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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每次我都对她追杀不死不休,可她的轻功总是胜我一筹,每次都会在我恰好抓住她时出现在师叔面前,而我,就算是恨得牙根乱痒痒,也奈何她不得……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听到师叔师父的谈话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捉弄我只是一种变相的发泄,她心中压抑了太多,身上背负了太多,根本就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所能承担的。若是不发泄出来,或许有一天她会走火入魔,活活地被自己害死。
或许是觉得她可怜,或许那时我便已经对她动了心,听到师父师叔的话我不仅没生气,反而对她有些心疼。之后她对我小打小闹的捉弄我都不再计较,反而有时配合着她,比如有一次我被蛇咬了,她花容失色地告诉我说咬我的是五步蛇,被咬的人只能走五步,若是多走一步便会丧命九泉。我装作一副吓傻了的样子,心里却把她嘲笑到了姥姥家,小丫头,论起毒来,一百个你懂的估计也没有我多吧。这么想着,只见她飞快地跑开,我以为她是想晾我在林子里呆上个一天一夜,可没想到她竟然又去把那蛇捉了来,说什么再让它多咬几口,咬得越多,走得路便越多,咬上一百口,我就能走回灵门圣地了。
真是个坏得可爱的小丫头!
……
就这样和她打打闹闹地过了五年,虽然有时候会被她惹得发火,可我总觉得这五年过得有趣得多,或许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呢。可是似乎这个小丫头感觉到了我对她的想法,她开始对我疏离,不再捉弄我,不再取笑我,我反而不习惯了,日子过得有些失落。
我找尽各种机会亲近她,可她却似乎在躲着我,对我敬而远之。就这样过了一年,我受不了了,受不了没有她笑声的日子。我暗暗下了决心,等到我成为灵鹫宫宫主的那日,我便要对她表明心迹,我要娶她。她的苦,我和她一起扛,她的仇,我和她一起报……
终于等到了那天,师父退位,灵鹫宫宫主之位传给了我。大典后,我高兴地去找她,本以为那些话说出来后她会开心,至少会激动一些。可没想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漠然地用手指一点一点拨开我紧握她的手,毫无留恋地转身,唇边勾起一抹疏远的冷笑,“我的事,无需任何人插手。师兄,我和你,绝不可能。”
她就这样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我手心里她的温度一点点消失,我贪恋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眼眸中是翻滚的波涛,恨不得把她吞噬。
我颓然地靠在了树旁,苦笑。我怎么就忘了,长安,你是没有心的啊!你对自己都那么狠,更不用说对别人了。我当初没有看错你,可悲哀的是,我竟然没有管住自己的心!
你不爱我,无妨,因为我知道,你也不会爱上别人。毕竟这样,我还有机会不是?
“长安……我不会放弃的,不会的……”我就这样颓然地靠在树下呢喃着,似乎是第一次尝到了泪水的苦涩,不知什么时候,妖娆的沐瑶出现在了我身后,就在今日,我封她做了我灵鹫宫的祭司,地位仅次于我。
“苏念,你真是犯贱,她都那样对你了,你怎么不生气啊!”沐瑶毫不留情地直戳我的痛处,似乎是想唤醒我对长安的执念。
“呵呵,生气……”我仰天大笑,心痛无比,“若是知道生气,就不会犯贱了……”
不久后沐瑶告诉我,天下有一种蛊毒,名叫情蛊,可以让我得到她的心。她会着手帮我炼制,若是我愿意,便取来她和我的血喂养,情蛊即可炼成。
我拒绝了,因为那时我认定,她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惜我又错了,一个叫慕容珩的男人竟然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她的心,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我慌了,心乱了,我把自己关到凌霄之巅一个月不吃不喝,一个月闭关下来后我下了决心。既然我无法让她爱上我,那就只有动用沐瑶的情蛊了。
我不怕她恨我,因为恨,总比对我什么感情都没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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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灰烬
