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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的冬天虽没西北那般强劲了,可在外间站一站,也冻得人骨头酥麻。
然而黄谦石可一点儿都没觉得,他方才为着自己喊了不该喊的话,兀自恼怒,这会儿,却又为于小灵瞬间解了他的围,深感暖心。哪里还能感受到京城的冷呢?
“不当事,你喜欢就好。”
黄谦石挠了挠头,含着两分羞意地笑道。
于小灵想起这些年看过的杂书,不乏有一些颇有意思的东西,便觉得能淘来这些书的人,定也有趣的紧,当下来了谈兴,便笑问道:“黄二哥这些书是从哪里淘来的?缘何我大哥就弄不来呢?”
黄谦石闻言笑了一声:“你哥哥那般板正的人,怎地会淘那种书?”
他说完,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劲,于霁是板正的人,难道他就不是板正的人了?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摸黑吗?
这样一想,黄谦石立即僵在了那里,面上似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于小灵本没觉得他说的有何不妥,可他这般作态,于小灵就是不明白也明白了,而且差点笑了出来。
她抬手捂了嘴,眼睛亮晶晶地,眨了几下道:“外间冷,我们进屋去吧。”
“好,好!”黄谦石连声应道,知她又是给自己解围,心里莫名就有些欢喜。
二人复又回到房中,于小灵刚想招呼黄谦石一句,就见于霖整个人趴在了炕桌上。
于小灵吓了一跳,唯恐他出了什么事,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前去查看,却见他身体上下起伏,呼吸绵长,俨然是累极困极,挺不住睡下了。
于小灵松了口气,见黄谦石也走上前来,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三弟累坏了,睡着了。”
黄谦石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他毕竟年纪还小,咱们也别在屋子里打扰他了,不如往外间走一走?”
于小灵“嗯”了一声,寻了件衣裳给于霖披上,又把桌子上的茶碗杯碟撤了,轻手轻脚地跟着黄谦石出了门,往花园里走去,继续拾起了方才那个淘书的话题。
这回黄谦石已经趁着刚才的空当,把可能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了,当下再说起来,再没了刚才的那些糗态,跟于小灵细细论了好几条淘得好的闲书的法门,听得于小灵跃跃欲试。
他二人说的起劲,前院也骚动起来,小厮回禀的一声“忠勤伯爷来了”将于家塞着的一众文官惊了一下,都纷纷朝于清杨看去,不知他们于家何时同忠勤伯府攀上了关系。
于清杨也没想到。
他虽知徐泮与于霁几个交好,也总觉得是孩子们之间的事,并未当成一回事,况且这两年,这位小忠勤伯除了当差,就是在家守孝,深居简出的,便也未曾将他做了正经亲友走动。他这番突然亲自上门,于清杨也实在是迷惑。
迷惑归迷惑,人都来了,难道还能置之不理?不光不能置之不理,恐怕还不能小觑。
思索间,于清杨已经快步迎了出去,抬眼就瞧见大步流星走过来的徐泮。
徐泮穿着一身杭绸墨色暗纹圆领袍,披着白色狐毛披风,挺拔笔直的身形往院内一站,立即压倒众生。
且他是上战场杀敌无数的将军,如今做了伯爷,一身的威严气派也显了出来,若不事先言明他是前来吊唁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前来抓人的。
徐泮一看众人脸色,便知自己突然出现着实吓着他们了,可他与于家的人又不是偷着摸着往来的,于家出了丧事,他为何不能前来吊唁?
饶是如此,可是看见于清杨微微错愕的眼神,徐泮还是着意收了收这一身气势。
“于伯父。”他是这样称呼于清杨的。
他这称呼更让众人大跌下巴了,于清杨什么时候同忠勤伯府走得这般进了,都喊道了伯父的份上?
不过于清杨却是明白过来了,当即也收了迎接伯爷的架子,端出了长辈的派头,朝他点了点头,道:“贤侄进屋坐吧。”
于霁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正看见一屋子文官里边,大马金刀地坐了个徐泮,他虽然镇定自若地喝着茶,可屋里文官们的眼睛却时不时往他身上瞟,说话之间,也透着几分谨慎。
然而于霁看着,却有些心热。他们刚到京里,还没来得及喘过气来,祖父就突然去了,父亲和三叔手忙脚乱地四处报丧,他们小孩子家插不上嘴,也没想起来徐泮也在京里了。
这会儿见他心无芥蒂地亲自登门,那是还记得他们在扶摇山庄的情谊,是把他们正经做了朋友走动,他怎么能不动容呢?
“徐大哥!”他也不叫他什么“伯爷”喊了这个称呼,果见他嘴角微微弯了弯,朝自己点头。
于清杨一看儿子来了,大大地松了口气。忠勤伯虽然很给他面子,可他到底未曾跟他有过交集,这会儿一屋子文官又都盯着他和忠勤伯看,看的他面上发紧。他做不了自家兄长那般长袖善舞,还是觉得儿子赶紧将这位小伯爷领走的好。
他怎么想的,徐泮也略知一二,他也不愿坐在此处被人来来回回的看,当下便与众人寒暄了几句,跟着于霁出了屋子。
于霁刚想转头跟徐泮说句话,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忽的从腿边掠过,一下子扑到了徐泮怀里。
“徐大哥,我想死你了!”于霆搂着徐泮的腰嚷道。
于霁苦笑着摇头,只见徐泮掐着于霆的腋下,将七岁的于霆一把抱了起来。
于霁大吃一惊:“徐大哥还能抱起他来?”
“怎地不能?!徐大哥是谁?!”于霆乐的呛了于霁一句。
“是够沉得了,就快抱不动了。”徐泮笑咪咪地说道,言语间将于霆颠了两下,又放了下来:“你们何时回的京?”
“初一那日。”于霁边走边回他道,想起没给他报信的事,歉意道:“父亲恐是不大晓得我们同大哥的交情,我也忘了提点他,是我的错了,大哥莫怪。”
徐泮无谓地摆了一下手,只道:“经了这样一回,令尊怕是忘不了我了。”
他说着,话峰一转,又问起了另一件事:“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可是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