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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是依山而建的,主厅从山体往里凿开,外头看着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几年前因为地质改变被僧侣们废弃的地方,如今依然枯灯圆蒲,红纱金柱,依稀可以看出过去香火缭绕的模样。
谈赋拿着手电筒在庙里走了一圈,除去寺庙里独有的霉气,没有捕捉到半个人的影子。抬头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的听庙外面依稀传来登巴和欧阳莹莹争吵的声音。
谈赋此时心里惦记着蒋子虞,一点儿也没有心思在意他们争吵的原因。
低头把光线扯回来,转身往外面走,没想刚一迈开步子,脚踝突然就被一个东西给扳倒在了地上,偏头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尊被遗弃在庙里的铜制佛像,手部微微伸出,拦住了他的方向。
谈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皱着眉头轻叹一口气,站直身体,倏地闻到一股稻草燃烧的烟味,忍不住捂住眼睛摇了摇脑袋,刚想开口问外头的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头顶的寺庙顶上蓦然就发出了一阵轰隆作响的声音,随后,细沙和石头一点一点跟着地面的抖动落了下来,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头发、衣领上。
登巴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把寺庙炸毁,大喊到:“欧阳小姐,你这样是会后悔的!谈教授是国家的重要人才,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
“闭嘴!”
欧阳莹莹偏头看着他大喊:“你懂什么!敢骗我欧阳莹莹,他谈赋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转身对着不远处被自己的人抓过来的蒋子虞,脸上露出一丝畸形的笑容,看着她道:“子虞,你好好看着,看看你亲爱的哥哥是怎么被活埋在这种荒野古庙里的。”
蒋子虞此时的嘴巴堵着,全身上下都被人用绳子捆绑住,眼泪从里头一点点涌出来,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欧阳莹莹笑得够了,抬手示意手下的人松开蒋子虞的嘴。
蒋子虞得以说话,大吸了几口粗气,开始大喊起来:“欧阳莹莹你不是人!”
欧阳莹莹脸色一深,走过去,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脸色阴狠地看着她问:“我不是人?我和你们两个谁比较不是人,嗯?明明是兄妹,却要不顾人伦的在一起做夫妻,你们连人的基本廉耻都没有,怎么好意思来说我不是人?怎么,蒋子虞,勾引自己的哥哥是不是让你这样的荡/妇特别兴奋?把我这样的大小姐耍得团团转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啊?你瞧瞧你这个骚样,你就这么缺男人?是不是随便一个男人都能上了你,嗯?”
蒋子虞此时已经听不进去欧阳莹莹的话,偏头看着那已经成为废墟的古庙,喉咙干哑,只神情恍惚地轻喊着:“你把哥哥救出来,我不要了,我不和他在一起了,我一辈子都不见他…欧阳,我求求你,你救他出来啊……”
喊到最后,蒋子虞已经完全地哭了出来,一张煞白的脸,带着绝望的哭喊,让沙哑的声音在这山谷里显得空荡而凄厉。
欧阳莹莹哼笑了一声,抬手指着旁边的废墟,面无表情地说:“现在这里变成这个样子,别说我不想救,就算我想救,我也是救不了他的了。”
蒋子虞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摇着头喊:“欧阳莹莹,你怎么这么狠,你这么做就不怕谈家人吗,谈家是什么背景你不知道?你难道想拉着你们欧阳家一起殉葬!?”
