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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凤倾璃抬头看着她,“什么东西?”
“一封血书,花神皇后写的。”秋明月想着那血书中的内容,难怪燕居那么恨凤氏族人呢,这事儿换了谁都得恨。只是若因此就牵扯到了她,那她可就敬谢不敏了。
凤倾璃皱眉,“你在哪儿找到的?”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阴沉。
“上次我进宫的时候,看见西偏殿宫墙都塌了。你做了什么,或者触动了什么机关暗器?你疯了是不是?你可知那宫墙虽然年久失修,但是以前并没有被大火侵袭。如果宫墙坍塌的时候你还在,那么…”
他说不下去了,那天的惊恐余韵还在。他永远忘不了满目的疮痍宫墙矮矮,永远也忘不了那些粉碎的烟灰和凋零的残叶。那一瞬间脑海里划过十余年前满目凄艳的大火和大火中凄厉而绝望的哭声。那座宫殿,当年困住了他娘,让她丧命于此。十多年以后,又再次坍塌,差点…
那一刻他心痛到极致,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惊恐蔓延四肢百骸。
秋明月本来还想说那封血书的事,冷不防见凤倾璃眼神沉怒而悲痛,以及失而复得的庆幸。她怔了怔,然后想起那天的场景。他必然是见到了,自己又失踪了,他如何不着急?
“子靖,我…”
他突然伸出手去,把她抱在了怀里。
“是我不好,不该告诉你那宫殿有蹊跷,不该让你一个人去调查。”他埋在她颈项,声音都在发抖。
秋明月心里有些愧疚,又觉得自己自作自受。好端端的提那天的事干什么?平白让他担忧。
她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了,我事先有准备的,没有受伤。”
“你还敢说。”
凤倾璃紧紧的抱着她,胸口起伏上下,可见气得不轻。他一把拉开她的衣袖,里面缠着至少三层绷带。
秋明月看着那绷带,立即就心虚了起来。那天她从窗户跳出来,滚在地上,手被地面的石子割到了,当时那般险境,她也顾不得检查伤口。却不想,整只手臂到处都被磨破了皮。之前被燕居带到那小茅屋,那个女人可没那么好心替她包扎。而且为了不引人怀疑,她也不会给自己上药。
好在只是割破了皮,没有伤到肉,不然别说回来,只怕流的血早就将袖子染红了。
凤倾璃紧绷着唇,死死的盯着她手臂上的绷带。
“这就是你的没有受伤?”
秋明月讪讪道:“只是小伤而已,是红萼她们小题大做了…”
凤倾璃脸色更沉,她立即闭上嘴巴,不敢说话了,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凤倾璃原本心里有气,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此时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起她那日比燕居挟持,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又心疼得不得了,只叹了口气。
“以后切莫再这样冒险了,知道吗?什么秘密都不重要,你的安全最重要。”
他低着头,额头抵着她的额,轻声说道。
“你都不知道我那天我害怕,我怕那些侍卫从倒塌的宫墙下面发现你浑身是血,我怕他们告诉我,你已经…”他又重新抱紧了她,“除了我娘被大火烧死那一晚,我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秋明月心中一疼,“对不起,我…当时情况危急,我如果不从窗子里跳出来,等到墙壁塌陷,我就没命了,所以…我答应你,以后我会小心的。”
“不,以后我绝不许你再做这么危险的事。”
凤倾璃吐出一口气,勉强稳定了情绪。
“好了6,你慢慢休息吧,别想其他的了。”
这样一闹,倒是将秋明月原本想说的事情忘记了。就这样,秋明月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沈府的人也来过几次,毕竟是她的至亲,凤倾璃倒是没有给人家吃闭门羹。为了让她安心养伤,他专门让荣亲王给她掉了几个暗卫来,就守在大门口,除了桐君阁的丫鬟荣亲王,谁也不许进来。
