华丽的朝服和珠光冠冕后看清那仿佛是上天精心打造的无暇五官。没有人,能够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组合起来。
只有后宫中的宫女知道,他们的陛下有着这世上所有女子都难以企及的倾世之容。而她的作为,更是西戎的骄傲。
没有人,看见或听见陛下这般清脆的笑声。那笑声如山涧清泉,又似隔世吹来的温暖的风,将这一刻的繁华奢靡,通通扫净,只留下那天籁之音,化为唇边杨柳般的弧度。
“每次都是这些舞蹈,再美也没有了新颖,难怪殿下不喜。”
轩辕逸不答,脑海中还回荡起方才她清脆的笑声,想起那样的笑添在她柔软的唇边,该是如何靓丽的风景?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揭开她额头下垂下的冠冕,将那笑容尽收眼底。
隔着一张桌子,三步台阶,不过咫尺之距,他却觉得那是天涯之遥。那是红尘彼岸的距离,隔着千山万水,他穷极毕生,也难以达到的距离。
握着酒杯的手在颤抖,杯身已经碎裂,然而清冽的酒却没有溢出来。
端木弘垂眼一瞥,扬了扬眉。
看不出来,轩辕逸这样克制的人,居然也有这般迷茫失态的时候。
果然,情字伤人啊。
他想着,待会儿是不是要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阿璃?嗯,以那小子爱吃醋的性子,只怕又要闹得不可开交了。
似乎,有好戏看了呢。
他端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那些舞姬退下。突然开口,“陛下,我西戎多有才貌双全的女子,不如让她们展示才艺,作为款待轩辕太子之礼,也尽我西戎一片诚挚感谢之心,陛下以为如何?”
秋明月点头,“甚好。”
她话音一落,那些席间的官家闺秀一个个的都兴奋了,姣好的面容上都带着羞怯而喜悦的笑。无论是哪个国家,这种宫宴上,也就相当于变态的相亲宴。所以,那些大家千金自然早就准备了一身的才艺,就等着拔得头筹惊艳四座。
许多人的目标,自然是端木弘这个目前为止西戎唯一且还没有正妃的王爷,那是众多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所以秋明月一个眼神落下,立刻就有女子款款站了起来。身穿白色纱裙,腰间用水蓝丝软烟罗系成一个淡雅的蝴蝶结,墨色的秀发上轻轻挽起斜插着一支薇灵簪。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眼神清清冷冷似月色,唇色嫣红如血。
她一站起来,那些打扮得风姿各异的女子都相形见绌,暗淡了颜色。
这女子秋明月认识,赫然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王家三小姐,王清羽。
“陛下。”
她微微福身,声音清冷却不失尊敬。
“臣女愿意一曲为此宴锦上添花。”
秋明月端着酒杯,却是看向端木弘,眼神里趣味儿十足。端木弘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咳一声,笑道:“王姑娘乃我西戎有名的才女,本王也久闻王姑娘弹得一手好琴,今日拖轩辕太子的福,我等才有幸能够聆听王姑娘的琴音。”
王清羽一听这话脸颊迅速飞起两团红晕,眼波荡漾如春水,弥漫着欣喜而羞怯的笑。
“王爷夸赞,清羽不甚荣幸。”
秋明月忍不住笑了,再冷的美人,在自己倾慕的男子面前,也会柔化成一团云。
她瞥了眼笑得很温和的端木弘,突然灵机一闪,笑道:“是吗?朕久闻王姑娘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听起来,三哥好像对王姑娘很是了解啊?”
