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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氏带着女儿萃菡在姚凤歌这边住了下来,为的是照顾月子。姚燕语却当晚就要回去,一来是她的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二来她也十分不喜欢看见苏玉祥那张脸。
姚凤歌和宁氏都是玲珑剔透的人,有些事情心照不宣,也没有强留她。姚凤歌只说:“妹妹好歹闲了就过来瞧瞧我。”
姚燕语点头道:“姐姐放心,我必会常过来瞧你的。”
姚凤歌叫李嬷嬷送姚燕语出去,宁氏便劝她:“你今儿倒是精神,还是早些睡吧,月子里最忌讳劳神的,伤了身子自己受罪。”
姚凤歌冷笑着摇摇头,说道:“不过就是这副身子罢了,伤不伤的有什么要紧?多活几年倒是多受几年的闲气。”
宁氏只得又劝了几句,姑嫂二人趁着夜色细细的说起家常话。
二人从姚凤歌忽然早产,说到苏玉祥这些日子的反常,又说道刚刚苏玉祥见了姚燕语的表现,最后,姚凤歌冷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他无非是嫌我碍事没有早死,好把燕语娶进门给他续弦罢了。”
宁氏忙劝:“这话可不许乱说。燕语跟卫将军的婚事是皇上御赐的,凭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所以他一肚子火气都冲着我来了!”姚凤歌冷笑,“就连世子爷纳贵妾的事儿,他也窝火呢!世子夫人是不能有身孕了,我这儿还好好地呢!他就想着纳贵妾来给他生儿子了。”
宁氏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劝道:“我觉得他也不能太过分了。我们姚家还没死绝呢,岂能由着他揉搓?妹妹放心,这事儿父亲会给你做主的。”
姚凤歌点点头,心里却默默地叹了口气,父亲会给自己做主吗?
此时的江宁城,两江总督府。
姚总督看过手下送来的邸报,知道庆州疫情一事因自己的一双儿女而大有缓解,便从心底里高兴。回内宅来,脸上还带着笑。
王夫人因问:“不知何事,老爷如此高兴?”
姚远之便把姚延意发现毒驹草能治瘟疫的事情同王夫人说了,之后又叹道:“延意此举,定得皇上的赞赏,纵然不能因此加官进爵,对他将来也有很大的好处。又是燕语帮了他啊!”
王夫人听了自然高兴,笑道:“燕语的确是延意的福星。只是算算时间,他们这会子也该到竟成了,不知道凤歌现在怎样,是否顺利分娩。”
“延意和燕语他们到了京城自然会对凤歌多加照顾,他们兄妹在京城能够守望相助,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夫人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早就听说凤歌这一胎是个女儿,想来侯府里定然不怎么开心。”
姚总督轻笑:“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有了女儿又何愁没有儿子?他们还都年轻,将来再生就是了!难道他苏家还能因为我女儿头一胎给他家生了个女儿,就要休妻不成?天下还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姚远之就那么好欺负?”
王夫人又笑了:“老爷也是说气话。天色不早了,歇着吧。”
于是,老夫妻二人先后入了内室,宽衣安歇。
姚燕语回到自己的家里已经是三更天了。姚延意却还没睡,正在灯下看着一本账册。因见妹妹回来,便忙吩咐雪莲:“去把宵夜给妹妹端来。”
“二哥怎么还不歇息?”姚燕语一身疲惫,在姚延意的对面坐下来。
“要忙完这些。”姚延意手里的是呈交预览的东西,皇上虽然不看,但他却不能马虎。
雪莲端上两碗燕窝粥并一碟煎饺,一碟宫味点心,依次摆在案几上。姚燕语见了便觉得呃,拿了筷子夹了煎饺便吃,一边吃一边说道:“大姐挺好的,小外甥女也挺好。”
姚延意看她吃的香甜,便把盘子往她跟前推了推,皱眉道:“瞧你这样子,侯府难道连饭菜也没准备?”
