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的剑离家出走了第33节

二两清红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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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有沈大人。”她想抛开方才那一程话一般胡乱找着新话头,生涩又真诚地恭维着沈诘,“不然我还真找不着路呢!”

    两人再度齐头并行,连马蹄声都有节奏起来,一顿一扬,好似韵律一般。按说这山道并不宽阔,两匹马已是艰难了,不过这二人,一人骑术精湛,一人初生牛犊,也就这么一齐默契地并行了下去。

    “是还好有你。”沈诘顿了一会,才正色回道,“此番点苍关大洪,定是人为,若非这始作俑者是挑的论剑大会当日行事,又有这么多义士见义勇为,点苍关一关上下的黎民百姓,恐怕难逃这汹汹水势。”

    “虽然水势大,可这不是挺过去了么?我瞧沈大人行事,明明很有章法,那些官差兵士也尽心尽力,就算不是论剑大会,没有我们这些帮忙的人,有大人和那个刘茂坐镇,这洪水也不是不能防住的,为什么这样说呢?”陈澍不解,道。

    不知不觉间,二人的速度又放慢了些许,沈诘胯/下那匹马还在默默前行着,陈澍胯/下这匹,许是年龄小些,气性不定,已然偷偷把耳朵又转过来,听得那叫一个认真。

    陈澍不觉,沈诘却是一眼瞟见了,不知想起什么,微微笑了笑,才道:“你也算是说到点上了。我且问你,你觉得刘茂此人,如何?”

    “呃……谨小慎微,沽名钓誉?”陈澍道,“不过我瞧他人不是那种无恶不赦的大坏蛋,还是有些能力的,那些将士被他驯得跟野狼一样,做事透着股狠劲。”

    “那不是他驯的。”沈诘笑着拿马鞭点了点陈澍的头,道,“一看你就是不知政事的武痴,这些朝野趣闻,你是一概不知啊!”

    “那大人同我讲讲,讲讲!”

    “刘是国姓,这你总知道了吧?”沈诘慢悠悠道,“据传这刘都护,原是先帝颇爱重的一个皇亲之子,本是离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前些年靠着皇恩在京城立了足,生了根,今上登基之后,更是因为同他老子亲厚,由着他们家好生过了一段逍遥日子。”

    “哦,京城人士啊,那他怎么被派到这偏僻地方来了?”陈澍道,“皇帝又不喜欢他了么?”

    “还别说,你这小脑袋真是有点灵光。”沈诘笑骂了一句,“是,也不是。如今天子迟暮,京中局势不明朗,偏偏刘茂他老子前些年还病逝了,这个‘二世’素来得罪人,京中不论是那派,都瞧他不顺眼,皇帝懒得费心护他,又嫌日日弹劾他的奏折塞满了御案,便把他调来这点苍关作威作福了。”

    “大人是说,他并非自愿来的?”

    沈诘并未直答,而是顺着原先的话说了下去:“因此他麾下这些兵,大多是他老子攒下的人脉家业,与他本人是不相干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他本人来了点苍关,虽然难掩那纨绔的行事作风,却是谨慎了许多,是吧?”沈诘道,“不过我此前所指,并不是说他的出身如何,为人如何,而是说这洪水——我不过是个查案子、核案子的,朝堂的事,我的话也做不得数。”

    陈澍眨眨眼睛,几乎撑着马背,道:“难不成沈大人单看这泱泱大水,也能看出这洪水与刘都护……他要淹了点苍关,借此回京么?”

    “不。”沈诘道,“揣测这些行凶者的意图并不是我的职务,你若是坐堂审案,便知道了,能犯下恶事的人,其理由是千奇百怪的,常人很难真正猜出他们的心思。”

    “那是……”

    “你仔细想想。我们正要去的营丘城,距离点苍关再近,快马也要一日的路程。而这泄洪意欲淹了整个点苍关的人,若是只欲淹了城,不是蓄意多日,为何挑在这武林人士聚集,论剑大会比得正酣的日子?能动此念头,他不可能想不到此刻城中能人异士比比皆是,洪水虽势大,点苍关本就有高墙相护,水漫过,不过坏些粮食屋舍,有武林人士帮忙,最终也不一定真能淹死多少人。”

    “——他是特意挑了这日子!”