半个月以后,秋明月可以下床了,便让红萼和醉文搀扶着她起来到院子里走走。如今四月,王府后花园里种植的樱花已经开了,满目的落英缤纷。她有心去看看,只不过凤倾璃不允许她踏出桐君阁,怕凤倾雅等人找她麻烦。
对此,秋明月除了无奈感叹意外便也只能乖乖呆在桐君阁了。
凤倾翔自那日回来以后似乎变得安静了,只不过那只是表面,据凤倾璃的暗卫来报,凤倾翔几乎夜夜都会出府一趟。至于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还有一件事,秋府传来消息,周若兰前几天已经生产了,是个儿子,秋府第一个孙少爷。老太爷和老太君都很高兴。沈氏终日忧心她的伤,倒是有些郁郁寡欢,人也憔悴了不少。不过好在大老爷大抵是因为之前家里因为那些女人闹出了不少的乱子,好不容易清净下来,倒也没有再纳小妾。沈氏还是一枝独秀,大老爷对她也很好,这让秋明月微微放心了几分。
日子一晃,便过了快一个月。凤倾翔迎娶郑馨怡的日子到了,虽然是冥婚,但好歹对方是公主,该有的章程也是不能少的。秋明月想着,如果郑馨怡还活着,应该不愿意嫁给凤倾翔。哪怕是人死后名字写在对方家族宗祠上也不行。要知道,古人对这些名誉很是在意的。
所以,如果郑馨怡还活着,怎么着都应该会制造混乱才是。然而令她失望了,大婚如期举行,热热闹闹的,宾客满座,从头到尾一点风波也没有,顺利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又不免想着,难不成上次燕居是骗她的?故意抛下这样一颗烟雾弹来诱导她?
楚玉盈上次经她点拨以后,也学聪明了。非常尽心尽力的安排大婚,招待宾客,一脸的效益从容,端方大度。让那些想要来看笑话的人硬是将嘲笑的话都给憋了回去,纷纷赞扬这位大少奶奶温厚谦恭,善良宽容,博得了一致的好评。因为这个原因,楚玉盈还特地跑来感激秋明月呢。秋明月自然是点头受了。这种时候,如果再谦虚,就显得有些做作了。
大婚那日,凤倾翔举着郑馨怡的灵位拜堂的时候,神情既痛且喜。充分将一个丈夫对于新婚妻子的深情以及那女子红颜早逝的悲痛体现得淋漓尽致。让来访的宾客也不由得唏嘘,对他好感顿生。
事后秋明月似笑非笑对凤倾璃道:“凤倾翔真的不是王妃亲生儿子么?我看他演戏演得那么逼真,比王妃都要胜一筹呢。”
凤倾璃漫不经心告诉她,“好歹也是母子多年,早些年父王一心扑在我娘身上,王妃在这王府里只是个摆设,她没有儿子,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自己断绝那些流言蜚语,她对大哥倒也是尽了些力的。大哥这个人吧,别的优点没有,但是有一点,学这些阴鄙手段和伪善做作,那可是一日千里啊,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秋明月听出他言语之中讽刺,不由得莞尔一笑,像池塘中盛开的睡莲,不生凉风的娇羞。
“呵呵…这么说起来,王妃这辈子至少还有一件事是做成功了的,培养出一个比她更厉害的‘儿子’!”
凤倾璃也微微一笑,“可以这么说。”
秋明月有些啼笑皆非,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唉,你说这郑馨怡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这两天宫里是不是会传我进宫,询问当日前后因果?”
“这个你不用担心。”凤倾璃道:“你以为我这几天进宫干嘛了?自然是向宫中那位,传达你口中的事实缘由了。”
秋明月扬眉,“你是怎么说的?”
凤倾璃似笑非笑道:“哦,这很简单嘛。虽然他方面对我娘做了那些事,大抵这些年也有那么几分愧疚,知道我身份不便,便让你去我娘故居看看,以表怀念之情。只是没想到那燕居如此猖獗,竟然在宫里劫人。”他眼神有些阴暗,“也怪他自己不中用,整天就想着怎么制衡朝中大臣独揽大权,竟是忘记了自己的老巢。”
秋明月靠过去,“宫里有燕居的人,只不过有件事我觉得奇怪。”
凤倾计顺势揽过她的腰,“什么事?”
