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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竹点点头:“起初几次是的,后来就是从芝来见婢子,钱也是从芝交给婢子的。”
“昨夜那贴药也是她让你偷的?”
“是,是从芝让我偷了交给她。”妙竹说完又怯生生地为自己辩解了句,“可她拿去要做什么,婢子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
昨晚偷药之后不久,大少爷和少夫人就被叫去春泽居了,她本想找个机会打听一下,却没想到少爷一大清早回来,就立即把所有人分开关起来了,她压根没机会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事情一定极为严重,只要看看屋里趴着的那个丫鬟就知道了,所以能开脱就尽可能地为自己开脱。
可这句话刚说完就听方泓墨冷哼一声,她不由抖了一下,低头不敢再说。
“朝岚居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和你一样为二少夫人办事打听的?”
妙竹摇摇头:“婢子不知。”
方泓墨见暂时问不出什么了,便望向凌香,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不过多久就把从芝带了过来。
从芝看见屋里情景,虽然一样是脸色发白,但毕竟昨夜就见过这个被打的丫鬟了,不似妙竹那样毫无准备,与妙竹对质时,拒不承认找过她打听消息,更不承认找她偷过药。
方泓墨便不再客气,着人将她按在地上,当场杖打。但从芝颇为硬气,始终死咬着不松口,两度昏死过去,都没漏一丝口风。
妙竹就站在一旁脸色煞白地看着,眼见着从芝身上皮开肉绽,有几滴血甚至飞溅到她脸上,忽然软软倒地,竟是吓得晕了过去。
两个丫鬟一个痛昏了,一个吓晕了,一时问不出更多,方泓墨便让人把她们抬走,分开关起来。
凌香看着抬人的婆子们走远,缓缓地摇了摇头:“光是妙竹的那些证词,还不够分量。药是交给从芝的,二少夫人并未出面。”
闻言方泓墨眉头一紧。
这会儿屋里面那血肉模糊之人忽然动了,接着自个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把破棉被往身上一裹,苦着脸道:“少爷,这苦差事以后找别人做可好,地上那么冷也就算了,小的身上涂得这都什么呀!又臭又腥的……”
方泓墨冷冷瞪了他一眼,方元吓得一缩头:“小的这就去洗了。”说着一溜烟跑向厨房找热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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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方泓墨去了次四宜居。阿晗虽然不能离开四宜居,却不妨碍他去看望她。只是见到她的那一瞬,他忽然不知该对她说什么才好。
赵晗瞧见他脸上神情,也知进展不是太顺利,便微微笑了一下:“不用太急,才过去半天而已。不如坐着喝杯茶歇歇,你来得巧,正好是第一泡,这茶虽比不上你的银生普茶,也还能凑合着喝。”
方泓墨不知不觉中松了口气,他原只怕她在这里煎熬焦急,见她还能笑着谈茶,总算放心一些。
他走到桌边坐下,她递了杯茶给他,他边饮茶边把上午的进展与她细细说了一遍。
赵晗静静听完,又替他续了茶,边想边道:“府里查是一方面,好在如今内鬼已经捉出来了。另一方面,若赵采嫣小产之事有蹊跷,春泽居里估摸着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但替她看病的大夫却是个线索。”
方泓墨颔首:“这事我也想到了,只是先抓内鬼重要,再者我也要先来看看你在这里过得好不好,才能安心出门。”
赵晗微笑道:“好啦,人你也看过了,茶你也喝过了,赶紧出门去办事吧,我等着你接我回去呢。”
方泓墨起身道:“谨遵夫人之命,为夫这就去了,不过临走之前还有件事要办。”说着绕过桌子走到她身前。
她坐在凳上笑着,仰头望着他,他俯低身子,往她唇上亲了下来,停留片刻,仿若不舍般缓缓抬起,低声道:“等我。”说完这句便不再停留,转身疾步离开。
☆、第55章医德败坏
离开家后,方泓墨直奔王老大夫所开的医馆。这位老大夫虽不是什么名医,性子又耿直,医德却佳,确实是一心悬壶济世救人,请他看过病的人对他都颇为信赖。
这数年间方家人但凡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大病小痛的,都是请他出诊。所以方泓墨不急着去找那位张大夫,反而先来找他询问。
王老大夫年纪大了,出诊日益减少,平时多派弟子出诊。也就方家这样好多年的交情,他才亲自上门诊治,因此方泓墨到的时候,王老大夫正在医馆内坐诊,突见方家大少亲自过来,而非派人请他过去,不觉讶异,便把外面交给弟子看管,自己请他入内相谈。
方泓墨只觉内心焦急,坐下后也不寒暄了,肃然道:“在下欲向王大夫请教几个医术方面的问题,奈何涉及家事私隐,还请王大夫答应,为在下保密此事。”
王老大夫面露惊讶之色,但立即颔首道:“医者重德,病人私隐本就不该随意透露,请方公子放心问吧。”
方泓墨便直切主题,向他询问妇人小产有哪些原因,又是否有可能假装有孕并伪装小产。
饶是王老大夫有了准备,也因这几个问题背后所隐含的可能而震惊,捋着胡须想了想后道:“假装有孕虽非不可能,一但行经,立即败露,小产伪造更难,两者皆瞒不过大夫。”
方泓墨追问道:“那就是一定要有大夫相帮才行了?”
