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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想都没想,便把她们母女二人打发到乡下去了。
“世子,你们来了。”
魏尚书见赵令询过来,忙站了起来。
赵令询客气道:“魏尚书,请节哀。”
魏尚书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一些,夹在黑发中的几缕银丝,无一不透露着他的疲惫。
魏尚书叹了一口气:“我魏某人自认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就落得到家宅不宁的下场呢?”
赵令询不擅安慰,只道:“魏夫人何在?”
魏尚书又是一声轻叹:“世子,请随我来。”
三人跟着魏尚书,朝着后院走去。刚踏进后院,就听到凄凄惨惨的哭喊,一声声让人心碎。
是嫡姐,魏若菀。
沈青黛心下狠狠一抽,跟着众人走进屋内。
魏若菀一身素衣,趴在魏夫人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崔氏,疯了一样的冲上去,抓住她狠狠扇了一巴掌。
崔氏被她扇得有些懵,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当即,捂着脸哭叫了起来。
沈青黛被她突如其来的发狂惊到了。
她突然想起初到忠勤伯府时候的情景。
那时她方从乡下庄子上来,浑身土里土气。
接她的轿子落在府门前,她忐忑地下了马车。
看着巍峨气派的府邸,正局促不安时,一个和她同岁的小男孩便撞过来。
她倒在地上,那男孩却指着她大笑,一边笑一边骂她是没人养的野丫头。
她那时年幼,刚没了母亲,被人如此一说,当即哭了起来。
也就是这时,魏若菀走了过来,她穿着胭脂色的长裙,颜色鲜亮,绚烂得像是天边的朝霞一般,是她从未见过的光彩。
她仰着头,像看仙女一样傻傻望着她。
魏若菀大声呵斥着那个男孩,扶起大哭的她,领着无助的她进了府。
见到父亲时,父亲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吩咐人随便给她安排住处。
起初,夫人看在她是父亲的骨肉上,对她还算不错,给了她一个小姐应有的体面。
可慢慢地,府内人都发现,忠勤伯对这个庶女极其厌恶,接她回来,不过是想避免一些流言蜚语。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见过父亲。
府内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根本没有人把她当正经小姐。
慢慢地,夫人待她也冷落了起来。
这期间,陪着她的,只有魏若菀。
魏若菀丝毫不惧得罪人,总是会在崔氏为难她的时候,和崔氏打嘴仗,来维护自己。
她见自己没有好看的衣服,就会把她只穿过一两次的衣服送给她。
那件她外出时常穿的桃粉团花新衣裙,也是魏若菀送她的。
她自然而然地,成了魏若菀的小跟班。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魏若菀待她有几分真。
可她,是真的很喜欢、很羡慕魏若菀。
无数个日夜,她都在想,如果能成为魏若菀,那该有多好。
直到那日,魏若菀带着人出现在后花园,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一步步将她逼上鹿角山。
魏若菀曾是她在伯府内的唯一慰藉,是她唯一可以依靠之人。
可正是这个她最信任,最亲近,最喜欢之人,将她逼上绝路。
反应过来的崔氏,带着哭腔趴在魏尚书肩头:“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大小姐,她竟然当众下狠手。这还是当着您的面呢,你说您要不在这,让我怎么活啊?”
魏尚书冷着脸:“若菀,你还知不知道分寸?”
魏若菀冷笑一声,高仰着头:“分寸?整个府内,谁最恨娘,是她。她巴不得娘死了,她能扶正呢。”
“啪”的一声。
魏若菀红肿着脸,眼里含着泪光,缓缓将目光移至魏尚书脸上。
她死死地盯着魏尚书:“我娘才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不替她主持公道,还袒护这个毒妇?”
魏尚书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当众给自己难堪,气得浑身发抖,他举起手,又想打过去。
沈青黛忍不住喊道:“够了。”
她缓缓走上前去,淡声道:“尚书大人,家事烦请稍后处置,莫要耽误中亭司查案。”
魏尚书还未开口,就听赵令询在旁道:“劳烦魏大小姐移步,方便仵作验尸。”
魏若菀看了看施净,站在原地,并没有挪动。
沈青黛只得道:“魏大小姐,若要查明令堂死因,还烦请移步。若令堂真的是被人害死,施净一定能验得出来。”
魏若菀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母亲,低头想了想,缓缓退到一边。
魏夫人就静静躺在床上,精心盘起的头发凌乱不堪,衣领处一片狼藉,脖颈上深深浅浅的尽是抓痕。
沈青黛皱起眉头,这死法,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施净走近,也愣了一下,随即便开始拿出护手,开始初步检验。
沈青黛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先发现魏夫人死的,是谁?她死在何处?”
