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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聊了会,见差不多快到上课的时候了,这才和韩梅梅快步去了教室,有人看见她回来,自然少不了面露诧异,她一概当没听见。
早上第一节是诗词课,上头的李师长把长恨歌讲了一半,忽然笑道:“过几日我和其余的几位师长商议,准备挪出一上午来举办诗词比赛和四书比赛,陶冶性情,寓教于乐,除了师长之外……你们有人也想来参加吗?”
少部分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大多数人兴趣缺缺,沈晚照本来也觉着没甚意思,但不知想到什么,头突然抬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师长。
等下课后李师长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人,沈晚照立刻跟了丧气,欠了欠身:“师傅。”
沈晚照四书虽然不咋地,但诗词歌赋确实极精通的,课上表现也出彩,李师长难免偏她几分,和颜悦色地道:“沈同学有何事啊?”
沈晚照道:“学生想问您,这诗词大赛可有彩头啊?”
李师长一笑,捋了捋胡须:“自然,获胜者有文房四宝一套。”
沈晚照:“……”
她一咬牙,把心一横:“学生愿意捐五十两银子作为此次赛会的彩头!”
她月钱就二两,爹娘贴补的也大都打赏下人,捐了善钱和寺庙里的香油钱,长辈的打赏更喜欢打赏物件,因此她手头的现银还真不多,五十两差不多算是全部积蓄了。
李师长竟还不领情,满脸不悦:“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好的一件雅事儿,被铜臭味给污了。”
沈晚照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谦声道:“学生受众位老师的恩德已近一月,深受教诲却无以为报,听闻师长们也要参加这次赛会,所以把身上的全部积蓄拿出来,想要报效师恩,学生身无长物,除了这个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李老头面带动容,还是摇头道:“你好好念书,以后为人处世正直磊落就算是报答我们了。”
怎么想给个钱就这么难呢!
沈晚照心里长啸一声,面上做悲叹状:“学生近来才明白,钱财乃是万恶之源,要不是我腰缠万贯,也不敢做下这么多恶事,万万不敢留这么多钱在身边了。”
李老倔驴在学堂走了几步,犹豫许久才道:“既然你已经明悟……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沈晚照道了声谢,又小心探问道:“那这塞会……是怎么个比法?”
李师长道:“让诸人都作一首诗,由人品评,评价最高者获胜。”
这样可不好赢啊,沈晚照脑子飞转,忽然想到上辈子看的几集中国诗词大会,浅笑道:“赛诗会本来就是图一乐,光念诗写诗作诗有些太枯燥了,学生有个旁的比法。”她一边回忆电视上看得比赛规则,一边飞速地说了出来。
李师长摇头笑道:“不及作诗的深度,但倒是颇有趣味,我回头跟谢师商量商量,应该不成问题。”
沈晚照心里默默地道,有趣没趣不重要,重要的是好作弊啊!
李师长忽然颇带兴味地问道:“这赛制是你想出来的?”
沈晚照喃喃道:“不,是牛x的央视。”
李师长疑惑:“央视?这人名字倒是奇怪。”
沈晚照:“……”
马不停蹄地就往温重光住的院子跑,见到他人在先松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道:“你知道不知道,书院的师长们要举办赛诗会了!”
他当然知道,谢师还邀请过他,不过被他给拒了:“怎么了?”
沈晚照激动道:“你准备参加吗?”
温重光:“不准备。”
沈晚照:“……”
还是那句话,想送个钱怎么那么难呢!
她怒瞪了他一眼:“都说了只要是书院的人都能参加,你为什么不去?!”
温重光低笑:“书院里的师长都是大德大才之人,谢师是前任帝师,解师是连中三元的江南才子,其余的更不消细说,我去岂不是献丑了?”
沈晚照恨铁不成钢,一副看见自己败家儿子的表情,恨不得揪着他的领子摇晃:“你有点志气!在我看来,你不比那些人差,可别妄自菲薄啊!”
