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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不止这二人,连四下也静了下来,经过的路人纷纷回头好奇地看向这一出小闹剧,两步开外那个小摊前吃面的人也俱都看着他们,手中筷子忘了入嘴,面条滑落,热滚滚的汤溅得衣襟上都是花点子。
何誉赶了过来,恰好听见这句,也顿住了脚步,一时默然。
陈澍就这般同那女子和应玮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一阵,才觉察出——这街上似乎静得有些蹊跷了。
这条街毕竟毗邻论剑大会的院舍,在此间行走的,都是江湖中人,多少识得这些个门派。他们如此惊诧,于是陈澍这般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来几分不对。
“……琴心崖不是使琴的,就是使剑的。”何誉低声道。
“……哦。”陈澍讪讪应了,干咳两声,面上还是挂着气呼呼的样子,心下却是拧成了麻花,脸上红晕更甚,只道,“那……那我也不乐意。”
应玮道:“……你就不能帮我圆一圆?好不容易让这个魔头吃瘪一回,我再请你就是了——啊!别揪耳朵!”
那女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应,手里力道也丝毫不见变小,收了面上的怒意,此刻不似方才那样怒气冲冲了,倒变得冷峻起来,再抬眼一扫,四周悄悄看来的视线顿时少了许多。
待她再开口,冲着的却不是陈澍,而是何誉。
“方才一时失态,竟不曾注意何少侠也在此。”她顿了顿,硬声道,“我知寒松坞处境艰难,然而这毕竟是五年一届的大比,贵派还是好好管教弟子为好。若是什么都不知,在这点苍关内,指不定哪日撞见不似我们这样好说话的,那可是不好收场。”
云慎皱眉,正要驳上几句,便听得那女子话锋一转,伸手把应玮拎到人前来,恶狠狠道:“就好比诸位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当真是被悬琴惯出的顽劣性子,谁教你的怂恿人姑娘帮你说谎圆话?说我是魔头……你看回去师父收不收拾你!”
说罢,又朝何誉一点头,迳直把应玮拎了起来,也不顾他嘴上吱哇乱叫胡乱求饶,扛着他往回走去,动作之雷厉风行,吓得那些原本在偷听的路人也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仿佛一把剑破开这人海,转而只留下一阵风。
“何兄认识此人?”众人还愣怔着,是云慎先开口,问道,“听她口气,像是与你有旧。”
何誉摸摸鼻子,不答,只是干笑,不过也不需要他来答,那些个围观的人总算能光明正大凑过来了,几乎是抢话地替何誉答道:“认识?谁不知道琴心崖,这位小兄弟,你不是北方人吧?”
“我也不知道啊。这门派有什么独到之处么?”陈澍问。
“独到?”那人笑了一声,似乎觉得这问题就很是奇怪,“九小但看碧阳谷,六大只输琴心崖,十次论剑大比,有九次都是琴心崖独占鳌头。你来点苍关看大比,难不成连这也没听说过?”
——不过两日,陈澍便知这句话确实一点也不差。
只是看个高矮胖瘦,她当然是看不出那些侠客手上功夫是好是坏的,毕竟也没人给她机会来比上一场。直到大比开始这几日间,她就一场架也不曾打过了,连手上都有些痒。
这倒并不是说她是个好斗之人。不过是在师门之中,镇日地练剑惯了,师兄力大无穷,师姐更是心中自有剑意,舞起来行云流水,除了他们也没旁的人陪她,于是她不是被练得连连讨饶,就是累得干脆躺在地上耍赖。
如此乍然松快了数十日,对她而言,确实是第一次。刚下山时,先遇马匪,后又晕船,三人马不停蹄地往点苍关赶,一时之间,这松快便没有那么明显,直到她住进这论剑大会的院子里。
院子四四方方,若不是她再高的房檐也能爬上去,恐怕那天空也被砖墙切得四四方方的了。这干巴巴的两日里自早到晚都能听见隔壁碧阳谷弟子练习的声音,或是李畴严厉的斥声,或是那些弟子对练间怒吼,偶或伴着刀枪相撞和身体落地的惨叫。
