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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选馆,程思励和于清杨郎舅二人,也都齐齐选上了。这一科资质高挑者甚多,龙心大悦,竟比往年多选了近一倍的庶吉士,为朝廷扩充人才。
如此一来,自然有了僧多粥少的现象。
不过经了小半年,便有成绩不够优异者,觉得自己留馆无望,托了关系,跳了出去,往六部观政。这般既有了庶吉士的名头,又能尽快脱出去历练,正是美差。
有了先头炮,后边的人也就跃跃欲试了。这第二个跳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于小灵的二舅,程思励。
程思励倒不是觉得留馆无望,而是觉得于其再花上两三年的光阴,在此处学些为官之道,倒不如亲自出去为民做些实事,实实在在。
他这样想,程盛倒是也赞同,暗地里使了把力,便把程思励捞了出来。甚至,连外放的地方,都已经挑定了,就在陕。西布政使司下辖的平凉府静宁州。
程思励做了知州,虽则平凉远在西北,可到底是一方主事官员,正成全了他想脚踏实地,做些实事的念头。他抬脚便要去了,惹得于清杨眼红不已。
于秉祖斟酌了半日,连已是在翰林院呆足了三年,半年前委派了礼科都给事中的于清松,都说道:“庶吉士非是官职,如今学些的东西也用处不大,况且二弟也待足了半年,倒是可以求个观政或外放了。”
他这话刚说完,程思励便派人传了信儿过来,说那平凉府下的隆德县县令告老还乡了,这会儿正好空出了一个县令的位置,旁的人,约莫还不知晓。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样的好机遇再没有抬手放过的道理,程家和于家一道使力,正有了如今程氏喜上眉梢地指挥丫鬟收拾箱笼的一幕。
这番外放,少说也是三年,三年之后能不能回京,还要另说。于是还带的都要带走,不管是物件还是仆从。
半夏如今帮程氏打理她名下的几间铺子,很是得用。去岁程氏将逢春也放了出去,二人如愿以偿成了亲,对程氏和于小灵是满心满眼地感恩戴德。
程氏是要带着这两口子去的原因有两桩,一则是她二人只身留在京里,若是被廖氏知道了,免不了再生波澜;二则魏嬷嬷年岁也大了,程氏怕她经不起这跋山涉水的折腾,留了她在于家打点,程氏身旁没了人手,还少不得逢春过来帮忙。
冰荔伺候于小灵也有些年头了,至少自她转世过来,冰荔便一直跑前跑后,片刻不离的。
冰荔前两年便许了人家,是她程家那边的表哥,于小灵再舍不得她,也没有霸占她的道理,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了人。
按理说,入雪也到了该放出去的年纪,不过于霆还小,这番远走他乡,再离不了入雪近身照看的,便只能与她许了人家,留上一年半载地再成亲。
素辉和晚微毫无悬念的提了大丫鬟,于小灵这边,暖橘自然提了上来,一道提上来的,还有之前在程氏身边服侍的温杏。暖橘还是从前的跳脱模样,温杏倒是个沉默寡言的,两人一静一动,做起事来倒也合拍。
于清杨的调令很快就发了下来,算日子,他们正能同二舅一家一道启程。
约莫是于小霏太不招人待见的原因,于小灵很是喜欢程家的两位表姐,一路相伴,并不无趣。
算起来,于小灵在这凡间生活了两百多年,也还没去过这般远的地方。她出生在鲁西南的微山湖里,后来因为机缘巧合才被高僧带到了潭柘寺,一住就是一百多年,自然没去过旁的地方。
一行两家人,拖家带口地,赶了两个月的路,终于在过年前赶到了平凉。
程思励的静宁州比于清杨的隆德县还往西四五十里路,不过这点子路,坐马车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程氏笑道:“该在两县的中间地段买一处庄子,请了先生,让孩子们过去进学。”
她这个说法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连于霆都说:“明岁我也去进学。”
小于霆不愧自小养起来的结实身板,两个月赶路,不过是瘦了一点,并未见生一点儿毛病,可他二姐于小灵,却就不好受了。
坐车赶路没什么,缺吃少喝也没什么,可此地气候干旱,寒风里卷着的都是铺天盖地的黄沙,半丝水汽也无。
于小灵蔫头巴脑地坐着不动,忽的感觉一股热流从鼻腔里涌了出来,霎时将那丁香色绣梅花长袄上便染上了点点血色,瞬间晕晕开,犹如点点红梅。
程默意正坐在她一旁,被她这副鬼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将她的小脑袋扳起来,昂首向天,还喊了众人过来,又是止血,又是喂水,折腾了半晌。
因着这个,程氏多方打听了一处,既有泉眼,又离着河流不远的庄子,花了重金才买了下来,就在两县中间的天岩山山脚下。
这个地方道正合适几个孩子读书进学。于家出了地,程家便出了人。程思励专程给往日在西北的老友写了封信,让他举荐了一位老先生过来。
虽说是在山脚下,可此处一山叠着一山,一山高似一山,这个山脚,也算山间了。于小灵亲自去看了一回,张口便给此地取了个名字,说是就叫扶摇山庄。
程思励问她缘何取了这个名字,她便道:“只盼着哪一日咱们几个在此处读书的,也能大鹏一日凭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程思励听了哈哈大笑,二话不说便将这两句写成了联子,让人刻成了匾,挂在山庄门口。
从此扶摇山庄便成了她们兄弟姐妹五个的乐土。与他们教课的修先生不仅学问渊博,教学不拘一格,而且为人宽厚,兴趣广博,琴棋书画均有涉猎,真正的真名士,自风流。
几人跟着修先生在山庄上五日学,歇三日,加之西北民风开放,全然没有京城的各种规矩压人,男女大防也都抛却脑后,他们几人就差没打马上街了,每日过的好不快活。
这般一转眼,已经是成华二十七年的冬天了。关外的烈烈寒风似千军万马般呼啸而来,猝不及防地冻裂了平静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