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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队赶到后也花了一番功夫才理解这番奇景,一大圈的货物本该化为焦炭,但此刻却堆积在每一个窗口只是屁股略为烧红,就好像它们味道不佳,被那挑剔的火龙轻尝一口就全都吐了出来。
已经到家的员工全都被叫了回来,住得近的干脆穿着睡衣披挂上阵。夕阳渐暗的后院,人群就像算盘珠子一样三五结队收拾着残局。
景阳走下庞屋,坐在楼梯上休息。脏水从他面前经过,顺着地势汇成一条小河,谦虚的向低处淌去。
被烤至全熟的苹果核,剩下一角的芝麻饼,还有印刷厂里最常见的废旧二折页……途径垃圾桶时,这些不交钱的乘客,正散发着惹人讨厌的味道顺流而下。
突然,小半个残破的包装盒吸引了景阳的注意。
他立马跳起,顾不得考虑干净不干净,赶在这碎片飘走之前,把它捞了起来。
虽然已经烧焦一半,但他还是能认的出来,法塔正是打开了这种包装内的礼物,才被劣质的玩具炸进了医院。
被愧疚感包围的景阳,慌忙抓住从旁边走过的厂长,也把带着味道的脏水留在了对方的胳膊上。
“这个包装盒哪能买到?”
“这个?”傍晚不是辨认的好时机,厂长眯着眼睛还眉头紧皱,“这不是我们厂的。”
“怎么会,刚从库房里飘出来的。”
“真的不是,我要去忙了。”他把胳膊猛地抽了回去,急匆匆的就走远了。
打砸抢烧的收尾工作还有一大堆,景阳也不好意思再缠着对方问东问西。既然这盒子没有额外的价值,他也只好放它顺流东去。
“景阳?”
突然一声呼唤从前方传来,景阳抬头望去,在微弱的灯光下,耶庚·杜兰德正踏着最后的余晖慢慢走来。
“你好……”一想到自己和阿尔邦的不愉快,景阳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爸爸。
“我才赶到,他们说有个开巨人的都搞定了。”但耶庚抚摸着庞屋的右腿,似乎并不清楚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拧巴,“之前阿尔邦说你去安平署工作了,没想到是这么厉害的岗位!不过,你拿着这个干嘛?”
“我以为这是你们厂印的。”景阳把手里的包装盒递了过去。
“准确说是场里的黑历史,机器太旧适应不了新颜料,出来的包装盒各个掉色只能全扔掉,厂长气得半死再也不准我们提这件事。”耶庚都没敢用指头去接,仿佛那是美戴斯国王的手指,一捧就会被变成僵硬的金子。
“全扔掉了?可我之前见到过!”
“不可能……除非,你去潮驱移民最密集的地方,”耶庚说了一半,倒是自己先打破了这种绝对,“废品站常把还有点用的东西贱卖给他们,毕竟那些小店也不讲究。”
“也就是三门小道?”景阳下意识的握紧了刚才差点放手的包装盒,仿佛他已经抓住了那个让法塔躺上病床的无良玩具商。
“杜兰德!赶快来帮忙!”
楼梯上,两个穿着印刷厂制服的肥胖男子正把断掉的椅腿扔进门外的回收箱里,看见耶庚悠哉的聊天他们大概率是觉得心里不爽。
“我先上去了,有时间来家里玩!”
“我会的……您能帮我给阿尔邦带句道歉吗?”