准备是准备了,但她一看那些饭菜便想起苏玉祥那张脸和那黏糊糊的眼神,心里便觉得膈应,所以一口也没吃。但这些却没办法说,于是只道:“我只顾着看小外甥女儿了,当时也没觉得饿。”
姚延意笑了笑,说道:“凤歌的事情总算是撂下了,等她养过这阵子,你二嫂子回来也该操心你的事情了。”
“我什么事情?”姚燕语一边吃这燕窝粥,一边问。
姚延意呵呵笑道:“自然是你出嫁的事情。嫁妆都齐备了,等有空我去一趟将军府,看看那边还缺什么,一并置办齐全了。卫章府中都是些不着调的爷们儿,也没个人替他张罗,真想不出他那府中会是什么样子。”
姚燕语也没觉得害羞,只笑道:“那就劳烦哥哥多费心了。”
姚延意看着她淡定的神色,又不淡定了,但赐婚的圣旨已下,想来这桩婚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哎!姚二公子虽然有点不甘心就这样把妹妹嫁给一个武夫,但……现在是什么都不能说了。
姚燕语用了宵夜回房去睡,她的屋子早就收拾妥当了,玉簟铺就,玉枕压床,轻纱罗帐,百合沉香,一切都是那么精致。只是姚姑娘没空儿多看一眼,进门脱了衫子便躺去床上睡了。
翠微弄好了浴桶回来见自家姑娘已经睡得沉了,只得叹了口气把帐子放下来,吩咐小丫鬟们各自下去歇息,自己则把铺盖从橱柜里搬出来,在外边的榻上随便睡了。
酣眠一觉,姚姑娘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洗浴,更衣,上上下下收拾妥当,早饭摆上来还没动筷子,外头便有小丫鬟进来回道:“长公主府里来了人,说是二姑娘差人来给姑娘送的帖子。”
姚燕语忙道:“快请进来。”
来人是韩明灿身边的婆子,进门后先给姚燕语请了安,又叫人送上两篮子碧绿红尖儿的大桃子,说是宫里赏下来的,请姚姑娘尝尝。同时递上一份粉蓝色的花笺。
姚燕语接过笺子展开一看,便笑了。原来是韩明灿说在京中住的腻烦了,想去她的蜗居避暑去。
说到避暑,其实这六月天里,皇上都去了避暑行宫,朝中近侍大臣们也都跟了去。镇国公和长公主自然也去了,本来韩明灿是可以随着父母一起去的,只是她在等姚燕语回来,所以留在了京城。
姚燕语也怕热,想着蜗居那边是山庄,自然凉快,便满口应下来,跟来人说:“你回去告诉姐姐一声,我今儿叫人去收拾,明儿一早坐了车去长公主府,接了姐姐一起去。”
那婆子笑着答应着,福身告辞。姚燕语又叫住她,笑道:“嬷嬷且慢些,我这里有些小玩意儿带给姐姐的,原本要打发人特意去送,既然嬷嬷来了,就省了我这边的人走一遭了。”
婆子笑着应了,冯嬷嬷忙上前来带着人去取东西装车,姚燕语这才有功夫吃早饭。
进了京城,药材上缴,以后就没有她什么事儿了,可以正经的闲下来做些自己想做的了。
嗯,玻璃场是一定要去看看的,走之前给他们好些图样,各种试验器皿以及各种型号的注射器等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了,还有封窗户用的玻璃。
别的不说,她得先把自己住的屋子的窗户纸都换了。还有,糊窗户纸的窗棂都是秘密的格子,采光也不好,得换成大隔扇……算下来,还是要不少功夫啊!
想到这些,姚燕语忽然灵光一现,她就要嫁给某将军了,这边的房子怎么收拾也住不了几天了,说到底卫章那边的房子才是将来自己要长住的!
不行,得想个办法知会某人,把门窗都换了!换成镶玻璃的!
这换门窗倒不是什么难事儿,只是——这事儿要怎么去说呢?跟哥哥嫂子说,让哥哥嫂子去办?好像不怎么好说出口,回头还得被他们奚落一番。
姚姑娘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还是自己跟卫章说更好,省的中间人扯来扯去,弄得自己最后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早饭后,姚燕语把冯友存叫进来问他玻璃场的事情。冯友存来的时候便把玻璃场的成品带了进来给主子验看。姚燕语在见到跟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时的注射器差不多的玻璃制品时心里万般感慨。终于有了这样的东西了!
再看那些用来做实验用的玻璃器皿,以及玻璃制的花瓶,水杯,果盘,茶具餐具等,姚燕语忽然有一种再次穿越的感觉。而且那些异族人心思巧妙,居然能把大云人喜欢的花纹样式烧制到玻璃器皿上,真是令人惊叹!
把东西挨个看了一遍之后,姚燕语才问冯友存:“我们制作出来这些东西外边有人知道吗?”