    “大抵是。”沈诘顿了顿,又道,“此人心狠手辣,且为一己私欲,不惜使一城之人陷入险境,那必定这时间也是精挑细选,可为什么偏偏是最后一日,又偏偏正好是你在台上比试时的那一刻——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洪水一过,城中所有房屋,倒的倒,淹的淹,哪怕偶有几间不曾倒塌的,也是因为水势去得快,险些就被水没过了。只有一处……或者说是十二处地方,在洪水之中照样屹立不倒!”

    第五十三章

    旁人或许不知,但沈诘只这么一提,陈澍立刻便明白过来了——

    ——当日滔天巨浪也不曾淹过的,不正是那十二处论剑台么!

    城中楼阁再高,院舍再坚固,毕竟比不过那数十丈的城墙,洪水既连城墙都能没过,倒灌入关内,那么淹过这些寻常的院舍楼阁,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整座点苍关,唯有这十二座论剑台高高屹立其中,其一是这论剑台本就是为比武而建,因此建得格外牢固。不见武林人士在这台上比了数场,那刀枪棍棒甚至拳脚也同样对着这台子来,可最多也就如同李畴那次一样砍出一道裂缝来,没有一次能把这论剑台真正撼动的。

    其二,便是这论剑台为了供人观瞻,建得极高,也是城中最高的楼台了。这点苍关毕竟建于山崖之中,滚滚流水势头是往下流而去的,因此,若洪水实在势大,可一旦淹过下游的城墙,那浪头便会倾泻而出,正道是,淹过了整座点苍关,这论剑台也可保全。

    陈澍自己更是明白,毕竟洪水来时,她正在那论剑台之上!

    除却最开始的那个浪头,这论剑台确实在滔天的洪水中屹立不倒。其上众人,包括那些观赛的看客在内,只要不是脚下失稳掉下高台的,更是个个安然无恙。

    “我懂了!”她惊呼一声,不觉夹紧了胯/下黑马,往前蹿了一小段路,她又勉力回头,完全不在意地冲着沈诘道,“这人选了论剑大会的当日,为的就是洪水之中,能保那论剑台上的人无虞——不对,但这又怎么和刘都护联系在一起的呢?”

    “我方才不已经同你说了么?”沈诘笑着道,“这营丘堰距点苍关一日的路程,而论剑大会的日程、安排,都是没有定数的,哪日多比了一场,哪日延后了一场,都只能看那台上比试之人的心情。就说你与徐琼这场比试的时间,也是前两轮比试结束了,才定下的时间,更要等到当日一早才张贴在城中。虽说每年大抵都在正午开场,却也不是没有特例,此人以论剑台保人,可见其性胆大心细,肯定是数着时辰确定了,才会派人去破坏那大堰。若这背后之人当真是为此挑的这日来行事,那么此人必须在当日之前得知消息,派人去行事,其消息灵通,可见一斑,这是其一。

    “再者,这人所谋甚大,又阴险毒辣,若是不惜淹了整座点苍关也要得逞,这样的人,往往嫉妒自私自利,当日那论剑台上站着的,他费劲千辛万苦也要保全的,恐怕不是旁人,而是——他自己。”

    山道又钻进了两座峻岭的夹缝之中,天边仍是澄澈的,只是那山峰的巨大阴影落下来,打在另一面的山上,划出一道曲折又分明的边界来,也罩着这山间小道聚了些许寒意。陈澍呆呆地想了一会,不觉地自言自语道:“论剑台……洪水……也就是说,但凡此人是特意选的这个日子,他本人八成就在这论剑台上,譬如刘都护——”

    她抬着头,和沈诘对视,又想了半晌,皱着整张脸,有些犹疑,又有些惊慌地慢慢把手中马鞭往回指。

    “——譬如我?”

    这下,沈诘当真是被她逗乐了,不过一眨眼的愣怔,便捧腹笑了出声,也拿马鞭指着陈澍,只是笑得太辛苦,口中一句话也说不真切,于是就这么干干地指着她,指得陈澍也有些恼怒了。

    “……又怎么了!本来我那日就在论剑台上,我还是上台比试的那个哩!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那作乱的幕后主使,可我这不是好心同大人开诚布公么!”

