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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伯伯。”陆晟深深一揖。
云翰林的要求非常合理,甚至可以说已经做出很大让步了。这样的要求若是陆晟不答应,那是不讲理了。
云翰林叹了口气,语气柔和的道:“你小时候我便认识你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眼下的形势我不是不清楚,觊觎阿稚容色的登徒子地位尊贵,不好打发,若不是有你在前头挡着,我家会有不小的麻烦。阿晟,伯伯还是很感谢你的,但阿稚是我和你伯母的命根子,我们不容她有丝毫闪失,你明白么?”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云翰林这做父亲的也是操碎了心,着实不容易。
陆晟恭敬的道:“伯伯的一片苦心,阿晟全明白。伯伯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云翰林露出微微笑意。
虽然陆晟答应得好好的,云翰林却还是不放心,之后又交待何氏,“娘子,你跟咱们小阿稚说说,燕王府若不来求婚,便不许她和阿晟太过亲近。”何氏自然点头答应,云翰林又不放心的补充,“话说得和缓些,莫把咱们小阿稚羞着了。”
何氏嗔怪,“我是她亲娘,这个还用你交待么?”见云翰林神色怔忡,不禁问道:“难道阿稚她和陆晟有什么不该有的行为,被你看到了么?”云翰林下意识的摇头,“没有!咱们小阿稚可不是糊涂孩子!”何氏也便放下心,“那是自然。”
夫妻二人说了几句家常,云翰林又满怀心事的道:“一定要提醒阿稚啊。”何氏起了促狭之心,故意问道:“燕王府没提亲之前,自然是不许有任何接触的,对么?那燕王府若提了亲,两个孩子定下来了,又该怎样?”
何氏纯粹是和云翰林开玩笑,他却认真的想了许久,方才说道:“若定了亲,或许可以偶尔拉拉手。”何氏本是板着脸装一本正经的,听了他这话,登时破了功,抚掌大笑。
“笑什么,娘子你笑什么?”云翰林和她不依。
何氏笑得肚子都疼了,点头道:“放心,你的话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告诉阿稚,不会漏掉一个字的。”
云翰林抱怨,“这样很好,可是你到底笑什么呢?”
何氏越发乐不可支。
云翰林问了几遍何氏也不告诉他,他索性不问了,板起脸道:“娘子你开心就好。”
这时的云翰林有几分孩子气,何氏看在眼里,格外喜欢。
何氏既答应了云翰林,自然是要把这些话一五一十交待给云倾的。云倾小脸蛋粉扑扑的,“嗯,知道了知道了,记住了记住了,放心放心。”答应得特别好,特别爽快。
何氏蹙起眉头,“你爹爹还说了句蛮奇怪的话,说你医术尚浅,以后不要随意替人瞧病。我听不懂,再三问他什么意思,他只是不说。阿稚,你爹爹是什么意思啊?”
云倾面颊上朝霞灿烂,“那个,我不是常常看医书,还经常向韩伯伯请教么?我自以为医术不错,想替人把脉瞧病,爹爹怕我庸医误人,庸医误人。”
“这样啊。”何氏见云倾已经脸红了,不好意思了,便没深问。
云倾却回想起自己替陆晟“瞧病”“听心跳”的情形,芳心可可,如梦如醉。
“我答应过我爹娘了,以后不替你瞧病了啊。”她写了封信给陆晟。
陆晟的回信道:“我一生一世都是你的病人,我的病只有你能治。将来你再替我医治便是,不必急于一时。”
陆晟书法极佳,奇丽秀逸,墨彩艳发,云倾看着他遒媚劲健的字迹,看着“不必急于一时”等温馨深情之语,心里像喝了蜜似的,甜美之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先到这儿,明天继续。
☆、第90章疑问
云倾又写了封信,“那件事是不是就这么过去了啊?”
