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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一行人重新打扮的人模狗样后来到城门外,果然见到了他的大表叔谢柏,二爷爷是谢家族长且年纪大了,就让儿子来接人。
谢柏一眼就认出了谢文纯,“可是文纯?我当年见你时你还是那么一点!”谢柏是个爽朗人,有些发福,拍着谢文纯肩膀笑道,“如今都这么高了!好,好,你和你爹长得真是像!”
谢文纯为易行止介绍道,“大表叔,这是我的同窗,信里提过的易行止。”
易行止上前施礼道,“见过伯父。”
谢柏笑道,“好,行止啊,安心住下,伯父替你操持!”谢柏发现侄子的脸有些发白,还以为是旅途奔波劳累所致,没有多说,让几人先去谢宅安置了。
江南出了谢松这位阁老,也算是本地人的荣耀,本地知府听说阁老公子归家,借机派人前来送礼相贺。四大世家联系紧密,也是冲着谢文纯母亲是崔家嫡女的面子。经“水匪”一事,谢文纯对江南乃至江东的吏治都不抱好感,只觉本地知府尸位素餐,着实应该罢职。是以不过按礼节回了礼物,一些诗会宴饮一类的请帖一律拒绝,只说自己赶路劳累,改日再叙。
谢松的二叔,也就是谢文纯的二爷爷今年七十整,见了谢文纯也是老泪直流,“你爷爷命不好去的太早啊,若再晚些,可不就见着大孙孙了么!”
谢文纯又安慰老人家一番,同众位表兄弟依次见过。谢文纯的三爷爷又说道,“文纯如今是有了功名的,你们都要向文纯学学!”
谢文纯又连连表示谦虚,并向三爷爷承诺会去族学看看“指点”一下“小辈”们。他出生晚,辈分却不小,甚至有十几岁的少年也要见他叔叔的。
第二天,谢文纯就拉着易行止行止一同去谢家族学看看。这是谢松当年考上状元后在家乡设立的,娶了崔氏后也有好些文人愿意来此处教书。到得今日已是二十多年了,发展还算良好,谢文纯见诸生上至三十多,下至五六岁,俱认真读书的样子。
易行止笑道,“家族的繁盛从子弟读书的情况就能看出来,令尊有远见啊。”
谢文纯道,“只是没考得什么功名出来。”也许是时日尚短的缘故,这些年族学里也就出了几个秀才,没有考上举人的。
易行止道,“读书明智,功名什么的倒是次要的。家中子弟不惹事就是最好的了。”
谢文纯想到听父亲说过许多大人都是被家乡中跋扈子弟连累,也佩服起谢松来,这么一想更想回天京了。
易行止道,“文纯早日回去吧,不用在此处陪我了,我自己无妨的。”谢家族长也就是谢文纯的二爷爷的意思就是让易行止在族学里住着,平日一起读书,到时候和家中子弟一同应考。
谢文纯知易行止是个洒脱人,也就道,“李叔说那匪类是明家的,你平时小心些,不过住在谢宅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易行止道,“我省得,几月后就秋闱了,正好在房内温书。”他本也不怎么愿意出门,回到江南只觉触景伤情,一点都不想上街去。
谢文纯知道他家的事情,于是道,“有什么事情去找大表叔。”
易行止道,“这是自然。”
与老家的人告别后,同易行止约定天京再见----当然,如果易行止通过秋闱的话,谢文纯一行人再未遇到什么事情,顺利的到达了谢府。崔氏在门前翘首以盼,谢松也是早早从值房里出来归家,故作镇定的在屋内端着碗茶在喝。见了儿子,崔氏眼泪直流,“瘦了,瘦了……”哽咽不能言。崔老太太和谢松在房内,听到响动走出门来,崔老太太眼已经有些花了,叠声叫道,“文纯,文纯?”
谢文纯疾步上前,跪倒在地,“祖母,父亲,文纯回来了!”
谢松打量着儿子,如果说十一岁离京的谢文纯是面容精致直逼女子的粉面少年郎,如今十五岁的谢文纯多了青松翠竹般的气质,又有少年人的锋锐。心中点头,想道若是一直就在天京温柔乡里,断不会有如此变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捻须道:“起来吧,家里人都等着你用饭呢。”
一句话谢文纯眼泪就下来了,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少年人更见风骨,中年人老得就快了。他见父亲头发都花白了,面上也有了皱纹,祖母更是老相颇显。“祖母,爹,娘,孩儿不孝……”
崔氏截下话头心疼道,“别在这站着了,一路累坏了吧,快进去坐着。”
用过饭,谢文纯拉过崔氏就想说说定亲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名的意思是谢松也用心在培养自己的家族,说不定百年后又是一个世家,谢文纯还在跟着沈灼然想搞改革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我掉了一个收藏啊啊啊!嘤嘤嘤……是对沈小娘子的剧情不满意么(°°;))
第29章四娘托孤
谢文纯低声问道,“娘,老师说定亲……”
崔氏道,“你来信时,我们已经回绝了。”
谢文纯心中只觉不忍,道,“娘,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老师于我有恩,沈小娘子也是个好姑娘……”
“文纯,你不要说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沈小姐不也说要你回绝么,何必做这个恶人。”
谢文纯心中愧疚,却也别无他法,又和母亲说了会儿话,就回房歇息了。他房中原来的红玉、绿柳两个大丫鬟都到了年龄,出府嫁人了,他不在时小院子一直是晴柔在管,其他的人一屋子几乎都是生面孔。
晴柔见了谢文纯,软声道,“少爷回来了。”说着眼圈就有些红,仿佛终于有了主心骨。
女大十八变,谢文纯都有些认不出当年的清秀小丫头了,“嗯,我回来了,你这些年可还好?红玉绿柳都还好么?”