不然五十两银子就白掏了!她念及此处,看向温重光的目光越发痛心疾首。
温重光目光微微一滞,强压下心里的悸动,垂眸含笑不语。
沈晚照鼓励完了又开始利诱;“听说赢了比赛还有五十两银子,你总不想一辈子在书院里给人打零工,一直寄人篱下,看你养父和义兄的脸色过日子吧?有了这银子,你就能参加科举,要是中个功名回来,过的风光体面和凄凄惨惨让你选你选哪个?”
温重光:“……”
她目光炯炯地等着他,他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浅笑如春风拂柳:“好。”
沈晚照乐了会儿,又拎着书包急匆匆地跑去捐银子了,她又软磨硬泡想法子拿到了比赛的题目,想法子确保银子能落到他手里。
等到比赛的前一会儿她才找着了尚昭,匆匆忙忙把赛题塞进他手里:“不会的时候就瞧一眼这个,你可一定要拿第一啊!”
她说完正要走,手就被他拉住了,他轻轻一勾,欺身近了几分,声音暧昧不明:“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第28章
这么明显的事儿温重光要是再看不出来,那他这个首辅就算白当了。
想的矫情些,自打他幼时父母双亡之后,再没人这么费心巴力地跑前跑后,就为了他能过得好些,官场上那些迎来送往自不必提,都是利人利己,但她这么不计得失地帮他,倒让他生出极陌生的感觉。
沈晚照:“……什么这么,我怎么了?”
不会是她想送钱被发现了,怎么想给个钱这么难啊!
他又凑近了些,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一颗绿芽破冰而出,在心上牢牢地扎了根,又开出艳丽勾缠的花。
温热的气流扑在她耳根上,她耳朵不由抖了抖,别过脸尴尬地道:“你倒是说话啊。”
温重光不动声色地退了几步,转了话头笑问:“这试题你是哪里得来的?”
沈晚照总不好说自己跑过去给李师端茶倒水了两天才套出来的,呵呵干笑:“哪里来的你就别问了,我有线人。”
他眨了眨眼,长睫交织几瞬:“要是我赢了比赛,可有好处?”
沈晚照瞪大了眼,没好气道:“你都要五十两银子了,你还想要什么好处,想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吗?”这也太精了吧。
他轻巧侧身,直缀扬了扬,眼波在她脸上盈盈转了几回,含笑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沈晚照想到那五十两银子就心头滴血,把他硬往前推了几步:“行行行,只要你能赢,什么事都好说。”
他抬手,帮她拂开额前的碎发,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耳垂:“那你等我回来。”
沈晚照随意嗯了声,等他走远了,又悄咪咪溜到会场里。
赛会就是在园子里举办的,稍微布置一下就算是会场了,除了老师之外,还有学生也来参加比赛,或者凑过来看热闹。
老师自然不可能跟学生同样的试题,因此赛场分了两边,老师场和学生场,除了试题难度不一样,比赛的模式都是一样的,奖品就是文房四宝,只是老师那边多了五十两银子。
温重光一来,众师长便露出了然的神色,不过谁也没有出声,只是冲他颔首致意。
他能来自然是提前打过招呼,当然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怕他在让诸人紧张,影响众人的兴致。
沈晚照说是来凑热闹,眼睛却一直盯着师长比赛那边,慢慢地挪动过去,生怕自己的银子花落别家。
解明是最早来的,看上去精神饱满,沈晚照打了个招呼:“请解师安。”
他待见到她的时候却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师长,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沈晚照一怔,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角:“学生可是您钦点的课长,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您这是何出此言呢?”
