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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光线昏暗,却也不敌他此刻眼神的黝黑深沉。
秋明月垂下眼睑,没有看他这一刻的眼神,但也能感受到他刹那间微微错乱的呼吸和心绪的波动。
“你还记得你师父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的话吗?还有他那个时候的表情,我总觉得怪异。”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燕居说我的容貌和大倾开国皇后很相似,但是我觉得他看着我的眼神不止是因为对我容貌的惊异。还有另一种,我说不出的感觉…他早就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凤倾璃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微微又用力了几分。
秋明月抬头看着他静谧沉暗的眸子,“你不是说你师父素有半仙之称?所以我怀疑,我的穿越是不是他捣的鬼?而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凤倾璃忽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唇凑近她耳边。
“别想这些了,传到桥头自然直,你若是想知道,以后亲自问他就好了。”
忽然想起什么,他嘴角牵了几分笑意。
“不过那老秃驴似乎又在闭关,轻易是不出宝华寺的,你要是想询问这些个事,就得随我回去…”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秋明月无奈。
“我现在还不能走。”
凤倾璃点点头,“我知道你要对付燕居。”他顿了顿,眼神越发黑沉,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
“萱萱,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有些事,不必你去承担不属于你的罪过。”
秋明月浑身一震,想起那一夜她亲手杀死的端木老皇。那个时候司徒睿在她身边,司徒睿是他的人,自然会将这些事告诉他。
她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又想起那一夜那个老人死不瞑目的双眼,想起那些血腥厮杀…
身子忽然一暖,他紧紧抱住了她,语气有着浓浓的疼惜和自责。
“我该早点来的,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对不起,萱萱,对不起…”他一个劲儿的道歉,眼神里满是愧疚和痛悔,以及愤怒。
“司徒睿,他竟然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承受这些罪,他当时在干嘛?可恶,我定不饶他。”
他也不瞒她,反正她已经知道这些事。就如同她说的,他们是夫妻,本就该坦诚相待,如果他们以前能够放弃那些所谓的顾及和苦衷,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险些决裂的地步。
“萱萱,我不是要在你身边安插眼线来监视你。我…我只是担心你,我放心不下。我怕你一个人…”
“我明白。”
她微笑着抬头,目光如水波温柔如棉絮。
“我都懂,所以,不必解释。”
凤倾璃低头看着她,知道她此刻虽然笑着,但是心里却承受着蚀骨的疼痛。她从来就是这样,无论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罪都一个人担着,从来就不会告诉他。
她总是那样坚强倔强又固执,几乎让人忘记,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她也需要依靠。
“不要怪阿睿了,他帮了我很多。”
凤倾璃立即不满了,有些吃味道:“阿睿?叫得好亲密。哼,我让他帮你,不是让她趁机接近你占你便宜。看来他还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秋明月翻了个白眼,“他不跟在我身边怎么帮我?你不要无理取闹了。我刚到西戎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他如果不跟我走得近点,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得到了整个章王府的支持,我怎么能安稳到今天?就连我们的孩子,只怕也…”
她想起生产那一日的惊心动魄,不由得有些黯然。
“我弑君那一夜,他其实也想代替我的。但是他谨记自己的责任,他是代表你接近我的。如果他杀了我的父亲,就等同于是你杀了我父亲。到时候即便是碍于世俗,只怕我跟你也难免膈应。他可是一心都忠诚于你这个主子,你还怪他不尽心尽力?我身边要是有这么个时时刻刻都为我着想的属下,我睡着了都得乐醒,你还不知足。”
凤倾璃默然,半晌低低道:“萱萱,其实你不用那么做的。”那个时候端木老皇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她根本就不用再多此一举。
“我不能赌。”
秋明月淡淡道:“哪怕只是一刻钟,都能让他将我有身孕的事公诸于众。而那个时候,我没有掌权,根本无法对抗整个西戎朝堂的质疑和逼迫。他们不会让我以死谢罪,只会让我打掉腹中的孩子。而我,又怎么舍得?”