冯友存忙回道:“回姑娘,除了镜子之外,目前尚没有任何成品流出过玻璃场,那些工匠们也奴才严格管制,一日都没有踏出玻璃场半步。姑娘若是准许,奴才会给他们服用致哑药,永远封住他们的嘴。”
“不必了!他们的卖身契都是死契,谅他们也不敢随意泄露什么机密,再说,这工艺制作十分的繁琐,他们有事分工做事,一两个人出去了也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威胁。”姚燕语的心肝儿一颤,为了保密就害人成哑巴这事儿,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
“是。”冯友存忙欠身应道。
“把这些东西运到蜗居小庄去,叫人把那里收拾好,我明儿也就过去了。”
冯友存又欠身:“是,奴才这就去办。”
安排好了这些事,姚燕语又无聊的靠在榻上想了一会儿,又拿出笔来在纸上胡乱画。
翠微端着一个水蜜桃冰碗进来,瞧见姚燕语在纸上画的那些方格子,笑问:“姑娘画的这个像是门窗,可窗棂不对啊!这样的窗棂糊了窗户纸,半天就被风吹透了。”
“没关系,咱不糊窗户纸。”姚燕语接过冰碗来,用银质的汤池舀了一块沾了冰碴蜂蜜的桃子放到嘴里,沁凉甜润,带着桃子特有的清香,真好吃。
“窗纱也不行啊。”翠微皱眉。
“也不糊窗纱。”姚燕语吃着水蜜桃,笑。
翠微彻底傻眼:“那怎么弄?这么大的窗格子总不能敞着吧?下雨刮风的……哎呦,姑娘你这画的是个啥嘛!”
“我们上玻璃。”姚燕语笑着看了一眼手边的玻璃花瓶。这是刚刚翠萍洗干净放过来的,里面用清水供了一朵半开的白荷和一支碧绿的莲蓬。
“玻……玻璃?”翠微眨着眼睛,万分惊奇,“姑娘,你不会哄奴婢开心吧?这个得多贵啊!”
“咱们自己造出来的东西,能有多贵?”
“啧!”翠微叹道,“姑娘真是好手笔。”叹完,又忍不住问:“姑娘是想把蜗居小庄的窗户都改成这样的?”
“嗯。不只那里。”姚燕语点头。
翠微诧异的问:“还有哪里?”
“还有将军府。”
“将……将军府?”翠微没顾上想别的,只想着偌大的将军府得多少扇门窗,要用多少玻璃啊?心肝儿肉疼死了!姑娘真是败家!
姚燕语在家里休息了一日,晚上等姚延意回来跟他说明自己要去庄子上住。
姚延意想了想,因问:“明儿是月姐儿的三日,你不去定候府?”
姚燕语摇摇头,说道:“有二嫂子在呢,哪里用得到我去?再说,韩二姑娘昨儿就送来了帖子,说是专门等我回来一起去山里避暑,我已经答应了。”
牵扯到韩明灿,姚延意自然没二话:“行,你去吧。多带些下人伺候,有什么事儿立刻叫人来回我。”
第二日一早,姚姑娘洗漱穿戴,上了自己的大马车往长公主府去。韩明灿早就等着了,一听说姚姑娘的车过来了,立刻从马车里出来,吩咐自己的车队随后跟上,自己却钻进了姚燕语的马车里。
“妹妹!快给我瞧瞧。”韩明灿上车后拉着姚燕语细细的看。一向端庄稳重的韩二姑娘见了姚燕语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姚燕语笑道:“几个月不见,姐姐倒有些像蘅儿了。”
韩明灿听了这话,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还说蘅儿,这几天暑热,大长公主这几天身子不好,蘅儿在跟前侍奉汤药,可有些日子没出来了。”
姚燕语闻言方叹道:“我就说那日去定候府怎么没见到她呢!大长公主没什么事儿吧?”
