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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语堂虽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也不至于无理取闹,只想起温瑜之拒婚的事来,问道:“前头瑜之拒婚的时候不是说在抚州已有……难道是扯了个幌子?这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崔嘉惠的头埋得更低了,她怎么好意思跟父亲说那话里头就是拿她做筏子呢,这事知道的不多,崔嘉宝算一个,她连忙看了崔嘉宝一眼,向她求助。
崔嘉宝想着糗她一回,笑盈盈地跟崔语堂道:“这可不是幌子,这可是确有其人。”
崔语堂一愣,就见崔嘉宝冲崔嘉惠努努嘴。
崔语堂险些被气的仰倒,他想起温瑜之拒婚这事出来时,他还帮着说了两句话,说温瑜之人才上佳,才有姑娘对他情根深种,帮着照看家中老小,而温瑜之不慕荣华,知恩图报也实属难得,两人算是天作之合。没想到这是把自己女儿给情根深种、天作之合出去了。
崔语堂一想到以后要面对这些同袍,便是好一阵头疼,嘟哝了一句:“不嫁不嫁不嫁!”
一直害羞的崔嘉惠不干了,她眼睛一蹬,喊了句:“爹!”
就连崇文都看出来崔语堂只是说气话,偏偏崔嘉惠是当局者迷,真被他唬了一跳。崔嘉惠一听两个弟弟都笑了,便回过味来,更气崔语堂,把脸侧过去,是一眼都不想看他。
这事崔语堂到底是同意了,只等温瑜之将老母与一双弟妹接入京中,再正式上门提亲。
崔嘉惠这些日子便快活了起来,往日里最是好动的一个人,竟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间里做起了手工,活像一个待嫁的新娘子。事实上那一天还早得很呢,只她心里的欣喜无处宣泄,小周氏便提醒她多做些东西备下,出嫁后是要送给婆家人的。温瑜之虽然和宗族的关系不算亲近,但婚事要热热闹闹办起来,还是要倚仗族人。她多做点东西备着,总是有备无患,也好磨磨她的性子。以后为人妻为人母,想要像做姑娘时一样自在,到底是难了点。
好在崔嘉惠这事一出,府里的气氛又变得自然起来,直到老侯爷突然提出要分家。
分家这事若是做子孙的提出,多少有些不孝,也要等长辈允了才可行事,可若是长辈主动提出,那便是命令,下边人哪有置喙的余地。
三房随是各怀心思,却也不得不参加。
崔嘉宝虽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了一瞬,稍稍琢磨一下就明白了。老侯爷这是怕了,人年纪一旦大了,比起风险,自然更偏向于安稳一点,先前再是富贵迷人眼,也被瑞王一派的血给泼清醒了。
先前还暗中支持的三房与睿王的婚事,只怕这回是悔得不行。生怕哪天就走上威远公府的老路,就算老侯爷神智清明不参与,也不能保证不会被连累。二来也是因为瑞王这事一出,老侯爷心中觉得睿王的胜算小了很多,若是自家还跟在睿王身后,将来不管是谁登了那个位置,都要担心被算一笔账,现在是要断尾求生呢。
若是别的时候,老侯爷想把三房分出去可没那么容易,忠信侯府肯定会横插一手。可现在京城人人自危,忠信侯府若是明目张胆地跳出来插手人家的家事,未免太过抢眼了,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
崔嘉宝不得不感慨姜还是老的辣,老侯爷一旦从那种鬼迷心窍的状态里脱出来,行事还是极有分寸的。而这件事对她们只怕是天大的好事,这一分家,侯爷的供养自然是由世子承担,定安侯府现在虽没世子,可……
崔嘉宝看了看崔崇安,那天晚上救驾有功的多多少少有些赏赐,就他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
薛明泽走到殿前时,皇上身边的常公公已经等在外面。
见到薛明泽,常公公连忙上前,道:“薛指挥使总算来了,皇上在里面等着呢,快进去吧。”
说完便主动要为薛明泽脱下大氅。
薛明泽手上一动作,大氅便接了下来,递到常公公手里,微微点头,道:“有劳了。”
常公公眼睛一闪,笑着接过。他在皇上身边算老人了,时至今日,除了那些天潢贵胄外,他本不需在多少人面前弯腰。但在宫中久了,与人为善的道理他还是懂得,在不影响皇上的情况下,对这些年轻人,他很愿意行几分方便。
他对薛明泽不算了解,一个从边关回来,被空降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按道理来说,是没有资格入宫面圣的。可皇上叫人来了,人还能不来不成?这短短的一旬,可是让人来了三回。见过这位薛指挥的,都说他煞气重,不好接近。他这几次接触下来,却是看的分明,人虽然软硬不吃,但心却是软的,对他们这些人也不像其他人一样面上恭敬心里唾弃。这样的人最难结党,可他想要的,不过是有个万一的时候,能有人拉他一把罢了。
第64章分
薛明泽跪在地上,双眼垂着,不知道座上之人是何表情。
这殿里除了皇上只剩下另一个常在他身边伺候的柳公公。柳公公与常公公性子相反,嘴巴最紧的一个,此刻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皇上突然叹了口气,道:“你昨晚去救人,可有哪户不对劲?”
