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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后头是怎么样您也知道。崔舍人一百六十四手胜了棋圣,圣人大惊,崔舍人却知晓自己虽有练棋,却并不算作是顶尖高手,按理来说绝不该赢了棋圣。这件事儿,洛阳棋院没少丢面子,圣人一直对棋院关注颇多,从那之后便似乎起了疑虑。毕竟棋院说选择棋待诏都要推荐与严格考选的,怎么会出了这种事儿,而圣人难道一直在跟庸手下棋?圣人私下对弈也就罢了,可东瀛出围棋好手,难道下次对决的时候,棋待诏还要这样输棋么?于是,圣人就想让崔舍人去彻查棋院真实的境况。”
她轻轻拈着扇子,看着面如土色的司业,笑道:“您也知道崔舍人为什么没办此事儿。那位棋圣,是崔舍人早年在长安的师父,来了洛阳并没有几年。他想留了个面子,您怕也是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觉得崔舍人没有向圣人提及,还真就把心放下了。只是,妙仪七八岁时开始,就与崔舍人一起私下对弈,在围棋一道上关系极佳,崔舍人一直说妙仪是鬼才,说自己无幸走的路,就让妙仪走了,只盼妙仪能为崔家再争一把脸。若是……”
棋院司业彻底在舒窈轻描淡写的一番话下,跌坐在了矮凳上。
他并不知道情况是这样。
他只知道圣人吃惊于崔元望赢了棋圣,却不知道棋圣前脚刚走,圣人就要崔元望调查棋院。圣人做事一贯无声无息,他和那帮头晕眼花的棋待诏并不知晓棋院竟在这种存亡境地。
而崔元望此刻怕是也在考虑师父的情面和对于围棋的关心上,该如何抉择。听闻圣人这几日也是朝中繁忙,可圣人的心细缜密是天下人心里都有数的,今日不问,明日总要问的。崔元望要是知道幼时赢过自己、最受瞩目的堂妹,连进入六弈的资格都没有,会不会开始要彻查棋院的六弈。
圣人刚登基的时候,就封了好几个棋待诏的官职,专门叫棋院的人进宫陪他偶尔玩几把。
他身边就有元望,显然不是真的为了下棋,而是想捧棋院。棋待诏不单是陪圣人下棋,甚至也和可接待东瀛等等的番邦之宾;更有资格通过礼部出书立著,宣扬棋谱。用棋待诏之名,让棋院更添光彩,这本来是好事。
可一旦没有真才实学,在圣人的眼皮子下也是藏不住的。
如今就到了快要暴露的时候,若不把这事儿掩过去,让眼里容不得沙子、捧棋院却反被欺骗的圣人知晓——那就是连着天下棋院都要完蛋!
棋院司业真的是快要跪下了,舒窈连忙一副亲切的样子上去扶。她不知道六弈的规矩,心中却觉得有些怀疑了。果然一试探就探出了不对劲儿。至于吓成这样么?若是那棋圣一个人做了假,年纪大了想要荣光,虽是欺君,但可大可小,也不至于一副棋院都要毁了的样子啊。
舒窈可不知道如今还在六弈中一往无前的老棋手们,大多都只是这种水平。
棋院司业:“还请崔家五娘——”
舒窈心想:请我有屁用,看你的表情就觉得有大事儿。
她嘴上却笑道:“好说好说。长房人少,如今崔家合厅用饭,我见元望哥的机会多。”
棋院司业连忙道:“既然礼部下了律令,我们不能不配合!”
