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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落在大皇子手里的凡菱恐怕不会有好下场,苓笙不由心下叹气。
身为奴婢,在主子犯错之后,总是率先倒霉的那一个。
雪易烟忐忑了一路,直到去到家主的院子,苓笙带着婆子都退下了,屋内除了她就只有家主和大长老。
踌躇片刻,雪易烟受不住屋内的沉默,率先开口请罪:“长老,家主,是丫头被猪油蒙了心,实在是没想到禁术的效力如何厉害,也不知道七妹妹她是不是……”
“放心,七丫头好着,还没死。”大长老眯起眼看着她,目光中不喜不悲:“听说七丫头没事,你是不是很失望?她不但性命无忧,就连一身卦术都不受影响。等歇息几天,又能活蹦乱跳了。”
雪易烟脸色微僵,禁术居然没伤着雪春熙分毫,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还真是得不偿失!
她低下头,哽咽道:“大殿下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七妹妹,百般欣赏推崇,还几次暗示要把我换下来,让七妹妹替上。长老,家主,我只是不甘心……”
家主皱了皱眉,呵斥道:“就因为不甘心,就能伤害自家姊妹吗?大殿下兴许只是敲打你,让五丫头多尽心替他办事罢了,不一定就真的想要把你换下来。”
而且她还在,大皇子随意把雪家的姑娘换下,没把自己这个家主放在眼内吗?
对雪易烟率先低头示弱的小伎俩,大长老是见得多了,凉凉地开口道:“只是不甘心就敢下手,五丫头倒是说说,下回看着我不顺眼,是不是也会如此?”
“丫头不敢,只是被人怂恿了,不然……”雪易烟话语中有未尽之意,家主连忙发问。
“这禁术是谁教你的,又是如何办到的?”
没道理下了禁术,雪易烟还活蹦乱跳,毫发无损。
这么厉害的禁术,雪春熙险些就此殒命,施术的雪易烟没可能还平安无恙的。
思及此,家主不由想起大皇子身边的侍从。
看来是有人得到了转嫁反噬的方法,这是教会了雪易烟。
雪易烟迟疑起来,在大长老凌厉的目光下,想也不想就把雪夜蓉卖了:“我说,是三姐姐。”
“三丫头吗?”大长老轻轻一叹,这一代的姑娘一个比一个聪明凌厉,该是能够让雪家更进一步的。
可惜雪妙彤率先废了,如今雪春熙受伤,雪易烟受罚,就连雪夜蓉也被牵扯进来。
这些丫头聪明,却也聪明过头,还没离开灵犀山,居然就敢开始窝里反?
家主询问道:“大长老,是不是把三丫头一并请过来?”
“此事牵连众多,你之前已经网开一面,这时候追究,二殿下未必不会有意见。”大长老看了她一眼,显然有两分责备。
先前没惩罚雪夜蓉,这时候再去把人叫过来又能如何?
大皇子直接把雪易烟送出来,那是因为他想卖雪家一个好。二皇子还想用雪夜蓉,那就会保住她。
跟二皇子硬碰硬,只会让事情变得越发糟糕。
皇上就要驾临,自然是速战速决为好。
家主是明白了大长老的意思,这也是她所想的,转向雪易烟道:“你暂且在这里住下,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抄写家训千遍,其他的等七丫头醒来再作打算。”
抄写家训一千遍吗?
没有雪易烟预料中糟糕,她急忙应下,就有苓笙领着去后院僻静的房间。
“虽说不能把三丫头叫来,不过让苓笙将她手上的东西要过来,也是可以的。”大长老闭上眼,稳稳坐在上头,忽然开口道。
家主了然,既然得了转嫁反噬的方法,自然是要留存下来,给雪家后代。
只是此事绝不能让皇上知晓,未免更为忌惮雪家。尤其大皇子跟前,更是要死死瞒下。
至于七丫头那里,也得尽心安抚下来,免得说漏了嘴。
“是,长老。七丫头那里,是不是该派人盯着?”