她闭了闭眼,“他是我的父亲又如何?当初为了他的皇位江山将我抛弃,也间接害死了我娘,我凭什么要对他感恩戴德?再说,他的女儿早就死了。我只是寄宿在他女儿身体里的一缕灵魂而已,即便是有这具身体的记忆与感情。但是思想却是我自己的。”
她顿了顿,吐出一口气,声音开始变得轻柔。
“我背着这个身份被燕居控制了那么多年,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我不反抗,等待的就是为人鱼肉的下场。燕居当初收我为徒,不过也是为了利用我。”她冷笑一声,“为了她所谓的复国梦想,用尽心机与手段,对我又是逼迫又是威胁。到头来,就连我所在意的家人,都是他们早就布置好的筹码。呵呵…多讽刺的笑话。”
凤倾璃疼惜的抱着她,“萱萱,忘记那些事,既然你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那么从前那些恩怨都跟你无关,忘记那些事,你没有错,也没有罪,而有罪的人——”他眼里迸射出冷冽而仇恨的暗流,“她们还在逍遥法外,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的,我也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担。”
他单手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紧紧胶灼她的脸,一字一字道:“从现在开始,我要陪在你身边。不许你再冒险,不许你再伤害自己,不许——”
她扑哧一声笑了,“我突然发现,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
他幽幽的叹息一声,“想要我不啰嗦,行啊,以后你天天在我身边监督我,我保证不再啰嗦。”他眼神暧昧又温柔,“你知道的,我向来对你言听计从。娘子有吩咐,不敢不从。”
“油嘴滑舌。”
秋明月拍开他的手,静默了一会儿,才低低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我是说,我娘…燕居,她是我的…”
“嗯。”
他轻轻打断她,眼神复杂而怜惜。
“知道。”
秋明月沉吟半晌,似讶异也似了然。
“容烨也知道?”
“嗯。”
凤倾璃点点头,沉吟道:“燕居虽然有些偏执,但是以她的行事作风,对你在西戎的所作所为,太过纵容和隐忍了些。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想要复国,整个西戎皇室的人都是她的希望,她为何独独对你特别?”
他又顿了顿,“其实曾经容烨查过你娘,不过由于是他国秘辛,而且你娘的身世本就有些神秘,当时你娘入宫为后的时候朝中上下没一个知道她身世的,查起来就有些困难。更何况那个时候我想要的只是报仇,根本就没时间去关注别国皇室秘辛。若非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不会再次秘密调查。”
“我离开的时候,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娘的身世吧?是因为当初肖太后那一句燕居已经嫁人的话么?”
“当时我只是隐隐有些奇怪。毕竟在天下人眼里,燕居当初和先皇有太多的纠葛,谁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嫁人。而且她那么出名的人,连嫁人了都没有人知道。我们自然也不会想到你娘就是她的女儿。直到太后说那句话,再加上燕居对你那些没有必要的隐忍和纵容,我才让人秘密调查。终于在前不久查出真相…”
秋明月抿唇不语。
“萱萱。”他忽然开口,“你的本名叫什么?是不是就叫沈青萱?当初你救容烨的时候告诉他的名字,其实是你本来的名字?”
“嗯。”
他突然转换话题,让秋明月有些诧异,而后下意识的点头。
“我是孤儿,父母早就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爷爷将我养大的。”想了想,她又低低道:“以前爷爷也叫我萱萱。”
凤倾璃愣了愣,随后越发怜惜的拥抱她。她正是因为没有了父母的关爱,所以才会那么在意沈氏,以至于被燕居控制吧。
“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绾儿和尘儿。不,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似想到了什么,他又皱眉,摇摇头。“算了,还是不要了,就绾儿和尘儿两个就够了。”
“为什么?”
她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很喜欢孩子么?”