舒窈笑:“你们懂就是了。”
她心中生疑,就坐在那儿,看着棋院司业拿册簿来,将妙仪的名字添入其中,递交给了舒窈。
舒窈接过来,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您不必担心成这个样子,我相信舍人对棋院有感情,自然也愿意给棋院这个面子。”
棋院司业却笑的也不轻松,迎着把舒窈送出门去,舒窈却笑道:“我进去找妙仪出来,您不必送了。”
那司业却仍坚持把她送到廊下。舒窈走进熙熙攘攘排满了棋生的侧院,她一进来,周围的棋生望见她,是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往旁边侧着让了几分。
舒窈却没注意到这些,一边走一边蹙着眉头思索。
总觉得棋院里似乎也沾染了不少官场的腌臜,必定是有大事儿怕被揭露出来。她不想贸贸然让元望去查,毕竟若是六弈被破坏了,妙仪也伤心。可她又不能安心,毕竟棋院的事儿也会跟妙仪密切相关,若真是有什么肮脏还可能伤害到她。
她倒是想亲自查一查这些事儿。
而妙仪正穿过长廊,和两两三三的长安棋院旧友打招呼,他们两年没见到妙仪,再见到她却发现她出落的亭亭玉立,一个个又高兴又不太适应,别扭且热情的围着她问东问西。
熊裕也在另一端穿过长廊,着急忙慌的在找妙仪。
他早从祖父那里得知崔妙仪决定出山,她一切平安还打算参与今年的六弈,肯定也要到洛阳棋院来。在侧院听到了说女子前来报名的事情,连忙就往往前头挤过去。
这才挤了没多远,就听见了一群男子中传来了少女毫不收敛的笑声。
他只觉得自己都要随着那笑声笑了起来,连忙朝那方向大步而去。他如今身量比往常男子还要高一截,大老远就看见了人群中兴奋的又蹦又跳的少女,鼻尖一点点汗,两颊蒸的微微发红,简直就像是当年把他从柜子里拽出来那般——
像是人群中闪耀的小太阳。
而妙仪只觉得眼前一暗,抬头看向了眼前的人,本来呆呆的表情在仔细看清眼前人的眉目的时候,扑哧大笑出声,拍着膝盖笑的几乎要东倒西歪。
熊裕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他想说的第一句话可不是这个:“你、你笑什么?我难道有什么不对劲么?”
妙仪哈哈大笑:“你要不要长得——长得这么凶啊!说你姓熊,你还真的要变成一只大熊了!你要是道上拦着我,我还以为是要劫财的匪首呢!”
喜欢小兔子的熊裕,年纪渐长,却长成了人高马大,表情凶恶的匪徒模样。跪在棋盘对面,好似下一秒都要拔刀砍人一样,气势上就狠狠压倒了对方,那场面想起来,怎么能让妙仪觉得不想笑。
第276章0276.#
崔季明抱臂跪坐在殿内。这里是书房旁边得一处大殿,偶尔中等的宫宴或者是庆典的时候才会用。殷胥请了朝中不少臣子来,一群人沉默的跪坐在雕龙的木柱下,之前崔季明在凉州大营见过的整块巨石雕刻制成的“沙盘”,也出现在了这座宫殿之中。
看着周围几乎涵盖了所有大邺有实权的朝中官员的阵仗,殷胥扶着巨石,神情也堪称是沉重。而那座沙盘比崔季明之前见过的更完善,版图也大到惊人,就连殷胥的身量,都被长度宽度惊人的巨石衬得渺小了些。
殷胥招手,叫前排包括崔季明在内的几个大臣站起身来,走到这巨石旁边看。
崔季明靠近过去,才发现这是淮河往南大半个中国的版图,其中连蜀地的山脉、河流的走向和宽度全都精确的表现了出来。
群臣和崔季明心里都是一个想法。
这雕刻的巨石沙盘,就算是赶工,加上测绘的时间,没几年不可能完成。圣人早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打下长江以南。
崔季明却想着,或许他是在当年看贺拔庆元用过这种巨石沙盘后就有这种想法,殷胥对于行归于周踞长江天险以南早有预感,只是彼时他的权力还不足以阻止行归于周。
她抬头看了殷胥一眼,恰好殷胥也在看她,他眉梢动了动,崔季明一贯将他的那种表情叫做得意。崔季明忍不住笑意,摇了摇头走到一边去看蜀地的地形。
几位大臣已经说起了如今南周的攻打方位:“白帝城是天堑,咱们多少年一直打不下来。他们的船队数量极多,今年江水充沛,他们沿着江水,最终目的地应该是蜀地河流的咽喉,渝州!”
