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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确下了旨恩准贵女们出宫,不过贺小姐,您不在其中。”七海公公笑容可掬道。
“什么?”贺飞燕没想到会这样,顿时惊愕。
“陛下特地派奴才给贺小姐传了口谕,如今大雪封路,而边境又正值动荡,所以陛下特地恩准贺小姐在宫中多住几日,等过些时日雪化了,路好了,境况好转,再送贺小姐回北地也不迟。”七海公公白净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而且前几日平北将军特意上书求陛下关照一下贺小姐,陛下也明白贺小姐得知家中变故后会担心,特意让奴才传话,如今陛下又往北地增派了三万大军前去赈灾,不日便会和平北将军汇合。贺小姐且安心地在宫里住着,不要担心别的,您的娘亲和奶奶,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可是……”贺飞燕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眼眸中极其失望。
“贺小姐,陛下如此恩旨,您看上去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见贺飞燕没有像别人那般欣喜谢恩,反倒是一脸失望,七海疑惑道,“您是着急要回去吗?看来您是根本不清楚外面的状况。这天耀京城到北地,千里之路都是白雪皑皑,大雪封路,车马难行,您要是想回去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就到不了。还有,恕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是您到了,您能帮上将军什么忙?是会去北燕救出您娘亲来还是会医术医好您奶奶?”七海叹了口气,看着怔愣的贺飞燕接着道,“贺小姐啊,你思量思量是不是这个理儿?如今平北将军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您说您这一路上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儿,对平北将军来说,那可不是雪上加霜吗?您想想,将军这么做,陛下这么做,不都是为了您好吗?!”
七海把该说的都说完,见贺飞燕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说话,幽幽叹了口气后摇摇头。
七海越过贺飞燕,到一行人面前去传旨了。圣旨里似乎是说了赏赐贵女金银财物,让她们打点好一切早日回府之类的话,还安抚了几句,但贺飞燕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寒冷,似乎也根本听不到七海传旨的声音和贵女宫女们失望的呼声,直到最后宫女来把披风披到她身上她才缓过了神,接着木然转身朝着里面走去。
“紫凝,不需用收拾了,我们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贺飞燕颓然地把自己陷在椅子上,她喃喃着,“都说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就是想要回家啊!现在老天都欺负我,下这么大的雪不让我回去。紫凝,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想回去,我担心娘亲,担心奶奶,担心爹爹啊!”
贺飞燕说完后,捂着脸无助地痛哭了起来。
“小姐,你别哭啊!”跟着贺飞燕进来的紫凝见贺飞燕一副恍惚的样子,刚想去安慰她却被贺飞燕这一哭弄得手忙脚乱,她忙上前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也有些哽咽,“小姐您别忘了,这是在皇宫,不是在北地,我们可不能由着性子啊!小姐,您要是真着急回去,我们给将军写信,也可以明天再去求求陛下,求求太后,对了,你不是和顾小姐关系很好吗,我们明天去和她说一说,她是未来的皇后,陛下又对她那么好,只要她愿意在陛下面前为我们说几句好话,就算是有千难万险,我们不是也可以回去了吗?”
“对啊,我怎么就给忘了!”贺飞燕一听侍女的话忽然停止了哭泣,她一拍大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眸中光芒四射,“对呀,去和欢儿妹妹说一说,让她去陛下面前求情,她一定会答应的!她那么手眼通天,一定会有办法让我们安全回去的!”
