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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大亮,冰兰、冰梅便伺候赵清婉梳洗,据贾嬷嬷透露,今日教授礼仪的佩姑姑最是严苛,贾嬷嬷特地叮嘱众人定要守时谨礼。
据前世记忆,今日教授礼仪的并非是佩姑姑,而是另外一位早已出宫的嬷嬷。
然说来也巧,前世入宫之后与这位佩姑姑曾有几面之缘,也听宫里老人说佩姑姑乃是五皇子夏侯奕的乳母,在宫里地位颇高。
赵清婉依旧一袭月白色软烟罗裙,只在双袖边银线蝶衣暗纹若隐若现。本要去找寻阿姐,奈何刚出院子便见蒋如溪等在门前。
周边人来人往俱是女学同窗,如若不与她同行,定要被扣个不与人为善的帽子。蒋如溪果真是选的好地方,不在院中等待,偏要来这大家均看得见的门前,为得就是算准了她赵清婉不会这般不在乎名声。
“妹妹在此作甚?倒是让姐姐一通好找。”赵清婉拉过蒋如溪的手,未给其答话的机会便一道往前走。
蒋如溪确实是想借着赵清婉搭上京中贵女的交际圈,她没有京中相熟之人,唯有赵清婉引荐方才能快速融进其中。因此哪怕昨日深知赵清婉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是刻意打压,蒋如溪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如溪是觉院中闷热特出院门等待姐姐,未知会姐姐,烦请姐姐怪罪。”
赵清婉长久未曾出声,只一直牵着蒋如溪的手,心中暗叹伪装果然也是需要忍耐的,甚至稍稍佩服起蒋如溪十年如一日的耐力。
“你,日后莫要唤我姐姐,听人唤我姐姐甚是厌烦。”赵清婉见人渐稀少,便松开蒋如溪的手,仍颇有些嫌恶的拿绢帕擦了擦手。脸上依旧笑靥如花,仿佛那稍显刻薄的话语并非出自她口。
蒋如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但却好似习惯赵清婉不按常理的性子,稍一怔愣便继续跟着赵清婉的脚步。
“姐姐如是说,我听便是,不,赵小姐。”语气平静,未感委屈,只这素净的小脸稍稍发白。
赵清婉原先并未想立时将其收拾了去,奈何蒋如溪蹦跶的太勤,实在惹她厌烦。心中已开始谋划怎得让她提前出局的好,便也不再理睬,任由她跟在身旁。
待得进入问礼院,赵清婉便见赵清菡已等在那里,眉眼间带着焦急,不时张望着门前,待一看到赵清婉,便立时跑来,也不顾女子仪貌。
“你怎得这么晚才来,我都怕你出什么事,正要差书眉去寻你。”
赵清婉心里一暖,“阿姐莫急,今早贪懒,起身有些迟了。”
“快些进来,想那佩姑姑即刻就要到来,日后可莫要再贪睡误了时辰。”赵清菡清点了赵清婉额头,拉着赵清婉往里走,压根没看到身后跟随的蒋如溪。
蒋如溪不知赵清菡是谁,只道是赵清婉相熟的姐妹,定是身份不俗,也就未曾多言,但仍旧紧跟其后,不曾稍落一步。
赵清菡将赵清婉拉到事先安排好的席位,姐妹两个的对面正坐着一位世家小姐,相貌算得清秀,只那一双水眸极其灵动。见二人过来,便起身迎来。
“这就是婉妹妹?果真如你所说小美人一个。”女子说着便抬手轻捏赵清婉的小脸,这一动作着实把赵清婉吓住了。
“婉婉莫要害怕,她就是这个性子,喜欢与亲近之人玩笑,昨日我也被她好一番作弄。”赵清菡看着小妹这幅憨傻模样,甚是好笑,还从未有人能令她这般,仿佛自来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中,从不曾露出这般表情,倒也新鲜的很。“你可还记得昨日与三哥说笑的那位宋公子,这正是他小妹宋承云,竟没想到与我同屋,很是有缘。”
赵清婉是知晓这位女子身份的,正是上一世六艺平律之时,在棋艺一关连得三年榜首的宋承云,只是未曾想竟是这副性子。且上一世阿姐同屋之人也并非是宋承云,大概是她重生,原先之事发生许多变数?