秋明月歪头看他,“宫里那么多禁卫军,而且还有皇家暗卫以及大内高手。为什么我被劫走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惊动那些人?”
凤倾璃脸色有些沉,“我明白你的意思,劫走你的那个人,只怕对宫里禁卫军和大内高手分布有一定的了解。”他冷笑一声,“燕居为了复国,倒真是准备不少。方面她和先帝那一番纠葛,最后又无声无息的离开,只怕在宫里布下了不少暗桩。”
秋明月想了想,是跟他说起了血书的事,不过她不敢说完。有些事情,她不该知道得那么清楚。她也不能如了燕居的意。
“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看到花神皇后的血书吧?上面记载了一些事情。”她顿了顿,见凤倾璃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却还是认真听着。
“说起来那花神皇后还真是一奇女子,不但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连历史文学政治军事一概不落人后。不但如此,她还精通十八般武艺,医毒都有所涉及,几乎是全能。”末了她又感叹,“难怪前朝末代帝君那么宠爱她呢,那样一个绝世奇女子,是男人都得放在心尖上宠着吧。”
凤倾璃不置可否,反正在他心里,谁都没有他的宝贝妻子重要。他正专心的给她手臂上药,顺便应景的说了一句。
“哦,那那样的奇女子,要么是不出山的高人,要么就出身非凡”
秋明月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实在有些无语。她手上的伤只是皮外伤,早就好了。再加上她自己配的药,连一丝一毫的疤痕都没有留下,偏偏凤倾璃重视得不得了,非得要天天给她检查,一点点红痕都没有才放心。
“不过这大倾国灭亡,还真的跟她有关。”
她用手臂支撑着下巴,道:“好像她跟你们凤家先祖有关系。”
凤倾璃手一顿,扬了扬眉。
“哦?”
秋明月摊了摊手,“我也不是很清楚,本来那血书到手后,我正在看,然后下一秒就被人给劫走了,然后我就晕倒了,醒来以后那血书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她表示实在很无奈,“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可以调查前朝的事,结果就被燕居那个老妖婆给打断了。还让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之久。下一次再遇见她,非得报仇不可。”
“行了,你也不要想着报仇了,先把伤养好再说。”凤倾璃把袖子给她拉下来,眼神温和,掺杂几分阴郁。
“报仇的事交给我。”
“那老妖婆武功高得很,你不是她对手。”
秋明月抖了抖手臂,想了想。
“不过话说回来,平安侯的武功真不错哎。我上次在宝华寺看见你师父和燕居交手,还以为这世上也就只有你师父能对抗燕居。没想到,那平安侯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果真还是溪溪说得对,真是一只老狐狸。”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凤眼微眯。“哎你说,如果我拜他为师,让他教我武功,他会不会答应?”
凤倾璃看了她一眼,“他对你印象不错,或许会。”
“啊?”
秋明月本来只是随便那么一说,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结果,倒是有些意外。
“他不会觉得我上次拖累了那么多人而看不起我?在你们男人眼里,女人不都是柔弱不堪大用么?”
“姑父不同。”凤倾璃淡淡道:“姑父是一个很开明的人,很多政见和你不谋而合。其实在他眼里,也没有什么男尊女卑之分。你别看他平时看起来懒懒散散什么事都不关心,实际上却是个人精。至今为止,除了柏云,我还没见过他对谁服气过…”
他突然想到什么,低下头,不再说话。
秋明月眼神一闪,眸中有某种光华闪过,淡淡道:“他的毒解了?”
“快了。”
凤倾璃也没有表情的应了一声,“只不过这事儿不能让人知道,特别是那玉佩和玉镯,更不能给人发现,不然对你名声有损。我传信给了师父,他这两天会来京城。只要他在真难王府住一段日子,柏云很快就好了。”
“一段日子?”
秋明月敏感的抓住这两个字眼,“倒是难得没听见你说老秃驴。”
她笑笑,“你不是说他的毒快解了吗?为什么要让你师父住一段日子?要多久?”
