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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家那位便宜先祖不是乌龟就是蛇的造型,穆羡鱼便不由生出了几分头痛。扶了额轻叹一声,上前半蹲了身子望着他,微仰了头耐心地缓声道:“我娘和你娘是嫡亲的姐妹,既然姨母将你托付于我,我也自然不会不管你——只是你要同我说实话。你的父亲究竟是谁,为什么你没有跟着你的父亲走,反而留在了高家,还被关在了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我爹是谁,我生下来就只有娘——后来外公他们发现我长出了老虎的耳朵和尾巴,说我是孽种,乱了高家的血脉,一定要把我抢走扔掉。是安叔拦住了外公,后来我就被关在这个院子里面了……”
飞白哽咽着低声应了一句,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穆羡鱼极轻地叹了口气,心中却也不由生出些酸楚来,却还是强行压下了那一份不忍心软,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高家不要我们就不要了,谁还稀罕当他高家的后人不成?”
“我——我不敢,我从小只要一想逃跑,就会被那层封印给拦住。他们就会打我,还不给我饭吃……”
飞白极轻地瑟缩了一下,犹豫着轻声应了一句。穆羡鱼却忽然拉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他扯出了屋子,指着那一层壁障沉声道:“如果你还想逃出去,还想再见到你娘,就再撞一次,拿出你刚才对我动手的架势来!”
他自然不忍心就这么逼迫这个孩子,可这却也是唯一能救这个孩子的办法。同自由生长在药谷里面的小花妖不同,这头半人半妖的小老虎从一开始就被人戴上了锁链,长到了如今这么大,早已磨去了他与生俱来的血性和凶戾,如果再这样在这一处小院子里关下去,只怕早晚是要被关废了的。等到那个时候,高家手中就有了一个无往不利的杀人工具,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他甚至不敢去作多猜想。
虽然不知道那位老管家究竟有没有看出他和墨止身上的端倪来,也不清楚他们两个为什么就会这样凑巧地被分来照顾这个始终都无人看顾的九少爷。但如果他心中的思量没有偏差,他如今所做的事,或许正是这盘死局之中唯一的生路。
“撞就撞——你少看不起人!”
飞白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抹淡淡的血色,咬紧了牙关后退两步,横下心不顾一切地撞了上去。记忆中坚不可摧的封印竟像是个鸡蛋壳似的一碰就碎,他还不及反应,居然就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
心中全无防备,飞白却也忘记了属于猫类妖怪的本能,下意识抱紧了脑袋,做好了就这样摔到地上准备,却忽然被一根藤条稳稳当当地拴在了腰间。一股强劲的力道自藤条上传来,轻轻松松便将他给扯了回去。
“我——我刚才把它撞破了……”
飞白匪夷所思地低声呢喃了一句,错愕地望着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地用力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我怎么能破开封印——我记得它特别牢固的……”
“你那个时候很弱,所以它对你来说就特别牢固。但是在我们的眼里,它其实碰一碰就会碎掉了。”
墨止化去了手中的藤条,望着他认真地解释了一句。穆羡鱼的神色却也终于和缓了下来,浅笑着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放缓了声音道:“出去吧,以高家的力量,已经不可能拦得住你了。往你想跑的地方跑,能跑多远跑多远,从现在开始,你就不用再被关在这样一个小院子里面了。”
飞白的胸口忽然剧烈起伏了起来,眼眶也止不住地微微发红,却还是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将泪水给尽数憋了回去。属于妖怪的本能终于在胸口缓缓复苏,渴望已久的自由头一次近在咫尺,他竟没来由的生出了些胆怯,迟疑着轻轻碰上了那一扇门,又回了头轻声道:“可是——林渊大哥,如果我跑了的话,你要怎么办……”
“放心吧,高家早就拦不住我了。”
穆羡鱼浅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将他向前推了一步:“姨母托付给我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如今你已经恢复了自由,可以自己去找你娘了——我留在这里,也好给他们一个交代。怎么样,敢不敢自己逃出去?”
“有什么不敢——我才不怕他们!”