陈澍坐在屋檐上偷偷瞧时,也会回头看看自己的院子。他们三人的院子中也空着这样一块以供练武的地方,白天灰扑扑的,夜里却会发光,仿佛无声地唤着她在上面比上一场。
可偏偏同她住的一个是弱鸡……不是,文弱书生,一个是残疾,还是这院子中的主人,一个也打不得。
她也不是瞧不起这二人,这云慎当然是不好练的,不仅怕出人命,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嘴上功夫心里有数,知道只要云慎不乐意,她就算提了,八成也会被云慎忽悠得南辕北辙。何誉或多或少会些功夫,也大抵乐意同她切磋,可不巧她那剑八成还卧在何誉柜中,于情于理,她也不能同何誉比。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那本不过随手一报的论剑大比倒似吊在驴子前面的那根胡萝卜,越来越近,直教陈澍也近乎翘首以盼。
大比的擂台就在点苍关正中央的最高处,十二个塔似的楼阁上。
这楼建得奇巧,楼阁上是参赛者,楼阁下是人山人海,这楼虽高,可但凡不在正午那太阳最烈的时刻,楼阁下观众便能将其上交锋的二人看得一清二楚。比试途中,这楼阁的大门都会紧锁,不许参赛者临阵脱逃,除非有一方认输,比赛结束,或是——有人跌落高台。
首战便在这高台之上,由两个陈澍不认识的侠士一来一回地过了套招。
此二人似乎颇有来头,有观众卖弄一般地介绍他们上届得过什么名次。台下掌声,起哄声不绝于耳,但陈澍一看便知这两人不过是摆个样子,身边人都在为这两人捏一把汗时,她的目光飘到了另外的高台上。
这是首战,几大门派的人都来观战了,被安排在其他几个并无比赛的高台上,算是上宾。而这数个阁楼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的那两个最高的塔楼,一个正是比试之场,另一个也没空着,同样坐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是沈诘,这不奇怪,只是众人之中还有另一人,她竟也曾见过的——
正是那日把应玮捉回去的女剑客。
能与堂堂朝廷要员坐在一处,这显贵自然不必说。
陈澍抬头瞧了好一会,直到阳光刺得眼睛有些疼了,有人伸手替她挡住,她抬手去抓,抓到骨骼分明的手腕,入手一片冰凉,在烈日下显得尤为舒服。
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
“这比试不过做做样子,哪有看头。”云慎在她耳后低声道,“当心眼睛。”
往常陈澍大多都应了,今日却突地拿定主意,调皮地掰开云慎的手心,冲他回头一笑,道:
“管他做不做样子呢,既然是比赛,那就要赢才有趣,是不是——等我上那台子,教他们好好瞧瞧什么是剑客!”
第十九章
有人却不和陈澍同样作想。
何誉坐在楼阁之上,秋日里本来没有这么炎热,可他额头的汗珠已然断了线一样直往下淌,这其中自然有部分原因是那高挂的烈日,可更是因为他正坐着的位置。
高耸入云都还罢了,毕竟前些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关键是他身旁正围坐着的四五个人,都是一身华贵道袍,腰间挂着血玉——一如当日李畴递给陈澍的那块。
同他坐在同一处的,都是碧阳谷之人。
甚至其中包括李畴在内的两三人还曾经在这擂台之上同他交手过。
单说何誉多少也参与了几届论剑大会,按惯例,几大门派确实是要在首战同台观战的,整整十五个门派齐聚一堂,也是图个场面宏大。可无论是哪届,怎么安排,也没有这么不长眼色到把寒松坞与碧阳谷安排在同一台观战的。
整整十二个擂台,除却正比赛的那台子,一共十一个,可偏偏就把他安排在这里了。
除了这一个台子,旁的观赛席中都是有说有笑的。想也知道,就算几日后要拔剑相向,各个门派如此长久地屹立了数百年,没些世交或是恩怨,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不巧何誉撞上的是后者。
但细说起来,那外围的数个看台上确实俱都和乐融融,但这些楼台之中,还立着另一座楼阁与擂台相对,正是沈诘所坐的,此时倒也是静悄悄的,一片沉默。