“不好说,毕竟年纪大了。”韩明灿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长公主今年七十多了,在那种时候,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一怕暑热天,再就是怕三九严寒天。这一冬一夏,十个老人得有七八个都抗不过去的。
对于这件事情,姚燕语无法多说,只得岔开了话题,问候长公主的安康。
韩明灿笑道:“母亲身体很好,妹妹有心记挂了。”
马车里,两姐妹寒暄之后,韩明灿靠在软垫上看着姚燕语,又握了握她的手,叹道:“你走这一趟,居然瘦了这么多。我记得这翡翠镯子你带着刚好的,现如今都松了。”
“这已经是万幸了。姐姐是没见那灾区……”姚燕语想到野狗叼人的场景,又忍不住变了脸色。还好她心理建设强大,从灾区过来后也没做过噩梦,倒是翠微她们几个丫头有好些日子都睡不好。
韩明灿笑道:“我正要问妹妹这个呢,听说你们这次又立了功,皇上还在朝堂之上嘉奖姚大人心思细腻,发现了毒驹草解了一方百信的灾难,为朝廷分忧呢。”
姚燕语想起‘毒芹风波’,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其实分忧不分忧的当时也顾不上,我们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活命罢了。若是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那才叫缺德呢。”
“这又是谁惹到你了?”韩明灿笑问。
“也没有,只是这一路走来,见的世态炎凉多了些罢了!”姚燕语笑了笑,转了话题,笑嘻嘻的说道:“且不说这个了,我倒是有件事情想问问姐姐。”
韩明灿笑道:“有话就说,装出这副模样来作甚?”
“我这也是关心姐姐嘛!不知道姐姐这些日子一向可好?吃的可香,睡得可稳,可有什么烦心事需要排解?”姚燕语认真的问。
韩明灿失笑:“你这丫头,想是疯了吧?”
姚燕语挽着韩明灿的手臂,叹道:“哎呀,姐姐还是赶紧的告诉我吧!我倒是还好,南边可有个人为此事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专等着我的书信过去告知详情呢!”
韩明灿脸上一红,哼道:“就知道你个没良心的是向着外人。”
“哪有嘛!”姚燕语挽着韩明灿的手臂撒娇,“人家是最向着姐姐哒!姐姐说一,我绝不说二。姐姐喜欢谁,我帮你去抢,姐姐不喜欢的,我帮姐姐打出去。”
“你呀!”韩明灿抬手捏了捏姚燕语的脸,笑道:“有了婆家就是不一样了啊!都学会撒娇了。你以前可不这样啊,老成持重的,把我都压下去。你这都是卫将军宠的吧?”
此言一出,姚燕语立刻愣了。细想想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好像韩明灿说的没错啊!之前都是老成持重的!超级能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现在是怎么了?真的是被宠坏了吗?
韩明灿见自己一句话把姚燕语给说成了呆子,忙伸手推了她一把,笑问:“你不是该害羞吗?怎么会是这种神色?难道是卫将军欺负你了?”
“没有。”姚燕语赶紧的回神,小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羞色,“姐姐,我真的变了吗?”
“嗯,变得比以前调皮了。”韩明灿笑着捏了捏姚燕语的脸颊,“不过我喜欢。你以前就是太老成了,没一点年轻姑娘家的样子。人到底还是需要有喜事,才能更开心的。”
“所以,姐姐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了?”
“我的事……还不着急。”韩明灿摇了摇头,“太后三年孝期没过,婚事纵然定下来也要等。倒不如就这样等一等吧。”
等一等?等什么呢?姚燕语郁闷的想,你是想等着云琨也把二人的感情放下,另行订婚?还是等着萧霖建功立业再回京城?
正沉默之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姚燕语皱眉问:“怎么了?”
翠微便掀开车帘去问。不多会儿前面带路的家丁跑过来回道:“是将军府的人听说是姑娘的马车,特意给姑娘问安的。”
韩明灿‘扑哧’一声笑了。姚燕语红了脸啐道:“哪儿那么多废话?罗里吧嗦的,让他们赶紧的散了,别耽误本姑娘的正事儿!”
外边的家丁忙答应着去了,没多会儿功夫,马车又开始往前走。
姚燕语和韩明灿坐在车里没瞧见,路旁边的人群里,长矛笑眯眯的看着大马车从自己跟前过去,又伸长了脖子才从晃动的车帘缝隙里瞧见了姚姑娘的一个侧脸,一时间美得不行,颠颠的跑回去跟自家将军报信去了。
长矛大总管自从皇上下旨赐婚那日开始,便忙里忙外,忙着收拾将军府。只盼着他家将军的婚期赶紧的定下来,也好娶夫人进门。这没女人在,家总是不像个家啊!他家将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过点子正常人的日子了吧!