凤倾璃静默看着她,眼神里满满的疼惜。
“你生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差点去了一条命,而我那个时候还没有陪在你身边。”他深吸一口气,想起那日突如其来近乎绝望的心痛,仿佛灵魂从肉体生生抽离的痛。那种滋味,他再也不想尝试。
“我不想看你痛。”他将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有些闷闷道:“你痛,我比你更痛。所以,以后咱们都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她想笑,又想哭,最后蹭了蹭他胸口,道:“好啊,那你能忍得住以后不碰我?”
凤倾璃脸色立即就变了,似乎纠结又似乎挣扎。不碰她?怎么可能?他巴不得天天都这样抱着她时时刻刻都把她揉进骨子里才好。她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太小,不让他碰,没尝过那种滋味的时候,他还能忍。后来阴差阳错,他们圆了房,他更是食髓知味,再也戒不掉。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夫妻,夫妻房事,天经地义。
“不是可以避孕么…”他有些脸红,毕竟这种事一般情况下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避讳的。他又不想再让她因生产而那么痛。上次他没有亲眼见到都几乎发狂,如果再有一次,他肯定会崩溃。
秋明月这次真的笑了出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女人生孩子是要过那么一关,不过第二胎就要容易得多了。尘儿先出生,我生他的时候的确吃了些苦头。不过绾儿出生的时候很顺利,以后都不会这么艰难的。再说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想那么多干嘛?还是顺其自然吧。你以为女人怀孕跟吃饭那么简单,想有就有了?”
“说得也是。”
凤倾璃笑笑,又想起方才自己缠了她那么久,她应该累了吧,不觉就有些心疼。
“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嗯,”秋明月应景的打了个哈欠,她还真的是累坏了。这个人,每次都这样,分别一次得将她折腾得浑身酸痛得没有丝毫力气。这一次还好,大抵是她武功恢复了的关系吧,没就这样给昏睡过去。
刚闭上眼睛,忽然有想起什么,立即睁开眼来,半撑起身子低头看着他。
“你刚到西戎就来了皇宫?”
“对啊。”他揽着她的肩让她重新躺下,“我放心不下你,就急急来皇宫了。”
“那你住哪儿?”
秋明月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古怪的看着他。
“你不要告诉我你就这样住在皇宫里?住在我寝宫?”
“有什么不可以?”他挑眉,又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开始冒酸泡泡。“当初你不是还让柏云在你这儿住了近一个月?”某人开始吃醋了,语气满是酸味。“你竟然让他住在你寝宫里,你、你…”
“你什么你?”秋明月毫不羞愧,“他受了伤闯进我寝宫,我能如何?把他扔出去任燕居把他大卸八块?”
凤倾璃哑口无言,还是有些不甘心道:“那你可以让他住在其他宫殿里,或者住在你三哥府上。反正就是不能跟你住在一起。”他霸道的抱过她的身体,气呼呼道:“你是我的女人,其他男人休想觊觎你。”
知道他又开始别扭了,秋明月哭笑不得。
“行了,你大老远跑来就是吃这些干醋的?”
他不说话,面色还是有些难看。
秋明月笑了笑,又道:“当时我还真想不管他来着,不过后来我又想啊。把他扔出去给燕居杀了,那个女人不定得多开心呢。她利用我这么久,我怎么能让她那么如意快活?那不行,她要杀的人我就偏要救,她想要权利我就偏不给,我看她还能蹦跶几时。”
看她几分顽皮的样子,凤倾璃有些想笑,但是又微微有些心疼。
“慢着,别跟我东拉西扯转换话题。”秋明月被他绕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开始追究的目的,“你不能住在我这儿。”
“为什么?”凤倾璃脸色黑了下来。“你是我妻子,我们俩住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不可以?”
秋明月瞪着他,“我寝宫里突然多出一个男人来,你让我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咱们本来就是夫妻。”他自持有理,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颐指气使。
秋明月气结,忽然又笑了。
“也对,你说得也有道理。夫妻嘛,住在一起就是天经地义,没人敢指东道西的。”
凤倾璃眼睛一亮,秋明月却又幽幽道:“可是夫君大人,你现在是一国太子,你娘子我呢是西戎的女帝。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我还没有皇夫。”她一挑眉,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你要住在我这儿也行,前提是必须先做我的皇夫。你愿意?”