飞白攥紧了拳,朗声应了一句,扒着栅栏轻巧地跃了出去,几个纵越借力,便稳稳地蹲在了其中的一处房顶上,又向四处望了望,便往其中的一个方向跳了下去。
大概是终于察觉到了封印被人打破,远处忽然响起了一片嘈杂喊声,随即便传来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墨止手中一道白芒无声无息地闪了出去,便对着小哥哥点了点头,胸有成竹道:“小哥哥放心吧——我的花瓣在偷偷跟着他,无论他出了什么事,我都会立刻就能知道的。”
“那就好——先叫他自己跑一跑吧。以他如今的身手,在外头活下来总还是做得到的。”
穆羡鱼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拍反应越来越机敏的小家伙,浅笑着温声道:“我们墨止越来越厉害了——咱们先在这里等一等高家人,一会儿不要急着动手,先看看情形再说,好不好?”
“我听小哥哥的。”
被表扬了的小花妖目光止不住地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又挺直了身子认真道:“先生说我可能会忽然一下子就长大了,如果那时候我还是这样动不动就哭鼻子的话,一定会被笑话的……所以我一定要成熟一点,为长大做好准备才行!”
总算弄明白了小家伙忽然就像模像样威风起来的缘故,穆羡鱼不由哑然失笑。下意识抬手想揉一揉小家伙的脑袋,却又忽然收了回来,学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说得不错,看来我也不能老是摸你的脑袋了,万一害得我们墨止长不高可就麻烦了……”
“摸脑袋没关系的!”
原本还努力装着成熟的小花妖瞬间就破了功,急得一把拉住了穆羡鱼的手臂,抿了抿唇才低下头小声道:“我很喜欢小哥哥摸我的脑袋,等我长大了,小哥哥也还是可以摸的……”
“等你长大就要束发才行,古人说‘束发而读诗书’,就要像小哥哥这样把头发扎起来,自然就不能随便摸脑袋了。”
穆羡鱼打定了主意逗引着小家伙着急,背负了双手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句。小花妖难以置信地抬了头,这才忽然想起身边的人确实都和自己的头发不一样,只觉忽然便纠结不已,揉着袖口为难地来回转了两个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望着已经困在长大就要束发和不长大就没有办法双修的死结中出不来的小家伙,穆羡鱼却也不由失笑出声,不再逗着他着急,轻轻揉了揉他的额顶温声道:“没关系的,长大了就一定要失去一些东西,所有人都是这样。更何况对于我们来说,这种事原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还不是不知怎么的,就忽然不小心长大了……”
一边说着,他却已抬起了头,坦然地望向面前越聚越多的高家人。为首的那个人他是认得的,按照辈分来说,他其实也应该叫这个人一声舅舅——这是他母亲的嫡亲兄长,也是虎豹骑如今的统帅,人称铁面无私高天泰。也就是这个人,曾经亲手将他扔在雪地里,对他说高家永远不会认他这个灾星。
往事已过去了十余年,如今只剩下了个模糊的轮廓,甚至连当初的情形也已不大能回忆得清晰,更不要说早已随时光散去的恨意了。如今再见到了这位舅舅,穆羡鱼心中早已不剩下什么特殊的情绪,只是淡淡笑了笑,冲着他抱了抱拳道:“高将军,幸会。”
“你是什么人?为何忽然出现在我镇国公府!”
高天泰警惕地望着他,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他虽然生在高家,却没有继承到家族中的修炼天赋,而寻常的武功对上这些修炼之人的下场,他心中却比谁都要清楚,故而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穆羡鱼却并未立时回应他的问话,只是在人群中望了一圈,毫不意外地寻到了那位老管家的身影,两人视线甫一接触,那老管家便对着他含笑点了点头,神色间显然带了几分赞赏与欣慰。
心中的猜想终于得到证实,穆羡鱼便也彻底放下心来,转向高天泰浅笑道:“在下墨行,这是舍弟墨止。我二人被仇家追杀,走投无路,自愿卖身高家为仆,是今天刚被安叔带来伺候九少爷的。”
“是安叔把你们带来的?”
