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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眼去看,只瞧见月光之下,除去一层才从山上流下来蓄在天然形成的湖中的山泉,剩下的堤堰底部,尽数都裸/露了出来,高高低低,全是丑陋的水洼,越近,视野里能瞧见的湖底便越广,也就越清晰。
“这水都被运走了么?”二人下马,站在光秃秃的堰边,陈澍探头往里瞧去,道,“用了法术?符菉?这么大一汪的水,居然都空了。”
“不是教人运走了。”沈诘道,指着面前那个寻常拦住水势,低矮几分的大坝,“是这堤坝,底部被人弄出了洞大的口子。站在上面瞧不出,但你看营丘堰下的水流,并未断绝,这山上下来的水也不曾在堰中积蓄起来,显是已然漏了。”
陈澍听着这话,便趴下身子,探头去瞧,叹道:“还真是!这已经不是座堤坝了,明明是堵桥,中空的部分把月光都漏进湖底了!”
“果然。”沈诘一手牵马,一手拉着她,防着陈澍掉下去,又道,“若是这洞小一些,不过多泄些水,恐怕还不至于造成如此巨洪。看点苍关那水势,恐怕这大坝也是被乍然破坏,下方又是崖,才会蓄出如此险急的洪水来,等等——”
话说到一半,沈诘一回头,把马缰松了,又单手把陈澍拎了起来,低声道:“——寂声,有人来了!”
不远处,那她们一路走上来的山道上,果然出现了几个身影。
“啊?”陈澍说,也压低声音,问,“那咱们怎么办?杀上去?”
“说什么痴话,我们是来查案,来‘送信’的,哪里要到打打杀杀的地步了?”沈诘顿了顿,低了头,用气声又在陈澍耳边道,“马儿躲不掉,太明显了,但若是马被他们发现了,人躲也无用。这样,你先躲一躲,我留下来应付。你悄悄地去堰底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踪迹,我们寻机再——”
“马儿能跑掉啊。”陈澍道,“我叫他们悄悄跑就是了。”
那话一顿,沈诘的神情似是无奈,似是含着些许愠怒,大抵她同常人一样,把陈澍这话当作了玩笑话,深吸了口气,又要开口解释,便见陈澍踮起脚,越过她的肩头,冲着那两匹马响亮地喊了一声:“快跑,自己找个地方躲两日——哦,要悄悄的!”
沈诘也应声回头,便见那两匹马躬了躬马头,果真听懂了一般转头朝那山林里走去。脚步缓缓,当真避开了那些会发出响动的落叶残枝,不一会,就没入到暗色林中,再也瞧不见了。
一时间,沈诘也是瞠目结舌,震惊非常。待她回过神来,正要拿话去问陈澍,只听见这空旷的堰上响起另一道声音。
陌生的,带痰一般,明显带着营丘城口音的男声。
“谁?是谁在那!方才都听见你说话了!给我出来!”
两人默然对视,沈诘叹了口气,陈澍吐了吐舌头,心虚地冲沈诘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第五十五章
远处的几个黑影又走又停,细看,还能看见这几人甚至拿着兵刃,有剑又棍,有个手里仿佛还拿着草叉,不知如何使地乱挥。这些人一面赶来,一面放话,话里也是格外霸道,那话说得,很有几分不主动站出来,他们就要放火烧山把人逼出来的意思。
但说归这么说,只看他们那动作,又瞧着十分的小心谨慎,甚至能看见顶在最前方的一个黑影胆怯地往回退了退,随即便被后面的人呵斥,强行又推了回来。
这样过了好半晌,陈澍都在小声问沈诘“能不能就这么溜了”,又被沈诘一拍脑袋,缄口躲在沈诘背后,乖乖地等着那些人磨磨蹭蹭地上到堤坝上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几人之中,只有被推在前面那人开口问她们。
此刻离得近了,才终于能看清,这些人大多穿着特意选的夜行衣,俱是一身的暗色,因此在远处才模模糊糊,沈诘如此敏锐之人,也是他们走到这分岔小道后才发觉。不过这衣服,也是离得近了,才能看出其质量实是良莠不齐,有打了补丁的,有拿蓑衣顶的,还有一人,虽然躲在众人中央,身上却是穿得齐齐整整,映着月色,那布料竟还若有若无地透着暗纹,一眼便知其价值不菲。
沈诘目光一扫,精准地落在了这人身上。
“我们不过是偶然路过,深夜赶路,无意打搅,所以才从这营丘堰过。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们、我们当然是被官老爷派来——”
那打头的人说了一半,又被人呵斥了一回,仔细一看,这呵斥之人果然是衣着讲究的那个。此人才是这几人之中话事的,只用手一拍前面那人,打头的便不说话了,低着头让开一点,由着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拿刀指着沈诘。
这刀确实也是把好刀,虽不及那些削铁如泥的宝刀,看着也是寒光一闪,锋利十分。
“你管我们来做甚,我看你二人,答非所问,遮遮掩掩,甚是可疑,若你再不报上名来,小心我不客气!”
