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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见婆婆这般怀疑自己嫉妒翠娘生儿子,急得跪在地上辩解。
杨母却冷笑一声:“你那肚子里安的什么心肠,打量我不知道呢!你不过就是气不过翠娘乖巧,我心疼她些,便想着折磨她出气罢了!
“大嫂,这是怎么了?”奔月听见产房里杨母的叱咤声,心知不妙,急忙推门进来。
“弟妹!我给你二嫂做的鸡汤上飘了黄油,婆婆说我是眼红她生了儿子存心折腾她!”何氏低了头轻声道。
奔月眼珠转了两转:“婆婆!产妇便是要多吃大鱼大肉,奶汁才能旺盛!这是本草纲目上说的,我特意交代大嫂的。
本草纲目,那是什么玩意?杨母没好气地问。
“本草纲目是一个叫李时珍的人写的医药典籍,连宫里的御医给皇帝老儿看病,都要参照这本书呢!”
奔月嘿嘿笑道:“媳妇我见二嫂生了儿子,杨门有后,一高兴,就连夜翻了本草纲目,那书上可明明白白的写了,产妇要想奶汁旺盛,必要吃鸡油和鸡汤!”
“奔月!你这是存心维护你大嫂,故意拿话哄我的吗?”
“媳妇不敢!那本草纲目现在还在媳妇房中的床头柜子上放着,婆婆若不信,媳妇拿来给婆婆看!”奔月扭头,转身欲行。
杨母哼了一声:“你明知我西瓜大的字不识得一担,还这般挤兑我!存心叫我难看是不是?”
“这——婆婆若不信,我们也没有法子!”奔月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杨母有心较真,却又苦于大字不识一个,想了想,只得端了脸斥道:“俗话说的好,女子无才便是德,三光想必也是不喜欢你读书识字的,以后,只在针线家务上头留心就对了!”
奔月暗暗好笑,答应了一声,拉起何氏出了产房。
“弟妹,这次,又是多亏你了!”何氏对奔月连连称谢。
“大嫂!这月子里的饭菜,最是难伺候,尤其二嫂又是那般挑剔的性子!明儿婆婆若再让你给她做饭,你就推说你素来愚蠢,怕伺候不好,不要做算了!”
何氏咬了咬嘴唇:“可是,这样岂不是公然违抗婆婆的命令,她又要折磨我了!”
奔月叹了口气,拍了拍何氏的肩膀:“难为你了大嫂!也是你为人太过忠厚老实,她们才敢这般欺压于你!”
“观音菩萨在上,我相信,好人必有好报!不管别人怎么对我,我只以一颗善心对她,老天爷自会看见!”何氏神情笃定。
奔月看着何氏,瞬间无语,脑子里只有那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三日,翠娘又换了花样,要吃鲫鱼蛋花汤。
此时杨母见翠娘奶水不旺,只怕饿着了自己的宝贝孙子,对翠娘那真是有求必应,一听翠娘说了鲫鱼蛋花汤这个词,天不亮就来到客房门口擂门,逼着睡眼朦胧的三光立刻到河里抓鱼去。
“娘!天还没亮呢!哪里看得见抓鱼啊!”三光边穿衣服边嘀咕。
“胡说!等你到了河边,那天就该大亮了!咱们村的林老四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去河里抓鱼卖,你若再不去,就被他抢了先了!”
三光拎着鱼篓渔网推开门,春天清晨的风还是凉的,吹得他浑身一抖,杨母跟在后面叫:“记住!要鲫鱼!”
没走几步,杨母又跟在后面叫:“若有鲤鱼鲢鱼啥的,也不可错过,抓了回来咱们吃!”
吃早饭的时候,三光背了一大篓子的鲤鱼鲢鱼鲫鱼回来,还有不少活蹦乱跳的大虾,杨母高兴坏了,从篓子里检出两条又大又肥的鲫鱼,递给何氏:“快去拿两个鸡蛋,做鲫鱼汤去!”
何氏劈柴生火,快手快脚地做了半锅鲫鱼蛋花汤,用大青花碗盛了,又用嘴吹得不冷不热,方端到产房里去。
到了产房一看,翠娘搂着孩子正睡得香呢!
“弟妹!我给你做了鲫鱼蛋花汤了,快起来喝一口吧!”何氏上前轻轻推了翠娘几下。
翠娘侧了侧身,皱眉嘀咕道:“这孩子闹得我昨儿一夜没好睡,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又来闹!”