高天泰蹙紧了眉沉吟一句,显然不知为何竟颇为忌惮这一位老管家。正要派人去请安叔前来对质,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个带了几分寒意的声音:“二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封印阵破碎的时候来。我高家人也不是不讲理,但遇着了这种情形,是不是也可以当做——是你们两个用什么手段打破的封印?”
“二弟,你出关了?”
高天泰惊喜地唤了一句,总算长舒了口气,原本紧张的面色也立时放松下来。穆羡鱼不由微挑了眉望过去,那里站了个一身青衣布袍的人,以木簪束发,竟也颇带了几分仙风道骨。他虽然不曾见过这人,却也已猜得出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高家之龙——世人皆不解为何高家二子天资最好却从不入仕,如今看来,只怕他这位二舅就是十九先生口中那种潜心修炼的嫡系子弟了。
高天赐冲着自家大哥微微颔首,便背负了双手缓步踱过去,望着两人不再开口。穆羡鱼这才反应过来是到了自己该答话的时候了,轻轻拢了小家伙的肩,若无其事般随口道:“我们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墨止陪着九少爷在院中玩耍,九少爷推了我弟弟一把,墨止没能站住摔在了篱笆上,这不知是什么的罩子就被不小心给撞碎了……”
“一派胡言,这封印乃是二弟耗费半身功力所设,怎么可能一撞就破!”
高天泰怒喝了一声,才要上前教训教训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混账,就被高天赐抬手拦住,眼中尴尬一闪而过,终于还是咬了牙低声道:“大哥,你先退下,不要再添乱了。”
“这罩子真有这么厉害吗?”
墨止虽然不认识这两个人,却也在方才穆羡鱼开口时听出了几分不易觉察的疏离淡漠,越发确定了这两个坏家伙一定都是欺负小哥哥的罪魁祸首。见状便忽然出声,一本正经地顺着小哥哥的话编了下去:“我当时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然后它哗啦一下就全碎了——我那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高天赐蹙紧了眉望着这两个人,眼中却也带了几分犹豫疑惑,却还未及寻思明白这其中的缘故,面色便忽然微变:“不对——飞白他人呢?”
“对了——怎么一直都没见着飞白……”
高天泰这才想起来始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里,闻言心中却也不由一沉,正要喝问时,穆羡鱼却已不紧不慢道:“不用找了。他推倒了我弟弟,我弟弟撞碎了罩子,然后他就跳上房顶跑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那你为何早不说!”
高天泰已被气得面色发红,厉喝了一声便要上前,穆羡鱼却只是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道:“先前你没有问,我自然也就用不着回答,那位二老爷问了,所以我就答了,敢问有什么不妥吗?”
“你——”
高天泰被他气得不成,含怒上前正要发作,却又被高天赐给拦了回去:“大哥,现在最要紧的是快派人把飞白找回来,不能叫他就这么跑出去——你先带人去找,我留在这里问明白这两个人的底细。”
他的语气不算如何有威严,甚至显得有几分平铺直叙,高天泰却依然像是不敢违抗一般,只是咬着牙点了点头,又含怒狠狠瞪了穆羡鱼一眼,才领了人转身离去。围在院子边上的人一下子少了大半,高天赐却也不再摆出先前世外高人一般的架势,推了门缓步进了院子,压低了声音道:“告诉我实话——你们两个究竟是不是哪个隐世门派放出来历练的弟子?如果是的话,高家愿以全力配合二位试炼,只求二位不要再给我们添乱了……”
“我们不是什么隐世门派,不过追杀我们的是。”
穆羡鱼心中忽然灵光一现,摇了摇头顺势道:“我们兄弟原本只是好好在家里面种地,却不知为何,有一天忽然有个人自称是七杀门使者,要我二人加入他们。那人手段极为凶悍,我们心中不安,就没有答应他,却不想那之后便遭到了无休止的追杀,我二人不得不一路逃命至此。又受了一位前辈点拨,才想到要来高家寻求庇护的,却不想今天便出了这样的事。”
“那位前辈长得什么样子,你们可还记得?”
