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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羽峥垂眸沉思,“你说的这件事是他恋物倾向的最后一段导火索,在此之前,阉割焦虑和被母亲漠视产生的孤独感,是他成为恋物癖、跟踪狂的心理基础。”
“阉割焦虑?”祝瑾年不解道,“难道说父母一直希望其中几个儿子变成女儿,让曹义黎感觉到了这种焦虑?”
“一些心理学家提出,阉割焦虑是很多男性发展为恋物癖最初的一段导火索。人在幼童时期是没有性别概念的,曹义黎的父母反复在他们面前强调儿子、女儿的不同,让曹义黎觉察到男女的区别,进而就会发现男女在外观上最大的不同就是生殖器。父母表示希望儿子变女儿时,他就更加害怕失去自己的生殖器、变成一个女孩。被曹义黎选来当作迷恋之物的东西其实是在弥补自己的阉割焦虑。”聂羽峥说罢,瞥了一眼奋笔疾书做记录的祝瑾年,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别记了,这题期末不会考。”
她气急,像一只被撩炸毛的猫,“说了我不会再去发漏预测你考题的帖子了!”
“真不会?”
她顺了顺气,有些娇气地白了他一眼,“不会啦,就是感觉这个观点很有用,记下来以后用在心理分析中也不错。”
“考你一题。”聂羽峥马上倒戈。
她正襟危坐,“你说。”
“据你分析,曹义黎所恋之物,是什么东西?”
“你考对人了!郑文秀回去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祝瑾年自信地一笑,双眼明媚万分。
聂羽峥望着她的目光滞了一秒,然后扶额,“好好作答,不要勾引考官。”
“谁勾引你了?!”她微讶,自己分明连个媚眼都没向他抛。
“继续。”
“……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和其他恋物癖一样,喜欢偷偷收集些女孩子穿过的袜子啊、内衣裤之类的东西,但这些东西目标太大,郑文秀既然怀疑他出轨,那么稍加留意一下没准能翻出他的收藏。我就想,他迷恋的东西,肯定不是这些普通恋物癖心头所爱,一定是一些比内衣裤目标更小、更容易得到、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觉得他有恋物倾向的东西。弗洛伊德说,一个人的性心理问题大多数成因都可以从他的童年成长经历里找,于是我又捋了一遍他的童年。”祝瑾年卖了个关子,故意停下不说,笑嘻嘻地看着聂羽峥。
聂羽峥心中早有答案,但为了照顾祝小姐的好胜心,故意佯装好奇,“你发现了什么?”
祝瑾年早就等着他这句话,迫不及待地说:“他最喜欢收集的应该是心仪异性丢弃之物。”
“是这样吗?”二人不谋而合让他感觉愉悦,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反问。
“电影票据、女朋友吃剩的糖果包装纸,掉落的一颗纽扣、用完的口红管、剪下的手指甲……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是垃圾,但曹义黎为了讨郑文秀欢心,向她展示了这些‘宝贝’,她当局者迷自然不会想太多,但作为旁观者,我觉得怪怪的。被女同学起外号后,敏感又有点自卑的他应该会对女性产生了一些阴影,但还不至于到痛恨的地步,大致就是‘喜欢可从来不敢靠近’的心态。作为一个生理正常的男性,他对女性还是由**的,不过,这种**的投射物发生了变化。结合他的童年经历,印象最深的事竟然是翻垃圾拣出个月经带还挨了揍,我推测,他的所恋之物的关键词就是‘丢弃的废物’。”
祝瑾年正色说完,缩了缩肩膀,显露出很排斥的表情,“这么一想,他的爱好真的挺让我恶心的。”
聂羽峥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幸亏他是个恋物癖,有些东西一定舍不得扔,说不定还留着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她回忆了一下,为难地说:“郑文秀没提过他有什么储存东西的据点,否则她早就抓住他出轨的实锤了。他那个身份,对自身的形象很讲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癖好,收藏东西的地点肯定很隐秘,找起来怕是有点困难。”
“我知道在哪儿。”
一句话震惊了祝瑾年,她瞪了瞪双眼,“在哪里?”
聂羽峥起身,绕过桌子搂住她的肩膀,用了一种很抱歉的口吻道,“我只能对办案警察说。”
“也是……”祝瑾年自觉失言,“我确实不该问。”
“你这么懂事,叫我如何报答?”他在她耳边低声问。
“以身相许——我看就不必了,陪我逛逛街吧。”祝瑾年笑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聂羽峥抬手看了看表,并没答应,只是牵着她往外走。
进了电梯,他并没有直接去停车场,而是把车钥匙交给她,让她将车子开到马路对面等他。祝瑾年几分好奇,还是照着做了,等她将车子停稳,见他从写字楼对面的sundaybrunch走出来。
“三明治?”祝瑾年见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有些不解。
“大约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他答。
她更是一头雾水了,心想,该不会他现在就要去找曹义黎存放秘密收集品的地方吧?“我们去哪?”