卫章那日回京后便去了避暑行宫见皇上,今日一早才刚从避暑行宫回来,进门衣裳还没换就见长矛匆匆的跑进来,虽然气喘吁吁,却眉眼带笑,因骂道:“多大的人了还整天瞎跑!”
“爷,小的今儿去冯木匠那里瞧家具,您猜遇见谁了?”
卫章从避暑行宫赶回来,早饭没吃,出了一身的汗,哪有功夫跟长矛磨牙,于是横了他一眼,说道:“有话说,有屁放!”
“哈!”长矛也不生气,上前来帮他家将军解开外袍,笑嘻嘻的说道:“奴才遇见将军夫人的马车了。”
“什么夫人?”卫章冷声问完立刻反应过来,因回了头看长矛:“在哪儿遇见的?”
长矛一张黑脸笑得比黑牡丹还灿烂:“就南大街上啊!好像还有长公主府的护卫,奴才上前请安,姚家的护卫说夫人要跟韩二姑娘去城郊的庄子上避暑。”
“你少胡说!什么夫人长夫人短的?若是这话传出去坏了名声,看姚大人不狠狠地掌你的嘴!”卫章嘴上狠狠地呵斥,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是。奴才记住了。”长矛也不恼,欠身答应着,又凑过来笑问:“爷,要不奴才再去钦天监催催?咱们早些把婚期定下来,也好放心不是?”
“你先把府中里里外外的首饰妥当了!好好地将军府被你这狗奴才折腾的不像话!姚家那是书香门第,你弄得那一套……啧!”卫将军摇了摇头,叹道:“算了,我还是找个人来帮忙收拾吧。就你这奴才的肚子里也掏不出什么牛黄狗宝来。”
长矛笑道:“爷要找谁来帮忙?韩世子还是韩二公子?或者诚王世子?这几位都是武将哪!对布置府院这些事儿怕也是做不来的吧?以奴才看,倒不如将军直接去问问咱们家夫人,她喜欢什么样的,画了图样列好单子拿过来,奴才直接照着图样清单去置办,多省心呢?反正咱这府里将来是夫人当家,问那些不相干的人,别回头奴才费了吃奶的劲儿,也不一定能办到夫人的心里去嘛!”
“你说的倒是轻巧!现在是在京城,人是那么容易能见的?”卫将军这会儿才有些后悔,你说船上那是多好的机会,怎么就忘了问问这事儿了呢!
“要不……奴才去找冯叔问问?”长矛看着自家将军那副臭脸,便知道这事儿指望不上他了。
“行,且去办吧。对了,我从南边带回来两坛子好酒,你带上一坛子给老冯。”卫章知道冯友存是姚燕语奶妈的男人,这人自然是靠得住的。
长矛大喜:“将军如今也开窍了!”知道收买人心,给夫人的心腹下人尝点甜头了!
“滚!”卫章抬脚在长矛的屁股上踹了一下,可怜长矛大总管趔趔趄趄的滚了出去。
姚燕语和韩明灿到了蜗居也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到底是山里的气候,小山风一吹,竟比城里凉快了许多。进门后便人端上切好的西瓜来,说是园子里自己种的,又大又甜,一直给姑娘留着。
姚燕语便把手中的纨扇一丢,拿了一块来吃,果然,这原生态的西瓜就是好吃!
冯嬷嬷带着翠微疏影等人忙着把两个人随身用的东西一一搬进来,挨个收拾好。
庄子里的仆妇便进来回:“野山鸡炖了一上午了,请问姑娘何时开饭。”
“赶紧的,开饭!我都饿死了。”姚燕语笑道。
一时,翠微等人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伺候二人用午饭。
鸡是野山鸡,里面放了新鲜的山菌,用瓦罐炖了一上午,闷得透透的,用筷子夹着骨头轻轻一抖,那肉便都掉到汤里去了。
翠微疏影二人拿了筷子把鸡骨头慢慢地挑出来,然后把鸡肉带着汤盛进小碗里分给二人。
姚燕语轻轻地嗅了嗅,叹道:“真香啊!好久没吃到这个了。”
韩明灿无奈的叹道:“你从灾区里走了一遭,也成了难民了。可怜见的!”
