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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还在这?”
沈晏清没走,站在连接餐厅和客厅的两层矮梯前,捏着手机,沉沉看过来。
“你上天台救人?”
慢两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救那个要跳楼女人的事。
点了下头,她道:“是,路过碰上就顺手拉了一把。”
要去卧室拿东西,然而他没走她也只能在浴室门口干站着,不禁问他:“你还有事没?”
不知是不是屋里灯光没有全开,亮一处灭一处,他站在矮阶前,面庞显得晦暗不明。
“你不要命?”他握着的手机倾斜稍许,还亮着光,程隐隐约看见屏幕上的画面,似乎是她半个身子探出栏杆外,拽着跳楼女人双手不放的瞬间。
拍照的记者照片选的很好,极会把握吸引眼球的重点。
程隐笑道:“我这叫见义勇为。”
沈晏清拧了拧眉,“你究竟知不知道,要是摔下去,你就没机会站在这笑嘻嘻地吊儿郎当。”
“当然知道,楼那么高,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他真的越来越婆妈。
程隐急着洗澡,想回卧室拿东西不能回,耗着和他废话,想抓头发,要抬手的瞬间记起头发绑起来了,止了动作,不自在。
本以为沈晏清说完了,没想到他还站着。
又来一句。
“要我说多少遍,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清楚再行动。”
半带训斥的口吻,合着他眉间微微皱着的痕迹,极其相配。
他神经病样说了这么些废话,程隐失了耐心:“你有完没完。”
无言静峙几秒。
她站在开着暖光灯的浴室门前,看着明暗光线交界下的沈晏清,恶从心起。
蓦地勾起了唇:“不然呢?等她跳到楼底了再救?还是看看周围有没别的什么人也跳,哪个看得顺眼,我先去救哪个?”
沈晏清的脸色彻底沉了。
程隐怀抱手臂,像一个自我拥抱的姿势,仿佛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眼里玩味。
“我有路见不平决定救不救的权利,就像你可以决定先救哪一个……一样。”
浴室蒸腾的热气熏开皮肤上每个毛孔,热水冲泡浸润过,疲乏轻了许多。
程隐洗过澡,穿着浴袍在沙发上坐下,客厅墙壁上悬挂的电视开着,主播念着稿子,她就伴着这个声音用毛巾擦拭湿发。
几十分钟前,和沈晏清的口角,以他只字不语离开收场。
无所谓。
反正不愉快的也够多了,不差这么点。
十几分钟,湿发擦得半干,程隐正要关了电视回房吹干净头发,摁遥控器的动作因主播念到的新闻顿住。
“嘉晟汇隆商厦,众所周知呢,这几年每到同一天就会亮起大厦外墙所有的光屏,从当天傍晚六点开始直至天亮,今年会不会……”
这是个本地频道,不怎么严肃的晚间节目。
程隐缓缓放下拿着遥控器的手,看了一会儿。
嘉晟,沈家的产业。
汇隆商厦,当初建买回来以及拓高楼层的事,都是沈晏清负责的,他现在的办公室也在那。
主播说话的时候,旁边配了那栋大厦的照片。
高,直,醒目。
她没怎么去过,不过那张大厦发光的照片,她曾经看过一次。
在国外这几年,有过忍不住搜索沈家消息的时候。
从搜索的消息里看到照片里这个发光的大厦,她出神了很久。
想到了很多事。
想到了沈老太太去世的那个时候。
火化那一天,沈晏清把失去至亲的情绪发泄在她身上。
她哭完,一个人在外面晃了很久很久,直到夜色低沉,天黑得彻底。
九点,十点,商店关门。
十一点。
廖家门禁时间早,沈家同样,那一天大人都去丧礼会场守灵堂了,周婶几个又住得离大门稍偏。
黑漆漆的夜里她蹲在沈廖两家中间,哪边的门都没敲,抱着膝盖蜷成夜色下的一个团。
几分钟还是十几分钟,沈家的门从里打开,沈晏清走出来,像是要去找什么。
匆匆走了几步注意到角落的她,步子猛地停下,眉头皱紧的结松开,两秒后又紧紧拧起。
他问她:“你蹲在这做什么。门就在旁边,你不会按铃么?”
她小声解释:“很晚了……”
被他打断。
“知道晚,就不应该这个时候才回来。”
青葱少年身量拔高得比同龄人快,更何况她蹲着,他就站在那儿垂着眸睨她。
黑漆漆一片静得很。脚底下稍微动一动,连磕碰到碎石碎沙的声响都能听得清楚。
她解释说:“怕吵到人。”
沈晏清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
他说:“你没看到我房间亮着灯?”
那一刻她抬头,视线相对,他飞快移开。
然后不耐烦让她进去。
她在沈家有房间,一年中在这住的时间不少。
他第一次下厨,煮了一碗面。
面煮得糊,味道也偏淡,然而他一点都没有自己手艺一般的自觉,端到她房里,撂下一句:“吃完。”扯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她干干净净吃没了才走人。
她因他在练功房那场骂,哭了好久好久。
面的味道淡,吃完嘴里就不剩什么感觉。
可是直到睡觉,直到睡醒,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久得好些年过去,还是记得那天晚上出来找她时,他的那句:‘你没看到我房间亮着灯?’
记得太深。
所以当她在国外看到那张嘉晟汇隆商厦亮着灯的照片时,一刹那就想起了那个夜晚。
照片里的整个大厦,像一个通身发光的巨大灯塔,像他窗户亮着的灯。
对于沈晏清来说,是‘对不起’。
——也是‘等你回来’。
第5章本故事纯属虚构
嘉晟汇隆大厦亮灯,每年只在一个日期。
外人看来或许会以为这是企业纪念日或者别的什么日子,但程隐知道,那是她的生日。
沈晏清自是也知道的。
每年她过生日,他都会送份礼物。虽然每每送礼物时臭着张脸,但准备的东西,却从来都没有敷衍过。
犹记得有一年,学校初中部流行粉色打扮,程隐是个极度别扭的人,从来以不随波逐流自居,哪里会跟风,所以一片清新少女色里,唯独她一个一身黝黑,每天都穿得跟夜行侠似得。
那年生日,沈晏清送了一整套配饰给她,全是粉色亮闪闪的东西。
她嘴上说不喜欢,其实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十多岁的时候,心上会尖尖冒刺,叛逆着想做个与众不同的人,也会窝一团粉红绵云在心里,想当全世界最受喜欢的小公主。
沈晏清的礼物,被她珍藏了好久。
这样的点滴太多。
曾经是礼物不舍得碰,现在……
电视里的晚间节目进行到新的一段,嘉晟汇隆大厦的内容结束,不再从主播嘴里听到和沈晏清有关的东西。
程隐从回忆里回神。
侧头看向落地窗外,楼宇林立,折射着天际遥挂的星点。
夜幕黑而沉,已过数百分,数千秒,天色还是和沈晏清离开时一样。
把遥控器一扔,她往后靠在沙发背椅上。
今年的生日,要在国内过了。
程隐从秦皎那接下的活儿还没完,婚礼举办当天必须得在场。
这是整个活动最后的重点,拣要紧的记录、拍照,带回去和之前的各种稿件整合,专题内容就做出来了。
婚礼地点在市里一个庄园式会场,结婚双方家境相当,家里企业规模都还不错,只是比起再上一层,就有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