“大概一个月吧。”
凤倾璃想了想,又嘲笑了一声。
“郑馨怡死了,而且死后灵位还嫁给了别人。他这个作为曾经‘恋慕’郑馨怡十余年的人,怎能再云淡风轻谈潇洒自如?岂不是让人怀疑?”
“可是你不是说大皇子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么?那他这番作态岂非多此一举?”
“怎么会多此一举?”
凤倾璃眼神有些冷,“大皇子知道了,可是还有其他人不确定。反正都演了十多年了,又何惧这几天?”
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些低了下去。
秋明月抿着唇,眸色寂静。半晌突然道:“他为你牺牲了很多。”
凤倾璃忽然脸色白了白,苦笑一声。
“命运太会捉弄人了,我们都逃不掉。”
秋明月沉默下来,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紧握。
命运!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她从来不相信命运。然而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她就不得不接受命运的玩笑和安排。凤倾璃说得对,命运太会捉弄人了。有多少人,在这样坎坷斑驳迷离的命运当中挣扎沉浮?又有多少人敢于奋起反抗?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这一场穿越,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难道上天让她穿越于此,只是为了做人家的棋子?
不,如果这是老天爷给她安排的命运,那么,她便是倾尽生命,也要与天抗衡。
日子又这样过去了一个月,秋明月天天呆在桐君阁,除了偶尔出了院子欣赏欣赏这院子内的风景,也不管其他的事,倒是悠闲得很。不,还有一件小事。趁着这次养伤期间,她将桐君阁里里外外全部清理了一遍。该敲打的敲打,该表扬的表扬,倒是收复了人心。
至于王府其他人,她不关心。反正凤倾璃是不会永远做这个世子的,她自然也不会做这个世子妃太久。
那日过后,她想了很久。燕居的势力太大,凭她一个人根本就无法抗衡,只有寻找帮手。燕居准备的是复国之路,这么多年准备下来,她定然有自己的底牌。也就是说,她准备的力量,几乎可以和一个国家相较。那么他如果要和那女人抗衡,背后就得拉上一个国家。
秋明月闭上眼睛,躺在软榻上,旁侧乌木屏风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倒映着她的身影朦朦胧胧,看不见的阴沉和寂寞。
从她知道凤倾璃的身份开始,就知道燕居的打算,要自己扶持凤倾璃登基。但是又要不动声色的控制他,不能让他一人独掌大权。不然的话,从前自己也不会那样容忍林家了。
她有些烦躁,端过桌子上的茶杯轻呷一口,看着茶面漂浮的茶叶,心中却有些沉重。
所以从前她不希望凤倾璃踏上那个位置,不希望他受自己连累而被燕居操控。他有大智慧,有谋略,但是他一心想要报仇,再加上对自己心有牵挂,如何能是燕居的对手?但是如今事情的演变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操控得了的。只有他登上了大位,才能彻底铲除燕居存在的所有潜在威胁。
这一天,凤倾璃回来告诉她,德妃派系的大臣,终于上奏孝仁帝册封太子一事。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孝仁帝没有大发雷霆或者着顾左右而言其他,也没有留中不发,而是很漫不精心的征求各位大臣的意见,立谁位太子好。
大臣们对于他这样的态度有些惊异,然而话已开头,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于是好多大臣就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从身份准备和长幼顺序来看,大皇子无疑使最好的太子人选。大昭民风保守,思想较为迂腐和肤浅,所以对于嫡庶尊卑长幼之分很是注重。
所以提出这两点,没有任何人可以反驳。况且大皇子已经成年,他本人也是文武双全,足智多谋,又沉稳内敛。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当之无愧的太子。这让那些个四皇子派系的大臣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本来于尊卑来讲,四皇子确实不占优势。所以这些年他们才没有贸然的上奏孝仁帝。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洛王居然暗示他们打破这个平衡。
本来若是他们手上有大皇子的把柄,这事情倒是有回缓的余地。关键是大皇子做事小心谨慎,绝不给人抓到任何把柄,这就让他们犯难了。
“后来呢?”