顾清欢在灵鹫宫清闲地养了大半个月的病,可外面的天耀,却因为她已经是天翻地覆。
天耀宣德三年,登基至今未曾选妃立后的天耀皇帝于朝堂上册封皇后,昭告天下。
这个皇后,却是一个在前一天晚上死去的女人,名叫顾清欢。
帝后大婚之后便是大丧,而那轰动天下的天耀皇后,却只是帝王捧在手心的一罐灰烬。
那是在暖阁足足烧了一整夜的大火,宫里的人将在床边附近的灰烬收集起来交给了慕容珩,从那一天开始,这琉璃罐便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从大婚盛典,到大丧仪式,所有人翘首瞻仰的,也只是憔悴的帝王和他怀中的一罐灰烬。
皇后逝去,帝心甚悲。大丧隔天慕容珩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为追思皇后,三年之内帝王不再选妃入宫,朝臣若有提议选妃立后者,杀无赦,诛九族。此举彻底断了想以安抚帝心为名借机送女入宫的一干大臣。
老年丧女的顾子庭痛心不已,大丧仪式之后递上辞官奏折,带着夫人告老还乡,回到了老家落云镇。
==落云镇==
一辆马车驶过了热闹的集市,在一家酒楼门前停了下来。青衣侍卫掀开了马车的车帘,男子缓缓地下了马车。
一袭水墨色华服包裹着男子挺拔的身姿,腰间束着苍蓝天蚕冰绦,冰绦上,挂着一个青铜质地的破旧铃铛,却是和他贵气的装扮颇有些格格不入。男子抬头,天人之姿吸引了无数人的眼光,但他周身笼罩着的寒意,却让人望而却步。
慕容珩走下了马车,手中依然抱着那个小小的琉璃罐,一刻也不离开手。他缓缓地走进了酒楼,直接上了楼上雅间。
“客官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啊……”店小二的见慕容珩一身贵气极为不凡,刚想过去招呼,却没想到被跟在慕容珩身后的青鸾拦住,示意他噤声。
“把你们酒楼里最最上等的房间打扫干净,上最好的菜,知道吗?”青鸾一个钱袋扔了过去,店小二忙捧在手中,点头哈腰。
“明白明白,客官你就请好吧。”
“还有,不管有多大的事,就算是火烧了房子,也不准去打扰那位爷,懂吗?”青鸾还是不放心,接着嘱咐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店小二不住地点头,“今晚小店的整个二楼都是您的了,客官放心,小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上去打扰爷的。”
“算你识相。”青鸾点点头,“那快去准备些酒菜端上去吧。”
“好嘞,酒菜马上好,马上就好。”店小二麻溜地跑去催菜了。
青鸾踟蹰了一下,接着也上了二楼。
“主子……”青鸾一进门,就看到慕容珩坐在靠窗的软榻上,侧着身子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而怀中,依然紧紧地抱着那个白色的半透明的琉璃罐,隐约中,还能看到那琉璃罐里的灰烬。
“主子,先喝些茶吧。”青鸾端着一盏茶走到了慕容珩的身边,见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叹了口气把茶放到了桌子上,走上前便要从慕容珩手中拿过那个琉璃罐。
可青鸾的手还没有碰到那个罐子,慕容珩却将那琉璃罐往怀中又靠了靠。他手中紧紧地握着那个小罐子,眼神复杂地看着那里面的灰烬。
“主子……”看着慕容珩如此,青鸾单膝跪了下去,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主子,这都快一个月了,您又何必……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青鸾,如今已经到了落云镇,明日就要让她入土为安了。朕和她也只剩这一天了……朕,朕想多陪陪她……”慕容珩苦笑,眼神定定地看着那琉璃罐里的灰烬,说出的话无比苦涩,听得青鸾心里也愈发难过。
“青鸾,朕想不明白。朕只不过是离开了那么一会儿,只有那么一会儿啊,怎么好好的暖阁就那么巧合地起了一场大火,在一夜之间化作了灰烬?真的是巧合吗?还是因为,朕注定了就是孤家寡人的命,连老天也要将唯一的她彻底从朕身边收回,就连尸首都不愿意留给朕?老天,老天它为什么这么残忍啊……”
慕容珩喃喃着,这半个月来,午夜梦回,每次都是那个一脸畅快的欢笑,又总是笑得一脸狡猾的女子,正笑着一点一点地远离他,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想要抓住她,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雾气里,然后自己猛地从梦里惊醒。
“主子……”听着慕容珩痛苦的呢喃,看着他憔悴的面容,青鸾跪着移到了慕容珩脚边,劝道,“主子,若是娘娘在天有灵,她一定不会希望您就这样憔悴下去的!您是一国之帝,若是您的身体垮了,那咱们天耀可怎么办?若是娘娘知道您为了她如此,她也不会原谅您的啊!”
