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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世上最难的就是自证清白。
你莫名被疯狗咬了一口,却要你拿出证据,证明不是你首先去招惹了这条疯狗。症结在于,你本就什么都没做,要拿什么来证明?
方泓墨没想到母亲也会认为赵晗会做出这样的事,不禁愤然:“母亲,阿晗又怎知弟妹会服用补气健脾汤?何况这个丫鬟一口咬定是阿晗叫她下药的,却说不出何时见过她……”
“若是她都买通春泽居里的丫鬟了又怎会不知情?此事又何须她亲自出面去办?”方永康不耐地打断他的话,视线转向赵晗身后的从露从霜,“来人,把这几个丫鬟带下去一问便知!”
从露从霜不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吓得瑟瑟发抖,脚软得几乎都要站不住了。奴命轻贱,主人身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这一被“带去问话”,恐怕就和地上那个丫鬟下场一样了,若是指认,对不起自家小姐,但若是拒不指认,恐怕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几名婆子立时领命,过来就要把从露从霜拖走。赵晗不由又气又急:“这不是又要屈打成招吗?她们本来就是毫不知情的,要捱不住打,也只能胡乱指认,这样怎能查明事情真相?”
先不说她和这两个丫头的主仆情分,让她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们被毒打,更重要的是,但凡两个丫头中有任何一个屈打成招,贴身丫鬟亲口指认的话,她的罪名就更难洗清了。
方永康见她阻止丫鬟被带去问话,自然觉她是心虚了,心中更加落实了她的罪名,冷笑一声道:“不打怎会说真话?”
赵晗指着地上的丫鬟反问道:“父亲觉得打了就一定会说真话吗?”
她语气虽然平淡,方永康仍被激怒了,喝道:“放肆!还在狡辩,我看也不用问你的丫鬟了。来人,把这逆妇绑去宗祠!”
韩氏不由吃了一惊,急忙转向自己丈夫:“永康,这事还要细细问清楚。”
方永康冷然道:“到了宗祠不也一样可以细细问清楚……”
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闻令,立即放开了从露从霜,朝赵晗走了过来。从露从霜本来哭叫挣扎,被放开后没有躲开,反而扑了过来,死命抱着两个婆子的腿不让她们过来绑赵晗,却被粗壮有力的妇人轻易拉扯开,用力一推便摔到墙边。
这一刻,赵晗不由得全身紧绷,双手握拳,但此时她内心最强烈的感受不是恐惧,而是愤怒与不甘!
“且慢!”一袭青影挡在她的身前,拦在那几名婆子前。
婆子们不由脚步一滞,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们只听方永康的命令,即使韩氏都不能阻止,别说方泓墨了。为首的曹婆子面无表情道:“大少爷还请让开,别阻着老奴执行老爷命令,万一要伤到少爷就不好办了。”
方泓墨根本看也没看她一眼,只望着方永康说话,冷静而又言辞恳切:“父亲,儿子只求你多给三天时间。三天内我会查清真相。在此期间,请父亲不要为难阿晗。”
如果是以前的他遇到同样的情形,他大概会以断绝父子关系为要挟,或是干脆大打出手,强行带着阿晗离家单过。
但这一世他不会再这么做,他要考虑的不仅是自己,也不仅是阿晗此时此刻的安危,还有他们的将来。
方永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三天后,若你找不到证据如何?”
“三天后我若是不能证明阿晗的清白,就由我来代她受罚。夫妻本为一体,她做的,就等于是我做的;她如果下了药,也就是我下了药;她犯的错,就是我的错!”
赵晗不由泪下。
韩氏急了:“泓墨不可!”
方永康挑眉望着他,却缓缓吐出一个字:“可。”
曹婆子闻言,便带着其他几个婆子退到一边。
“但是,这三天她要呆在四宜居,不得离开。”方永康话锋一转,接着又道,“三天后如果不能拿出过硬的证据,不仅你要代她受罚,还要写一封休书。若是不能答应,就此作罢。”
方泓墨斩钉截铁道:“一言为定。”
他转过身,脸上冷硬的表情变得缓和,在视线模糊的她面前蹲下时,嘴角已经浮起一个温暖的微笑,他用干燥的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等你相公,最多三天,一定来接你回去。”
赵晗弯起嘴角,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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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永康让人抬起肩舆,送赵晗回四宜居。
他们迈出门去的时候,赵晗发现外面天都大亮了,日光甚至变得刺眼起来。
赵晗被安置在西厢房,从露从霜一起陪着她。房门没锁,但曹婆子离开前,替方永康传了句话:“大少夫人一旦离开这间房,三日之约即告解除。”
隔了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衣物被褥等日常用具,从露从霜两人手脚利落地把房间清扫干净,床铺重新铺好,扶着赵晗靠坐到床上。
从露劝道:“小姐,左右没事可做,不如再歇会儿吧。”
赵晗瞧着她红肿的眼圈,微笑道:“天都这么亮了,何况我也没睡意,你们俩要是困了就去歇会儿。”
“婢子也不困。”从露从霜都摇摇头。
赵晗便随她们了,隔了一小会儿,听见从露极小声地说话:“婢子想过了,若是真的挨打了,打完十下,婢子就一口咬定是二少夫人为了栽赃陷害小姐,让婢子去偷的药。”
赵晗听了不由想笑,又有点心酸:“还好没真的打……”这么聪明的姑娘,可惜了只是个丫鬟命。
从霜疑惑地插嘴问:“为何还要先挨十下?”