高天赐目光不由微亮,愈发急迫地问了一句。穆羡鱼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他居然追问得这般详细,却也只得回想了一圈自己见过的诸位白胡子老前辈,便照着那位卖拨浪鼓的龟老人描述道:“背稍有些驼,人很和气——就是性子实在太慢,说话也慢,好像耳朵也不大好用……”
“没错了——果然是先祖点拨来的,先祖没有忘了我高家!”
高天赐惊喜地一拳击在掌心,忽然一把拉住了两人的手臂,扯着他们便往院外走去:“走,我带你们去见父亲——如今高家形势危急,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今日冒犯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我大哥就是那样的性子,知道你们的身份就不会为难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摸头和双修的抉择!(')
第51章见面了.
穆羡鱼原本打算的是借着打杂的由头混进高家,想办法引起那几位主事者的注意力。却没能想到才进了家门不过半天,居然就已经先后见到了两个舅舅,还被不由分说地拖着去见那位一路追杀自己的外祖父,一时只觉颇有些匪夷所思造化弄人。还来不及再做出什么反应,就这样被一路拉到了家主的书房。
虽说混进镇国公府来是从被那一床攻城弩轰过之后就有了的念头,但上来就要直接见这位老国公,穆羡鱼却还是没有做好多少心理准备。和小家伙一起在书房等候着主人家出来,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些微妙的不安,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绪,才无奈地轻笑着摇摇头道:“其实我原本是没打算——这么快就见到老国公的……”
“小哥哥不要担心,我能感觉得到他们家所有人的力量都不强,不会伤到小哥哥的。”
墨止微仰了头认真地应了一句,又轻轻握了握小哥哥的手。穆羡鱼不由失笑,将小家伙拢进了怀里,摇了摇头轻叹道:“我倒是不怕他们会伤到我,只是——”
他忽然截住了话头,拉着小家伙起了身,朝着书房的门口望了过去。高天赐已将门推开,一位苍髯皓首的矍铄老者走了进来,目光向两人一扫,便转了身淡声道:“就是这两个人么?”
高天赐点了点头,反手将门合上,又上前补了一句:“父亲,他们是受那位前辈点化而来——”
“我不管他们是受谁点化来的,既然已经进了高家,就要按着高家的规矩办事。”
镇国公打断了他的话,走到八仙桌旁坐下,抬了头望向两人,蹙了眉沉声道:“名字,来路,难道还要老夫一个个问么?”
或许是先前见到的高家人都莫名的好说话,穆羡鱼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这位外祖父是个什么脾气。忽然被他这样质问了一句,才总算是确定了自己确实没来错地方,摇摇头轻笑一声,迎上他的目光不紧不慢道:“我们不过是升斗小民,没见过世面。您不问,我们又哪里敢说话呢?”
没料到他居然当真敢顶嘴,镇国公微挑了眉,眼中却并无多少怒意,反倒仿佛被挑起了些许兴致:“倒还不算是个孬种,胆子也确实不小——你们已经同高家签了卖身契,成了高家的奴仆,就不怕老夫一怒之下发落了你们么?”
“命可以不要,软却不能服。我们兄弟就是不愿受七杀门胁迫,才一路被追杀至京城。被当做下人呼来喝去倒也无妨,可如果要被当作犯人一样审,恕小民不能给老国公这个面子。”
穆羡鱼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镇国公挑了眉望着他,眼中忽然闪过几分讶异,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轻笑一声:“你这幅欠揍的样子,倒是很像是老夫的一个熟人……只不过你长得倒是不像他。不然的话,老夫非要带你进——进他家去认认亲,看看你跟他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老国公的熟人定然非富即贵,小民与舍弟生来本分,只怕高攀不起。”
听到他生硬地把“进宫”两个字给换了个说法,穆羡鱼又如何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位熟人究竟是谁。奈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位父皇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子,心中不由暗道糟糕,正担忧着老国公会不会一时兴起真把他给带进宫里去跟自家亲爹认个亲,一旁的高天赐便忽然插话道:“就是问你们个名字跟来路,哪儿来的这么多话——有什么就好好说,非要逞这一份口舌之利干什么?”