此话一出,陈澍的眼睛亮了几分,她没忍住,又戳戳沈诘的腰,要凑上前跟沈诘说些什么。但她的手旋即便被沈诘用手掌轻柔地覆住了,细长的手指一包裹,像是抓着幼崽爪子一样,把陈述的手裹得牢牢的,再也不给她乱戳的空当。
沈诘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侧头,低声同陈澍说:“……我知道。”
三个字说得莫名其妙,又这样笃定,几乎像读懂了陈澍的心思一般,而陈澍也无端地当真觉得沈诘懂了,被这么一抓,又乖乖地安静下来。
“既然你这么问了,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确实身有要务,不过……”沈诘扬声回道,“……既然是要务,那也是得官老爷来问,你们这一问,我倒是愿意说,就是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来听了!”
要说她声音本就浑厚响亮,这一句话又是说得掷地有声,吓得那几人之首的刀也抖了抖,昏暗之中分不清是谁,但听得有人小声劝道:
“是啊……要不大人放了她们吧……咱们也是来做事的,被人撞破了……”
“你胡诌些什么!”那为首之人厉声斥道,甚至回身拿手中刀抵上了方才出言之人的胸口,很是一番威慑,但细看他那刀拿的,刀柄不是刀柄,刀刃不是刀刃,看着似是要架上身后之人的脖子,又嫌累,或是手里没劲,只提到胸口来,“有你说话的份么?误了事,我看你担不担得起!”
“哦?”沈诘问,“你们也有要事?说说看,指不定我善心大发,还能帮你一把——我瞧你身后这几个‘壮丁’,个个面黄肌瘦,恐怕力气还不如我家跑堂的大,怎么帮你做事?”
这一番话,着实说到了那几人的心坎上,面前这几人之中,有人暗自点头,有人也不顾为首之人那色厉内荏的胁迫了,壮着胆子说:“就是,我们哪里有力气,昨夜的银钱都还没发呢……”
“你们话怎么这么多!”那为首之人恼了,大抵也觉察出来是沈诘在出言挑拨,人心本就不齐,这样只顾着镇住身后那几个人也不是办法,怒然回过身来,冲着沈诘道,“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朝廷的事情你也敢打听么?若你真是路过,那就快些滚,小心我把你捉了去官府关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教你饿死在这深山老林中!”
空空荡荡的营丘堰,风吹不进,水留不住,月儿低垂,辉光遍地,整片堰塘如同巨碗一般,不过把这声音笼着,教那人厉声放出的狠话在这堰上回荡,久久不散。
饶是沈诘,也险些绷不住笑了出来,她刻意地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为首之人,抿了抿嘴,直到那人面上的恼意越发明显,才道:“朝廷的事情能不能打听,这个我或许不清楚,但你们这几人,穿黑的穿黑,穿褐的穿褐,还有人蒙着面,没一个是能见人的打扮,又是在这夜黑风高之时,来这大堰之上——”
“稍等,你这话又什么意思?”那为首之人问。
这回,不等沈诘答话,他身后就有人小心翼翼地出言。
“大人,她是觉得我们行迹可疑……”
“何止是行迹可疑呀!”沈诘大笑两声,拉着陈澍一让,把身后那被堤坝露了出来,又朗声道,“这营丘堰的堤坝,数年不倒,怎么偏偏就在前日破了这样大的一个口子?我原先为官府做事,见了不少奇案怪案,当中便有好些元凶,做了那些坏事还不够,自己心虚,官府查案的时候,总要回那做坏事的地方看上一看,瞧上一瞧。”
那几人之中,有脑子灵光的,已然懂了沈诘的言下之意,想张口反驳。怎奈先前那为首的人对他们是呼来喝去,好不霸道,此刻这些人想驳也没了动力,看看沈诘,又看看那人,闭口不言了。
只有一人还有心维护,道:“你懂什么!这营丘堰是被人砸了不假,但恰恰相反,我们这是为朝廷做事,来——”
“而这些人,被人撞破了,也总搬出其他借口来搪塞查案的官差。”沈诘不为所动,继续道,“有的说是关心案情,有的现编线索,有胆大包天的,甚至假装是朝廷官员,意图蒙混过关——”
话说到这里,说得这样明白,那为首之人自然也终于听懂了,立时勃然大怒,把刀一指,气得找不出话来驳,“你!”了两三回,方缓了缓气,恨声道:“——这话说得有意思,但我看你这人说话,句句意指我们几人,可你也忘了一点!