“朕没事。”慕容珩叹了口气,微微蹙眉,手下却仍然握着那个罐子。“明日把她送回家安葬后朕就回去了。可朕多么希望她能一直陪在朕身边啊,这样朕就不是孤家寡人,不是孤家寡人了……”
“主子……”
“你起来吧,当初她活着的时候她一直嚷嚷着要朕放她出宫,放她回家,朕又怎么能那么自私,自私地把她一直留在身边,不让她入土为安呢。”慕容珩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他一边说着,抱着琉璃罐的手又紧了紧。
“菜已经准备好了。”三声敲门声过后,店小二试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慕容珩转过了头去,继续看向窗外,他想多看看顾清欢从小长到大的街道,似乎能够从中捕捉到她从前的影子,感受到属于她的温暖。
青鸾叹了口气,起来转身去开门。雅室的门打开,店小二端着一盘盘菜走了进来,门开了之后,外面大堂里说话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纷扰的声音中,却有一桌人的谈话引起了慕容珩的注意。
“知道吗,昨个晚上赵员外家里正房走水了,那火烧得啊,烧了大半夜呢!今早上火灭了后你猜怎么着?这赵员外着急忙慌地跑了回来,不急着哭他的结发之妻,反而忙着在灰堆了找他正妻房里藏着的陪嫁的金银首饰呢。”
☆、第五十九章怀疑
“啧啧啧,早就听说赵员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吵着嚷着要把那外室抬个平妻,可他那正室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说会不会是赵员外为了那外室,把自己的结发之妻给……”
“哎哎哎,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是听说,他正房的娘家可是闹到了官府,要查个水落石出呢。”
“你说这赵员外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他这妻子?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看来这百日恩,也不过如此啊……”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慕容珩就听不进去了,但有些话却入了他的心,更提醒了他。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那日他听说暖阁走水后大惊,策马飞奔回来,看到的却是废墟一片。她们都说欢儿是躺在那里的,他便扑到那里把那灰烬紧紧地握到了手中,想留下她仅留给他的东西。可是他却忘了,那里并没有任何金银饰物。但他明明记得,那一日顾清欢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他精心挑选定制的。
俗话说真金不怕火炼,按理说她头上和身上的饰物,是根本就不怕火的,怎么会被火一烧,就……就一点痕迹都不剩了?
即便是那场大火烧了一夜,可以将一切都烧毁,但那些饰物,那些金银饰品,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剩下?
太诡异了……
顾清欢的死,太诡异了……
如今细想,那日为什么会出现两帮刺客,他们的目标究竟是谁?为什么那些刺客虽然狠戾,却根本无心取他的性命?还有那些刺客,既然有如此能耐,能够得到奇毒索魂,为什么会在短短时间里被暗卫消灭得干干净净?还有,为什么就那么巧,他刚刚出宫去找长安公子,暖阁就出了事,被一场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如今想来,太诡异了,根本就解释不通……
慕容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开始搜索那日看到一片废墟灰烬时的记忆。那时的他太过震惊,太过痛苦,都忘记了好好地看看这废墟里的痕迹。如今想来,暖阁别处都散落了些金银器物,那为什么欢儿躺着的床那边却什么都没有?
