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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俩看着都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竟然就被逼迫着卖身卖艺,甚至为此哭着说出这样的话来。
齐峻知道让他心头一痛的是这个世道无数黑刺中的一只,更多的刺还深深地扎在其他看不见的地方。
在乱葬岗,也在风月场。
“不,不是因为这个。”齐峻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一股猛烈的夜风吹进来差点熄灭了摇曳的灯烛。
他心绪万千地看着窗外的满城浮华,内心一阵抽搐。想起自己要不是靠着剿匪积累下人生第一桶金,他恐怕还在为如何填饱肚子而犯愁。
此行来到郡城,是为了去郡尉府找到冯县尉,把安羌县近来发生的事都通报于他,让他能够尽快回去主持这场事关何总队长和孟万和等人通匪的大案的。
他从进城到现在才过了多久,就差点陷进这繁华郡城纸醉金迷和声色犬马的甜蜜泥沼中。齐峻意识到这点心中暗惊。
此时的孙久等人也许正彻夜守在孟府的各处出口前,那何总队长若知道事情败露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自己届时又该如何对付这只狐狸。
关押在东岭村的土匪们并不少,看守匪资的县卒却并不多。万一这两者之中出了什么差错和纰漏,都将让这来之不易的局面一夜之间被颠覆。
齐峻不敢想下去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成这么多事确实令他欣喜而满足,但这其中暗藏的风险也着实不容他小觑。
想到这些,齐峻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很多。他恨不得现在就找到冯启年把他带回到安羌,尽快彻底地收拾好这复杂多变的牌局。
“客官,虽是盛夏,夜风可寒呢。”
一名少女走了过来伸手关上了窗子,与此同时另一名少女走到齐峻的身后为他披上了一条毯子。
齐峻感到他被夜风吹的有些发凉的肩头和后背骤然为之一暖。
“客官,你真的……”关上窗子的少女转过身来看着齐峻,眼中满是齐峻对她们的拒绝而产生的意外和惊疑。
齐峻转过身,他身后的少女眼中也是同样的神情。
他搬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看着这两名女子说道:“有些事,只应当发生在两情相爱的男女之间。因情而生是为爱,因欲而为是为淫。”
两名少女闻言都愣住了,她们懵懂地低下头陷入了对齐峻所说这句话的深思当中。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齐峻这样的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客官,你是个好人,更是个君子。”之前奏乐的女子思索着点了点头,诚恳而感激地看着齐峻对他郑重地躬身行礼。
“我虽然不太懂你说的话,可我觉得你说得对。”另一名女子也点点头,对着齐峻行了一礼。
“可是……管事妈妈说我们进了客房就必须等到天亮以后才能出来……”一名少女想到醉春楼的规矩不禁叹了口气,为难的皱了皱眉毛。
“这有何难。你们姐妹睡这张大床,我睡地上不就行了。我看这地板应当也是上好的木材吧?看着很舒适呢。”齐峻说着就站起了起来走到床边伸手去拿被褥。
“客官!这万万不可,您是客人理应我们睡在地上。再说铺床这类事也应当由我来……”两名女子当中年纪稍长的那位见状立即跑过来抓住齐峻手里的被褥拦住他。
“你们两个小姑娘睡地上着凉了怎么办?都别争了,我风餐露宿的早就习惯了。你和你妹妹都到床上歇着去吧!”齐峻用力把被褥夺过来往地上一铺,顺势就躺下了。
“客官,看你这身装扮也是读书人吧?可是家里也遇到了什么变故,否则怎会习惯了风餐露宿呢?”那名少女见齐峻都躺下了便也不争了,却被齐峻的一番话勾起了好奇的心思,于是坐到床边托着下巴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另一名少女也紧挨着她姐姐坐了下来,期待地看着齐峻。
“小姑娘都爱听故事吗?”齐峻心想着笑了笑,感到困意已经散了不少索性也翻身坐了起来,说评书似的把他之前的经历跟这两姐妹述说了一番。
听齐峻讲他父母被害家财散尽和弟弟相依为命艰难度日时,两姐妹也为之产生了共鸣哀惋叹息着抬手拭泪。
当齐峻说到帮助乡民剿匪救人时,两姐妹的眼中充满了对齐峻的崇敬和赞赏之情。
“想不到客官您也有这么苦的经历。”一名少女擦了擦眼泪哀叹道。
“他还是一个打土匪的大英雄呢!”年龄小一些的女子却发出欣赏的赞叹。
“长夜漫漫无以为继,也说说你们俩的故事吧。我看你们也不像是普通百姓家出来的姑娘,何故沦落至此呢?”齐峻伸手拿起床头摆放糕点的盘子递到她们面前。
年纪稍大的一个看着糕点摇了摇头,她的妹妹却犹豫着伸手抓起一块枣饼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随即为吃到了美味的零食而开心的踢了踢脚。
齐峻看在眼里,感到可爱之余也好奇她们背后的变故。
“不瞒客官,我们姐妹皆出于郡城官宦之家。我叫陈夏儿,她是我妹妹陈冬儿。我们的父亲原是定安郡的郡府主簿陈义明,只因在官场上开罪于定安伯之子而遭到构陷,父亲惨死于牢狱之中,家中男丁尽被充军我等女眷皆被官府发卖……”
陈夏儿说到伤心处,抑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她的妹妹陈冬儿一手轻轻摩挲拍打着姐姐的后背,自己眼中也是泪光闪烁。
齐峻愣了一下,不由得为她们的命运而重叹了一口气。
“公子,你那么有本事,可不可以为家父报仇……”陈夏儿忽然扑到齐峻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哭泣着哀求。
陈冬儿也紧随姐姐跪在了齐峻面前,含泪对他磕头一拜。
“这……”齐峻愣了一下,心中却也犯难。她们的父亲若是被强盗恶匪所害,自己倒也能施展拳脚替她们出一口恶气。
可这背后的牵扯实在太过于庞杂,别说是大梁复杂的官场形式和明暗斗争,单这个定安伯就是他根本无法触及的存在。
那可是国家级的权贵啊,弄死一个郡府主簿就跟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而随意。他区区一个每月领三两俸银的县卒营募客拿什么去给她们姐妹报仇。
陈夏儿抬起头来,从齐峻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无力和无奈。她慢慢地止住了哭声站起了来,同时把她的妹妹也扶了起来。
“公子对不起,是夏儿唐突了,家仇私恨本就不应牵涉公子。谢谢你肯听我诉说这些苦难,夏儿一时失态还请公子见谅。冬儿,我们不要再搅扰公子休息了……”陈夏儿抽泣着给齐峻行礼一拜,随后拉着妹妹的手便向门口走去。
陈冬儿满脸泪痕地回头看了齐峻一眼,眼中有一丝不舍也有无尽的憾恨。
这一刻,陈夏儿和陈冬儿姐妹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命运,拖着无力的步子走向无可逃避的深渊。
“你俩等一下!”正当陈夏儿的手触碰到房门时,她们的背后突然出来齐峻的呼喊。
姐妹俩闻声怔怔地转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虽然我不能帮你俩报仇,但你俩也不想从这儿出去吗?”齐峻无奈地挠挠头,看着门口的姐妹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