想到这里,贺飞燕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赶紧跑到镜子前让侍女给自己画妆,接着她披了一个狐裘披风在侍女的陪伴下急急地走了出去,赶往凤栖宫。
☆☆☆☆☆☆
凤栖宫。
顾清欢迷迷糊糊地睡着,在梦中,她似乎又到了那个她从小到大不止一次在梦里见过的地方。
黑暗笼罩在山林,刺眼的火焰吞噬着那座立于山中的庄园,厉鬼的哭喊声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
歇斯底里的声音混杂着刀光剑影,久久回荡在山谷中。一个接一个黑色身影倒下,血光飞溅,继而被吞噬在大火中,无影无踪。
黑幽幽的森林,像是魔鬼张开的血盆大口,吞噬了一个接一个的生命,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后,屠杀他们的人冷冷地扫视了一下周围,接着走到了山林外那几个面无表情的男子身后,冷然而立。
为首的几个男子看着面前的一切被火焰焚烧,听着那噼啪的脆裂声,唇角勾起冷然骇人的笑。
熊熊烈火中,一个男子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宝剑蠢蠢欲动,猛然插到了地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跌倒。
男子身上起码有十几道伤口,他背上、胸前、腿上都有,黑色的衣服已经被划烂,全身血肉模糊,如同血人一般。火光中,他缓缓抬起了头,妖冶的容颜在鲜血的映衬在越发妖娆了起来。他一双慑人的血瞳中邪魅的笑意,在火光中越发诡异了起来。
“呵呵呵……”血瞳男子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邪,伴随着风声火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他的脚下,是尸山人海,背后,是熊熊烈火。
“夜君离,把黑暗之脉交出来,本王可以饶你不死。”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他脸上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面具下的眼睛,正目光灼热地看着尸体中连站都站不稳的血瞳男子。
“灭我黑暗一族,就是为了得到黑暗之脉?”血瞳男子嘲讽勾唇,接着他满是鲜血的手掌缓缓抬起,内力聚集起一朵冒着黑气的骷髅之花,在他手心缓缓跳动。“它就在这里,有胆子就来拿啊。”
看到那朵骷髅之花越聚越大,面具男子倒吸一口气,他目光灼灼,似乎被吸了心神一般狂热地朝着那边走去。
就在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时,忽然刚刚站在他身旁的一个男子大吼一声,紧接着一道邪魅的大笑响起,继而是震耳欲聋的爆破声音传来,黑色气流混杂着血气,内力,凭空爆破开来。
“快跑!”
面具男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要被那黑色气流吞噬,忽然几个暗卫窜到了他面前,用身体将他猛地挡住。
待那黑色气流最终散尽时,护主的暗卫身后早已经没了血肉,而是成了一副森森白骨。那边,刚刚还站在尸山人海中的血瞳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漫天飞扬的血肉和血雾。
“我黑暗一族的东西,岂是你们说拿就能拿的?我黑暗一族的人,岂是你们说灭就能灭的?哈哈哈……”邪魅的笑声久久回荡在空中,说话的人,却早已经自爆而亡。
“哼。”面具男子气急败坏地握拳捶地,恨恨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凤栖宫*
顾清欢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周身湿透,冷汗已经浸满全身。发丝也湿湿的。
她久久没有从噩梦中回过神来,她深吸了几口气,继而看向周围。
还好,自己还是在凤栖宫中,看来她又梦魇了。
可是,刚刚的情形那么刻骨铭心,那么熟悉,就是现在还历历在目。
从小到大,这个噩梦总会一直缠绕着她,从开始只能看清熊熊烈火,尸山人海,到后来能够看清那个血瞳男子和面具男子,再到如今她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引导着她,让她离自己要找的真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主子,你怎么了?”晚霞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忙推门进来,只看到顾清欢满头冷汗,手里紧紧攥着被子,眼睛直直地望着床尾,美眸中的猩红之意还没有散去。
“啊,我没事。”听到晚霞的声音,顾清欢一下子回过了神来,她飞速地敛住眸中神情,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夜无情那边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玄武和那四个护法已经去找了,玄武走前立了生死状,若是一个月还不能找回夜无情,他会亲自到宫主面前自尽谢罪。”晚霞摇摇头说道。
“当初也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夜无情身边竟然有那样的能人相助。”顾清欢抿唇道,“玄武他们已经尽力了,这一点我清楚。就让他去找吧,能不能找到,看天意吧。”