“原是云姐姐,婉婉失礼了。”
看着赵清婉小脸铺上一层红晕,宋承云只觉小姑娘可爱,愈发喜欢这个娇俏可人的小妹,本就是宋家独女,上有大哥宋承宁,下有两个双胞胎幼弟,五六岁的年纪,将府里众人,上至父兄阿姐,下至丫鬟小厮,欺负的很,整一个混世小魔王。故,昨日初听赵清菡言明有一可人小妹同行,宋承云很是羡慕,今日见这一娇娇甚是喜欢,恨不得拐回自己家中藏起来疼爱。
“哪里哪里,你既叫我一声云姐姐,就不必多礼。和你阿姐一般即可,有事尽管找来。”
不等赵清婉张嘴,赵清菡就轻笑出声:“你倒是和你哥哥一般口气,昨日他也曾说有事尽管找来。”
“那是自然,我们宋家最是重情义,尽管开口啊。”
蒋如溪看着眼前三人嬉闹,甚是羡慕,正待出声介绍自己,奈何门外有人报信,佩姑姑已入书院,再则后排的宁丽卿已向她示意多次,她只得转身走向宁丽卿。
赵清婉看着蒋如溪这般只觉没趣,太没战斗力了,怎得上一世的自己被她骗得团团转?
果然不过片刻,一个身着素色对襟织锦旗装的女子便朝台前首席走去,年约四十,简单妇人发髻挽于脑后,只一鎏金镂空珠钗点缀。站定之后淡淡扫视一周,虽未出言,只觉压迫异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场强大罢。
“老奴负责各位小姐们礼仪学习一应事宜,虽则在女学不分尊卑,但大梁自古重礼讲仪,嫡庶尊卑、上位者与低位者都有明确等级尊礼,世家勋贵的女子该有的礼仪典范,想来各位心中有数,不必老奴过多强调。”
话音方落,席间女子们一阵悉悉索索。
“佩姑姑,您怎得不告知薇儿今日是您来教授,薇儿叫人接您。”一女子高声回应,在一众低低细语中尤显突兀。
赵清婉知晓,此人正是当今六公主夏侯薇,为人甚是骄奢,傲慢不已,如今竟对佩姑姑尊敬有佳,想来佩姑姑在宫中地位甚高。
“六公主多虑了,圣上给每位夫子都配备车马随行人员,老奴不敢劳烦六公主。”
佩姑姑并未给足六公主面子,夏侯薇虽感不悦,然到底记得佩姑姑是五哥乳母,想起那五哥,夏侯薇不禁颤栗,那可真是不能招惹的存在。只讪讪一笑,未曾多言。
见佩姑姑连公主的面子都不给,其他众人俱都悄声以对。
紧接着,佩姑姑又开口:“今日既是初见,就以行之礼作为开篇。”
“行之礼者,人之相也。女子一举一动均代表着家族本相。其一行为先,最基本的身姿,如松直立,环佩叮咚切不可取,珠钗布摇甚至发髻都不可稍有移动,端庄淑雅,又不可过分作弄,不娇柔不媚俗。先请各位站起依序走来,我一一指正。”
先行的是第一坐席的王佳瑶,只见她双手隐在宽大袖袍之下,提步之时脚尖朝上,所迈步子过大,因此竟第一步就一个踉跄出场。其余人都哄笑出声,倒不是故意嘲笑,只那步子确实连普通丫鬟都不如。
佩姑姑不动如山,只拿戒尺将王佳摇的步子回正,想来是知晓其紧张不已。
“行而立,非是迈步,只稍稍抬起,不必故作走路之势,顺然前行即可。”
第二个出场的是沈君怡,步子倒是平稳自然,只那下颚上扬的样子甚是滑稽。
再后来有宁丽卿,直接被佩姑姑毫不留情称作奴颜婢膝之态。
每每有人出场,佩姑姑都会直言不讳指出问题并提出诸如目视前方,不得左顾右盼,双腿布料摩擦之时不可声音过大等“行礼”范畴。
直至轮到赵清婉,犹如莲花生姿,足尖轻点,既未柔若无骨娇媚不堪,亦没有高傲之极失却温柔,仿若巡视四方的仙神,清冷端庄。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妙人,好一幅佳人美景。满座皆惊,没有嬉笑,只有惊艳之余不断的抽气声。
佩姑姑自然是惊喜的,这孩子就如同是长在宫里的主子,不,即使是宫中之人也未必有她六分形态。
她自小入宫,几十载只见过一人可与赵清婉媲美,那就是已故的懿贵妃娘娘,过世的大皇子与当今五皇子的母妃,当今圣上最钟爱的女子。