秋明月想知道最后的结果,放下书本,饶有兴致的看着凤倾璃。
“洛王应该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他既然下定决心这么做了,必然有必胜的法宝才是。”
“你猜得没错。”
凤倾璃笑了笑,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大皇子一派的文武百官振振有词,四皇子一派的却是哑口无声。就在这个时候,洛王突然爆出了一条消息。”
“什么消息?”
秋明月知道,精彩的片段来了。
凤倾璃沉默了一会儿,面色有些沉郁。
“洛王说,他偶然得到一个消息,说多年前夭折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另有原因,乃后宫所为。”
秋明月一震,神色有些复杂。
“他可是怀疑你了?”
凤倾璃低着头,手指敲着把手。嘴角一丝讥诮,“我猜想德妃应该孤注一掷了,她们知道论身份四皇子绝对比不上大皇子占优势,索性就想要将我的身世抖出来。如果能再抖出我娘的死因,一举绊倒皇后。皇后必然要废弃的,大皇子也不再是嫡子。然而我这个身有残疾,又身份尴尬的三皇子,在没有任何背景支持下,如何能与他们抗衡?所以他们想要借我的身份来打击皇后,打击大皇子。大皇子倒了,余下的两个小皇子还不回走路。至于我…”
他自嘲的笑笑,“历代以来,可没有哪个皇帝是坐着轮椅被推着去金殿上朝的。”
秋明月默然良久,低低道:“洛王有证据?”
“证据?”
凤倾璃嗤笑一声,眼底淡淡冷意。
“你忘了我娘的死是谁安排的?他那么小心翼翼,怎么可能留下任何把柄?不然我也不至于查了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他低着头,神色黯然。
“当年我娘身边那些宫女太监,大部分都是他安插的眼线。就算还有几个事自己人,也都被烧死了。其余的,最后因为一格护住不利,也通通被处死了。还有什么证据可言?至于我…”
他长叹一口气,声音有些轻。
“当年是父王把我从宫中抱回来的,王府里也只有父王祖母和荣亲王妃知道这件事。而且我的容貌与荣亲王妃有五分相似,他们若是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也只是空口说白话而已。”
秋明月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她们会打荣亲王妃的主意?逼迫荣亲王妃交代事情真相?而荣亲王妃为了自己儿子的世子之位,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揭穿你这个冒牌的世子。推出去让他们对付你,好报私仇?”她脸色有些沉,以她对荣亲王妃的理解。那女人心机深,而且还有足够的隐忍力。这么多年来,她虽然嫁给了荣亲王,但是一直不曾得荣亲王的心。那女人已经恨了二十年。如今有这么好个机会,既能让她亲生儿子坐上世子之位,又能拔出凤倾璃这个眼中钉,她不答应才怪。
“你派人看住荣亲王妃了吗?”
凤倾璃点头,“父王早就在发现她居心不良的时候派了暗卫监视她了。若非怕她出去乱说,父王早就休了她了。父王什么都能忍,但是不能忍受有人侮辱我娘。”
他低低叹息一声,忽然道:“萱萱,你知道吗?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年我娘嫁的人是父王该多好?如果我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该多好?那样的话,父王不会纳妾,祖母也不会…我们一家三口,会多么幸福啊。”他看着窗外开得正盛的月季花,那样灿烂而鲜艳,比天边那一袭云彩还要光亮夺目。
那色彩氤氲出几分浅浅的瑰丽,晕染出他眼神里折射的那一抹迷幻和向往。
秋明月心中一疼,握住了他的手,给予他无言的安慰。
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淡淡的暖意透过肌肤传达至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微微一震,几乎震碎了心里的冰尖碎雪。
他侧过眸子,对上她温柔怜惜的眼神,微微笑了笑。将她拉近自己的怀抱。
“不过这些年来,父王待我视如己出,我早当他是我亲生父亲,再说了,若论血缘,我身上也算流着他的血呢。所以,他就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
“嗯。”
秋明月点头,又笑道:“我以前一直觉得父亲在治家方面是个糊涂的,被荣亲王妃耍了那么多年还犹不自知。不过现在看来,父王某些时候,倒是挺干脆决断的。”
“你别小看父王,父王年轻的时候在诸位皇子当中,无论文采还是武艺,都算得上是拔尖的。而且处事果断又干脆,圆润而内敛,先皇对他很是欣赏和看重。”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似云海翻滚。突然低低道:“其实,当年先皇是有意传为给父王的。”
“什么?”