这时代的男人把自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以她如今女帝的身份,在西戎对任何男人都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是对于别国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来说。让他委曲求全做她的皇夫,等同于对他的侮辱。这无关于情感,她就不信这个别扭十足的男人会如此委曲求全。
于是她目光里带上了十足的挑衅,然而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只见他看了她半晌,漫不经心却又十分肯定的说了一句令她目瞪口呆的话。
“咱们都成亲快两年了孩子都生了,无论是你是我的太子妃还是我是你的皇夫,不都一个概念吗?如果非要冠上什么皇夫的身份才能正大光明的跟你住在一起,我也无所谓。”
秋明月瞪大眼睛,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你、你——”
她‘你’了半天终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却温柔的将她重新揽入怀中,用无比轻柔又十分认真的语气说道:“萱萱,我要你知道,在我心里,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秋明月不说话,心里却有暖流划过。
“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开始,我就厌恶这个皇子的身份,我也不想要什么权利江山,我只想要你。”他将她的头埋入自己的胸口,非常轻柔的环着她的腰,就跟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静静的抱着她。然后在她耳边温柔呢喃,“以前看你被秋府的那群人欺负,我又十分庆幸我有这样一个身份。那时候我甚至想过,即便是为了你,我也要努力站得更高,我要全天下的人都只能仰视你,再不能欺辱你分毫。但是你又是那样讨厌皇宫,所以我又想着,既然咱们都讨厌,也躲不过那些命运的纠缠,不如就毁了吧,毁了那些人在意的一切,毁了桎梏我们的那些枷锁。把烂摊子丢给别人,我带着你远走高飞…”
他又笑了一下,眼神里涌出了几分莫可名状的悲伤和无奈。
“但是我又那么清醒的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无法逃离了。连带着你,也被套上了和我一样的命运。”他低头,正准备继续说什么,怀中的小女人却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他怔了怔,而后眼神里又流露出宠溺和疼惜来。
方才他一直纠缠着她,似乎是有些过了,她早就想睡了吧。支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他体贴的给她掖了掖被角,又想起睡在摇篮里的一儿一女。刚才她给他们盖了棉辱,这屋子里又有地龙,窗户也关上了,不会觉得冷。
摇篮就在床头,他微微一偏头就可以看到两个孩子熟睡的容颜。怀里躺着的是他爱若至宝的妻子,旁边又睡着他们的孩子。这种感觉,真的是,好幸福,好幸福。
过往那十几年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平淡而温馨的幸福也会光顾到他身上。以至于真正拥有了,他还有些恍然若梦。梦的前段是她带着冰冷恨意的眼神离去的容颜,从此他在无数个午夜里噩梦醒来,觉得天地一片冰冷黑暗,他无助而绝望的蹲在角落里生不如死的痛苦挣扎。
有好几次,他甚至在想,与其这样无休无止的痛苦下去,还不如去找她。如果她真的恨他,他宁愿死在她手里,也不要就这样让他们明明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却又天涯各路。
到得如今,梦醒了,却又突然发现他什么都拥有了。那些以前从不敢幻想过的一切,如今都在他怀里。
妻子,孩子,加上他。组成了一个家,他们的家…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自从知道她身世直到她离开到现在他们重逢,几乎两年的时间,一直掉在嗓子眼的大石终于落下,他也终于能够彻彻底底的睡一个安稳觉了。
凤倾璃的到来有预兆,但是这么快就直接出现在秋明月寝宫里却是任何人都不曾想到的。所以第二天早上,当红萼例行端洗脸水进来给秋明月梳妆却看到刚刚起床穿衣的凤倾璃的时候,呆愣住了,几乎都没有了任何反应。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我在做梦。于是她想伸手掐自己,却发现自己端着水盆,然后她又将水盆放在架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已经回过头来的凤倾璃,却又忘记了自己方才想做什么,只愣愣的看着他。脑子里却突然想着,自己刚才居然没有惊吓到把水盆摔到地上引来其他人,简直就是奇迹。
然而此刻她仍旧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凤倾璃,若非知道这丫鬟对自个儿妻子绝对忠诚,他只怕要怀疑这丫头对他有想法了。
凤倾璃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傻呆呆的,也难得没给她惹祸。”