解明斜她一眼:“你这几日对李师长端茶递水,殷勤备至,我险些以为你是诗词课的舍长呢。”
沈晚照笑容可掬,帮他把坐垫垫上:“学生这是报效师恩,对您,对所有师长都是一样的。”
解明正要说话,一眼瞥见温重光,人就沉默了下来,神色寡淡,脊背微微挺直,尽量在气势上不输分毫。
温重光只是瞧他一眼,看着沈晚照帮他铺的垫子,眯了眯眼,向谢师颔首就算是见过了,也没多说甚。
这般倒显得解明较劲的莫名其妙,他心里恚怒,默了片刻,但也没什么可发作的,就只得安稳坐在石椅上了。
一开始的题目很简单,就是诗词接龙,这个比赛项目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十分考验人的诗词累积量和反应能力,就算是把每首诗词都背的滚瓜烂熟,也未必能以首字接上。
谢师看了眼李师,捋须笑道:“规则是可以谐音不同字,老夫便抛砖引玉,先献丑了。”他捋须想了想,先来了个简单的:“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沈晚照一听脸就绿了,不是这一题啊!枉费她给李老头端茶倒水好几天,竟然被人摆了一道儿!
解明略一思忖,抢答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这个有些难了,众人垂眼思索,温重光看向沈晚照这边,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了过来,淡笑道:“愁思忽而至,跨马出北门。”
教算术的郑师长灵光一闪,大声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无人知是荔枝来。”
谢师哈哈大笑:“仲伯啊,这诗词接龙必须得首末相连才行,你这就大错特错了。”
郑师摇了摇头,倒也洒脱,笑道:“我本来就是研习算术的,比你们差远了,也不充那才子。”
众人一笑,本就是游戏,也没人放在心上。
又接了几轮,最后只剩下四五个人,都显了疲态,只有解明越战越勇,答完之后都要看一眼温重光,颇有针锋相对之意。
温重光面对解明的步步紧逼,仍旧云淡风轻,既不抢答,也没有答不上来,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倒让解明倍感压力。
谢师在一边瞧得直叹气,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为何解明才华横溢,皇上却不肯重用了,温重光到底是首辅,虽不说要卑躬屈膝地捧着他,但他又与解明又无利害关系,何必这么较劲呢,太意气用事了。
沈晚照提着的心放回一半儿,也抽空感慨了一下解明,他这人正当磊落,不失君子之风,心底也不算坏,就是以自我为中心,自高自傲这个毛病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这毛病不去,圣上永远不可能重用他,这么一想又难免有些唏嘘。
温重光脸上笑意淡淡,出的尾字儿却越来越刁钻,解明有点捉襟见肘,谢师连忙叫了停:“更漏过了,不必再争,赢的人继续比第二回吧。”
第二回是每人给了一些裁成方形的纸片,纸片上写着字,让人从字里找出诗句来,用纸片拼出完整的诗句,一开始诗词简单,诸人也都轻松拼好,倒后来越来越偏,越来越生僻,有的人手下就慢了下来,只温重光仍旧不紧不慢的。
解明一心想赢,下手速度倒是挺快的,就是手速跟不上脑速,下手太快,眼花缭乱之下摆错了两个字,是以第二场比试输了温重光一筹。
解明既然也能连中三元,智商未必比温重光差多少,可惜情商和性子差得远,输的倒也不冤。
谢师一边想一边命人把第三关要用的画准备好,笑着介绍道:“第三关是看丹青说诗词,不过这画是残画儿,考验眼力的。”
第三场果然难度系数拔高,沈晚照都替他和自己那五十两银子提心,温重光仍旧稳当坐在帽椅里,手指旋着碗盖,解明则是跃跃欲试。
谢师缓缓展开第一幅,果然只剩下半幅残画,画了几枝新柳,柳条上头还立着什么,却也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解明微微皱眉,低头思索,温重光那边就已经从容答了出来:“两个黄鹂鸣翠柳。”
其实他刚一启唇,还没发声的时候解明就已经反应过来了,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沈晚照也连连咋舌,要知道古代人画画讲究写意,也就是说外形像不像不重要,有时候对着那景色都认不出来画上画的是什么,更何况还是半张图。
尚昭这脑子可以啊,不参加科举绝对是朝廷的损失,她捐银子那是干了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
谢师一笑,又把第二幅画拿了出来,这回解明算是认出来了,朗声道:“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