“还有件事,主子。”晚霞点了点头,继而迟疑了一下,蹙眉道,“到现在也没有凤影那小子的消息,我已经问过了所有在那附近的暗桩,没有一个看到过受伤的凤影。”
“怎么会这样?!”顾清欢大惊失色,她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求救信号,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吗?”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没有求救,没去暗桩,凤影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晚霞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他的鬼眼并没有回到宫中,贺兰祭司说他应该没有死,可能是被别的人救了。”
“不知不觉地救了人,不让我们察觉,甚至连查都查不出来,会有谁呢?”顾清欢坐了下来,蹙眉沉思。
就在她蹙眉沉思的时候,忽然凤栖宫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停在门前,继而是慕容珩的声音,他似乎是在询问宫女。
“她还在睡觉吗?”男子清华无双的声音响起,很轻,似乎是怕吵醒了她。
“回陛下,娘娘早上用了早膳后就睡下了,刚刚晚霞姐姐听到里面有响声就进了寝殿,现在还没有出来。”宫女也是轻声回答。
“她昨晚又是一夜没睡吗?”慕容珩声音中隐隐有着担心。
“回陛下,昨夜娘娘在书房里画了一夜画,写了一夜字。直到天亮了雪停了才去休息。”
接着慕容珩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到了门前却没有进来,而是转了个弯进了凤栖宫书房。
书房中,是满地的纸。
慕容珩弯腰拾了起来,那一张张散落在地上的宣纸,有的上面画着银装素裹的红梅,有的上面画着晶莹的雪花,有的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诗词。
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和雪有关。
男子眸子中蕴着一层水色,看起来像放在水里的琉璃,让人看得不甚清楚。
欢儿说她爱雪,可是真正爱雪的人,是不会用这种近乎痴狂的爱来折磨自己的,真正能做到如此折磨人,让人为之疯狂的,只有恨……
“慕容珩。”顾清欢的声音在慕容珩身后响起,慕容珩闻声转过身来,见顾清欢只穿了中衣赤足站在书房外面,慕容珩见她赤足站着,走上前去把她打横抱在怀中。
“欢儿,就算是这寝宫里有地龙,也不能不穿鞋就跑出来啊。”慕容珩责备的话语中带着宠溺。
“这么多天都没有看见你,这不是听到你来了,我太开心了嘛。”顾清欢把头靠在慕容珩肩上,对着晚霞使了个眼神,晚霞默默地退到了书房中,不动声色地把门关上。
“最近天耀多镇遇到雪灾,损失惨重。而北燕又借机蠢蠢欲动,骚扰边境。南唐摄政王也因为大雪封路留在天耀小住,礼部还在筹办封后大典,的确是忙了些。”慕容珩把顾清欢放到床上,然后坐在她身旁。
“你不要太累了,封后的事不急在这一时,晚一些没关系的。”顾清欢见慕容珩眉宇间隐隐有着疲惫之色,心随意动,口气像极了心疼丈夫的妻子。
慕容珩握住她的手,因为这句话,他心情格外的好,扫净所有的疲惫,眼光浮上柔情,安慰道,“没事,如今雪灾已经缓解了,北燕也安静了许多。这一阵的忙,也是到头了。倒是你,这么多天闷在宫里,该不会是闷坏了吧。”
“还说呢,这雪下个不停,外面又那么冷,也只能闷在这宫里了。”顾清欢嘟嘟嘴,“贺姐姐最近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搅她,也只能一个人呆在宫里和晚霞她们玩玩,玩久了,越发无聊了。”
“那欢儿,你可是想出宫去?”慕容珩眸中掠过笑意。
“当然想啦。”顾清欢眼睛一亮,说完后却又撅起了嘴,眸中神采渐渐暗了下去,“可是下这么大的雪,又那么冷,就算出了宫又能去哪里呢?”
“先更衣,跟我去你就知道了。”慕容珩卖了个关子,他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笑意。
☆☆☆☆☆☆
慕容珩和顾清欢走后,傍晚,贺飞燕和她的侍女来到了凤栖宫。
得知顾清欢不在凤栖宫时贺飞燕很是失望,她向宫女询问顾清欢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却被宫女告知说今夜顾清欢可能留宿帝寝殿,不一定会回来。
没有办法,贺飞燕只能和她的侍女返回明月宫。
“小姐,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吗?”侍女紫凝走在贺飞燕身旁,询问道。
“难不成你还想去帝寝殿找她吗?”贺飞燕瞪了紫凝一眼,拥着披风朝继续前走去。“明天吧,等明天再过来问问。”
“也好。”紫凝咕噜了一句,也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两个人快步走在回明月宫的路上,当走到清宁宫后面时,忽然看到清宁宫后面的小门打开,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黑色披风出来时,她谨慎地朝着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看到后用披风遮住头,朝着西面而去。
雪光的掩映下,贺飞燕眼尖,看得清楚。那个从清宁宫后门走出来的黑色披风,不是别人,正是乔装后的太后!