“西澳县。”
“这么远啊……”祝瑾年不禁道,“去哪儿干嘛?”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保密。”
“这么神秘……”祝瑾年自言自语道,“反正也不至于把我给拐卖了,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天色渐暗,他们到达西澳县城时已是晚上9点,聂羽峥没有要停车的意思,继续往前开,一段颠簸的小路后,他在堤岸边停了下来。
西澳是鹏市周边的渔业大县,澳湾沙滩也是鹏市著名的旅游胜地,每年夏天的游客数量较之海南岛有过之而无不及。聂羽峥停靠的这处堤岸虽也属于澳湾范围,但游客数量比较少。
祝瑾年下车,带着些腥气的海风灌入领口,她捂着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看了看旁边停着的几辆车,心想,这儿今晚难道有什么特殊节目?
流星雨?她抬头看看,月明星稀,也不见有什么流星划过。
“跟我来。”聂羽峥回头,向她伸出右手。
他的英俊和海风一样迎面扑来,她一怔,也只得伸出手去,与他十指交握,由他带领着,小心翼翼爬上海堤,无意中往海那边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赶紧眨眨眼睛,生怕是自己被海风吹昏头产生了幻觉。
徐徐拍向沙滩的海浪发着莹蓝色的幽暗光芒,漆黑的夜幕下,整个海岸线犹如浩瀚的银河星空,让人仿佛置身在神话一般的梦幻世界里。处处荧蓝光点,远处的海面上,偶尔一个涟漪,蓝光乍现,一圈圈地荡漾开去,几秒后又归于黑暗,这壮丽的神秘幽蓝,美得无以名状。
“这海……怎么会这样?”祝瑾年有点呆,喃喃问。
☆、第83章你这么神你女朋友知道吗(3)
“这几天没看新闻?”他揽过她的腰,“夜光藻赤潮来袭,澳湾蓝眼泪重现——昨天恰好看到这则热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的运气确实不错。”
“原来这就是蓝眼泪,我第一次见……真是……太美了。”祝瑾年扪住心口,兴奋又新奇地抬头看他。
他举目远眺,远方礁石周围聚集着幽暗的蓝光,随着波涛的起伏上上下下,一水的星星点点,好像银河掉入大海,确实美不胜收。
祝瑾年脱下鞋子,赤足踩在沙滩上,一路小跑过去,撩起一捧海水,几点幽蓝星光在掌心晃动几下,又马上熄灭,再捞,亦是如此。她干脆将手伸进水里搅了几下,蓝光就随着水波荡漾开去,好像是从她手心发射的魔法光波一样。
“哟嗬——哇哦!”她拼命搅着海水,开心地大叫着,“我感觉我是个小仙女!美少女战士!代表月亮消灭你!啵啵啵啵啵——”
聂羽峥静静立在一旁,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发疯”的样子。
玩了大半天,还是意犹未尽,才发觉自己的鞋子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四处找找,就看见聂羽峥提着她的鞋,一脸无奈又宠溺地望着她。
她很少这般放.浪.形骸,可见今天是真的尽兴。
“羽峥!”她撒腿向他奔去,快接近时奋力地一扑,抱住他的脖子,他顺势抱着她转了半圈。
“太!开!心!了!”她一字一顿强调着。
两人在海堤上并肩坐下,十指仍然交握着,一起远眺着梦幻的蓝眼泪奇观,淡淡的浪漫让祝瑾年的心几乎化成了水,一辈子都会铭记这个时刻。
“喝酒吗?”
“你有?”祝瑾年问。
聂羽峥拍拍她的背,独自走下海堤,不一会儿又回来,手里多了几罐啤酒,“我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可你喝了酒,怎么开车?”
“澳湾还缺代驾和酒店?”
祝瑾年扑哧一笑,敢情这人来之前都计划好了,“早知道你留了这一手,我就打包一大份麻辣小龙虾来,咱俩不醉不归。”
“干杯。”聂羽峥开了两罐酒,对碰了一下。
祝瑾年小口小口抿着,“羽峥,你……”
“叫老公。”
她呛了口,有些扭捏地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叫不叫?不叫就把你扔海里喂海藻去。”
他话音刚落,她忽然出其不意地将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对着前方大喊:“老——公——我——爱——你——”
忽来的表白令聂羽峥有一秒的失神,之后飞快地吻住她。她像坠落凡间的爱神,只为他一人而来,为他一世所有、所爱,金石不渝。
“每个人都有点心理问题,当然我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在于不敢表达、不敢表现感情。我以前总觉得承认喜欢一个人是很丢人的,可遇见你之后,我倒觉得是我的幸运。”两罐酒下肚,祝瑾年越来越敢说真话,“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能感受到自己和对方真实内心的时候大胆说出来,总比时过境迁、爱情消逝之后说一句‘曾经喜欢过你’要好得多。我真喜欢现在的自己,感觉自己很幸福,有喜欢的工作、有喜欢的人,还有渐渐变好的生活,感激一切!为了蓝眼泪,为了今天,为了我们,干杯!”