“不但是水路,普通士兵也从黔中向西攻打。他们打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抢钱。蜀地富得流油,就是失一座镇也够养活一支杂军,失一座州城就能养活两万的主力军了!”
“重要的是蜀地的大营,已经跟吐蕃你来我往两年有余了。圣人应该也是知道吐蕃人的德行,他们不想是突厥那样锲而不舍,而是更喜欢耍滑头。大邺最兴盛的几年,吐蕃连年向宫中进宫,中宗显宗的时候,吐蕃的单于甚至都常年居住在长安。但当咱们一旦开始势弱,他就化身了野狼,咬住蜀地这块儿肥肉死不撒手。幸而咱们的大营也兵力充足,将士英勇,这几年又成了朝廷直属,几乎都没有让吐蕃进犯到腹地过。但是跟他们纠缠已经让川蜀士疲于应对了。”
殷胥:“咱们派兵支援,也是个问题。我不打算小打小闹,对方这样蚕食,吐蕃还不稳定,若是我们只是想打退他们而已,反而给他们了休养生息的机会。战争可以支撑长久一些,但不能停。就算是拿个小孩儿拳头大的小锤,只要是连接不断如影随形的敲,也能逼疯对方。大邺拖得起,他们拖不起。”
周围的群臣却忧心忡忡,崔季明扫视了一圈,基本也明白大家的心态。
南北朝时期,北方多少年没能打过长江对岸,甚至南朝还有相当一段时间,版图扩展到了淮河一代。不但是朝臣,怕是大邺的将士都对于长江有一种恐惧之情。
有人提出:“打蛇打七寸,为何我们不直接攻打建康,以如今大邺的兵力,只要全力攻打建康,就一定能打的下来!”
崔季明听着整个场面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反驳那位武将,因为大邺定都北方,武将大多北方出生,对于南方的格局没了解也就没自信开口。而这个说法看起来也是相当靠得住,连殷胥都持着短杖思索起了可行性,崔季明连忙开口:“他们定都在建康,在臣看来是相当高明的做法。建康的难打,不说平坦地势上河流交错的洛阳,甚至远超过了长安!”
殷胥就是想听她的意见,抬起头来。崔季明的战绩摆在眼前,让殷胥觉得她或许可能做一些不算太高明的决定,但也绝不会犯错。
康迦卫也在场,对于她说话不客气惯了:“怎可能!长安南北都有山脉,东有天下第一险关虢州,西边虽然靠近吐蕃和突厥,三州一线的关口却死死扣在我们手中。”
崔季明指着地图道:“建康位于海口处,距离长江两百多里,北方西方其中约有二十多个重镇成带状隔在长江与建康之间。南有黄璟一直不离手的台州水军,东则是一片汪洋大海,北还有可屯几万水兵的太湖,运河穿过太湖又是从北到南的方向,两岸是好几座南周的州城,想从运河进入基本南周腹地不可能。”
她往前走了两步,笃定道:“若是他们定都在长江沿岸,还觉得有胜算,但建康想要强攻,可能血流成河费尽兵力攻入了,结果发现对方迁都逃入内陆了,那就完了。”
殷胥思忖了片刻,崔季明说的的确有道理。而且建康如此靠北,行归于周还用他们做都城,不可能只是富饶的原因。他知道,永远不要小瞧自己的对手。
莫天平道:“那打荆州如何?只要是能打下荆州,长江上基本能捏住大半,他们逆流而上的船只一定会有去无回,再和川蜀合围,打下白帝城,又能往下游控制河道,下一步就好走的多了。”
是的,打荆州是想攻下长江以南的重中之重。
若说当年魏蜀吴纷争,荆州是三军之地,是最烫手的山芋。那么现在大邺的境况,就像是已经魏蜀联手,打一个加强版的东吴。虽然蜀只拿到了一半,但打荆州绝对能扭转局势。
崔季明道:“荆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古往今来北下打荆州几乎没有成功过的……我虽然也考虑过打下荆州局势就会全然逆转,但就跟诸位如此慎重一样,大邺的将士就算是没有读过兵书,也听过些三国时候打仗的故事,对于荆州也会心生畏惧。再加上对方必定会在荆州设重兵,这一定是一场苦战。”
莫天平手撑在巨石上:“大邺如今兵强马壮,这一场苦战还能打不下来么?”