红萼如梦初醒,眼睛瞪得更大。
“世…世子,你…真的是你?你…”
这时候,秋明月醒了。她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坐起来,锦被滑下,她光裸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红萼眼前,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吻痕让她明白昨晚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场景以前在荣亲王府桐君阁的时候,那几个月她几乎天天早上就会见到。秋明月却突然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因为察觉到她醒来害怕她受冷的凤倾璃立坐下来并且扯过被子把她浑身裹得像个粽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凤倾璃,又看了看已经捂着唇偏过头偷笑的红萼,直觉得脸皮一阵发烫,忍不住瞪了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一眼,娇嗔道:“把衣服给我拿来。”
“好。”
凤倾了才不管这屋子里有其他人,嘴角挂着柔悦的笑,走到旁观的柜子处,很熟练的给她挑了件颜色浅淡的宫服。红萼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消失,于是福了福身道:“小姐,奴婢去给你和世子传膳。”
她说完就转身出去了,甚至都忘记凤倾璃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荣亲王世子,而是大昭的太子。不过这个称呼,让凤倾璃听着很是顺耳。
他拿着衣服,一贴的一层一层给秋明月穿上。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秋明月倒是不害羞。反正从前他都会给她穿衣,然后洗漱梳头化妆。这样近乎固定的流程,让她也跟着习惯甚至当做了每日的生活规律。以至于在离开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醒来以后下意识等待着他从柜子里拿衣服出来给她穿上,然后…然而每一次红萼拿着那些华丽的衣裳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恍惚失望中又微微自嘲。当真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给予的所有,竟然让她几乎忘记了她原本的生活习惯。
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适应没有他的日子。然后在逐渐的习惯中,忘掉了曾经每日清晨的耳鬓厮磨眉目传情。所以当他再次给她穿衣,重复着从前每日不厌其烦的丫鬟的工作的时候,她不可避免的又恍惚了一下。直到被他按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看着他站在背后给她梳头,眉目婉转,如水如画。
而她坐着,看着镜中的女子一脸静谧,绝美无双。这样的一幕,真的是…陌生又熟悉,熟悉到,她心口微微发胀的疼痛。
“好了。”
他给她挽了一个飞凤髻,在头上插了一只碧绿的簪子。他知道她的爱好,她不喜欢金银首饰,就连玉簪都很少用。她向来喜欢素面朝天,却仍旧美丽动人,无人可比。
“萱萱。”
他看着镜中的她,突然开口。
“什么?”
她没有回头,同样从镜中看着他和她。
他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微微俯下身来,脸贴着她的耳鬓,手也慢慢下滑到腰间,然后紧紧的抱着她。最后真心的赞叹道:“你真美。”
秋明月一怔,而后两朵红晕飞上脸颊,眼神也如水波荡漾,妩媚了一室春情,也扰乱了他的心。他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努力克制住心里那股冲动。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受不住。”
他在她耳边呢喃,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沙哑。
秋明月先是怔愣了一会儿,而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再次红着脸对着镜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人,不知道纵欲过度也不知道精尽人亡四个字是怎么写的是不是?成天就想着那档子事。
“你快放开我,我还要给绾儿和尘儿喂奶。”
凤倾璃笑笑,拉着她站起来,走到摇篮边。两个孩子已经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看着夫妻二人,似乎经过昨晚已经确定了这个迟来的父亲,倒是没有排斥,还笑得很开心。尤其是绾儿,伸出手来在空中挥舞。那姿势,似乎是想要人抱。
凤倾璃心思一动,俯下身来就将她抱进了怀里。绾儿笑得咯吱咯吱作响,又伸手去扯他的头发。别看她人小,力气却不小,扯得凤倾璃头皮有些发痛。他苦笑着回头对秋明月道:“她生下来就这么调皮吗?”