这事并不好答,稍有不慎,便是牵扯到抄家灭族的事,柳公公在心里捏了把汗,却见薛明泽一下说出一大串名单来,听的他腿发软。
皇上道:“哦?这些都跟那孽畜有关?”
薛明泽答道:“皇上只问有异动的人家,至于是因为什么有异动,微臣不能定夺。”
皇上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道:“罢罢罢,你和你爹一个性子,这次是事出突然,才让你到这个位置上,着实是委屈你了,明天起便到京卫指挥使司报道去。先前日子不是走了个张永杰吗,你便顶上吧。”
柳公公一愣,那可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这个晋升速度在朝里实属罕见。
薛明泽皱了皱眉,自然知道应下会有多大麻烦,但皇上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磕头应了。
皇上见他应了,面上带出点笑来,道:“刚刚你提到的那几户,你平常也多盯着点。”
薛明泽仍是干脆利落地应了。
皇上突然问道:“镇国公府没有问题吗?”
薛明泽道:“回皇上,镇国公府不在我负责的范围内。”
那日是分了区的,是他的任务他便好好完成,不是他的任务他也未插一手。
皇上道:“你倒是好性子,竟是一点都不记恨他们?”
薛明泽道:“于我不过是陌生人罢了,担得起委屈二字的,只有我父亲。”
这一句陌生人想来是将宗族这一回事放在地上踩,要是说出去,那些本就看不惯他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更是要参上一脚,弹劾的奏章就像雪花一样飞向他的案台。
皇上喜欢他的耿介,却又为之头疼,道:“快管管你的嘴,传出去朕还怎么用你。”
“皇上有惑,不敢不答。”
那便是在外面不会乱说话的意思了。
皇上看看他,又想起当年的薛彦博。他对薛彦博的印象不错,是个少年英才,虽然为人冲动鲁莽了些,却不失热忱,是个值得一用的人才。这镇国公府根子坏就坏在薛文石身上,薛文氏宠妾灭妻,最后为了扶庶子薛博乐上位,竟把嫡妻活生生气死。本朝虽说诸子皆可继承家业,但若非某个儿子格外成才,一般还是留给嫡长子,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这镇国公府,嫡子是文武双全,最后偏偏立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庶子做世子,薛文氏是豁出脸面不要了。
这事荒唐之极,本来也都是同情薛彦博的,可薛彦博年少气盛,因着母亲被活生生气死,竟然自请出族,还在族人面前隔了头发,和薛文氏恩断义绝。
这做法便触到某些人的底线了,认为是蔑视宗族,是大不孝,妄为人子,竟硬生生地把风向给转向薛博乐那边,认为薛文石早看出二子性子,才选择了才华不显却人品敦厚的庶子做了世子。
那是皇上登基的头几个年头,屁股下的位置还没坐稳,知道这件荒唐至极的事时,薛彦博已经跑到边关去了,也只能在茶余饭后感叹一句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