晴柔道,“我们都好。少爷,快点歇息吧,天色很晚了。”
终于又回到了家中腐败的生活,谢文纯一夜无梦。第二天,就去拜见老师沈灼然。沈灼然在京中由皇帝特旨,平日就在宫门外极近的皇家别院住下,因此沈灼然告诉弟子到大佛寺见面----大佛寺的住持了叶大师是他的故交。
见到老师,谢文纯十分震惊,无他,沈灼然同分别时相比实在瘦的有些脱相。“老师,你怎----”
沈灼然笑道,“怎么瘦得这副鬼样子?”
谢文纯道,“可老师的精气神却好了!”
沈灼然大笑,“文纯知我!来来来,我给你讲讲……”说着把谢文纯拉入房内,大佛寺香客很多,人来人往的被谁听去个只言片语就不好了。
“什么,老师你说天子下定决心开海禁了?”
沈灼然道,“我也没想到天子如此坚决,这件事情一开头,后面的也就好做了。”
谢文纯又道,“可□□留下的遗命怎么办?”大晋□□定下成例,东海岸大晋子民不得与海外通商,本意是好的,为了封锁倭寇的物资来源,然而所谓风险越高利益越大,也导致了许多人铤而走险,如今世家们就是最大的走私头子。
沈灼然眨眨眼睛,“天子也想问天下人呢?”
谢文纯心念一转,陡然意识到老师在给他透题----这恐怕就是秋闱或者殿试的题目之一了,那这届主持秋闱的大人定是天子心腹了。“天子打算在秋闱时开始?”
“这两年天子用了许多布置,沿海官员都换了一批,即使有人反对也是螳臂当车。”
“那……对走私的人?”谢文纯主要是想问对世家,天子是什么态度。
“天子也是想借此试试水。”沈灼然不疑有他,“毕竟后面那一系列举措,还想先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谢文纯了然,开海禁会损伤世家的利益,却不会伤筋动骨,后面的变科举等举措才是动摇根本之举。但正如温水煮青蛙,一点一滴的来,若世家们一忍再忍也许不必掀起太大风波也能削弱其势力----当然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没人愿意束手把到嘴的利益吐出来,更何况是号称与帝王共治江山、把握半壁吏治的四大世家了。
“老师,崔家那边我会尽力……”
“有些份心就行了。你要知道,为了钱财权势骨肉相残的都不在少数……”沈灼然还有句没说的就是,从情报上看崔家还是走私的牵头人。即使是对志同道合期望传承自己理念的弟子,沈灼然也没说的太过详细。
谢文纯心中对崔家还是另有些打算的,只是这打算有些对不起沈灼然,压下心思只作出煎熬状,“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大晋的江山。”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转到家常方面。无可避免的,就谈到了两家联姻未遂的事情。
谢文纯神色尴尬,嗫嚅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平时的讨巧都不见去了天际。在沈灼然心里,谢文纯也算是他大半个儿子了,他本是个重大家甚于小家的人,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倒像是撮合自己的两个儿女未成,但却不会因此就记上自己的儿子或女儿一笔。沈小娘子重病,他既没有归家,也没有说将女儿接到天京。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好好准备秋闱,别想什么有的没的。”沈灼然道,“带文章来了么?我给你看看。”
谢文纯心下感动,拿出在书院写的几篇上好文章,给老师品评。
沈灼然翻看一会儿道,“别的不说,这字进步是大了,隐隐有劲拔之意。”
谢文纯笑道,“老师的诀窍好。”
沈灼然道,“也是你心性长成原因。”再看了会儿,又道,“好!这处写的好!”指着谢文纯关于论取士取贤的一段,“看来又有长进了!”
沈灼然又指点了谢文纯一番,临分别之际道:“十日之后正逢本月十五,下午来大佛寺上个香吧,记住,去普渡殿。”
谢文纯知老师不是信都的人,只是和了叶禅师本人投机,如此叮嘱必有蹊跷,老师不愿细说,到时照做就是。“我自己一人么?”