秋明月已经抱起尘儿,刚准备解开衣服给尘儿喂奶,然后又想起凤倾璃在这里,想要他出去,但是如今让他出去好像更不合适。想了想,反正他又不是外人,更何况他们夫妻之间,什么亲密的事情没有做过?倒也释然了。
她边解衣服边道:“调皮点有什么不好?我可不想我的女儿长大了跟那些贵族的闺阁之女一样木讷没有灵魂,我倒是希望她活泼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强。”
凤倾璃正想认可的点点头,然而眼神一瞥立即呼吸一滞。他看见一抹雪白,那是天地间最纯粹最莹润的一抹春雪…
那原本应该只有他才能触碰的地方,却被他儿子正大口大口的品尝着。
凤倾璃立即心里吃味了,他的女人,身上的所有都只能属于他,别的男人不许碰,哪怕是他的儿子也不行。所以他抱着女儿坐在妻子身边,道:“皇宫里没有乳娘吗?以后让乳娘给他喂奶。”
秋明月听他口气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太子殿下,这个可是你亲生儿子,你吃什么醋?再说了,哺乳孩子是母亲的天职和义务,我为什么要交给其他人?你忘记当初明修是怎么中毒的?”
凤倾璃立即不说话了,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偏偏小尘儿似乎知道自己父亲的别扭,故意吸得吧唧吧唧作响,还不时的斜眼挑衅的看着他。
凤倾璃瞪着他,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幻觉了?才一个月大的孩子,怎么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他?就算是天纵英才,这也太夸张了点吧?然而下一刻,他又为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儿子而升起无限的骄傲。
这是他的孩子,他和心爱的妻子所孕育的孩子。那么聪明,那么可爱。萱萱说得对,儿子跟他长得极为相似,眉眼神情近乎一模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中越发的欢悦,也忘记了去计较去吃味了。
给两个孩子都喂了奶以后,红萼走了进来。
“小姐,卫王殿下和章王来了。”
凤倾璃脸色又不爽了。
“这么早他们来做什么?不上朝吗?”
红萼知道姑爷爱吃醋的毛病,非常淡定道:“今天沐休。”
“那就让他们回去好好‘沐休’”凤倾璃毫不客气的下命令,直接把自个儿当成了这皇宫的主人。
“这…”红萼有些为难的看向秋明月,眼神里写满了询问和征求。
秋明月瞪了凤倾璃一眼,“让他们去偏殿等候,我立即就过去。”
“是。”红萼福身退了出去。
凤倾璃板着一张脸,“这么早,你还没用膳,他们这是存心不让你好好休息。”
秋明月不理他,整了整衣襟就准备出去。凤倾璃一把拉住她,“萱萱…”
“你平时要怎么闹我由着你,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别无理取闹。”
凤倾璃抿了抿唇,知道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他也不是真的不让她去,只是好不容易有了和她独处的机会,被人就这样给打断了,他心里当然不爽。
“我跟你一起去。”以前是迫不得已,现在他来了,才不会允许其他男人接近她。
秋明月回过头从头到脚的打量他,“你确定?”
“当然。”
“好。”
秋明月很爽快的答应,凤倾璃还没来得及欣喜,她又朝外面扬声唤道:“红萼。”
红萼很快就走了进来,“小姐。”
“去拿一套宫女的衣服来。”
“啊?”