“深夜造访营丘,鬼鬼祟祟,见人满口扯谎,一句一个为朝廷做事的,焉知不是在说你自己这个贼人!”
——
营丘城中,进城不久,便是这城中县令老爷住着的县衙。这营丘城是破败不假,入了城,一直转到进入县衙的这条道,迈进县衙大门,砖瓦齐整,朱墙深院,阶柳庭花,才隐约瞧出一些近些年修葺过的痕迹。
夜色昏沉,这营丘城中,最灯火通明的,也唯有这衙门了。
那灯烛,从门槛边上一直燃到大堂、书房,甚至是后院中的园圃旁,一路上,蜡油仿佛不要钱一般地滚滚滑落,等燃尽了,又有官差悄然走来,换上崭新的一支。
就在这样一整院的明亮烛火之中,却是不曾有什么声音从这屋内传出,只有夜风静静吹过窗棂,偶或伴着某个忙于公事的官差走过窗下的脚步声,在这一片亮堂之中,显出了几分诡异。
好一会,才有衣料摩擦的声音自那县令所在的书房响起,接着,又听见他开口,嗓音倒是听着和缓,并不教人生厌:
“我看你这株,不算什么希奇的草药呀。看着就是一株野草罢了。”
紧接着,又是另一人的声音。
“大人有所不知,这株神仙草,乃是上古失传,因为太过希奇,不曾留在古籍之中,然而我太爷爷那日翻阅家中的祖传方子,从中窥得的一丝天机,又在弥留之时逆着天道传给我,我方知其珍贵。而这一株,更是我跋山涉水,从那极寒之地,深入山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采得的一株珍草,又费劲千辛万苦,日日以冰浇灌,才把它带回中原——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人呀!”
“嗯,你有心了。”那县令不甚在意地夸了一句,又道,“我知道你的忠心,不过这破草连我都骗不过,何况那些凶神恶煞,走南闯北的贼人?届时恶人谷那头发怒了,是拿我的脑袋去抵,还是拿你的脑袋去抵?你且熄了这心思吧。”
他话说完,那人似乎还想再辩,便听见门外有人快步走进县衙来,脚步声急促,还未跨过门槛,那人嘴里便高声喊着:“——大人!县尉他们回来了!”
这一声,喊得是宏亮异常,仿佛平地一声雷,炸在这安静的县衙之内,惊得屋内二人也是一顿。县令先回过神来,嘴里骂骂咧咧地上前几步。
“急什么?不是叫那小子好生补上堤堰破的那个大洞么?!”他说完,似乎觉得不够威严,也拉高了声量,应道,“他怎么这就回来了,又找机会躲懒?真是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怎么生的,这个时刻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叫他赶紧给我回去,不补完,等朝廷来人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咳咳……大人,不是!”那来人说得急了,站在书房门口连缓了几口气,才道,“大人,县尉大人说,那砸堤的犯人——
“——被他们捉到了!”
第五十六章
“——被他们捉到了!”
说来奇怪,这声多少带着惊喜的回答落下后,那县令面上并未露出喜色,而是皱起眉来,那有些富态的脸庞也透着一股有些违和的凝重。他顿住本想上前询问的脚步,也不问了,好似全然不关心一样回头一瞥,同先前给他“献神仙草”的那人对上了视线。
官差也不知这县令老爷是什么意思,一时间,灯火通明的县衙又陷入了有些诡谲的沉寂。
只有方才官差带进来的风,撩动那烛火的烛芯,于是门外的灯火仿佛暗了一瞬,火光再生长起来时,那县令抬起了一只手,有些烦闷地冲门口摆摆,道:“这样,你把他先押下去。”
那献草人正站在屋内,大抵有心休息一会,原是在四处扫视着这一室的古玩珍宝呢,被这么一点,哪怕正同这县令对视着,也愣怔了好一阵,直到那官差都来捉他了,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险些撞倒柜上的滚圆的大瓷瓶。
“等等,大人是不是说错了,怎么要抓我!我可跟这劳什子破洞没有关系啊大人!”
来抓他的官差大抵也是心存疑虑,闻言,犹豫片刻,转头看向那县令,便听得那县令很是烦闷地又挥了挥手,面色难看,好似这解释根本没有必要一般地又说了一道:“还要我重申一遍吗?把他先押下去!”