沈灼然笑了,“一个人来上香,不奇怪么?叫上几个人陪便是,不能带女眷啊。”说着笑看谢文纯。
谢文纯应下,就想到了表哥楚平骅,他去年考上了同进士,如今在翰林院作个从七品检讨----同进士多外放,不过楚平骅不愿离京,就让谢松给他安在了翰林院。徐临溪的名字在他心头过了一下又飘走了,虽说少时相交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又几年不见还是不要鲁莽。
谢文纯从大佛寺出来,便直奔姨母家,楚平骅虽然已经成婚,可还没搬出另住。由于父子不能在同一衙内任职的成例,楚平骅进了翰林院,楚荆官升一级调到工部任屯田司,屯田司掌天下屯田及在京文武官员之职田、诸司官署公田的配给,是个五品官。
到得楚府报门而入,楚府管家忙迎出来道,“表少爷,老爷出去访友了,夫人身体有些不舒服,在后面躺着呢,不能出来迎您了。”说着,楚平骅从后院走出,谢文纯发现楚平骅面容成熟了许多,不似在国子监读书的青涩了,眉目之间却有些沉郁。“文纯,你回来了!”
谢文纯上前笑道,“还未贺过表哥新婚之喜呢。”
楚平骅摆摆手道,“那都没什么可说的。走吧,娘刚才还念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谢文纯敛了笑意,边走边问道,“姨母得了什么病?可还严重?”
楚平骅摇头叹气道,“原不过是风寒,后来竟越来越重,怕是……唉。”
崔氏还没来得及和儿子说这事,是以谢文纯很是惊讶,“啊,我该带些药材来的!”
楚平骅道,“行了,你我两家还何须客套,姨母早就送过好些药来,只不见效。”说着神色黯然。
不多时到得内院,谢文纯是外男,丫鬟们除了伺候崔四娘的都回避了下去,楚娇却还留在里面,见了“纯表哥”,眼眶发红,“表哥!”一语后就哽咽了。
谢文纯点了点头,来到崔四娘床前,轻声道,“姨母?姨母?”
崔四娘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怕是撑不过几月了,强打精神道,“文纯,你回来了……孩子高了,也瘦了……”说着抬起枯瘦的手指,摸了摸谢文纯的脸。
谢文纯对这个姨母也是自小亲近,见崔四娘病成这个样子心中很不好受,“姨母,好好养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崔四娘勉强笑道,“唉,怕是不成了,姨母现在……可惜看不到长生高中了。”她是庶出女,原一直叫嫡姐的儿子文纯,如今大限将至,用了更亲近的长生之名。
“娘,别说胡话!”楚娇在旁流泪道,“你还没见着我出嫁呢!”
崔四娘听了神色却更黯然了,拉过谢文纯的手道,“文纯,我也不知自己哪日就过去了,有些话正巧你们兄妹三个都在,今日就说一说。”说着,勉强将上身抬起,靠在软垫上。“若我去了……”
楚娇道,“娘!”神色惊恐,很不愿意接受,仿佛不想事情就不存在一般。
崔四娘道,“娇儿,闭嘴。”眼睛看着谢文纯道,“我去后,楚荆他……不久就会娶继室……”
谢文纯见崔四娘病重,楚荆工作清闲却终日不在家,心中也为姨母感到黯然。
崔四娘接着说,“骅儿已娶了亲,我倒不担心,只是……”说着又咳了两声,楚平骅给母亲递过水道,“母亲,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崔四娘无力的瞪他一眼,“你的妻妾乱成一团,将来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后宅的事情不说开了你永远不懂。况且,你早晚要出府单过的。”又转向谢文纯,“我只怕娇儿的婚事被继母把持……文纯,求你不要认为我不贤,我只是……”
谢文纯眼泪都要下来了,“姨母,我懂得!你说,我都听着!”他是真懂,毕竟谢松这么多年都没纳妾,崔氏用了多少心思他是看在眼里的。
“娇儿十四了,唉也怪我,没早定下来……”其实是因为总想着和嫡姐亲上加亲,才没许人家,崔四娘没能料到自己病来如山倒。“如有,如有那一日……请你,请你叫你母亲,多帮帮忙……”话有些颠三倒四,意思却清楚。
崔四娘了解自己的嫡姐,和每个人都是热络的,自己生病更是送了不少奇珍药材,可她和嫡姐从小一同长大,明白这是个面热心冷的,这么多年,她看着也就儿子谢文纯和夫君谢松被崔氏真正放在了心上。是以这事,求谢文纯比求崔氏要更好一些。
谢文纯道,“娇表妹便如我亲妹妹一般,我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姨母放心!”
楚娇听到“亲妹妹一般”几个字,突然抬头狠狠地瞪了谢文纯一眼,搞得谢文纯颇为莫名其妙。
楚平骅又探头道,“娘,我这个亲哥哥也不是吃闲饭的!您还是好好养身体……”
话没说完,崔四娘道,“把你那这个茯苓啊,小玉啊都安置好了,我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