陆晟这次却没写回信,到石桥大街来了,当面告诉她,“不,还有后续。”
表面上看暂时告一段落,但暗流汹涌,以后定有风波。
胡不竭的父亲福建总督胡勇刚强骁勇,他的儿子哪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胡总督一定会暗中继续调查,然后他会发现,杀死胡不竭的飞刀绝技是于家武师高泰所独有,当世并无第二人。胡总督是不会放过高泰的。
高泰不是于家普通的武师,他曾经两次救过于太尉的命,在于家地位超然。而且高泰和凉州镇都大将高远是同族兄弟,这二人出身贫苦,历尽千辛万苦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守望相助,情意不浅。高泰如果遭到胡勇的毒手,于家和高远都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这件事并没有过去,以后会风波迭起。
云倾听到凉州镇都大将高远的名字便觉得一阵恶寒。这不就是云佩前世嫁的那个人么?杀妻恶魔,娶过多任妻子,妻子的出身都不高,每一任妻子在他府里都活不过一年,每一任妻子的娘家都得到丰厚回报,没有哪家追究他的罪行。前世高远是被陆晟在战场生擒活捉的,后来高远被陆晟那性情残暴的二哥陆复强要了去,听说被折磨得很惨,死得很惨。这也是他应有的下场了。
反正这些全不是好人,他们明争暗斗没有坏处,云倾也便不多问了。
“其实我也就是随口问问。”云倾笑咪咪。
“我却是特地过来告诉你的。”陆晟柔声道。
舒绿和自喜站在不远处,舒绿低眉敛目,规规矩矩,自喜却是睁大眼睛盯着他们呢,见陆晟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一个箭步便蹿过来了,“四王子,姑娘,老爷太太吩咐过,你俩不能离得太近了。”伸出胳膊,一脸认真的在陆晟和云倾之间量了量,“四王子,你离得略近了一分,超线了啊,请你向后退一退。”
陆晟颇有些哭笑不得。
以他的身份、气度,就算进了皇宫,太后和皇帝身边的宫女对着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也就只有云倾身边这个憨呼呼的丫头,敢挑他的毛病,敢指挥他了。
云倾掩口偷笑。
没办法呀,自喜她就是这样憨憨的,愣愣的,只要主人吩咐的事她便尽心尽力去做,可不管对方是谁。老爷太太吩咐她保护姑娘,她便要把姑娘看得紧紧的,对方身份高贵没有用,有权有势没有用,俊美无俦也没有用……
看到陆晟真的被自喜指挥着往后退了一步,云倾笑意愈浓。
自喜又仔细量了量,觉得已经尽到了她自己的职责,满意的笑了笑,曲膝行礼退回原处,和舒绿并肩垂手站立,面有得色。
陆晟凝神深思,云倾笑嘻嘻的问:“你在想什么呀?”
陆晟道:“我在想,我的贴身侍卫之中有谁年轻英俊,尚未娶妻。”
“想这个做什么?”云倾呆了呆。
陆晟微笑,“让他把你这个丫头娶了去。”
哼,把这丫头娶走了,看还有没有人这般不识趣,要在你我之间量量距离了?
云倾看着陆晟又气又恨的神色,听着他幼稚赌气的话语,笑不可抑,“可是自喜走了,又会有别的丫头啊。别人就不说了,舒绿也在那儿站着呢。”
“别的丫头不会这么愣。”陆晟恨恨的道。
云倾笑弯了腰。
陆晟和云倾虽不得亲近,但有情人见了面,便是心中欢喜。最得意的反倒是自喜了,陆晟走后她向何氏禀报了前后经过,何氏夸奖她几句,赏了她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自喜很高兴,当即便笑容可掬的把新荷包换上了,在云府的丫环之间炫耀了一番。
云佩是在石桥大街出嫁的,回门也是回的这里。本来她和王亮还打算回锦绣里看看的,但云仪的事出来之后杜氏和程氏公然闹翻,锦绣里乱得不像样子了,云佩还是新婚时节,哪愿意面对那些撕打谩骂的场面呢?便不愿回去了。
“婶婶,我真的很担心。”云佩回娘家的时候,向何氏倾诉心事,“我婆婆从来不提锦绣里的事,相公也不提,可我总觉得他们会因此看不起我的。”
何氏细心的问着她,“你婆婆有没有什么异常,女婿言语举止如何?”