王老大夫瞪着眼道:“哪会有大夫肯做这般无耻缺德之事?”
“王大夫品行高洁,自然不屑于此,但不排除有些见钱眼开的缺德大夫肯这么做。”方泓墨又问,“若是真的小产,又会由那些可能导致?”
“嗯……小产原因众多,不外乎气血虚弱、肾虚、血热及外伤扑跌、药物毒物等原因损及冲任,不能摄血养胎以致小产。”王老大夫为难道,“然不能面诊,实难确定原因啊。”
“若是原本气血充盈,母体强健,就只有药物、外伤两种可能了?那么这两种原因在脉象上可以判断吗?”方泓墨不觉得赵采嫣会自己服药来陷害阿晗,这种伤敌一百自伤五十的事她还不至于会做,恐怕因扑跌意外导致小产的可能最高,
王老大夫摇头道:“不能面诊,实难确定原因啊。但若是外伤扑跌,总有伤痕可寻,药物作用的话,若是毒性较强者,脉象会有异样,若只是一般下胎药物,那脉象上就诊不出来了。”
凌香就立在一旁听这两个大男人讨论妇人怀孕小产诸事,不觉有几分尴尬。不过这边一老一少的两个倒纯是心无杂念地探讨,一个虚心请教,一个传医论道,浑然忘了旁边还有她这么个人在。
方泓墨问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多谢王大夫如此详细说明,在下今日事急,就先告辞,择日再来登门拜谢。”
“老夫只是随便答几句而已,方公子不必如此客气。”王老大夫呵呵笑着,十分热情地将他们送出门去。
方泓墨出了王大夫医馆的门,刚要上车,忽听有人大声叫他:“渊渟!”
他回头望过去,就见数十步外有一辆马车正缓缓减速,等不及完全停下,就从车内钻出一人,身着剪绒翻领霜银织锦长袍,头上戴着个狐皮暖帽,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地,直起身来看清容貌,此人五官俊朗,浓眉虎目,身形矫健,手长脚长,原是他熟识,名叫瞿承广,方才叫喊的正是他。
紧接着瞿承广后面,又从车上缓步下来一人,披着梨堂褐的镶毛披风,身材颀长,儒雅俊秀,眸中带着些微笑意。原来俞子毅也同他在一起。
见着这两人,方泓墨不得不迎上前去寒暄几句。
瞿承广大步过来,笑着道:“哎,总算被我捉着你一次,我本来想去你家里找你呢,有两个多月没见着你来蹴鞠了,你这是要退出齐云社吗?”
方泓墨亦笑道:“最近事多,闲时少,瞿兄若是嫌我去得少,便让社里把我除名好了。”
“切!”瞿承广转头看向俞子毅,“这小子竟威胁起我来了。我要是真能够想除谁的名就除谁的名,不早就把那个千人厌万人嫌的封臭脚赶出圆社了?”
俞子毅只是微笑。
方泓墨挑眉道:“你我明明同岁,瞿兄怎么老是小子小子的挂在嘴边,也不怕显老么?”
“大你一个月也是大,你自己都叫我瞿兄了,叫你几声小子又如何?”
方泓墨此时哪有闲情与他们瞎扯,勉强应付了几句,就急着要走:“这几日实在事多脱不开身,就是这会儿还赶着去办事,还请瞿兄、子毅见谅了,告辞。”
见他转身就要上车,瞿承广喊了句:“元宵那天的蹴鞠赛你去不去啊!”
方泓墨此时无心这些玩乐之事,只挥了挥手:“你就当我不去好了。”
瞿承广闻言一愣,转向俞子毅问道:“方渊渟怎么转性子了?我不管,这场比赛他非去不可,这事着落在你身上,元宵节那天就是绑也要把他绑过去!”
俞子毅无奈笑着摇头:“我便试着劝劝他,成不成不能保证,真要绑你自己去准备条绳吧,就不知绑着他要怎么蹴鞠。”
方泓墨上车后,坐着默默想了会儿。照王老大夫所言,赵采嫣小产原因多半是意外,真是如此的话,身上肯定隐瞒有伤。但即使真的验出伤势,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天了,她多半已经想出其他的解释,比如她可以说先小产,腹痛之后摔倒在地上造成的伤势,如此一来就不能算是过硬的证据。
那个张大夫如果知道点什么,多半收了贿赂替她隐瞒,这才是最过硬的证据。
他忽然看了眼凌香,她个头身量倒是和从芝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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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俊出诊回来,见医馆里等着几个人,还有个丫鬟趴在一块门板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气息恹恹的样子。起初以为他们是抬着人来看病的,可看这几个人的神色却极为不善,瞧着更像是上门讨债的一样。
他心下不由惴惴,但想想最近既没有病人不治身亡的,更没有欠过人钱,这些天唯一做过的亏心事就是收了方家二少夫人的贿赂,隐瞒了一部分真相,又故意说了些误导人的话。
他心虚地瞥了眼门板上的丫鬟,难道是昨夜里的事败露了吗?但这丫鬟趴着看不见脸,也不知是不是昨夜那个。
他吸了口气,故作镇定道:“请问诸位是来看病还是治伤的?”