像,像极了,赵清婉像极了懿贵妃娘娘的仪态万千。佩姑姑一时难以回神。
赵清婉上一世可是中宫皇后,仪貌形态自是十分端庄,她定然不知晓自己让佩姑姑怔愣是由于像极了那懿贵妃,只道是惊讶于她近似宫中的仪态。轻声提醒呆愣的佩姑姑。
“佩姑姑,请指正小女形态。”
佩姑姑这才骤然回神:“大善,甚是端庄淑雅。”语气掩饰不住的喜色,其实她只是因为懿贵妃,所以对赵清婉格外温和些。
此时的赵清婉并不知晓,正是这一段看似不起眼的行礼教学,让她人生从此偏移轨迹。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再说此时紫阳书院的赵清扬正在努力完成妹妹嘱托,先是托宋承宁打问荣复街或东大街有没有正待出售的店铺,又是向今日前来探看自己实则想要看望婉婉与菡儿的自家二哥直言小妹的思想。赵清睿起先也极为惊异,但当冷静下来便不再过多追问一应事宜,只嘱咐三弟定要仔细完成小妹嘱托,店铺之事他也会托人查探。也未等到午时随小妹一起用膳,便径直离去。想来也是要去细细寻找合适的铺源。
故,第一日,赵清婉和赵清菡并未与三哥一同进膳,而是同宋承云一道,期间也是被这位云姑娘又是盛饭又是布菜。
赵清婉确难抵挡这份热情,便直言天气燥热,先行离去。赵清菡自是知晓婉婉因何离开,只给她带了几份吃食便好笑着由她。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要出场了!!
乃们期不期待?是要霸气版、病弱版、痞帅版、阴狠版?还是什么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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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惊鸿初见
不过三日,赵清扬便买下东大街北巷七号的铺面。乃是梁永帝时期的鼓楼,精巧的双层八角建筑,楼上视野敞亮,楼下台面错落有致,木门窗雕刻木兰绢花,细节之处多体现原主人高洁意趣。更甚者,内设一机关院落,从外间看未能发觉此精妙之处,而那一院落的正门原是位于南巷,竟不知北巷楼铺与南巷这一院落竟是相连的,很是惊喜一番。
据担保之人言明,店铺原东家是要返乡照看家母,只求快速转手求得现银,因此出价很低,终究是赵清扬占的便宜。
未曾迟疑,只托人打探原先店铺乃是生意红火的顺意酒楼,未有任何纠纷缠身,想来身家干净,赵清扬便立刻付了银票,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赵清扬赶回紫阳书院,想要先行告知小妹。
赵清扬并未发现,在这座鼓楼对面的醉仙居正有两人时时关注着他。
“不过是一素未谋面的女子,只凭佩姑一声‘神态肖像’你便这般尽心而为?”说话的男子正手执一描绘大梁山水的锦面折扇,仿似刻意遮掩容貌,只一双丹凤眼勾人夺舍,美目流转间直叫人暗叹竟比女子都妩媚。
而与他相对之人是背对着周边,看不清容貌,只一背影傲然挺拔,高束的黑发自然垂落,上好的羊脂玉发簪与绛紫色的菱纹银线很是相配。只这一装扮便知晓身份自然不俗。
他未出一言,仿似不在意对方话里的揶揄。
只自己的思绪已飘到那个孱弱坚毅的身影,是的,他们见过,并非素未谋面,他找了她很久,竟是无意被佩姑发现,手中攥着那一方绢帕轻轻摩挲,墨色小楷已稍显晕染,但不难看出字迹,正赫然写着一“婉”字。
他曾翻遍几乎整个和州都未曾找寻到她,不曾想竟是京中人士。难怪他找不到她。
念及此,颇有些自嘲般轻笑出声,眉眼温和,不难看出此人心情大悦。
而方才说话的男子仿似发现什么惊奇的宝藏,双眸铮亮:“你还是我那个不染纤尘,清冷无欲的五弟吗?怎得笑得这般宠溺?那赵清婉当真如斯好?”