“不挨打就说,显得不是真话,挨得太多,怕疼得受不了。”
从霜恍然大悟,想了想挨足十下板子的情景,不由咧着嘴,咝地抽了口冷气,那得多疼啊!从露的法子真是好,换做她是想不出来的,可她就是疼死了,也不能胡乱冤枉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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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泽居里,韩氏没跟着方永康与赵晗一起回去,而是先回后面屋,瞧了眼床上,见赵采嫣睡了,便安慰了几句泓砚,这才离开。
方泓砚折腾了一宿没睡,只觉身心俱疲,真想也像采嫣这般,什么都不管了先睡一觉再说。先前正厅里父母亲逼问嫂子的过程,他从头到尾都听着,越听越不是滋味,几次想出去把事情真相说了,可一想到说实话的后果,就又开不了这个口了。
但父亲已经答应给大哥三天去查,万一他真的查到点什么怎么办?索性去找父母坦白了,也不用苦苦熬这三天……
可万一大哥查不到,现在去说不是自己犯傻吗?
但要是什么都没查到,大哥不是要休了嫂子,还要代她受罚吗?想到了又觉不忍心。
可一旦事情败露,不仅自己要被父母责怪,采嫣也会被责怪甚至责罚。
最可怜是那个未曾出生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方泓砚一天一夜没睡,人本来就晕乎乎的想不清楚事情,此时脑袋里诸般念头打架,更犹如倒进一桶浆糊,怎么搅也搅不清楚,想到孩子后,不禁潸然泪下。
他哭了会,擦去眼泪,转头忽见床上的采嫣眼睛睁着,不由吓了一跳:“你没睡?”
赵采嫣盯着他看,心说我都还没哭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她前世怎么就没看透这男人竟然如此没用呢!
当初方泓墨那样无情,写下休书逼她回家的时候,他也和如今一样,没有挺身而出帮过她什么,可她还替他担心事情败露了,会让公婆震怒,宁可自己一个人去死,也不让他牵连在内。
现在回想起来,她是有多傻啊,居然重生后还想方设法地嫁给他,这男人却仍然是一点担当都没有!
☆、第54章先抓内鬼
赵采嫣已经对方泓砚彻底失望了,如今她只想护好自身利益,当然还是得着落在泓砚身上,但是以他的软弱性子,恐怕她得更费心才行。
她听他问她怎么没睡,便道:“刚才睡着了,听见你哭又醒了。你哭什么?”
方泓砚痛心地摇着头道:“我想起孩子没了,就觉得难受。”
赵采嫣心中也如刀割一般的疼了起来,连带着小腹又是一阵绞痛,不由咬牙道:“你别忘了,孩子没了是因为谁。我吃这苦头,全因为你。你若是肯听我话,早点卖了香药引,就不会把我的嫁妆亏得血本无归。你本来就对不起我了,若是肯说两句软话,又或是让我骂两句解了气,也就没有后头的事情了,更不会害我小产失去孩子。”
听了她的话,方泓砚只觉更为伤痛愧疚。
赵采嫣见他半晌不说话,问道:“你还想什么?”
“我总觉得愧对你,还有大哥大嫂……”
赵采嫣只听见前半句也就好了,偏偏又听见后半句,不由气极:“你大哥早就在年前就卖掉了香药引,他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却不肯透露一丝风声给你,他有把你当成亲弟么?你还替他操什么心?你还觉得愧疚?你是不是想去父亲母亲那里说其实我小产是你害的?你父母肯定要问你好好的为何会和我争起来,你是不是想告诉他们你为了炒卖交引,擅自挪用铺子里钱的事?”