“其实还好,我们一直没缺了吃的。”姚燕语笑道,“就是这一来一回吃的鱼虾什么的太多了!”说完,自己又笑。
韩明灿笑道:“别说,之前疏影还说要在家里弄个接风宴给你,把宫里赏下来的海鱼叫厨子炖了。听了你这话,我倒是觉得没在家里给你弄什么接风宴真是太对了。”
姚燕语连连摆手,笑道:“嗯,好姐姐,你千万别跟我提鱼。我现在看见鱼就饱了,鱼汤更是闻不得。”
吃过午饭后,两个人去凉榻上躺着歇午觉,其实谁也没睡意,便躺在那里说话。
韩明灿因问:“之前你还说不想嫁人,现在怎么样?皇上一道圣旨,不嫁也得嫁了。”
姚燕语轻声叹道:“姐姐也知道我的性子,是个最不喜欢麻烦的人。之前我觉得嫁人很麻烦,所以才不想嫁人。可这次回江南,家里却出了很多麻烦事儿,所以我想还是嫁了吧,嫁个简简单单的人家,许是能过上点顺心的日子。”
“简简单单的人家?”韩明灿笑着侧转了身,“好一个简简单单,人家可是定远将军呢!虽然只是个五品职衔,可年纪轻轻,一身武勋,又得皇上的重用,将来封个公侯,紫袍加身也不在话下。”
“我倒是不图他什么紫袍加身。”姚燕语轻声叹道。
韩明灿笑道:“那你图他什么?当初我父亲向令尊提亲,令尊说需得你点头才行。那时候我还想,这桩婚事或许做不得准了。却不料皇上下了圣旨?你可别说你是被迫的,这样的话我才不信呢。看那卫章虽然是个冷硬的武将,怕是也不会强迫你怎样吧?”
姚燕语便叹息一声,把江宁那边发生的事情跟韩明灿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叹道:“姐姐知道我这个人的性子,是最不喜欢去算计这些的。我是怕不知哪一天就被人家算计了去,与其等将来哭,还不如现在赶紧的自己做打算。”
韩明灿听了这话,自然生气的很,又把宋家人骂了一顿。
姚燕语却撇开那些糟心事,接着说道:“再者,这一路南行,我也看清楚了他的心。他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即便我再三的给他脸色看,父亲也曾当面拒绝婚事,他都浑不在意,若是换了别人,怕是早就恼了。他能这样待我,我自然要去珍惜的。”
韩明灿听了这话,只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躺好,呆呆的看着帐子顶。
他能这样待我,我自然要去珍惜的。
韩明灿从心里默默地重复着姚燕语最后这句话,心里想的竟是那个如修竹一般挺拔耿直的身影。他嬉笑怒骂,诙谐幽默,笑得时候总是悄悄地看着自己的脸色,他那么在乎自己。虽然跟他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他的一言一笑却都深深地印在心里。
这份情,也是值得珍惜的。
这边姐妹在山庄里住了下来,韩明灿闲来无事便去庄子里转转,摘瓜摘果,好不开心。
姚燕语则一头扎进自己的书房里,忙着把那些试验器皿弄起来,然后把平时收集的药材也弄来,开始投入她自己的研究事业。
而云裳大长公主府里,苏玉蘅却心急如焚的守在大长公主跟前,眼看着大长公主把刚喝下去的一碗汤药吐了出来,湿了前襟一片,她除了拿着帕子擦拭之外,便之后流泪的份儿。
封氏孙氏二人帮着苏玉蘅打下手,陆夫人守在旁边,姚凤歌在刚分娩过,自然不能出门。
屏风外边,太医院的两个太医正在斟酌药方。从病情上看,大长公主只是中了暑气,脾胃不调。但却因为年纪实在是大了,这药真真不敢善用。
苏光崇背负着双手,皱着眉头连声叹息。苏玉平,苏玉安,苏玉祥三兄弟皆垂首侍立,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屋子里面,先是苏玉蘅撑不住了,转头求着陆夫人:“太太,我听说姚姐姐回来了,不如请了她来给大长公主诊治一下吧?”
陆夫人叹道:“你这孩子……外边有太医院的两位太医呢。而且我听说,姚姑娘现在也不在城里。”
“她不是刚回来吗?怎么会不在?”苏玉蘅惊讶的问。
陆夫人叹道:“我听说她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在配制什么秘药?具体也说不清楚。要不然你三嫂子现如今坐着月子,她都没过来?”