聂羽峥静静听着她的感慨,抬手碰杯,再次远眺,眼中浮动着与她一样的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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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成员经过几天废寝忘食的侦查,杀害曹义黎的凶手锁定为曾大强。曹义黎埋尸地恰好就是曾大强负责栽种的区域,他当时的工友说,曾看到他一大早骑着**的三轮车从逍遥游里出来,说是运化肥弄脏了,洗了一下。当时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那辆三轮车在曾大强死后就归了别的工人使用,痕检用鲁米诺一喷,车斗里检测到了大量的血迹反应。
曹义黎从曾大强案嫌疑人变成了被曾大强杀害的死者,这个大反转震惊了许多人,从前对郑文秀母女俩指指点点的好事者一下子又对她们投去了同情的马后炮。
第二次的案件分析会上,沈子平汇报了自己这一组的调查结果,曾大强对曹义黎的勒索至少长达6年,头3年,曹义黎每个月都会从工资卡里取1000元,他取钱之后的几天,曾大强卡里就会存入1000元,接着,数目变成了2000,一直持续到曹义黎遇害前半年。不知为什么,曾大强不满于每个月的“固定金额”,第一次开口要了5万,接着又要了15万。值得注意的是,曾大强的勒索开始时间和禾诗蕊的失踪时间仅仅间隔一个月。
至于曾大强到底掌握了什么把柄,目前警方还是一无所获,并且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禾诗蕊就是那个所谓的把柄。
案件似乎由此陷入了僵局,饶锡一筹莫展,下一步的工作迟迟没有布置,带着些希望看向聂羽峥,“聂组长的心理分析工作……有没有什么进展?”
“曹义黎是个恋物癖。”
饶锡一喜,坐直了身子,激动地问:“这就是他的把柄?!”
“不算把柄,但他的这一癖好很可能保存下一些意想不到的‘好东西’。比如那张被换掉的相机储存卡,换做我,肯定第一时间毁掉,但如果是曹义黎,他说不定还留着,藏着某个地方。”
沈子平深吸一口气,“真的吗?”
聂羽峥瞥了他一眼,“不确定,只是有可能。”
他不死心地追问:“可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藏在哪儿!既然这么秘密,就不可能公诸于世,除了曹义黎和曾大强,世界上还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吗?”
大家面面相觑,都一脸茫然,可见在调查中谁都没能发现曹义黎的秘密据点。
聂羽峥幽幽道:“我知道。”
沈子平一愣,有些不明白他这句“我知道”究竟什么意思。
“曹义黎有什么爱好?平时常去什么地方?”他不疾不徐地问。
“呃……”当时主办曾大强案的贾亚烈清了清嗓子,“我记得他喜欢游泳、打网球,业余时间最经常去学校游泳馆和网球场。不过曾大强案发后我们为了寻找曹义黎的去处,已经跑过这两个地方了,也开锁搜查过他游泳馆放替换衣服的柜子和网球场休息区放球拍的柜子,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聂羽峥提醒道:“当年的调查报告中,提到一串钥匙。”
“哦,那是我们在他游泳馆的柜子里发现的,给他家人核对过,两把是家门的,一把办公室门,还有两把不知道是开什么地方的。”
“带上这串钥匙,跟我来。”说罢,聂羽峥起身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下,转头淡笑着说:“做好心理准备,也有可能扑个空。”
饶锡站起来,冲沈子平和贾亚烈使了个眼色,让他俩赶紧跟过去看。
警车驶入东南政法大学,在跟教务处老师沟通后,几人由考务中心一位姓张的老师带着去了档案室。
“谢谢你,麻烦你把门打开。”聂羽峥站在其中一间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老师在一大串钥匙里找出一把,“行,里头灰尘比较多,你们克服一下。”
沈子平和贾亚烈跟着聂羽峥走进去,只见这间屋子里堆满了写过的考卷,翻了翻封面,竟然都是6、7年前的卷子了。
张老师并不清楚他们来找什么,热情地解释道:“我们学校每年的期末考卷原则上保存6年,某一届的学生毕业2年后,考卷就统一销毁。二位警察同志要找哪一届哪一个学院的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