崔季明笑:“自然不是打不下来,但我觉得大邺需要一场响亮的先头战,而后还能对于打荆州有帮助才行。硬仗不代表一定就要硬磕。我的建议则是打鄂州。”
也就是武汉。
鄂州其实很穷,汉水几次改道,导致鄂州的百姓也跟着被折腾的够呛。后期武汉常被称作九省通衢,这基本上也就涵盖了它的特点。听起来巨牛逼,和平年代要是没啥大事儿或者天灾一般都能发展的起来,但实际打起仗来,周边各地都能派兵轮了它。
这地方对谁来说都好打。大邺派兵好打,南周想收复也好打,这种好打也会让南周在有别的压力的时候,不会着急想要收服它。
而且鄂州的特殊性也有两点,一、它是汉水和长江的交汇处,汉水全在大邺境内,为士兵提供粮草简直方便的就像是自己家。二、它的江对岸,就是大邺的州城沔州,北岸的沔州烤一头羊,南岸的鄂州百姓都能闻到羊肉味儿。沔州和鄂州也是大邺和南周距离最近的两座州城,关系也比较友好,百姓商贾也有很多私下的通商。
崔季明一一说来:“它好打,打了也好驻兵,甚至我们可以考虑以船连成一座桥,作为我们往南的据点。对方真的要派大军来了,退可入汉水,进可下江南。既然全面开战,我们可以选三点来打,西可骚扰试探着荆州,东可以重兵攻打江宁,以鄂州为中心,用来相互配合。”
她这样一说,在场的诸位也都思忖起来。
确实,如果上来第一战就能占据长江对岸的一座城,对于大邺的军心绝对是推进作用。而且鄂州距离荆州也不远,如果同时攻打荆州,对方肯定不会救鄂州,而是把所有的力量堆在荆州。但只要鄂州拿下了,甚至可以沿江突袭荆州后方,对于攻打荆州百利无一害。
群臣大多数都没有说话,毕竟比起崔季明在远方打仗,跟不费劲儿似的传来一封封捷报,她眼前高下立判的论述给他们的感受更直接。只有穿朝服都穿不整齐的考风拊掌大笑,康迦卫上来使劲儿拍了拍她肩膀,差点把崔季明的摁进地里去,笑道:“真不愧是——”
他似乎想提贺拔公的名字,忽然想起来了场合,悻悻道:“真不亏是两年能从叛军手中打下十几座城池的年轻小将。”
崔季明笑了笑。
她提了根线,往后众人也就有了大致的方向,你一言我一语,工部的过来说以船搭桥在长江上的可能性,户部谈起了粮草运输起始点的事情,构架也渐渐丰盈了起来。难事总算是有了个开头的法子,虽然诸位也都知道,开头难,过程更难,结果最难,但此刻能着手就有了斗志。
殷胥不大发话,群臣也不瞧他不去观察他脸色。一是殷胥不插嘴让大家先讨论、先吵先骂都是约定俗称的事儿了,二是你就算瞧也从他那张脸上瞧不出几分颜色。
崔季明倒是很喜欢这个氛围,她也渐渐能感觉出讨论内政和讨论对外战争时候的区别了。内政的时候毕竟触及到每个人的利益,尔虞我诈你争我夺,是为了在朝堂上立身,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当一致对外的时候,在场诸位都没有再多考虑各部各家各人的利益,这样拧成一股绳对外使力。
这种状态十分难得,百年历史中能有两三年为了大业抛却个人利益的朝廷,也真就足够立足到下一个百年了。
因为在场的人,基本都是或早或晚,看见过支离破碎的大邺好不容易组装了大半的。国若残破,朝廷就是枯水,谁还能捞到利益,谁还能安身立命。几年的弯路,已经让大邺近半的朝臣,踏上了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命运。这弯路不能再走下去了。