秋明月惊讶的抬起头,完全不可置信的看着凤倾璃。
“你刚才说什么?”
凤倾璃摸了摸她的头,神色又恢复了静谧。
“若非父王比那人小,或者,今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便是父王了。”
秋明月不语,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或许有些明白荣太妃对太后隐隐的恨意和不忿。想想,都是肖家的女儿。太后是嫡女,所以能够坐镇中宫之首,生的儿子也理所应当是太子。而她,就因为是庶女,处处都要低人一等,连自己的儿子也要永远无法登临大位。
“那么…最后为什么又是…”
凤倾璃抱着她,语气平静道:“因为先皇问父王,要江山还是美人。父王选择了后者,所以注定与皇位绝缘。”
秋明月抿唇,而后苦笑了一声。
“可是他放弃了江山,最后连美人也失去了。”
凤倾璃环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收紧,低低道:“那是他用卑鄙手段把我娘给夺走的。”他眼神隐隐折射出恨意,“若非在选秀之前,他设计我娘…我娘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嫁给他?”
“设计?”
秋明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个时代,女子必须嫁给一个男人的理由。除了爱那个男人极深,便是清白被毁,不得不嫁给那个人。听凤倾璃的口气,莫非…
她心中一紧。
凤倾璃却冷笑一声,“你猜到了吧?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秋明月豁然抬头,凤倾璃低着头,眼神黑沉的堪比浓墨,眼底翻滚的是怒火是浪潮是刻骨的恨意和悲怆。
“他偷走父王的玉佩,骗我娘在风波亭旁的兰英殿私会…那个地方,是从前我娘和父王经常偷偷见面的地方。我娘心思单纯,自然没有察觉,便去了…”
兰英殿!
秋明月心里一凉,突然想起那一晚发现郑馨怡和凤倾翔在兰英殿里偷情,孝仁帝的脸色,阴沉、恍惚、回忆、痛楚…难怪,难怪他那日会那么生气。难怪荣亲王到达兰英殿后就没有说一句话,难怪他的表情也那般的痛苦而追忆。还有太后,从未有过的震怒。
原来,这才是主要的原因。
“兰英殿许久没人居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嗯。”
凤倾璃低低应了一声。
“你选择在兰英殿设计郑馨怡,也是故意刺激他想起以前的事?”
凤倾璃抿着唇没有回答,只是脸色越来越沉。
“我娘发现中计,立即就要逃,然而已经晚了。外面的守卫已经发现了他们,然后顺理成章的,那天所有的秀女大臣全都来了。”他讥嘲一声,“我娘一个未婚女子,和一个男子在皇宫里幽会,本就是丧德之举。呵呵,可是那个人,他演的一出好戏啊,装模做样的表现出对我娘深情款款的样子,还说和我娘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甚至还跪在御书房门外三天三夜,求先皇赐婚。哈,如此一番情深意重。所有人都被他骗过去了,再加上姑姑求情,我外公跪求圣旨…最后,他成功的娶了我娘,还博得一个好名声,巩固了他的太子之位。”
他笑,笑得讽刺而寒凉,笑得满眼是恨,却也满眼是痛。
“先皇为了弥补父王,就将我娘的表妹赐婚于他。对于他来说,反正那是我娘的表妹,而且两人长相那么相似,左右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秋明月不孕,在男人的眼里,女人如同衣服,没什么比权利更重要。忽然想起,如果那个时候荣亲王为了云皇后抗旨不娶荣亲王妃。那么,先皇定然觉得云皇后狐媚,让孝仁帝和荣亲王兄弟相残,乃红颜祸水。那么云皇后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荣亲王娶荣亲王妃,是为了救云皇后。
她突然觉得心里发寒,荣亲王对云皇后该是何等的深情如一,才会做到那个地步?只是宫闱深深,隐藏在那华丽宫殿背后的阴谋,却如利剑,狠狠的撕碎了他们的感情,让他们劳燕分飞。从此,一个是长嫂,一个是小叔,相对无言。
“我不是告诉过你,先皇临终前留下一道遗旨,不许他动父王么?先皇知道父王的心思,也了解父王的脾性。他怕父王对我娘的执念太深,最终导致兄弟倪墙,同室操戈。而那个人,他向来独断专行。在知道先皇有意传位给父王的时候,心里就记恨上了父王。”