不错,说话的正是当今四皇子夏侯朗,而被他调侃之人正是五皇子夏侯奕。
“你莫去查她,甚至惊扰于她,否则那流觞古琴你就休得再提。”
夏侯奕这话可谓戳到了四皇子痛处,四皇子最是沉溺琴音之人,独独爱各种古琴古谱,醉心于此不能自拔,甫一听夏侯奕以此要挟,再是想探听消息,夏侯朗也只得撇嘴应好。
心里不觉悔恨,每每与这个弟弟在一起,就从未占得上风,还偏偏不长记性非要挑衅与他。
“听你便是,那把古琴还是我的。”
夏侯奕轻哼一声,继而喝茶不再理会。
只眼眸望向书院方向,各种情绪交错:小丫头,我们,该见面了!
说来也巧,赵清睿原先接济过一位潦倒的账房先生,初听三弟说起小妹需要一掌柜管事,他便想起那位名唤柳年的男子。于是找到柳年家中,原本在别家医馆管事的柳年,一听是恩人需要他做一掌柜,立时便辞去医馆庶务,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回报赵清睿当年恩情。
读书人自来欣赏结草衔环之义,柳年就是那其中一人。
事到此时,已经告一段落。
赵清扬差身边的赵力前去告知赵清婉今日午时一同用膳,顺便详谈商事。
赵清婉知晓,这是所托之事有了进展,心中暗喜,三哥办事很是果决。
今日所学是画艺,赵清婉素来不爱作画,倒是赵清菡,画纸上的犹如活兔,甚是形象,深得夫子夸赞。
午时,赵清婉与阿姐说要去寻三哥同膳,正待琢磨如何避免阿姐追问事宜,怎料赵清菡先行开口:“你快去便是,阿姐与你云姐姐一道,想来你也不愿掺和。记得未时赶来即可。”
赵清婉知晓阿姐睿智,也不再多言,只点头应是便跟着等在女学门外的赵力去寻三哥。
赵清菡确实很聪明,她知晓婉婉与三哥定有要事商议便不去打扰,既不愿与她知晓,想来不愿她过多操心,她倒是不觉得这是排挤,十几年光景,她深知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疼爱于她,她懂得惜福。再则,婉婉主意颇大,甚有分寸,只信她即可。
“可想好你那成衣铺的名字?”赵力引赵清婉来到书院外围的一家酒楼包厢,方进门便看见二哥三哥均在席间,问询的是三哥,想来是那铺面有了着落。
“涟漪坊,早就准备好了。”
“婉婉在书院可还习惯?先行用膳,其他事稍后再提。”赵清睿轻瞥了赵清扬一眼,想来责怪他不顾小妹疲累。
赵清扬很是委屈,倒也没说什么,只夹了妹妹最爱的蟹黄鲜菇到赵清婉碗里。
“尚可,二哥今日怎得有空?”
“哪日都有空,二哥没那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