太后,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为什么这样小心谨慎,还有些鬼鬼祟祟的感觉?
“小姐,那个人……是太后?”紫凝也看到了那个消失在夜色里的黑色斗篷,她惊讶地合不拢嘴。
“小点声。”贺飞燕轻拍了紫凝一下,接着她眸光一闪,小心地跟上了匆匆远去太后。
太后没有带一个宫女,而是独自一人神色匆匆地穿过重重殿宇,走到了皇宫西面,朝着一座偌大的宫殿走去。
和别的宫殿不同,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满是衰败的痕迹,宫外的青石路长满了青苔,厚厚的白雪覆盖在上面,干净整洁,除了一串脚印外,没有任何别的痕迹。可见鲜少有人踏足此地。
贺飞燕远远望见,那宫殿前掩在雪中的三个镀金大字——飞云殿。
顺着刚刚的那一串脚印走到了殿门前,太后停住脚,谨慎地朝着身后望了望,贺飞燕赶紧拉着紫凝躲了起来,偷眼望着站在殿前神色诡秘的太后,大气不敢出。
见并没有人尾随,太后深深吸了口气,举步走向紧闭的陈旧宫门,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里面有人打开了门,紧接着太后闪身进去,门再次被关上。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紫凝看着这一片荒凉的宫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传来,她拉了拉贺飞燕的衣袖。
“紫凝,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贺飞燕疑惑地看着太后进了飞云殿,她生来胆子就大,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想要去一探究竟。
“小姐,我怕……”紫凝看了看这里四周无人,阵阵阴风刺骨,紧紧拉住贺飞燕不松手。
“怕什么,跟着我。”贺飞燕小声说道,对着紫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小心翼翼地顺着脚印往前走,两个人小心地走了许久才走到门前。贺飞燕伸手捅破了窗户纸,将眼睛对准,顺着一指大小的孔洞忘了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她差点叫出声来。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外表衰败的飞云殿内,此时灯红暖帐,大床上,一男一女正纠缠在一起。
“这么匆忙地把我叫进宫来,你就不怕被人发现?”男子低喘着,那声音听在贺飞燕的耳朵里,更是吓得不轻。
天啊,这个和太后**的男人,竟然是齐王!
“嗯?”太后正在云端,被男子突兀地一问,明显是有些不满,“珩儿和那个女人已经出宫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哎,你专心些。”
“本王哪里不专心了。”齐王将太后压住,低声笑着,低吼了一声。“为了你,本王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和你偷偷摸摸了十多年,本王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说得好听,你们男人其实都一个德行。”太后仰起身子迎合着齐王,她眼睛盯着头顶的帐子,目光中掠过丝丝冷意。“见一个爱一个,当初住在这里的这位,你不是也爱得死去活来的吗?到最后还不是亲手把她一族给灭了。”
“怪只怪她当初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齐王眼中划过一丝狠毒,继而他笑着看向身下的太后,拍拍她的脸道,“不过你就不一样了,本王之所以更喜欢你,是因为你够狠,够毒。征服夜轻云那样的女人的确很风光,不过征服你这样的女人更有成就感。”
“别拿我跟她比。如今我能躺在这里,就是对她最大的羞辱,”太后听到夜轻云这个名字后眸光一闪,接着她侧身脱离了齐王,“那个女人不过是长了个花容月貌,更何况还笨得要死,真不知道你们男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一个个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她的确是笨,可皇兄更笨。”齐王再一次把太后压到了身下,“自己宠了那么多年的贵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不知皇兄心里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