云佩翠眉微颦,“都没有什么。可锦绣里闹的那么厉害,婶婶你说,他们会听若无闻么?”
何氏温和的道:“佩儿,你的心情我明白,可你也不要想的太多了,明白么?你婆婆我虽然认识的时日短,交情不算深,但她这个人看着冷漠,其实大气豁达,不是那种会和儿媳妇斤斤计较的人,也不是爱挑儿媳妇毛病的人。她性子直,既然她不说,便是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太当回事了,白白苦了自己。”
“那,还有相公呢?”云佩惴惴不安。
何氏不由的笑了,“佩儿,夫妻之间当然不是所有的话都能说,但彼此坦诚相见还是很重要的啊。你有什么顾虑,为什么不跟女婿说出来呢?枕边人藏着掖着,吞吞吐吐,可该让人多气闷。”
何氏招手叫过云佩,小声跟她说了几个法子,“……该撒娇的时候你就撒娇,该示弱的时候你就示弱,莫总是端着架子,让他觉得不好亲近。”
云佩脸微红,低头摆弄衣带,“我娘说,正妻一定要端庄……”
“夫妻之间也要情趣的啊。”何氏微笑道。
云佩若有所悟,温柔点头道:“婶婶都是为了我好,我听婶婶的话。”
云佩又不傻,她母亲李氏守寡多年,何氏和云翰林却是二十年的恩爱夫妻。这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她是听李氏的,还是听何氏的?这还用问么。
云佩回石桥大街,何氏是提前通知过李氏的,李氏本来应该一大早便来等着要见云佩的,这天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急急忙忙赶来了。
“娘,你怎么才来啊。”云佩母女关心,一见到李氏,便起身相迎,行过礼问过好,嗔怪的道。
李氏吞吞吐吐,难以启齿,“唉,锦绣里的事你们还不知道么?这不是……唉,大房和四房又打又吵,我赶去劝架,便耽误了……”
何氏眼尖,“二嫂,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云佩也看到了,“娘,你脸上怎么红红的?”
李氏遮遮掩掩,“没什么,没什么。”本来不想说的,但何氏、云佩都看见了,隐瞒不住,叹气道:“我是去拉架的,但大嫂现在连人也不分了,逮着谁打谁,我脸上也挨了一下……”
“娘,不是说了她们的事你管不了,不要搀和么?”云佩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何氏不由的摇头。云家大房和四房势同水火,杜氏和程氏越闹越不像话,何氏只当不知道,躲都恐怕躲不及,李氏却自己凑过去了。当然这说明李氏很热心,但一个人有多大本事得心里有数啊,明明管不了,硬要往前凑,这又何必呢?