方泓砚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惊讶地问她:“大哥也买了香药引?他怎么会年前就卖了?那是涨得最好的时候啊!他怎么会……”
赵采嫣不忿地哼了一声:“他肯定有他的消息来源,提前知道西南要乱了吧。”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方泓砚不由纳闷了。
赵采嫣白他一眼:“我自然有耳目在朝岚居,不然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香药引会涨,还拿出自己嫁妆要你去买香药引的?又怎么会让你及时出手的?偏偏你这人贪得无厌,卖了还会去买回来!”
方泓砚默然不语,眼神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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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泓墨回到朝岚居,第一件事就是把院里所有丫鬟仆妇全都叫出来。他把所有人扫视一遍,最后看向妙竹:“人齐了么?”
妙竹回头点了点数:“回少爷,除了从露从霜之外都齐了。”
方泓墨把这些丫鬟仆妇一个个关进屋子,一人一间,隔开不得交流,走到最后一间,妙竹垂着头走进去,凌香上前把房门锁上。
凌香受命来帮忙,实际上大约是来防止他毁灭或伪造证据的。但方泓墨并不介意,反而乐得有个人作见证。
阿晗的药确实是少了一贴,自然是有内鬼偷送出去了。
他一间间屋子细细问过去,方元跟在一旁全数记录下来,叫什么名字,负责做什么的,昨日前日这两整天从早到晚,什么时间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除了询问这些,还要她们说出其余丫鬟仆妇有无可疑或是异于往常的举动。
问了一圈下来,有三四个都说妙竹这些天夜里时常不见人影,时间也不久,一会儿就见她回来了,问她去了哪里,只说最近肠胃不好,夜里容易闹肚子。昨夜她也出去过,就在他和阿晗被叫去春泽居之前不久。
去查花名册,妙竹有个哥哥叫丁关,也是在府里当差。方泓墨本来不管内宅的事,但看到丁关这个名字,依稀觉得有印象,记得是手脚不干净被发现后赶出去的,此时却还没出事,仍在府里当差。
方元却是知道这个人的,见少爷指尖在丁关的名字上停下了,立时就道:“少爷,这人是个滥赌鬼呢,赌技却不是一般的差,时常输光了月钱,就到处找人借,都知道有借无回的,谁会借他?倒是最近他不向人借钱了,却也没见他戒赌。问他哪来的钱,那家伙只得意的说自己命好。”
意外之财,多为不义。方泓墨指尖在这名字上点了几下,心中基本有了数目。
妙竹一个人坐在屋里,半天没人再来问她,渐渐心定下来,忽听门外锁响,心跳又加快几分。
房门打开,方泓墨带着人进来,劈头就问:“丁关的钱是哪儿来的?”
她不自觉地垂下头,低声道:“是婢子自己的月钱。”
方泓墨冷笑一声:“你一个月的月钱才领多少?第一次给丁关五吊钱,第二次给了六吊,最近的一次给了他四两银子,前后只差了三个月。到底是哪来的银子?”
妙竹听他说得竟然如此详细,暗暗心惊,但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方泓墨也不再逼问,只说了句:“跟我走。”便迈出门去。
她本以为少爷要继续逼问,见此情景,意外之余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起来,可她也没其他选择,只能跟着出了门,一路被带到厨房后面一间空置屋子前,凌香打开门,两个婆子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推进去。
妙竹本以为是要把自己关在这里,但一进屋就发现屋里其实还有人,就直挺挺地趴在地上,头发蓬乱,身上裹着条破棉被。
她大吃一惊,一想到少爷把自己给丁关的每一笔钱都说出来了,多半是逼问过他,立时想到地上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就是丁关,顿时哭叫着:“哥!”一边就想扑过去,却被婆子死死拽住,不得过去。
方泓墨淡淡道:“这不是你哥,是春泽居里的一个丫鬟。”说着走过去,一脚踢开被子。
妙竹定睛去看,果然是丫鬟衣着,但她只仔细瞧了一眼脸色就白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异臭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吐了出来,只是大半天没吃东西,胃里是空的,吐了半天也只是呕了几口酸水。婆子把她放开,她转身扶着墙干呕,再也不敢看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方泓墨走到她身边,淡声道:“你若是不想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老老实实地答我问题吧。”
妙竹一边干呕一边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扶着墙拼命点头。
“你给丁关的钱是哪里来的?”
妙竹用手帕擦着嘴角,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少,少爷,求求你……出去说可好。”
方泓墨允了。妙竹几步冲出房门,连着吸了好几口气,才算缓过来点,这便哽咽着一五一十都说了:“二少夫人要婢子把朝岚居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告诉她,那些钱,也是二少夫人给的。”
“她是亲自见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