她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酒杯,眼神如云般飘渺。端木弘一听她这语气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道:“王姑娘才名远播,整个帝都家喻户晓,微臣也是无意听过几次才知晓的。”
声名远播你要听好多次才记住,明显的不把人家放在心上。
王清羽方才醉人妩媚的眼波已经暗淡下来,好好的一张美人脸顷刻间就成了一脸怨妇神情。
她心中叹息,命人摆了琴,道:“朕当年流落民间之时,姑母细心教养,也曾习过琴棋书画,对这古琴尤为喜爱,只是好久不碰了,都生疏了。今日难得能听王姑娘弹一曲,也让朕回味回味昔日之景。”
“是。”
王清羽不愧是大家闺秀,自是一番玲珑之心,知道秋明月在给她台阶下,立即从容坐下。看着身前古琴,她坐下的姿势优雅而端庄,鬓上的珠钗垂落而下,漾得肌肤如水如玉,红唇似朱似血。眼波似在琴弦上流连,又在不经意间看了眼端木弘。见他依旧如往日般面带笑容,眼神似迷恋这满殿的繁华,眼底却又隐隐的不屑。
这样的男子,她恋慕了多年,却从未入得他的眼,走进他的心。
今日,她就要让他正视她。让他知道,她不是和其他女人一样的庸脂俗粉。她有足够的资本,配得上他。
十指纤细如葱跟,拂过如丝的琴弦,乐声悦耳清脆,涤荡着一抔心事,四分闲愁五分诉说。再加上那流荡的眼波,不时露出幽怨控诉的神情,唇边凄怨的笑意。
这样一幅美人弹琴的画面,有几个男人不动心?
秋明月扬了扬眉,没想到这王清羽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这般琴技,世上鲜少有人能及。她又看向端木弘,果然见端木弘也看向弹琴的王清羽,眼底难得的有着几分欣赏。
她无声的笑了笑。这个王清羽,很聪明,也有几分心机,不过和她那个狐狸三哥比起来,只怕还嫩了点。
要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动心很容易,美貌、才艺、迥异的性格,都可能让男人的眼光驻足。然而那也如花开花谢,迟早有凋零的一天。然而如果让一个男人欣赏,而不断的挖掘自己的优点吸引之,则可以让一个男人情牵。
时间嘛,就看那个女人的本事了。
王清羽,想要得到端木弘的心,难。
琴音忽然转为清越,似激荡的泉水击打在大石上,奏乐出悦耳的曲音。从这琴声中,可听出弹琴的主人心悦神往,早不负方才的凄美而动人。
有不少懂琴的人都不由得在心中叹息,弹琴也是一门艺术,懂得古琴的人都知道。古琴被来就适合演奏略带伤感的歌曲,而且切记中途转换音调风格,除非琴技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否者很容易破坏先入为主的感官意识。而王清羽,虽然弹得一手好琴,却很明显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
她因得到了端木弘的正视而心生喜悦,是以忘记了自己最初的风格,却生生破坏了自己最初的成绩。
端木弘已经移开目光,眼底有些空茫和微微的讥嘲。
秋明月却有些怔忡,王清羽的手法…似曾相识。
记忆忽然飘远,耳边似乎又回想起昔日的欢声笑语,和这大殿的觥筹交错格格不入,却又那般清晰而刺心。
她已经放下了酒杯,眼神淡漠而怀念。
一曲终了,王清羽站了起来。
“臣女献丑了。”
秋明月恍然回神,看着王清羽,眼神几分迷茫。
“王姑娘的琴声,让朕想起一个人。”
王清羽有些讶异,随即道:“能令陛下怀念之人,定然对陛下很重要。”
秋明月笑笑,“她是朕的朋友。”她看着王清羽,眼波流动之间又有笑意款款。
“算起来,比你还小几个月。”
王清羽抬头。秋明月目光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飘向了远处。
“她叫凤倾瑶…”
端木弘原本正在和旁边的轩辕逸说话,此刻听见这三个字,忽然一顿,抬头看向秋明月。其他人也看向她,所想却不同。凤,是大昭皇室姓氏。
秋明月话说到一半就顿住,又淡淡道:“她也弹得一手好琴,手法…和你很像。”
王清羽低下头,“能让陛下感怀友人,是臣女的荣幸。”
秋明月笑笑,正准备说什么,端木弘突然道:“陛下既然喜欢王姑娘的琴音,不如让王姑娘日后日日进宫为陛下弹奏一曲,也可消陛下日日操劳之苦。”
王清羽一怔,随即一喜。端木弘经常入宫和陛下商议朝政,如果自己能日日进宫,也就是说…卫王,终于正视自己了吗?
秋明月也是一怔,她不认为端木弘看上了王清羽。而王清羽已经跪了下来,“如此,臣女万分欣喜。”
厄?
秋明月无奈,只得点头。
“既然如此——”
这时却有侍卫急匆匆而来。
“报——”
他跪在地上,满脸焦急惊慌。
“陛下,叛贼已经攻入帝都——”
群臣哗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