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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芽芽,芽芽?”
头剧烈地痛,头剧烈地痛,他一声声唤,她却不敢应,好半天,蹙了蹙小眉,喃喃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嗯?”
“还是……我已经死了?”林侦……向她求婚?这就是梦……也根本不敢梦到的,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
红红的小脸,眼睛直直的,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林侦看着心疼又好笑,将小木头人儿搂紧,低头贴了她脸颊,“小坏蛋!”
她不动,连口气也不肯喘。
忘了她还在病痛中,他用力揉着怀中,她的反应比他憧憬了无数次的情形还要可爱,林侦只觉得自己破碎的心忽然就被幸福撑得满满的,“芽芽……答应我,说愿意嫁给我,嗯?”
她才不开口,绝不能开口!凡此类性质的美梦一般都是一开口就醒了,然后眼前的人就会消失,沐芽狠狠地闭了眼睛,把刚才那一幕存着脑子里,永远定格,嗯……烧得稀里糊涂的真好……
额头的湿巾被拿开,是什么?凉凉的,软软的,印在她滚烫的额头?是……他的唇……
鼻尖,脸颊,轻轻地,一下一下啄下来,覆上她的唇,不敢深吻,只滋润着她干干的唇瓣。
心跳得好快……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来支撑……她不敢动,吻很浅,可是就觉得呼吸不够,她不能呼吸,不能呼吸……
这么真切,是他的气息,他的唇,这么熟悉又这么陌生,沐芽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
原来……死亡有时候也可以是一件好事,会在临死前达成你最渴望的梦想。如果都可以,会不会有很多人会希望像她现在一样,感谢这濒死的机会……
她不怕……为什么要怕?这个时候,她终于可以不用去想什么千金,什么公主,在她生命的最后,他完完全全的,只属于她……
可是这样……她会好想活下来怎么办……
她闭着眼睛,绒绒的睫毛颤颤巍巍,不敢回应他的吻,却是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中,软软的。林侦看着,吻着,心似窗外的雨水,缠绵难离……
怀中的温度又在升高,万般不舍,他轻轻离了,“芽芽,芽芽?”
“……嗯,”
“有件事……得告诉你。”
“我要死了……是不是?”
“不是。”
“哥……”
“伤口是感染了,可还没有恶化到最坏的地步,你现在需要的是抗生素,或者只是消炎药就可以。”
“可……这里并没有。”
“这里是没有。”林侦略略顿了一下,“可咱们家有,医院,有。”
烧得迷迷糊糊,幸福得迷迷糊糊,忽地这一句,像刚才沾了冰水的毛巾,沐芽被激得哆嗦了一下,“你,你说什么?”
“芽芽……是时候该送你回去了。”
像刚才的吻一样猝不及防,烧干了的身体一股酸楚眼睛忽地疼得厉害,“啊?不……我不,我不……”
“芽芽,你听话,你……”
“你不是说不分开么?你……是在骗我?”她就知道她不会拥有这样的幸福,她不会……永远都不会……
“不是,不是,芽芽,你听我说……”
“你刚才还说……生,死……都在一起。原来,是要送我走……才……我都说了我不会缠着你……”满满的幸福突然挖下,她伤心得语无伦次,“我,我,你为什么……非要……”
“芽芽!我也不想让你走,可是不行,你听话。”
“我不,我不……我不走……”
“不走你会死的!”
“我不走……”埋在他怀里,一身的灼热、一身的伤都不及此刻心里的痛之万一,瘦弱的胳膊用尽身体仅存的力气抱紧他,“我不跟你……分开……”
“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五天,十天……终究要分开。”
“那就……等到那个时候……分开,行不行?”
她哭不出来,嘶哑的嗓子断断续续,撕裂着他的心……失去她,他已经痛得万念俱失,听着这一声声乞求,痛又被翻起,一遍又一遍……
“求你……求你……”
“求我?”他低头,贴着她,“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死了……我要怎么活?”
“我……我走了,不也是一样……为什么……”
“牧芽啊牧芽,我现在,真的想跟你换一换……你知不知道?”他轻轻抚起她的小脸,“你愿意看着我死去,还是离开?你替我们做这个决定,好不好?”
滚滚的热晕中,每一分思考都是这么艰难……
离开他已经疼得她想要死去,如果……看着他在她面前永远地闭上眼睛……她一定会随他而去……
她终于哭出了声,没有泪的抽泣,湿透了他的心……
……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急急地拍打着窗棱,像一声声的催促。
怀中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怕她再昏睡过去,林侦轻声唤,“芽芽,”
“……嗯,”
“明早天一亮,随你师傅的车马起行。”
“那……你呢?”
“我跟你一起走,送你回去。”
贴在他怀中,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应,私心里竟是在期盼那滚滚的热把她彻底吞噬,就这样,在他怀里……
“回去后,你的病痛、伤口就都没有了。哥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你好好地记清楚。”
她不吭声,林侦低头贴在她耳边,“芽芽,还记得姥姥家你房间书架上那个音乐盒么?”
她还是不吭声,他不得不轻轻咬咬她的耳朵,“嗯?”