欧阳莹莹听了她的话,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深沉地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撩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我还真是忘了,你这个贱人游说人的法子倒是挺多的。”
说完,她又勾着嘴角得意地笑出来,沉声告诉她:“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做的天/衣无缝,这里本来就是塌方带,就算这庙真没了,上头的人也不会奇怪,至多是好奇谈赋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单独过来这里。”
说完,她又伸手拍了拍蒋子虞的脸,发出“啪啪”的声音,继续道:“而至于这一点嘛,我也早就想到了推脱的法子。哎,谁让你这个好哥哥下午在那两个德国佬面前逞能来着,到时候,我有一万个方法可以把线索推到那两个德国佬身上。他谈家就算是能只手遮天了,这牵扯到两国技术人员的事情,到底也得看国家的面子。蒋子虞,你可别说我心狠,我这也是被你们逼的呀,我欧阳莹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玩儿过?你玩儿了我一次,我玩儿你一次,这算不得过分吧。”
蒋子虞听了欧阳莹莹的话,只觉全身冰冷,低着脑袋,颤抖着身体说:“…欧阳,你把我的脸划烂掉,或者把我随便扔到哪个地方,甚至,你让你手下的那些人随便折腾我都可以,只要你现在打电话让人来救哥哥,我随便你怎么做,真的,欧阳莹莹,做错的是我,跟谈赋没有任何关系,我会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不需要有任何的顾虑,只要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好不好,你不是喜欢他的吗。”
欧阳莹莹看着面前蒋子虞的满是绝望的脸,心里一阵欣喜,松开她的下巴,扯着嘴角,露出残忍的微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回答:“不,我不答应。”
说完,她转身看着埋着谈赋身体的废墟,面色冷淡道:“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你的好哥哥在你面前,一点一点死去,一点一点放弃活着的希望。折腾你算什么?我就算折腾了你,让一万个男人上了你,谈赋出来了,你照样还是他的宝贝。你知道,我今天早上问他,我说‘你心目中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蒋子虞此时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涣散地看着地面,身体被两个人压扣着,全身失力般的瘫软在地上。
欧阳莹莹显然并没有期待蒋子虞的回答,只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他说,他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二十八年的时间都这么枯燥地过来了,他也从不觉得遗憾。我说,那你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么?他摇摇头,说他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想要一辈子牵着的人,而那个人给了他所有想要的一切,让他对生命有了不同的期许,是他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的筋。我问他,那个人真的就那么完美么。他说,‘不,一点儿都不,只是那个人,不是你'。”
说完,她发觉自己的脸上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透明的泪水,抬手嫌恶地抹去,皱着眉头,眼里露出嘲讽而绝望的笑意,咬紧了牙关,开口摒弃如泥:“操,真他么恶心。”
此时,天空中骤然打下一记惊雷,而后,细细的雨点随风落下,一点一点在风里变大,最后洒在地上,变成了瓢泼的丝丝絮絮。
欧阳莹莹挥手示意身边的人放开蒋子虞,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目光平淡,不着一语。
蒋子虞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爬到那片废墟上,低头开始用手抓取那上面的泥土、石块儿,似乎想要徒手将那些压在谈赋身上的东西移开。
可岩石毕竟坚硬锋利,杂乱无章地放在那里,别说是人,就连机器来了,大抵也是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才能得以运走的。
只是蒋子虞此时心无旁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低头挖着那些土,湿软而黏腻的泥土深深陷入她的指甲缝隙之中,随着碎石的刮碰,发出一阵钻心的疼,她像没有了痛觉的感知一般,继续沉默的往里抓取,手上划出的一条条或深或浅的血印,与她手指尖渗透出的血滴,一点一点融进泥土,汇成了一片鲜血似的红泥。
她没有时间去哭去哀求,她自知无法逃出这里,也知道欧阳莹莹几乎疯癫。
她此时唯一的希望,是可以用这短暂的一点时间挖出一个能够通气的小孔,如果,如果谈赋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还活着,那这个小孔至少能为他保留最后的一线生机,让他可以坚持到救援人员的到来。
欧阳莹莹看着蒋子虞小小的背影,报复的快意渐渐下去,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后知后觉的怨恨与不满。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明明脆弱无比、只知玩弄心机的女人,却会在这样绝望的时候仍然不离不弃;就像她不会承认,为什么这样一份不为世人接受、恶心而羞耻的感情竟然也会让她心生向往。
天空中的雨水越来越大,身旁的人开始劝说欧阳莹莹回到车里。
欧阳莹莹甩了甩脸上的头发,轻哼一声,开口看着他们道:“你们守着她,一定不能让她出去,我看她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就把打晕扔后备箱里,不要给我弄死了。”
那些人点头回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端午大肥章。
另外,昨天打开微博,赫然发现一条私信,上面写着——“大大,我爱老谈,老谈使我变态。”
嗯。。。嗯???