他忽然又笑了一声,“其实他对我娘,更多的是占有欲。他嫉妒父王,所以父王的所有他都要夺走。无论是皇位还是女人,他统统都要夺走。若非先皇留下那一道遗旨,他最后夺去的,便是父王的命了。”
秋明月闭上眼睛,“他不配做你父亲。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为人。”
“对,我也这么觉得。”
凤倾璃很认同的点点头,“身为他的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引以为耻的事情。”他又暗淡道:“只是可惜了我娘,被那个恶魔困在宫里那么多年,到最后还不得善终…”
他每次提起云皇后,就止不住的愤怒和悲痛。
“我娘生前在那个地方不开心,死后我也不能让她的灵魂被侮辱。所以,凤家的皇陵,不配困住我娘。”
秋明月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上次我被劫走之前,去了一趟淑妃那里。我觉得吧,淑妃很奇怪。她好像知道很多事,连你的身世也知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淑妃看着就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好像根本就不愿意进宫。”她想了想,道:“我记得大昭选秀只有嫡女才可以参加,而且每一家只能一个嫡女进宫。按照年龄,静姨比她大吧,当时进宫选秀的人,应该是静姨才对啊,怎么成了她?”
凤倾璃抿着唇,淡淡道:“淑妃和静姨都思慕五皇叔,静姨比琴姨只大了一岁。当时五皇叔和静姨两情相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琴姨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如果让自己的姐姐进宫,五皇叔不会开心,就算最后娶了她,也不过一个名分而已。左右都只是一个王妃或者皇妃,都不是她所求。还不如成全了自己的姐姐,或者五皇叔还对她多几分感激。所以,她代替自己的姐姐进宫选秀。”
他默了默,又道:“那个时候那个人,他全部心思都在我娘身上,至于其他,自然也不会在意。”
秋明月起先有些惊异,“你说人和人为什么就那么不一样呢?比如荣亲王妃吧,她和你娘都爱慕父王,但是她就心里阴暗,用尽心机的想要得到父王。琴姨虽然也爱慕五皇叔,但是她就能够大度的退出。这都是姐妹,为什么就相差那么多呢?”
凤倾璃嘴角一丝讥嘲,“谁知道呢?只能说人性吧。”他叹息一声,“琴姨和我娘算是通病相连,所以在宫中,就只有她和我娘感情最好。若非有琴姨那些年的陪伴和保护,我娘早就被那些人给害了。我娘死了,谢氏和德妃下一个目标自然是琴姨。但是琴姨很聪明,她进宫本就无心。可以说,最开始的时候,她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我娘。甚至那些年,连孩子都不曾有一个。直到我娘去了,她也没必要再和那些人斗了,逐渐收敛锋芒。可是深宫的日子实在太寂寞了,所以她便生了两个女儿。”
秋明月想了想,淑妃两个女儿都只有十二岁,正好是云皇后死去的第二年生的。
“这么说起来,当年救你出宫的,琴姨肯定也有份了。”
“嗯。”
凤倾璃点头,“若非她暗中调动宫门口的守卫,我如何能逃的出来?谢氏和德妃大约也是察觉到这一点,所以那些年频频打压她。若非她聪慧,再加上有镇南王府和娘家撑腰,如何能在深宫里生存?再加上,那个时候,那个人正因为她暗中帮助我被父王抱走而愤怒,也冷落了她一些时日。”
他拨弄着秋明月的发丝,手指如探手春花班的温柔。
“那些年,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也很是辛苦…”
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淑妃其实有一个皇子。那是在六年前,被那个人狠心打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有了淑妃。之前那个女子,不过是一个昭仪。也是从那之后,欣华宫,差不多就彻底成了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