家主对雪春熙不放心,尤其她的院子里还住着三皇子。
刚才看见封应然对七丫头的维护,就知道两人交情深厚。
要是雪春熙醒来心有不忿,跟三皇子胡言乱语。即便是不受宠的皇子,向皇上提起一二,都够雪家倒霉的了。
“放心,七丫头是个有分寸的,必然不会让你为难。”大长老知道家主不喜欢雪春熙,人的心是偏的,会喜欢会厌恶,倒也没什么。
只是这样的先入为主,总是让家主的决定有所偏颇。
第五十一章私心
大长老沉吟片刻,才开口道:“我明白当年七丫头生母的事让你不痛快,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早就化为白骨,坟头的草也有一人高了,你还惦记着做什么?”
家主面色微白,低头道:“总归有这样的生母,七丫头指不定哪天也会背叛雪家,有违家训。”
“你真是这样想的,全然没有私心?”大长老反问一句,紧紧盯着她面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是,长老,我身为家主,不敢有私心。”家主毫不犹豫地回答,态度磊落得很。
“那就好,作为家主是不该有私心。但你是凡人,有私心也没什么。一碗水都难以端平,更何况是自己的心?”大长老摇摇头,叹气道:“我当初留下七丫头,也是因为她的命格极为奇特。能让雪家走上辉煌,却也伴随着大危机。”
这是大长老第一次提起雪春熙的卦象,家主不由惊讶,毕竟她从未说过。
“富贵总会伴随着险阻,只要对雪家有利就好。我也想亲眼看看,雪家还能走得多高多远。”
此番话让家主听得热血沸腾,她又何曾不是这样想的?
“长老,是我的想法太狭隘了。”
“无妨,你在匆忙中接任家主,方方面面做得妥当至极,稍微有些瑕疵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回有些过了,我才不得不提醒你,免得让你走了弯路。”
“多谢大长老提点,我受教了。”家主虚心记下,明白大长老阅历不凡,必然能给雪家指明一条光辉大道:“七丫头的事,我会让苓笙尽力安抚。只是三殿下的态度,我有些拿捏不准。”
总归是皇子,她既不能怠慢,却也没有巴结讨好的必要。要是三皇子一时冲动,要为雪春熙讨回公道,家主就得头疼了。
“不必忧心,我眼看三殿下是个谨慎稳重的,不然也不能以异族的身份长大成人,还能在皇上面前挂上号。”大长老难得露出一点赞赏来,若非三皇子的血统有瑕疵,必然是她心目中最佳的储君人选。
皇宫里出生的异族孩子不止封应然一个,但是能活到成年的,却就只有他了。
还能手握兵权到处带兵剿匪,即便虎符捏在皇帝手里,功劳又全部归于大皇子,三皇子也相当了不起。
家主明白,能平安活到如今的三皇子,不可能是个冲动鲁莽之人:“大长老,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长老没有多问,微微颔首,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惫来。
看着外头天色渐亮,她起身道:“折腾了一夜,我这把老骨头也受不住,时候该回去了。”
家主吩咐八个粗使婆子抬着软轿,送大长老回去。捏了捏额角,她也有些倦意。
只是这会儿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她交代苓笙道:“你亲自去玉笙居走一趟,告诉三丫头,此事虽然匆忙了结,只是暂时记下,惩罚却不会少了她的。”
苓笙应下,很快去玉笙居转述了家主的话。
雪夜蓉披着外袍端坐在寝居里,脚边的火盆烧得正旺,火光映照着她半边脸,神色透着沉静。即便看着像是刚起来,面上却没有半点刚睡醒的懵懂和倦意:“有劳苓笙姐姐走一趟,这些麻烦姐姐转交给家主。至于其他的,四姐姐兴许会清楚。”
苓笙接过半烟递来的小包袱,摸起来,里面应该放着一本书册。究竟是什么,她也没打开来看,只记下了雪夜蓉的话:“三姑娘,奴婢这就回去跟家主禀报。”
雪夜蓉分明是不安好心,雪易烟把她供出来,这就把雪幼翠也拽上,指不定还会牵扯出更多人来。
苓笙心里一叹,雪幼翠躲在书阁里,远离皇家人,却显然依旧没能躲过这场纷争。
家主听了她的禀报,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
此事牵扯到雪幼翠,她倒是有几分吃惊。尤其雪幼翠还私下跟雪春熙联系过,自己不能不多想。
就这么巧合,雪春熙刚知道些什么,雪易烟就动手了,真的不是杀人灭口吗?