机智如我,一时也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粉切黑是天然黑,还是爱到深处自然黑。
你们这些小妖精还能找出比老谈更纯洁小清新的人么,二十八年单身勤劳致富靠右手,想想就落泪啊。
☆、第26章第26章
时间走得太快,转眼半个多小时过去,蒋子虞还是那么静静地坐在原地,手里机械地做着挖取的动作。
天上的雨已经小了,欧阳莹莹渐渐失去耐心,从车里重新走了出来。
站在蒋子瑜面前,伸脚踢了踢她的小腿,眯起眼睛,看着她问:“怎么?看你这样子,还准备在这儿殉葬吗?”
蒋子虞没有回答,淡淡地看她一眼,轻声道:“关你什么事?”
欧阳莹莹冷笑了一声,俯身扣住她的下巴,看见她眼中不断起伏的惶恐与失落,只觉愉悦。
伸手招呼了身后的一个男人靠近,开口说了一句:“把后车厢里的那个药给我拿来。”
男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愣,点点头往后面的车子走去。
蒋子虞自然知道欧阳莹莹所说的药断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身上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会儿,偏头挣脱她桎梏着自己的手,平淡地问:“欧阳,在你的字典里,难道就没有‘杀人偿命’这四个字么?你难道就不怕下地狱?”
欧阳莹莹站在原地依然还只是笑,抓住她的头发猛地往上一提,露出蒋子虞整张被雨水冲刷过的苍白的脸,沉声道:“我不是看你这么要死要活的,想帮你一把么,我这人平时其实还挺善解人意的。”
蒋子虞听了她的话,只觉恶心至极,整个人往后一退,但头发被欧阳莹莹死死地抓住,发出一阵深入骨髓的疼。
之前离去的男人此刻已经转身回来,欧阳莹莹偏头看了他一眼,接下他手里的药,在蒋子虞的面前蹲下来,举着药,轻声道:“怎么样?”
蒋子虞见状突然发狠似的张嘴咬在了欧阳莹莹的手上,用力之狠,几乎是瞬间就有血丝从欧阳的手上流了出来。
她身旁的男人反应过来,瞬间上前将她踢开,紧接着伸手一巴掌把人扇倒在了地上。
两行鼻血立马从蒋子虞的鼻下流了出来。
欧阳莹莹站起来对着男人大喊:“你他妈干什么!”
蒋子虞此时意识模糊,刚才的一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加上之前淋了半个小时的雨,现在被风一吹,全身都忍不住疼痛起来,深吸一口气,没转到底,轻咳一声,终于就那么昏倒了过去。
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白天。
蒋子虞闻着身边刺鼻的医院药水味道,睁开眼觉得光线刺眼而亲切,嗓子干哑,张嘴了好一会儿,终于发出了一声“啊。”
刘绍平这会儿还在病床边上打着盹,听见动静,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跑到床前按下了“护士铃”,看着蒋子虞一脸急切地问:“蒋小姐你怎么样了?身体有哪儿不舒服吗?”
蒋子虞动了动身体,一点点从床上坐起来。
刘绍平过去扶着她,手忙脚乱地劝解:“你别急啊,医生说你就是淋了雨发热,昨儿个夜里有些发烧,好在没发展成肺炎,现在烧退了可能身体会有些没劲儿,但慢慢养几天就好了。”
蒋子虞摇着头,用沙哑的嗓子喊:“哥…哥…”
刘绍平一听她问起,立马“哦”了一声说到:“啊对了教授,教授昨天晚上手术就做完了,很顺利,只是现在还没醒来,你放心,那医生是谈家专门从北城喊来的,可牛逼着呢。”
蒋子虞突然抓住他的衣服,一脸惶恐地问:“手…手术…?”
刘绍平挠了挠脑袋,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连忙抓耳挠腮地解释:“不不是那种伤筋动骨的手术,就是个小手术。那庙塌方的时候教授旁边有个铜制佛像正好压下去把他给护在下边儿,但教授被旁边一个东西给扎着了手,手术就是把那东西挑出来,已经没大事儿了,真的,医生说一点儿也不影响以后的生活。”
“塌…塌方…?”
蒋子虞坐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样人为的谋杀怎么就变成了塌方,皱着一脸讶异地问:“那怎么会是塌方呢?欧阳呢,欧阳人去哪儿了?”