魏若菀用帕子拭了拭泪:“是我。”
她冷冷扫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崔氏:“今日晨间,有人在饭桌上,为了她那死了的儿子在闹。母亲不过说了她两句,她便甩脸走了。母亲也气得吃不下饭,便回了卧房。”
她收回目光:“我回房待了一会,怕母亲生闷气,便过来劝慰。走到门口,让千儿敲了半天的门,母亲却并没有应答。我觉得有些不对,推开门,便看见……母亲倒在了桌上。”
沈青黛走至桌边,只见靠墙一张长案,案上摆着个紫红缠枝莲纹葫芦瓶,一鼎碧玉香炉,上面还挂了一副画。她抬头仔细瞧了瞧,是一副红莲图,画风飘逸舒展,着色瑰丽。她一眼便认出,是谢无容的大作。
谢无容若是知道,自己的画作,被挂在卧室,下面还被熏着香,他一定会气得跳起来。
谢无容爱莲,更爱画中莲。他常说,他笔下的莲都是有生命的。莲这种东西,最为高洁,不应为世俗污浊之气沾染。花下焚香,最为致命。
沈青黛突然想起,赵令询曾说过,他母亲也喜欢谢无容的画作。看来,她要抽空,找谢无容讨要一副画备着才好。
赵令询见施净一直皱眉,问道:“你有何发现?”
施净摘下护手,神情严肃:“魏夫人,应该也是死于墨蝶之手。”
魏若菀惊道:“怎么可能?”
施净解释道:“魏夫人死状同魏二公子大致相同,脖颈处有细孔,像是蝴蝶啃噬的痕迹。此外,她也有中毒和窒息的症状。”
魏若菀愣了好一会,她原以为是崔氏下的狠手,可眼下证实,母亲与魏若空皆死于墨蝶,也就是说,崔氏很可能不是真凶。
崔氏很快便也想到了这层,她登时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姐姐,我可怜的儿啊。老爷,你要为他们做主啊。”
沈青黛方才已经隐隐觉出,魏夫人也是死于墨蝶之手。可她想不明白,为何死的会是魏若空与魏夫人。
“敢问魏尚书,魏夫人与二公子,有没有同时得罪过什么人?”
魏若菀在旁冷哼:“我母亲端庄持正,怎么会与他那个纨绔子一起得罪人?”
崔氏想了想,脱口而出:“不会,传言是真的吧,二小姐,二小姐回来复仇了。”
“住口!”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魏尚书同魏若菀齐声喝止。
崔氏委屈地闭上嘴,缩在一边不敢再开口。
沈青黛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二小姐?对了,今早,下官也听到了点风声。不知道魏尚书,方不方便讲讲魏二小姐的事,没准,真是条线索也说不定。”
魏尚书冷眼看向沈青黛:“市井之言,岂可当真。不过是那些人闲着,胡乱编排罢了。不是说,中亭司查案一向只看事实吗,怎么,也相信起这些捕风捉影之事了?”
赵令询把沈青黛挡在身后:“魏尚书,沈司正查案,素来心细,一向都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若是魏大人觉得多有不便,大可不说,不必同小辈动怒。”
沈青黛方才不过是见他们刻意避免提及自己,有些不忿,一时口快。待冷静下来,便闷闷地站在一边。
赵令询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千儿:“魏夫人在屋内时,你在做什么,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还有,你可曾听到夫人呼救?”
千儿被吓得浑身一颤:“回大人,夫人在休息时,奴婢在廊下守着。夫人进屋之后,并没有人来过。奴婢一直守在门外,并未听到屋内有什么动静。”
赵令询接着问道:“那蝴蝶呢,你有没有看到蝴蝶飞进来?”
千儿瑟缩着摇摇头:“奴婢……奴婢未曾留意。”
沈青黛方才已经瞧过,卧房内门虽关着,但因夏季闷热,室内的窗子却是半开着的。这么大的缝隙,几只蝴蝶若想进来,轻而易举。
想到蝴蝶,沈青黛突然记起,李锦曾说过,墨蝶最喜甜味。
她问:“夫人回房之后,你们有没有送过其他吃食进来?”
千儿想了想:“夫人晨间有些生气,并未用膳,奴婢便命人送了些点心和水果过来。”
沈青黛扫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点心,只瞧见一个空着的果盘。
千儿见她如此,接着说:“不过,夫人说她没胃口,让都退了回来,独留下几颗樱桃。”
沈青黛默默看着空盘。
樱桃是味甜没错,不过看样子,魏夫人应当吃光了才对。若是樱桃都被她吃了,那蝴蝶又是怎么准确地攻击她的呢?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施净问道:“魏夫人被蝴蝶噬咬的伤口在何处?”
施净一下反应过来:“脸,脖子都有,不过最多的却在手上。魏二公子却不同,他的伤痕,都在脖颈处。”
赵令询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蝴蝶撕咬处,才是杀人的关键所在。
“魏大人,敢问魏二公子现停放在何处,我们要再验一次。”
魏尚书听了个大概,忙命人带他们到魏若空尸身停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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