    这话一出,沈诘又笑了一阵,收起马鞭,抚了抚自己胸口,才勉强稳住声音,道:“我且不说你这初到点苍关,相识的几人中,恐怕也就只有严骥那小子在这几日出过城,能指使得动什么人来为你跑腿做脏事,单说这始作俑者所选的日子,便可知其定是在前几日不曾来这论剑台之上——我问你,你若是那元凶,为何不选第一轮,第三轮前几场,偏偏要选这最后一场,你就能笃定自己能打过其他各大门派,闯入这决战么?”

    “原来如此!”陈澍恍然,张着口仰了仰脑袋,把发尾甩得有如马鬃一样漂亮,又纵着胯/下黑马往前遛达了一段,自顾自地细细琢磨了好一阵,才猛然回头。

    大抵沈诘也是以为她还有正事相询,抬头朝她望去,扬了扬下巴,却听得陈澍脆声回了一句:

    “但我可是真有把握能拿第一的!”

    ——

    “刘茂此人,无利不起早,今日竟抽空来送沈大人,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是有些奇怪。”云慎面上神情不变,谨慎道,“像是早知道沈右监今日要出行一样。”

    “不,也不一定是早知道。”何誉道,和身旁那个往另一城送信的人对视了一眼,道,“或许是不知道沈大人要不要出城,但生怕沈大人真出城去查看了,所以才来相送,就是为了确认。”

    好巧不巧,他身旁的送信人也是个熟人,正是那日被陈澍抢了斧,平白无故把手中大斧丢了的孟胥。好在那论剑大会虽然中断,众人忙于救灾,可琴心崖却是爽快地认了输,陈澍虽不曾见过她得来的那些金银珠宝兵刃,尽数推脱给何誉了,但这光是银钱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何誉再替她补给那些丢了剑、丢了斧的。李畴臭着脸不曾要,但孟胥却是乐呵呵地接过了,如此说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结了个善缘。

    此刻三人骑着马从点苍关出来,已走过了一段路,同其他两人分开来,城西这地势比城东要平缓许多,绕过一道山便是平坦的大道,别说是三人了,就算是一排骑兵来了,都能并排而行。

    虽说这西边的大道视野宽广,绿意葱茏,毕竟正值清秋,万物沉寂,那绿多少显出了几分苍色,加上今日明光普照,三人的话也在这群山之中穿出的一片旷野里回荡,越发显出了这茫茫的萧索。

    “我几次进衙门议事,偶有碰见那都护刘茂的,确实也觉得这人待人不诚,面是心非,不是个善茬。”孟胥道,挠了挠头,“不过话说回来,这番洪水,可是千年难遇,应当与他无关。我瞧他不过是担心沈右监人走之后,无人给他兜底,万一京里那边以此为筏子,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他。”

    “淯水之上,是不是有什么大坝大堰?”云慎问。

    “……这确实是有的。”孟胥一怔。

    “而且还是沈大人去的那个方向。”何誉接话道,他似乎也觉察出了什么,“嘶”了一声,道,“此事确实复杂,自古救水赈灾,有丢脑袋的,也有借此青云直上的,可若是查出乃是人蓄意所为,那就不一样了。”

    说着,三人俱是一默。何誉孟胥大抵是估量着这话再接下去,恐怕事涉国是,不敢轻易妄言,云慎却是眼眸低垂,瞧着在思考的样子。

    是何誉又打破了这一小段的宁静,道:“说起来,云兄此去密阳坡,一路上也是曲折十分,你可识得路么?”

    “自然是识得的。”云慎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何兄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不过好在有何兄帮忙讨了匹马来,不然我这拜访旧友的事,不知要拖到几时,真是多谢了。”

    何誉朗声笑道:“哪里!我也是拿小澍姑娘赚来的赏金做了顺水人情,以那严骥的性子,只要不需应酬,巴不得在外面多游荡些时日,找他讨一匹马,那是皆大欢喜,我可是什么力也没出,当不得你这声谢。”

    “哦?”孟胥听了,却是讶然出声,问,“怎么,公子是要去昉城?”