刘绍平有些拿不准蒋子虞的反应,“啊”了一声答:“好像…欧阳小姐也受了不小的惊讶,先回北城去了,我们把教授救出来的时候,他还有意识,跟旁边的欧阳小姐说了两句话呢。”
蒋子虞这才知道,谈赋还没有将真相说出来,一边疑惑的同时,也忍不住对他的状态担心起来。
掀开了被子刚想要下床,突然就被进来的医生大喊制止了——“啧,我说你这看护人员是怎么回事儿,我说了病人要静养,你这是准备让她出门买菜去吗!”
刘绍平被他说的脸上一红,赶紧把蒋子虞掀开的被子又重新盖好,轻声道:“蒋、蒋小姐,你听话啊,这就是谈家特地从北城请过来的专家刘医生,他很牛逼的,咱、咱们听医生的话。”
蒋子虞点头看了看那进门来的中年医生,沙哑地开口问:“他…他怎么样了?”
赵医生打开手里的病例板,“哼”了一声,老神在在地回答:“谈先生的身体素质不需要你担心。倒是你啊小姑娘,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天气没事儿淋什么雨,韩剧看多了吧,以为很浪漫?啧,真是胡闹。”
赵医生是昨儿个连夜被谈家人绑到西藏的,一开始看见蒋子虞和谈赋的模样,还以为是两小情人闹矛盾想不开一时跳了崖呢。
也实在不能怪人赵医生想得多,毕竟他手下正好就有个和蒋子虞差不多年纪的女学生,三天两头失个恋,吃饱了没事就喜欢嚷嚷着要去西藏,说什么洗刷心灵,简直让人烦不胜烦。
蒋子虞听完他的话,也低着头不说话。
刘绍平在一旁看得挺着急,连忙岔开了话题,尴尬地问:“那赵医生啊,蒋小姐、蒋小姐她是华音学习小提琴专业的学生,她的手指…现在这个情况,会不会对她以后的专业训练有影响啊?”
赵医生挑了挑眉毛,重新又端回了自己的名医风范,沉声回答:“那就要看她恢复的情况了,一般来说,只要没有伤及到骨头,问题都是不大的。不过万事也有意外,万一她恢复的不好,牵扯到了手部神经,那可就不好说了。”
刘绍平被他说得心惊胆战,蒋子虞在谈赋心里的重量他是知道的,如果这回蒋子虞的手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影响到了以后的艺术事业,那谈赋一发狠,自己作为池鱼,一准也要受到殃及。
赶紧伸手,又把蒋子虞的被子塞严实了一些,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道:“蒋小姐,从现在开始您就好好地待在床上休息,我去给您拿粥和水果,诶您可千万不能乱动啊,真的,就算是为了我以后的人生幸福,您可一定不能乱动!来,把腿儿收回来,对了,就这样好好躺着…”
赵医生被刘绍平这一副老妈子模样给逗得不行,“啧”了一声,走过来看了看蒋子虞的眼睛还有舌头,嘱咐了两句话,转身也跟着出了病房。
蒋子虞躺回床上,意识渐渐清晰,呆呆地看着窗外,眼前开始莫名其妙地出现谈赋受伤时的模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像亲眼看见了那画面一样,闭上眼,脑中全是谈赋全身染血的样子,清晰而真实,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刘绍平拿着粥回来的时候,蒋子虞已经躺在床上又睡了过去。推门刚想进去,感到身后突然被人一拍,回头一看,被吓了个机灵。
谈赋这会儿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脸上没有戴眼镜,头发散乱而随意地搭拢在额前,皮肤苍白,少了平日的刻板禁欲,精致的五官被生生勾出三分多情,眉间微微皱起,看上去如落难的仙人,既是俊美也冷清。
刘绍平轻咳一声,想要问他怎么就起来了。
谈赋提前一步伸出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
刘绍平心领神会,立即点点头开口到:“教授您放心,您进去,我在外头给你们把风,一准儿不让他们来打搅您。”
谈赋赞赏地点了点头,撑着拐杖往房间里走。
他昨天虽然幸运有铜像帮忙保住一命,但到底被压了那么久,右腿有些行动不便。
蒋子虞房间的窗外半开着,床头放着一束叫不出名字的花儿,空气随风一吹,就带起一股那花儿的香气,很淡,如梦初醒。
谈赋慢慢走到蒋子虞床边坐下,伸手撩开她落在脖子边的几缕头发,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在耳后,弯下身子,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没有任何欲望的一吻,单纯而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