“……嗯,”那是哥哥上大学走的时候送给她的,她一直当宝贝供着。
“那里面有一张银//行//卡,我存了一笔钱,用你的名字存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和哥哥的生日。”那是他悄悄为他们的未来做的盘算,“记住了么?”
“……嗯。”
“里面还有一件东西,是送给你的礼物。”
沐芽闷闷地等着,竟然没下文了,她抬起头,“……是什么?”
“你看了就明白了。”
“你现在……就告诉我。”
林侦笑了,“是啊,给你的嫁妆。”
心一酸,她又埋了头。他从来……就没打算真的娶她……
“芽芽,回去以后,也许时间变了,也许空间变了,不管怎样,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在那里,自由,平等,芽芽是个小学霸,是不是?”
瘦弱的身子在发抖,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一点点一点点,在动摇着他的心……
林侦用力将怀中抱紧,“芽芽,你就当是为了心疼哥哥,好不好?死去……就不能再思念了,现在,我们像在两个地方,失去了通讯,却依然可以思念,对不对?你走了,哥哥可以想象你在那边,读大学,毕业,工作,成家,做妈妈,好好地幸福下去……”
而我呢,也可以想象你在这边,迎娶美丽的首辅千金,甜甜蜜蜜,好好地幸福下去……
沐芽闭上了眼睛……
☆、第72章,
雨中远远地传来寺庙里的钟声,小屋里静静的,怀中人又陷在昏昏的热晕中。
林侦低头,轻轻地摩挲着滚烫的小脸。她明明是刚刚才睡,可是之前好半天都不再睁眼看他,不论他说什么,也不吭声。
小丫头无声的反抗,很倔,身体却软软地蜷缩在他怀里,看着好可怜。林侦只管抱着,心疼,却也很甜蜜,不想离开他吧,越让他坚定送她走的决心。只是,不知道把她送进东小院的那一刻,他挺不挺得住。希望,她不要哭,不要叫他,不要回头看他……
“笃笃笃”
小屋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林侦没有理会。这一次芽芽受伤,惊痛之下,他迁怒于姐姐亦洛和芽芽的好师傅江沅。即便他很清楚小丫头虽然在他面前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撒娇耍横,一点点小痛都要缠着他心疼半天,实际上从小到大她就不是一个会找别人诉苦寻求帮助的人。这一次,如果不是他的所谓成全与躲避,芽芽不会心里这么怕,这么孤独。
一想到她带着这样的伤痛天天出现在姐姐姐夫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都没被发现,就此错过了最佳的诊治时间,错过了留下她的最后机会,林侦就不能原谅。
姐姐亦洛难过得哭,姐夫江沅对小徒儿也是十分心痛,内疚之下夫妻二人一口应下他预备车马回京城的要求,即便也顾虑七弟的离去会引起皇父生疑甚至怒起,却也只管想办法来周旋,不敢多烦他一个字。
守着芽芽,林侦寸步不肯离,姐姐亦洛安排了人在外头照应看守,应了他的话绝不会有人来打扰。这个时候,又敲的什么门?
停了一小会儿,叩门声又起,这一回应了雨声,动静很大,很急促。
正暗自神伤,珍惜着两人相处的最后时光,这一阵阵声响叩得林侦心里十分烦躁,不想理会,可那门外人似乎不打算罢休,接连不断地敲了起来。
没办法,林侦轻轻放下怀中,起身,打开门。看着廊下这湿漉漉披着雨蓑的人,一股心火蹿上来,“你来做什么??还嫌闹得不够?!”
“不是不是,”奕枫赶忙道,“七哥,我,我是想起一件事来。你听……”
“我没空儿听!”
林侦转身就要走,奕枫一把拉住,“七哥!是关乎沐芽的伤!我,我想着可能有法子。”
林侦咬了咬牙,不想多费一分口舌与他解释,只道,“我有法子了,你回去吧!”
“你能有什么法子啊?”奕枫急,“送回京城路途遥远,她如何撑得住?蓟州近在咫尺,不先试试么??”
“你说什么?”
“七哥,伯伦特,伯伦特此刻就在蓟州!他手里有一种药,前年我受伤,化了淤脓,也已周身发热,神智不清。太医们要割肉要刮骨的,当时有人冒险举荐了他,就是他的药救了我一命。若非如此,皇父怎会许他进宫做了咱们的师傅呢!”
林侦不是没有想到过西医,只是他早在刚与伯伦特相交之时就已经讨论过此时西医的发展,距离现代医学最早的突破还有至少一百多年的距离,并不比中医药学高明多少,甚至还差了许多。
此时听奕枫说,林侦虽然觉得娇贵的王子也许并不知道他当时的伤情,尤其是听到伯伦特借此进宫,被人夸大其词来推崇他也不是不可能,可心里却依然存了一丝疑惑,问道,“什么药?”
“这个,西洋名字我是记不住了,可是我记得后来听伯伦特说是什么酸什么水。”
林侦蹙了眉,“酸水?是水状的?”
“不不,是粉剂。不是酸水,是……”奕枫很努力地想着那个艰涩的字眼,“水什么酸?说是从树皮里炼出来的。”
林侦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握了奕枫,“水杨酸??是不是水杨酸??那树皮是不是柳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