红萼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凤倾璃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黑了脸。
“你该不会让我扮女人吧?不行,我不答应。”
“那你就乖乖的呆在这里照看孩子,哪儿也不许去。我可告诉你,这宫里到处都是守卫。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把你当成刺客我可不管。”秋明月丝毫没有同情心的警告。
“走。”
凤倾璃身子一闪就挡住了她,转身对红萼吩咐道:“让外面那些宫女太监全都退下。”
红萼看向秋明月,目光求助。
秋明月斜斜看着他,眼神玩味儿。
“你不是不满我把凤倾玥藏在我寝宫里吗?当初他可是免费给我当了一个多月的宫女。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既然想跟我去议事,就得听我的安排。”
“我要跟在你身边,但是我不扮宫女。”凤倾璃坚持,见红萼不为所动,不禁眼露煞气,冷哼道:“还不快去?”
红萼吓得双腿一软,有些受不住他的气场,只得哭丧着脸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
秋明月叹了口气,知道这人牛脾气倔上来没人能止住,便道:“去吧,让她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打扰。”
红萼立即松了口气,“是。”
凤倾璃这下高兴了,笑得眉眼如画。
秋明月瞪了他一眼,过去抱孩子。凤倾璃立即也跟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
“要把他们都带上吗?”
“不然怎么办?留在这儿我不放心,还是得我亲自照顾才行。”她瞥了眼凤倾璃,这男人倒是学得快,抱了两次就会了。
“走吧。”
跨出寝殿,外面果然没有一个人,就连侍卫都全部退了下去。偏殿就在旁边,都不用出大门,转个弯就到了。司徒睿和端木弘以及装作书童跟着端木弘进宫的凤倾玥正在喝茶,周围也没有人伺候。当秋明月抱着孩子走进来的时候,端木弘下意识抬头唤她。
“小七,你终…”
下一瞬他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脸坦然自若跟在秋明月身后的凤倾璃。
司徒睿刚喝了茶正准备把茶杯放下,看到突然出现的凤倾璃,也愣了一瞬,而后立即恢复了神态。下意识想要站起来行礼,不过又想起如今自己这个身份似乎不太妥当,也就坐了回去。
凤倾玥抬头瞥见凤倾璃,倒是没有意外,只是淡淡笑了笑。
“来得挺快的。”
凤倾璃看了眼他带着人皮面具的脸,又看了眼他穿的普通小厮衣服,眼神闪了闪。
“你不是伤重得快死了吗?这大冬天的还往宫里跑做什么?”
秋明月已经坐了下来,“你要是跑这儿来斗嘴的,就出去,别给我捣乱。”
凤倾璃立即不说话了,抱着孩子坐到她身边,神色坦然自若,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端木弘也终于回过神来,看看秋明月,又看看凤倾璃。一个春风得意一个眉宇间还有着未退的春情柔软,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两人昨晚定然抵不住相思之苦共赴了一场云雨巫山。
他摸着下巴,想着,貌似今天来得不是时候啊,打扰了这小两口互诉衷情以慰相思之心。
秋明月已经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昨晚一夜风流了?还没睡醒?”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貌似,好像,昨夜风流的是她?
想起昨晚,她不可避免的脸色又红了起来。
刚好几个男人又因她那句话齐齐把目光投了过来,一眼就看到美人粉脸红嗮峨眉鬓绕,一抹红唇如樱,眼波如水春情流荡。这样一幅画面,让人想不惊艳都难。失去爱情滋润的女人,平时表现得比较冷淡,端木弘等人何时见过她如今这般娇羞之态,一时之间也不由得看得有些怔神。
这边凤倾璃就不爽了,他板着脸道:“不是说有正事吗?一大早就催人好梦,现在怎么都不说了?”
凤倾玥端着茶杯淡定喝茶,姿态懒散举止优雅。
“我看着你春风得意的,不像刚做了梦被打扰的样子啊。”
端木弘深以为然,首次赞同凤倾玥的观点。随即眼光一瞥,见秋明月已经恢复淡然正若无其事的喝茶,眼神又浮现几分暧昧。
“我说妹夫啊,知道你们久别胜新婚,可你好歹悠着点。小七可才刚生完孩子不久,哪能经得起你这般折腾…”
噗——
秋明月一口茶立即喷了出来,正好喷到端木弘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