“既不是看病,也不是治伤。”方泓墨冷冷道,“从芝,是不是他?”
门板上的丫鬟抬起头,从凌乱的发间看着张良俊,艰难地哑声道:“就是他!”
张良俊极力分辨,可惜没等他看清楚这丫鬟的脸,她又倒下去了。
方泓墨脸一沉:“绑起来!”
几名家丁得令立即上前将张良俊团团围住。
张良俊吓了一大跳,昨夜他出急诊,刚进方家没多久,就被另一个丫鬟拦住,他倒是听请他出诊的丫鬟喊她从芝,但路上灯火昏暗,没能看真切从芝的面容,之后进了春泽居,就更不会在意一个丫鬟了。方才她这抬头的短短一瞬间,根本无法看清是否是那个叫从芝的丫鬟。
张良俊仍抱侥幸,慌忙道:“等一下!想来诸位多半是有什么误会吧?在下可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方泓墨不由冷笑。光凭赵采嫣所言不可能让父母如此相信,若不是他言之凿凿说小产的原因是药物所致,阿晗哪里会受这样的冤屈?
“私受贿赂,胡言诽谤,医德败坏,这样的人哪里配做大夫?给我绑起来报官!”
张良俊听他说得清楚,明白事情肯定败露了,这丫鬟被打之后就招认了一切!若是真的被送去官府,非但以后不能再行医,更可能会因此吃上官司,他这辈子就完了。
众家丁将张良俊按在地上,拿出绳子就绑。张良俊慌忙大叫:“别绑别绑!先听我说!”
方泓墨用眼神示意家丁们先停下。
张良俊察觉到他们停了,急忙恳求道:“只要别报官,一切好商量!毕竟没出人命啊!就是钱的事对不对?你们要钱,我还就是了,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好商量,磕头赔罪也行,只要别报官!”
方泓墨冷声道:“绑起来!”
张良俊唬了一跳,耳中又听他道:“不报官也可以,不还钱也无妨,只要你清清楚楚说明事情经过就放了你。”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为怕张良俊在回府的路上反悔,方泓墨命他在医馆里先将事情经过讲一遍,至少好让凌香听见,作为见证。
方泓墨与家丁带着张良俊出去后,凌香从门板上坐了起来,掏出梳子整理凌乱的头发。
方元嘿嘿笑了一声:“你装得一点儿也不像,得亏那大夫自己心虚,怕报官毁了他以后做大夫的可能,不然你那个样子一点也不像被狠狠打过,怎么骗得了他?”
凌香看了他一眼:“你装死人倒是装得很像,从头到尾都没动过,我还以为你是睡死了呢。”
方元不由尴尬,讪讪笑了笑。
☆、第56章洗雪清白
车夫虽极力勒马,却因马跑得太快,勒之不及,而幼童又离得太近,眼看着飞腾的马蹄就要踢到这幼童,路旁忽然扑过来一人,抱着幼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堪堪躲开了马蹄践踏。
车夫终于及时拉停了马,这时已经冲过了好几步,他惊魂未定地转头看着后方,不能确定马是不是伤着人了,便跳下车准备过去查看。
此时又从路边冲出来一名妇人,边哭叫着边从那人怀中抱起幼童,颤抖着手摸他的头、手脚:“阿大!阿大!疼不疼?有没有事?”
那幼童眼神惊恐地愣了会儿,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妇人越发地慌乱,急忙抱着幼童跑回另一边的铺子里。
马车这一急停,整车的人都坐不稳当,也都被惊了一下,张良俊更是慌张:“怎么了?发生何事?”却压根没人理他。
方泓墨为防张良俊趁乱逃跑或是做点什么,冷声叮嘱他身边的两个家丁:“看好他!”随后才从车内探出身,向车夫问明事发经过。
他见救下幼童之人衣衫褴褛,像是个乞丐,躺在路边一动不动,恐怕是让马伤了。此人虽是个乞丐,却能做出如此义举,也是令人敬佩。
只不过他急于回家,不欲久留,便留下两名小厮,吩咐他们办两件事,一是去路边铺子里询问幼童情况,不管是否受伤,毕竟也受惊了,留下些钱治伤或作为安慰。二是雇辆牛车,送这乞丐去王老大夫那儿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