    “不是昉城,”云慎道,“就是密阳坡。”

    何誉接话,替他解释道:“如今水路不好走了,城东那条道又穿山越岭,陡峭异常,云兄一介读书人,不会咱们这些功夫拳脚,不如走南边这条道,在青丘涉水过江,一路上便都是城镇,好走的很了。”

    “这淯水一带的地势,我也是知道的。”孟胥笑了,道,“方才讶异,却不是问的路程,而是——昉城正是恶人谷所在之处,云兄这手无寸铁,要去淯北访友,那是凶险十分啊!更何况,据我所知,昉城还繁华些,有些人气,那密阳坡却是因为百年间征伐不断,听闻恶人谷为保全昉城,曾坚壁清野过,把昉城周边村庄聚落祸害了个干净,如今也是民生凋零,难以为继,不知云兄不远万里而来,去那不毛之地,访的是什么友呢?”

    这话就问得有些直白,且有些试探了。

    约莫是常年在武林盟中行走,接触的都是江湖中快意恩仇的侠士,孟胥本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哪怕是何誉,也听出了此话的不妥,他神情不太赞同,但应是也有些好奇,没有出言打断,而是征询地看向云慎。

    云慎稳稳地骑着胯/下的马,那两人看向他时,竟都不曾发觉,以他这样的身份经历,御马之术竟不逊于沈诘。马缰甫落入他的手心,这马匹便从未有过反抗,一路上乖顺得甚至教人难以注意到了。

    “我也不全然是去‘拜访’旧友。”云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此行这样重要,非去不可,是去拜祭故人。”

    第五十四章

    西山日薄,皓月当空,这荒山里的夜就总是格外喧闹些,人虽然睡了,村落城镇也睡了,仍有潺潺水声,山风吹动落叶,带动山间一片一片的树林接连作响。月光落下,又被崎岖茂密的山林挡了个严严实实,一片静谧的暗色之中,边行路,边听见耳边这山脉仿若欢喜一般的吵嚷杂音,时不时夹杂一声清幽鸟鸣,或是像幼崽离了家,在林中乱窜踩碎落叶杂草的响动,便又不觉得可怖了。

    沈诘还算小心谨慎些,小道进了林中,她还时不时随着异响停下,也拦住陈澍,示意她静等那响动过去,再往前赶路。可陈澍就不一样了,她本就是一座座大山里哺育出来的,沈诘拦住她的时候,她早已能察觉到那擦着她们而过的生灵,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但乖觉地等着那也察觉到她的野兔麋鹿又有些惊慌地蹿离。

    如此行着一路,过了不少郁郁葱葱的山林,到山势再度陡峭,山路变得没有那么泥泞时,便知道是近了营丘了。

    营丘堰所在,正是淯水的源头之一。论理,此处山高,山间水势却没有那么大,毕竟再高也不会积雪,山里流下的,大多是前夜的雨水、露水,是因离大江近,离那汪洋也近,一年四季都雨水充足,这营丘山之中的那一道山沟,便自然汇成了一道四时不绝的溪流。乃是因这山势不仅峻险,且这道山沟从山中绵延而下,汇足了整座山里的雨露,这潺潺小溪才越流越急,终于在山半腰汇成了一汪大湖,水势缓了缓,再自一小崖流入淯水。

    在营丘堰始建之前,凡是一夜大雨过去,这一条淯水支流时常会发出不小的山洪,又因那湖本是自然形成,无人维护,水一漫过湖岸,冲的不是山下的淯水,而是一旁的营丘城了。于是这王朝更迭绵延上千年,营丘这一带却是一代比一代荒凉,几乎成了战事中天然的屏障。只有几个大姓,靠着一股愚公移山般的执拗,扎根在营丘城,终于等到了太平盛世里建成的营丘堰。

    然而,这营丘城却不比点苍关幸运,眼见这城里刚有些起色,山道也渐渐有人修葺,能通外世了,这世事却又动荡起来。按说营丘这地方,好就好在虽荒凉,却也因太过荒凉而无人问津,战事总是烧不到这深山老林之中。可偏偏新朝建立不过百年,各地仍有不曾收拢的前朝余孽,或是乱世频出的山匪流寇,曾与陈澍对打的齐班,便是其中一员,而这些大大小小诸多山头之中,有一个,因为西边临着群山峻岭,东边又接着汪洋,占尽地势,易守难攻,因此格外顽固,不仅仅是“山头”了,几乎编了套规矩,自己成了野皇帝。