尤其雪易烟还是被雪夜蓉鼓动的,家主很清楚雪易烟就是个蠢笨冲动的,很容易就会被人挑起火气来,做事不管不顾,一头就扎了下去。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说的好听是专心一志,说得难听了,那就是固执得要命,八头牛都拽不回来。
把四丫头车上,七丫头是必然少不了的。
就像滚雪球一样,只会越来越大,最后不可收拾。
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家主想要速战速决,就不能把更多的人都牵扯进来。
她打开雪夜蓉交出来的包袱,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仔细翻看,家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等最后一页合上,外头天色大亮,已经接近晌午。
自己居然一口气看完这本前人留下的册子,只是粗略一遍读完,已经颇为体会,家主迫不及待想要再看一遍了。
“家主,午饭是摆在屋内还是花厅?”苓笙敲门来问,已经是午时了,屋内无声无息的,实在担心她饿坏了肚子。
“摆在屋内吧,”家主这才用了几口,就见一个小丫鬟来禀报。
“禀家主,七姑娘醒过来了。”
这倒是好事,家主也没心思用饭了,放下双筷,裹上披风,匆忙带着苓笙赶到了浅云居。
“七丫头怎么样了,可是有哪里不适?”她走进屋内,不意外看见封应然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前,脸色有些苍白,显然一夜之后至今也未曾合眼。
家主确切地看向榻上面无血色的雪春熙,又转向诊脉的郎中。
雪春熙动了动嘴皮子,却没能发出声音来,眼底露出惶恐的神色,郎中连忙解释道:“七姑娘不必着急,之前受了些伤,身子虚得很,尤其气血两亏,暂时发不出声音也是情有可原,暂且歇上几天,就能恢复了。”
有她的保证,雪春熙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转头看了眼封应然,嘴唇微动。
封应然点点头,开口道:“多谢家主特地过来探望,七姑娘不能起身,倒是失礼了。”
“殿下哪里的话,七丫头受伤也是我疏忽所致,过来探望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敢得一个‘谢’字。”说罢,家主又慈眉善目地道:“七丫头放心,此事我不会再姑息,三日内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雪春熙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来。
家主也没留多久,仔细问了郎中,知道雪春熙的确跨过了鬼门关,如今要恢复不过是时日的问题,便放心离开了。
等她一走,封应然就坐在了榻前,说道:“不到三天父皇就要来了,七姑娘该是心里有数,此事不会闹大,最后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不了了之。”
最多是关住雪易烟几天,让她闭门思过。
再进一步,根本没有可能。
雪春熙轻轻点头,这一点她早就想过了,不然家主哪里会屈尊降贵跑过来看自己?
不外乎是想要表现出和善来,好叫她心甘情愿把这委屈咽下去,免得让事情闹得太难看。
封应然不免有些心疼,她受了委屈却不能还手,自己受了伤还得忍着:“这一笔暂且记下,迟早能讨回公道。”
雪春熙知道他担心,抖了抖嘴唇,却又想到自己不能说话,只能大概用唇形无声地说了一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却如此。”没想到封应然居然看懂了,点头赞同,见她面露惊讶,不由笑道:“在宫里生活久了,一点旁门左道却是学会了一点皮毛,也算是技多不压身。”
连冷僻的唇语也学会,还十分精通,显然封应然在宫里的日子相当不好过,不学多点技艺来傍身,指不定早就被吞得渣子都不剩。
雪春熙艰难地抬了抬手,勉强覆上他的指尖,便已经把浑身的力气都使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