穆羡鱼原本还当他是潜心修炼不知世事,如今见这位二舅居然也知道帮忙扮唱白脸解围,不由哑然轻笑。却也顺势便转开了话题,俯身拱手道:“是——在下墨行,这是舍弟墨止。我兄弟二人原本在涿州务农,被七杀门一路追杀逃到京城,想至高家寻个庇护,还望老国公收留。”
“七杀门不过是个小门派,倒是不足为惧——可高家却也不是冤大头。你们无缘无故便替高家招来了这样一份麻烦,又能替我们做些什么?”
方才被他顶了一通,镇国公的态度竟反倒好了些许,语气也略略放缓了些。还不待穆羡鱼开口,边上的墨止忽然认真道:“如果府上还有像九少爷的院子那种罩子,我们还可以帮忙打破的!”
高天赐的面色不由微变,眼中便带了些许尴尬,别过头无奈地轻咳了两声:“那是封印,每设一个都要花上大力气才行。你们打破了一个已经闯了大祸,哪里还能再弄来别的叫你们折腾?”
“你花了大力气设下的封印,被人家一不小心就给弄破了,还在这里有什么话说?”
镇国公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儿子,脸色便忽然沉了下来:“高家倾全族之力供你修炼,如今一把年纪了一事无成,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孩子给压了过去,你觉得很威风么?”
“老国公倒也不必急着发火——以小民看来,问题怕也不全是出在二爷的身上。”
穆羡鱼在边上不嫌事大地看着热闹,瞅准了时机插了一句,见着两人的目光一起转了过来,才又浅笑着道:“我兄弟虽然世代务农,却也听那七杀门来的人说过什么木系、水系之类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舍弟是土系,土克水,正好能打破那一层水系的封印。因而倒也未必就是舍弟的力量有多强,不过是碰了个巧罢了。”
听了他的话,高天赐的面色才终于好了些许。转向镇国公正要说话,却又被自家父亲的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只能老老实实地低下头,不敢再擅自开口。
镇国公瞪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才又转向了穆羡鱼和墨止,眼中便隐隐带了几分疑虑:“你们两个都是土系么?老夫还没见过几个土系的修士,传说土系现世则天下大乱,老夫乃是当朝镇国公,势必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
“舍弟是土系,我倒不是。”
穆羡鱼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却忽然闪过一丝利芒,意味深长地缓声道:“不过——天下大乱这种话,也不过是有心人说来骗人的罢了。老国公若是将它当真,难道不是有些太过儿戏了么?”
“这世上原本就有些事听着像是儿戏一般,你自然可以不去信它,却也不能当作它不存在。”
镇国公淡声回了一句,忽然若有所思地迎上他的目光,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极轻地叹了一声:“我其实很不愿意同你说话——你的眼睛会让我想起一个人……”
“老国公方才不是已经想起来过一次了么?”
穆羡鱼不由无奈失笑,垂了视线错开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莫非在下当真与老国公的那位熟人这般相像,以至于老国公只要一见到小民,就忍不住会想起他来?”
“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人,是另一个——罢了,此事不说也罢。”
镇国公摆了摆手,原本沉毅的面容竟仿佛瞬间浸润过些许柔软,却只是一闪即逝,摇了摇头起身道:“老夫不懂修炼之事,但依天赐所说,你们兄弟两个大概也确实有几分本领——若是愿意的话就留下罢,你们可还有什么条件没有?”
“无非就是躲躲追杀,顺道混口饭吃罢了,能蒙高家不弃收留已是幸事,又哪里还敢有什么条件呢?”
穆羡鱼也跟着起了身,含笑应了一句。镇国公仿佛对他知进退的表现还算满意,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正要就此离开,外头却忽然传来家丁的禀报声:“老爷,九少爷不知跑到了哪里去,实在找不到了……”
“让他跑吧——只要有了逃跑的心思,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住的了。就算抓回来也已不可用,又何必为了一个废物多费力气?”
镇国公不以为意地淡声应了一句,又冲着一旁的高天赐道:“这两个人由你来安排——既然阿九跑了,那一处院子倒也恰好空了出来,就叫他们暂且住在那里罢。告诉天泰不要再追阿九了,如今府上仍在禁闭之中,做什么事都不要太大张旗鼓,免得落人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