何氏一想也对,又怕婆母见怪,不敢搅了翠娘好梦,只将青花碗放在床头柜上,便要出去。
刚走几步,又想,不对,鲫鱼汤被自己吹得不冷不热正好吃,可翠娘现在又不吃,等会她醒来,准又凉了,那时婆婆又该骂自己了。
想到这里,忙回身将鲫鱼汤端回厨房,又倒回锅里烧得滚开,然后用青花碗重新装了,热气腾腾地放在了翠娘的床头柜上,心想,等下翠娘醒了,正好汤也凉得差不多了。
春娇吃完早饭,便拿了一个铜盆,打了一盆清水,拿了鞋刷,刷奔月的一双绣花鞋,刷完之后,她将鞋子放在客房的墙根地下晒,抬起头时,突然看见一只大黑猫,嘴里叼着一条没有头的鱼从翠娘房里的门洞中钻出来,随即翻身墙头不见了踪影。
春娇啐了一口,心想乡下的猫狗便是粗野,要是在金府,猫儿早被小丫鬟喂得肥肥胖胖,哪里还会偷吃!
春娇刷完鞋子,自去屋后菜园子里割韭菜,割着割着,突然听见院子里嘈杂起来,她牵挂自家小姐,生怕她吃婆婆小姑的亏,忙挽了篮子一溜小跑回到家。
只见院子里正热闹,一大家子都站在院子里,杨母居中坐在石凳上,横眉怒目对着何氏:“今儿早上,我明明给了你两条鲫鱼你烧汤,一条在锅里好好的,还有一条那鱼头还在汤碗里,你怎么还抵赖说不知道?”
“婆婆!今儿早上我是用两条鲫鱼烧的汤,还装了一条在碗里送到弟妹房里,可谁知就只剩下个头来,我也不晓得是怎么了!”何氏茫然道。
杨母冷笑:“你怎会不知道,我看你是不好意思说吧!也罢!我今日就替你说了,那条鱼,定是被你偷吃了!”
听了杨母的话,何氏气得满脸通红,眼泪不由自主盈满了眼眶:“婆婆!天地良心,我何家虽然穷,可鲫鱼还是吃过的!这等偷吃的作为,不是我何家女儿能担待得起的!”
杨母闻言大怒,自何氏进门以来,对她这个婆婆向来百依百顺,今日却这般措辞强硬,想到这里,站起身来,伸出五指,就在何氏脸上掴了一巴掌:“婆婆说话!你居然敢这般顶撞!”
这一掌打过去,当着众人的面,何氏又悲又愤,想着自进杨家门以来,每日里粗茶淡饭,有一口好的都要留给老的小和汉子吃,天天任劳任怨,家务活几乎全包,婆婆虽然每日里言语如刀,可毕竟不曾打过,如今却当众给自己耳光了。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大声分辨:“我没有偷吃,就是没有偷吃,!便是打死我,也是个冤死鬼!”
杨母有心要立婆母的威风,便抬起手来,欲要再打,谁知那手臂刚抬起来,就被什么东西钳住了,竟是动弹不得,扭头一看,正是奔月托出了自己的手臂。
杨母大喝一声:“奔月!你想造反不成!”
奔月脸色漠然,口里只道:“婆婆息怒!大嫂是冤枉的,她没有偷吃!”
杨母忙叫:“三光!你便是这般眼瞅着媳妇打你老娘么?”
三光急忙上前,轻轻拿下奔月的手,见此刻自家大门洞开,门外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乡邻,心中惭愧不已,暗暗责怪母亲小题大做,让全村人都来看笑话,可嘴上毕竟不能公然埋怨娘亲,于是对奔月道:“娘子,你说大嫂是冤枉,这话从何说起?可有根据?”
奔月点了点头,招手娇:“春娇,你把早上看到的都说出来给大伙听!”
春娇上前,把早上看见老黑猫偷鱼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三光吁了口气:“娘!看来您是错怪大嫂了!不过一条鱼罢了!明日我再去河里多抓几条不就是了!”
杨母见儿子一副息事宁人模样,自家的话又被春娇当众驳倒,面子上越发下不来,便喝道:“你媳妇主仆二人一向与你大嫂交好,自会编了谎话来骗咱们,如何信得!娘今日就是要整整家风,自打你媳妇进了这个门,咱们家就没一点规矩了!”
又转头对大光喝道:“大光!你是长子,事情又是你媳妇做下的,你怎么说?”
大光见妻子哭得梨花带雨,心中也感心疼,可他打小就惧怕母亲,再一看大门外,众乡邻的眼睛都再盯着自己,便道:“咱们老辈儿的古话说的好,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驴,任我打来任我骑,娘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问儿子!”
杨母看了二光三光一眼,冷笑道:“瞧瞧你们大哥,再想想你们自己,羞也不羞?”
“大嫂!大嫂!赶快听我说一句话!”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奔月朝外一瞅,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儿越众而来,正是杨家二叔。
杨二叔分开众人,来到杨母面前:“老嫂子!我方才听人说你怀疑大光媳妇偷鱼吃,正审她呢,可有此事?”
杨母一向不喜欢这个小叔子,就淡淡地嗯了一声:“二叔!这是我婆媳之间的事儿,你休要管!”
“大嫂!你家的鱼,正是我家的老黑猫偷吃了!我如何能不管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