是那些宫人记错了欢儿躺着的位置,还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慕容珩的脑海中。慕容珩猛地站了起来,转头望向青鸾,吩咐道,“去拿个火盆过来。”
“主子?”青鸾似乎不明白慕容珩此举的用意。
“去拿个火盆过来,火越旺越好。”慕容珩的手指抚摸着那个琉璃罐,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的心跳得厉害。
没过多久,店小二就和青鸾端着一个火盆走了进来。慕容珩伸手摘下了头上束发的金镶玉钗,手有些颤抖得将它扔进了火盆中,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大火把它吞灭。
慕容珩就这样抱着琉璃罐静静地站在火盆旁,从傍晚一直到黎明,火盆里的火足足烧了四个时辰。黎明,青鸾上前把火扑灭,慕容珩看着那只没有任何破损,只是表面覆了一层黑色灰烬的钗子,眼中闪动着若隐若现的流光。
“回宫。”慕容珩抱着琉璃罐的手颤抖着,声音更是微微颤抖。
他急急地走出了酒楼,上了马车,马车消失在这还未明朗的夜色里。
马车驶过寂静的街道,和从对面驶过的一辆马车擦肩而过,背道而驰。
而微暗的黎明中,对面驶来的马车在酒楼门前停下,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跳了下来。
戴着面纱的女子看了一眼刚刚和他们擦肩而过的马车,眉头微微蹙了蹙,又转回了头。
同样戴着面纱的晚霞和赶车的凤影把马车弄好后走到了她身后。
戴着面纱的女子就是刚刚从灵鹫宫出来的顾清欢。
“哎,客官里面请。”店小二打着哈欠出来,本是被慕容珩等人离开的声音弄了起来,谁知一出门又看到了门前站着的顾清欢三人。店小二的眼可是见多识广,只是一眼便看出顾清欢等人也非平常人,非富即贵,赶紧让出路来。
顾清欢唇角一勾,径直走进了酒楼。
“喂,拿着,快把房间收拾好,再准备些菜饭,小爷饿着呢。”凤影一包银子扔了过去。
“好嘞好嘞。”店小二忙屁颠屁颠地接住,他摸摸头,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好运,这短短一天不到就遇上了两拨贵人,而且,还有这么多赏钱……
拿着沉甸甸的袋子,店小二的心都要乐得飞出来了。他赶紧地招呼着人上了二楼,收拾过后两人把火盆端了出来。火盆端着路过顾清欢身边时,顾清欢扫了一眼里面有些发黑的簪子,只觉得好生熟悉。
“主子,怎么了?”晚霞见顾清欢愣愣地盯着店小二端着远去的火盆,不解地问。
“啊,没什么。”顾清欢收回了视线,走进了雅间。她摇摇头,笑自己真是傻了。那人远在千里之外的天耀京城,怎么会到这偏僻的落云镇来呢。自己真是看花眼了,看到什么都以为是他呢。
“可是饿死我了。”饭菜刚刚端上了桌,凤影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还边恨恨数落着苏念的不是,和顾清欢哭诉,“主子啊,你是不知道啊,那家伙竟然把我关到了灵鹫宫的毒窟里,那里面除了毒虫毒蛇,就是毒蝎子啊!凡是带些毒的东西,在里面都能找得到!你在外面养伤过得舒坦自在,你可不知道我在那里面,过得日子哪里是人过的啊!不仅没吃的,还差点给那些虫蛇填了肚子!主子啊,要不是我这一身本领名不虚传,你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天下第一小贴心了——唔——”
凤影正说得起劲,忽然一个馒头飞到了他口中,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顾清欢拍拍他的俊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看来你对那几天的生活还是挺回味的嘛!要不这样,等回去了我送你去咱灵犀宫的林子里住上个十天半个月,让你再好好回味回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