今日还只是大概商议,后头根据军报还需要再修改计划,调兵调船,运送屯粮,路都要先铺好了将士才能出发,这事儿还要再议论一段时间,而殷胥也开了口。
他绝对会御驾亲征,主持其中几场重大的战役。
如今的朝廷对此已经没有了异议,从对圣人御驾亲征的不信任,到如今反觉得他能南下,胜率就能提高一截。
叫来的人多,比如很多工部户部的都是,说完了自己能说的话,跟遛弯过来似的,心情也比来的时候轻松了一些,对圣人躬身行礼就从侧门退下了。满殿乌泱泱的人,本来还围着巨石走来走去,三言两语的说,甚至想出了什么点子,直接隔着比三张龙床还大的巨石,对着圣人喊话。
这样来来往往,人也一波波退下,渐渐的外头天都黑了,宫禁是有时间的,绝大部分朝臣都要赶在宫禁之前回家。崔季明却看痴了,也不知晓是谁给这沙盘提供的蓝图,对于山脊,山坡的刻画都是相当精准,甚至标出了几条大河河道变化的宽度和深度,以及官道大致的走向和交汇地点。
黄门给崔季明拎着提灯,累的来回换手,崔季明干脆自己接过,细细的看。
她有些好奇,开口道:“这样精准,究竟是谁给测绘的?北机的势力这么广,那还怕什么打仗啊?”
一时没人回答,她提着灯笼抬起头来,才发现空荡荡的殿堂之内已经没了别人,高耸的木柱支撑着一片漆黑的穹顶,各个木柱下立着的铜灯都被点起,周围一片晦暗颜色。
就只剩下殷胥一人,撑着巨石台,正在看着她发呆。
他本来就是白的泛冷的那种,半边人隐在黑暗里,就跟罩了一层蓝纱似的。
崔季明好笑:“哎!看什么呢!”
殷胥猛然回过神来,收回目光,伸手抚了抚冰凉的石台上好似有的水汽,半天憋出一句话:“我还能看谁。”
崔季明笑:行啊,如今倒是坦率了。
崔季明:“我问你话呢。测绘的人是谁,可信么?”
殷胥道:“你一定想不到。是嘉尚和他的门生。战争之后,他的禅法佛门在岭南一带相当流行,他既不收金银,也没有寺庙的地产和佃户,到处游讲。如今佛法传的颇广,他又以测绘大邺江山为己任,连带着他数不尽数的门生和随信的百姓,也认为他是在做功德,助他完成。所以说这算是各地百姓向他习得测绘法子,门生又走遍南地各山各江,一起编绘而成。”
他朝着崔季明走过来,手指蹭过打磨后的石台边缘。
殷胥:“这事儿他很早就做了,基本上朝廷这边是选定了大块的石材后,他通过北机送来一部分地图,朝廷就刻一部分。这其中每一道山谷,不知道有多少人走了上万步才测出的。测量山的高度本来就是难中之难,嘉尚还是从天竺学来的技艺。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如今大邺佛门不兴,旧的宗门大多都让我禁了,他想做下一个国教。”
崔季明:“你肯同意?”
殷胥道:“看情况。若是他真的如当年所说那般,创造了能与帝王将相、与中原百姓相合的佛门,我没有不用的道理。毕竟道门的信众还是少。”
崔季明点头,感慨:“我还记得当时在嘉兴寺外跟我说过的话,有些路还真就是他这种不知道低头的呆瓜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