“为什——”
这回,那官差不敢怠慢,不等那献草人再抢白,就上前抓住他,在他哭天抢地的求饶声中把他押出了县衙。出了房门,大抵是有另一个值守的官差帮忙,这夜里难得响亮的,连连不断的哭声终于被一块破布堵了个严严实实,只隐约有支吾的声音,越飘越远,越飘越浅。
官差又进了书房。
“大人,是要把他押去牢里么?敢问这人是犯了什么罪……”
“放最深的牢房里,关上个三四个月的,若没死再放出来。警醒点,别教人看出端倪了。”那县令道,手里又拎起方才被献来的草,摸了摸,哼笑一声,随手扔去那官差的怀里,道,“这也一齐扔了吧,都什么东西也敢拿来糊弄人,尽当人傻子了。”
“哦哦,遵命。”那官差手忙脚乱地接过这一小盆药草,转头就又要出门,却又踟蹰了一瞬,转身,正巧也被县令叫住了,于是伫足在这门槛上,一只脚在外,一只脚朝里,颇有些扭曲地回头听那县令的另一道吩咐。
那县令可不曾注意到这些小事,他早坐回了桌边,长吁一口气,又美滋滋地观赏起自己心爱的古玩了,不过是想起什么,才又出言。
“等一下,让那小子把‘捉’来的元凶带来书房,记得客气些,好生招待。”
“啊?”官差道,“‘那小子’?”
“还能有谁,你们的县尉大人!”县令拉高了声量,不耐烦道,“叫他把人带过来!”
“可是……可是那元凶抓着了,不应当先押去大堂审讯,或者若大人不急着审问犯人,那也应当一齐押去大牢里关着。为何只押这送假草的……却不押那砸堤的?”
“你懂什么?”那县令被这么一问,越发烦躁,一拍桌面,道,“我要关押这人,你真以为是因他卖我假草?我这身官袍难不成是摆设么?这点油水,平素随便刮刮也就有了!关他,为的正是那营丘堰一案!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这大堰究竟是谁砸开的,在这县衙做了这么多年的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一个堤堰被毁,要说来,此事是可大可小,但若是真教人知道了,宣扬出去,那可就不是单纯一个堤坝的事了,往小了说,不过是一个洞,本就是前朝建的堤坝,这是它自己不稳固,说风也能吹倒,雨也能冲走,怪不得我们,只消过了这阵,没人会记得。但若是往大了说,看守不利要不要罚?修缮不足要不要罚?若给下游冲走了什么城镇村落,害死了人命,要不要罚?你头顶是长了几个脑袋,够不够份量,能拿来给那京城的大官平息民沸的?”
“这……大人教训的是。可这不是抓到了罪魁祸首么?”官差喏声道。
“无知蠢物!你是哪里来的?不是营丘人么?”
“……下、下属是营丘人,不过年初父母亡故,才从北边回乡,寻了这一份差使……”
“怪不得!”那县令冷哼了一声,仍是不耐地道,“——就是抓住了才是噩耗!这县尉也跟你一样蠢笨如猪!若没抓住,顶多背上几条罪名,除非捅破了天,不然至少我还能保住这条小命,可若是抓住了真凶,你以为他们能轻易放过这营丘城么?就算你不知此事幕后主使,没见过那堤堰被砸毁的可怖样子,总也该知道,这营丘堰如此宏伟,若是普通人,轻易怎有能把其在片刻之内便砸毁的能力?”
官差愣愣地听完,默了片刻,正要进房来细问,却忘了自己方才一脚已然跨了出去,险些绊倒,又跌撞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接话道:“……难不成,大人是说这毁堤之人,是出自——”
“你还敢再提!”那县令旋即打断他的话,怒道,“我看你真是不要脑袋了!”
且不说这官差又是怎么惊慌地去传话,单说这县令,等官差走后,又对着那自己心爱的宝物默然欣赏了好一会,神情又平静了下来,就顶着他这张圆脸,瞧着更是和蔼可亲,半点看不出片刻前的暴戾。只是细瞧,也能瞧出他眉头仍微皱,面上虽然平和,却并不似是正专心地看着面前的珍宝,而是若有所思一般,眼中时不时闪过一丝阴毒。
不一会,那县尉果真把人带了过来。这县尉,先是把“犯人”留在衙内的院中,自己迈步走进了书房。
那县令本听见了院内的脚步声,竟起身来迎,自是迎了一个空,只看见那一个县尉喜滋滋地走了进来。县令面上谄媚有些丢脸不说,大抵又想起了案情,不免恼怒,道:“人呢?你这个糊涂货,不会真把人押进大牢了吧!孙进,你个混球,自己脑袋不要也就罢了,怎么,还要把我的脑袋也端了?”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那孙进走入房来,脸上映着明亮烛光,五官清晰可辨,不是方才那大堰旁拿着刀,冲着沈诘陈澍颐指气使的人,又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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