爬上了楼梯的耶庚转了过来,满脸的费解,完全没明白自己所听到的,“道歉?……好……好吧。”但身旁的同事又催的太紧,他只能稀里糊涂的先答应下来。
回到庞屋里之后,景阳把包装盒碎片折好,小心存放了起来。如果不是耶庚的出现,它可能已经回归小河,流到某个角落里成了蜘蛛的温床。
他拿手轻扣额头,示意自己准备离开,几位消防员也回了礼。可刚走出大门,但还没看清楚路况,几个脏兮兮的臭蛋就在舱门上炸开了花。
三个不怀好意的漂流党小青年,站在十多米开外竖起中指,正是之前在门口挑衅的其中几个。
景阳在袭击者脸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在那个年纪他也总做着最大的梦与最蠢的事。抛弃了年少的警惕也缺少年长的理性,常常卡住生活的脖子,不刻上与众不同的印记就绝不放它归于平静。
他紧追了几步,想要把这些卑劣份子一网打尽,但对方当然比他更加熟悉地形,专往摩托车都觉得费劲的羊肠小道里钻。为了不把整条街搅的鸡犬不宁,他只好象征性的追了一小段,然后就在街道两侧警惕的眼神里鸣金收兵。
第二天一上班,景阳就赶去了19楼。他想过把东西直接交给柯艳萍,可又担心她怠慢了如此重要的线索,所以还是压下心中的不情愿,直接来找罗亚吉。
可电梯门刚打开,他就在空气中嗅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已经把安全性提到极限了,这种身材体重还不到半吨。”虽然办公室大门紧闭,但却关不住毕昂普兴高采烈的声音。
“我承认这真是个奇迹,关于批量订购,我们同意看看其他区的反应。”回话的人不属于安平署,景阳总感觉在某些时政要闻里听到过这个嗓音。
“当然,整个执械组都做好了巡区推广的准备。”
“请容我插一句嘴,”那让景阳一听就讨厌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他差点就以为斜眼雕不在屋里,“庞屋的执勤时间还太短,我认为我们有些操之过急。”
“罗亚吉,冬跑周的成功我们都略有耳闻,听说你突然多了好几位声名显赫的朋友,貌似只是因为他们的孩子想进执械组。但作为银门区安平署的负责人,奉劝你千万别把贪婪像发髻一样顶在头上。”
“呃……嘿呀,我怎么会有那么浅显的想法?不过这个季度的茉莉蕉熟了,我们何不边吃边聊,毕昂普,出来帮我拿一下。”
房门意料之中的打开了,罗亚吉扶着毕昂普的肩膀,满脸假笑的走了出来。
景阳本想抓住这个说话的机会,但朝门内瞟了一眼,就很有自知之明的刹住了双脚。从集合区的轮值主席到银门区副区长黄泰伦,坐在里面的几位,基本都有资格在电视上做新年贺词。
“这事没有那么简单,我可是在帮你,”罗亚吉的眼眸里闪着神父般的慈爱,已经下定决心要拯救这迷途的羊羔,“那些穷巴巴的区里尽是漂流党和无械主义者,庞屋不会像在银门区一样受欢迎。”
“可执勤效果有多好大家都看见了,要推广就应该称热打铁。”被故意带出门外之后毕昂普一直恋恋不舍,他一步三回头,随时都想掠过身边的障碍重回房间里。
“三千多台可不是小数目,而相比自己看见的,各区安平署肯定更在意我所说的,所以你要有耐心,给我时间说服他们……赵佐景阳?你在这干什么?”
站在那株最为茂盛的巴西木后面的景阳终于被注意到了,手汗早就打湿了包装盒,现在他的指头上简直一片红色。
“我找到了这个,劣质礼物就是用这种盒子包的。”
“这包装不是很常见嘛?天天不务正业,迟早把你从执械组换掉。”
自己眼中的瑰宝在别人眼里居然不如牛毛,罗亚吉完全懒的再看两眼,只是搂着毕昂普走向电梯还一路不停地唠叨。
“一会拿完水果,你就说还想留下多测试几个月,而且他推荐你的时候,可没说这么快就走。毕竟除了法塔那个倒霉蛋,我们是不是一直合作得很好?”
原来法塔的遭遇在斜眼雕眼中如此廉价,刚刚还希望寻求帮助的景阳此刻已经不再想要依靠眼前的男人分毫。线索交给他,怎么可能换回公道?应该只会装上瓜子皮然后瞧也不瞧的扔到桌角。
看见两人消失在电梯里,而景阳也很硬气的转头就走,他无法劝说自己对这种人点头哈腰,更何况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需求和门里那些尊贵的先生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