李氏拉着云佩的手叹息,“大房和四房闹成这样,我不去劝劝架,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何氏无语,云佩到底是亲闺女,又是埋怨,又是劝说,“娘,大伯母、四婶婶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以后她们再争吵,您只当不知道,可千万不要再往前凑了啊。”
李氏却道:“都是一家人,该出面的时候还是要出面的。若全然撒手不管,太冷淡了些,外人看着也不像。”
何氏便有些不想理会李氏了。李氏当着何氏的面说这样的话,虽然她可能没别的意思,听着却像是责备何氏对锦绣里的人撒手不管、冷淡冷漠似的。李氏就云佩一个女儿,何氏可是把却云佩的婚事从头到尾都包了,当着何氏的面这样说话,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不应该。
何氏心里虽有些不痛快,但她不是小气的人,一笑置之,没再提这个话茬。
李氏本来还要说些大义凛然的话,却见云佩着急的冲她使眼色,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何氏是当家主母,一家人的衣食住行、人情往来全要她操心,还是挺忙的。她处理家务去了,云佩和李氏母女到了偏厅,自在说话。
云佩便埋怨起李氏,“娘,你方才不应该那么说话的,幸亏婶婶度量大不计较,若是换个人,恐怕便不是这样的了。”
李氏爱抚的摸着云佩的手,叹道:“我也是为了云家好,为了你好。大房和四房这么吵,你叔叔婶婶硬起心肠就是不管,置身事外,我怕闹得大了,会连累到你啊。”
云佩扶额,“大房和四房的事你让叔叔婶婶怎么管啊?管得了么?叔叔婶婶早就分了家,在石桥大街单过,人家本来便可以不管,谁也不能说什么。娘,你方才说叔叔婶婶置身事外,这个话连我听着都寒心!叔叔婶婶若是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我能有今天么?我和相公的婚事还不是叔叔婶婶给张罗的么?”
李氏自悔失言,忙道:“我那个话说得确实不对。佩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对你叔叔婶婶是极为感激的……”
云佩正色道:“既然心里感激,那些不利于叔叔婶婶的话便万万不能再说了。娘,叔叔婶婶都是极好的人,锦绣里现在那些事他们不是不管,是根本管不了。不只叔叔婶婶不管,娘也应该离远些才是。”
李氏还是很犹豫,“在一处住着,什么都不管,似乎不大好。”
若是换个人,可能懒得理会李氏了,云佩是亲闺女,对李氏还是很有耐心的,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李氏说,最后总算说得李氏勉强点头,“好,以后大房四房再吵闹,只要不让人去请我,我便装作不知道。”
杜氏和程氏向来看不起李氏,哪会让人去请李氏主持公道?云佩听到李氏这个话,一颗心总算放回到了肚子里。
云佩以为这就把李氏说下来了,谁知没过几天,李氏又办出了一件糊涂事。
也不知李氏是如何跟程氏好起来的,程氏教给了李氏许多所谓公侯人家的规矩,“……这爷儿们的房里是必定是有人的,你看哪家公侯伯府不是这样?富贵,有权有势,男人在沙场拼命,回到家还不得让他们肆意享受,还不得把他们伺候好了?你给佩儿多送几个美貌丫头是正经,也好帮着佩儿固宠。”
李氏小门小户出身,公侯人家的规矩她哪里清楚?拿着程氏这位定国公府姑奶奶的话当了圣旨,真的热心替云佩相看起丫头。有程氏帮忙,她很快给云佩挑了四个身材苗条、相貌妖娆的丫头,亲自送到了西凉侯府。
李氏送就送吧,还为了表示心意,送到西凉侯夫人面前了,“我家佩儿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这些个丫头服侍女婿,佩儿定不会吃醋。”
西凉侯夫人面色不悦,“我们西凉侯府从来没有这个规矩。自我进了王家的大门,从重孙媳妇做起,从来没有过婆婆管儿媳妇房里事的道理。亲家,儿子既然成亲了,房里事便归儿媳妇管,我是不会插手的。”
西凉侯夫人还是给李氏留了面子的,只说婆婆不管儿媳妇的房里事,没提别的。但是,婆婆都不管儿媳妇的房里事了,丈母娘难道应该管女儿女婿的房里事么?王亮既然娶了云佩,以后王亮这一房的事便是云佩做主了,长辈非要跟着搀和,不合适啊。
李氏闹了个大红脸。
云佩急得差点哭了。
何氏一向不跟李氏计较什么的,这回却真的生气了,跟云翰林发牢骚道:“佩儿新婚不久,她这做亲娘的到西凉侯府丢这么个人,着实可恶。这幸亏西凉侯夫人豁达大度,见事明白,没有因为她看低佩儿,要不然佩儿不是被她坑了么?”
云翰林也很不高兴,“二嫂耳根子也太软了,太容易被人挑拨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