大长公主威风了几十年,这会儿却是昏昏沉沉的靠在榻上,对床前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一无所知。
封氏心里却十分清楚,这些年大长公主没少给陆夫人穿小鞋,皇室公主的脾气,上来了便是一顿喝骂,那是一点的情面都不留。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虽然不能说陆夫人是盼着大长公主死,但在给大长公主看病这见事情上,陆夫人是绝对不会有十分的诚心的。
看着哭的泪人一样的苏玉蘅,封氏心里又暗暗地叹了口气,如果没了大长公主,苏玉蘅就没有在京城呆下去的靠山了,大房绝没有替二房养庶女的规矩。这个被大长公主娇养长大的庶妹,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外边太医斟酌了药方双手递给苏光崇,并叮嘱一定要按时给大长公主服用后,方恭敬的退了出去。里面苏玉蘅听得清楚,心里却一阵戚戚然,还说什么服药的话,大长公主这会儿连口水也喝不进去了!
送走了太医,定候带着三个儿子转过屏风绕了进来,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母亲,重重的叹了口气。
苏玉蘅见状,忙转身下了床榻,跪在了地上,哭道:“大伯父,大长公主前儿还跟蘅儿说,她有两桩心事未了,一是想看着三嫂子把孩子生下来,二是想看着大哥哥屋里的喜事办妥当。现如今……大伯父,蘅儿听说姚姐姐回来了,请大伯父想想办法把姚姐姐请过来,她的医术是最好的,她一定有办法……”说着,苏玉蘅又低头呜呜的哭。
封氏也在一旁抹眼泪,弯腰去拉苏玉蘅起身,叹道:“别哭了,大长公主不会有事的。侯爷和太太都会想办法的,你快起来吧。”
苏玉蘅又不敢执拗,自己再怎么想医好祖母的病也不能任性,她只是孙女,如果跪地不起非要大伯父怎样那就过了,大伯父可是大长公主的儿子,她一个孙女岂能越过儿子去?
定候看着自己的亲娘躺在床上,心里自然也是着急的,于是便问:“老三,姚家的二姑娘回来了?”
苏玉祥忙应道:“是回来了。月儿出声那晚上来过一趟,当晚就走了。”
苏光崇便道:“那你去跑一趟,务必请她来给大长公主诊治一下。若这样昏迷下去,药都喂不进去,可怎么好。”
苏玉祥忙答应着要走,却被他大哥一把拉住:“等等,还是让你大嫂去吧。”
“不用了吧?”苏玉祥皱眉。
“你确定你去能把要姑娘请来?”苏玉平冷冷的眼神看着苏玉祥,老三那点小心思他岂能不知道?姚二姑娘现在是卫章的未婚妻,皇上御赐的姻缘,就算是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兄弟,也必须把他的心思给掐了。
“行!”苏玉祥自嘲的笑了笑,“反正家里就属我是最没用的。”
苏玉平懒得跟他多说,只转头看向封氏。
封氏忙道:“我这就去换衣裳。”
“大嫂子!”苏玉蘅忙拉住封氏:“我跟你一起去。”
“你跟姚姑娘关系甚好,你陪我去就更好了。”封氏说着,拉了苏玉蘅朝着定候和陆夫人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封氏和苏玉蘅姑嫂坐着车先去姚家旧邸,却扑了个空,连姚延意都不在家,家里的下人说大人忙去了,姑娘去了郊外庄子上避暑。无奈,封氏又和苏玉蘅坐车往蜗居小庄去。
这一折腾,便过去大半天。到了蜗居小庄的时候天色已晚。
苏玉蘅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拉了姚燕语回去给大长公主治病,而小庄里,韩明灿也正在跟姚燕语说这件事情。
韩明灿想到苏玉蘅如今的处境便叹息:“大长公主若是病危,蘅儿肯定会来找你。她其实最是个命苦的,这些年在云都城长大,父母娘亲都不在,若不是大长公主疼爱她,她还不知能不能活到这么大呢。”
“定候府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想多搀和。只是蘅儿与别人不同,如果她开口我自然要去的。”
“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
姚燕语还想说什么,小丫头麦冬已经进门来,回道:“姑娘,定候府世子夫人和苏三姑娘来了。”
韩明灿叹道:“我说什么来着?她们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可见情况真的不好。”
“翠微,收拾东西准备走。”姚燕语多余的废话一个字也没说,直接就准备回城。
说话间,封氏和苏玉蘅进门来,苏玉蘅见了姚燕语抱住就哭。
“这种时候哭有什么用?”姚燕语拿了帕子给苏玉蘅擦泪,“我跟你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