    ——这便是营丘城以东,不过数十里远的恶人谷。

    昉城在其“治下”,倒是欣欣向荣,可这一城的荣华,却是恶人谷那些匪类欺压这淯北数百里的城镇换来的。营丘城自也不例外。

    虽不至于烧杀抢掠,至少也是欺男霸女,每年城中百姓交给恶人谷的银钱,足是上缴朝廷的数倍有余。

    沈诘和陈澍一路上山时,还能遇见些动物,人却是一个也见不着,哪怕遥遥望去,能看见山间那座城里的些许火光,但这茫茫大山中,似乎唯有这亮着星星点点火光的营丘城,最为安静。

    过了那段最陡峭的山路,很快路面便平整了许多,也有些打入的木桩能拦着失足下跌的行人,水月的清辉终于洒在路间,如霜如雪,映着那地上也能清晰辨认出来。

    陈澍驱使着胯/下黑马,调皮地踩在在路面上的另一组蹄印上,玩得不亦乐乎,低着头,遇见岔口,便想也不想地一扯缰绳,随着那印子往东边继续赶去。

    “慢着。”沈诘这会落在了后面,出言止住她,道,“营丘城在另一边。”

    “哦!”陈澍这才抬头,一瞧,见自己果真走错了路,勒马回身。

    但沈诘却不曾往另一条道上去,而是也随着陈澍,纵马往这东边的岔口跑了几步,稳稳地停在陈澍的一侧。

    “不必急着去营丘城,我们先顺着这条道往下走。”沈诘道。

    陈澍向来是打破砂锅璺到底的,手上拍拍黑马示意,嘴里自然也是不停,连道:“怎么了,不是要去营丘城送信,还要偷偷查案子的么!”

    “哪有‘偷偷’查案子,还说得像你这样大声的?”沈诘笑骂了一句,见陈澍应声捂住嘴来,真是稚气未脱,她便又笑着摇了摇头,驱马向前,边行边道,“你方才顽了这么久,还不曾觉察出不对劲么?”

    “啊!这马蹄印!”陈澍惊呼出声,旋即又再度自觉地捂起嘴来。

    “是。”沈诘道,“你瞧那马蹄印,是从西边而来,印迹新鲜,又是疾驰,看那间距,比此时我们赶路还要快上几分。

    “这营丘城民生凋敝,又在崇山之间,客商旅人若是借道,无论是水路还是从另一边山路过,都来得方便安全,鲜少有人从这边过。加上此地多雨水,这么清晰新鲜的马蹄印,又偏偏不往营丘城去,这其中玄机,不必细说,你也应当是明白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条岔道通向的,应当不是别处——

    “正是那营丘堰!”

    这一番猜测,果真是正中靶心,猜得一个不错。她二人往东边这条小道赶了不过半个时辰,便见山路又陡峭起来,杂草茂密,沙石裸露。

    不远处,黑黢黢的一片开阔地,隐约有水光映着月色,大坝巍峨,水汽扑面,不是营丘堰,又是什么?

    山道原是接着那大堰的顶端,不仅能缓住山上下来的水势,还仿佛一道笔直的桥,哪怕是汛时,也能供行人从这堰体上浅浅的一层流水里涉水而过。堰的两壁更是依着这桥一半横截住水势的堤坝,筑得比寻常堤岸要高上三分,一直往山谷里而去。由此一来,水势被大坝拦住,也不会向左右散开,而是缓缓汇高了,汇深了,再从这堤坝口涌出,防洪不说,也能供给一城居民日常的用水。

    然而此刻,哪怕是夜黑风高,一片寂静,远远地,也能从这夜色当中看出——那堰底已然没什么水了。

    需知这营丘堰虽然不深,但因是在山中,依着水流自然冲刷出的湖建起的,放眼望去,除却这一道临着下游淯水的大坝,那长堤往山里延伸,几乎看不到尽头。

    也怪不得这水滚滚而下,汇着其他支流的水势,能把点苍关也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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