沈诘大约是平素就不乐意应酬,一个人坐在众人之中,懒洋洋地瞧着比试,时不时抿上一口茶。但她身旁的几人,包括那日捉应玮回门派的女剑客,也都默不作声,要不是他们之中还偶尔有些交谈,几乎就和何誉那座死寂一般的看台差不离了。
这一切都被陈澍看在眼里。
她毕竟第一次见这样暗流涌动的场面,一时只觉得比那场上比武的两人有意思多了。沈诘毕竟地位超然,又算是在主场,有这个底气不去应酬。然而她身边那些武林人士,明明是在这点苍关,是朝廷治下几乎最重兵把守的地方,却仍旧如此自行其是。
且不论这不比碧阳谷和寒松坞那样的世仇,不知是哪里来的恩怨,单论这互不搭理的底气,至少若是何誉坐在沈诘身边,是不敢有的。
陈澍津津有味地瞧了好一阵,直到那比试都结束了,要不是云慎推她去,她险些错过了自己的正事。
看完首战,其余参赛者都要去这十二个擂台前领自己的小木牌。这木牌就如同那入住的牌子一样,一人一牌,凭牌参赛,丢失遗漏皆自负。又因这分派十二个擂台毕竟是人为分派,前些年总有那么几个刺头抱怨论剑大会内有不公,排次有讲究,故而这几届的分派全交给参赛人自己决定,每个台上只固定有个擂主一样前一届排名前十二的固定参赛者,其余人皆在首战观赛完毕后自行报名。
因此,能否顺利晋级,这报名也是有一番讲究的。
旁人不比陈澍这样既不懂赛制,又不惧打架。那些参赛者可是瞄准了第三轮的丰厚奖励,抱着的就是搏一搏的心态。毕竟论剑大会可不止有头筹,只要进了第三轮,哪怕吊在末尾,奖励也颇为丰厚。五两银子的报名费,若是能赚回后期的奖励,那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毕竟每个台子只有站到最后的人才能走入下轮,其他参赛者虽是未知数,可这十二人确实明明白白摆在名单之上的。
更何况每个台子上守擂的人,说是上届前十二名,纸面上实力大都强横,可两届相隔整整五年时间,虽说不长,也一点也不短了,少说也有几个行走江湖为人所害,缺胳膊少腿的。这些人所在的比赛台,那就如同是破了洞的蚊帱,不知有多少蚊虫兴奋地从那小小破洞里挤进来。
只有陈澍,被云慎牵着,眼看着一群参赛者不论高矮胖瘦都往那单独的几个台子挤,还当他们是傻子,自作聪明地扯着云慎要往那些没什么人排队的论剑台去。
云慎看了眼那排成好几列的长队,竟也叹口气,罕见地没有出声戳破她的得意,纵容一般,由着陈澍牵着他去那没几个人的擂台。
不到一刻,陈澍就排到了登记处。
那登记的人,头也不抬,手上运笔成飞,一串字飞快写下,直把陈澍都看呆了,直到那人开口问,她才意识到前面已没了人。
“姓名?”
“陈澍。耳东陈,及时雨的那个澍。”
“善使什么?”
“剑,”陈澍这回答得很快,“我使的是剑!”
“剑呢?”那人终于抬头,问,“拿出来登记一下。”
陈澍眨眨眼。
“我的剑丢了。”
“那就是使拳法?或是脚法?”
“都不是!”陈澍的语气渐渐变得委屈,“我就是使剑的!”
“……哪个门派的?”
“天虞山剑宗的!”
“天……天虞……”那人翻出册子找了半天,不快地抬头问,“你门派在此登记过么?”
“没、没有。”
“啧。”那人用力合上册子,在纸上狠狠勾了一笔,末了,道,“来抽签。”
陈澍从他面前的竹筒里抽出一纸笺一般薄的一根签,还未看一眼,便教那登记的人又抽了回去。
“玄字台,拳法,无门无派,第二十八个——拿着,你是这姑娘家里长辈不是?这是她的号牌,届时凭牌参赛,切莫弄丢了,遗失不补。”他一面口里念着,一面挑出那个木牌,看也不看陈澍,便朝她身边的云慎递去。
陈澍也是一时失语,顺着那伸出的手回头,看向云慎,懵懂地和云慎对视了一阵,才想起来反驳,怒道:“我不是——等下,他也不是——”
“知道了,烦劳阁下。”云慎没有二话,接了过来。不仅接了过来,还把又一句话憋在喉头怒气冲冲瞪着他的陈澍拉离了队伍。
那人总算是稍显满意,点点头,高喊:“玄字台,下一个!”
“你等等……不是!”陈澍被他拉着走了一阵,喊了两声,发觉云慎没有理她的意思,终于甩手停下,不满地问,“那人都给我记错了,你怎么还替我收了!”
“你不是来寻剑的么?”云慎也停下脚步,反问,“马匪也要捉,现在大比也要认真打,剑没找到,倒是给自己揽了一堆活,现在那登记的给你记错几个字也要较真么?”
“我惯是要较真的!”陈澍认真地说,“剑当然是要找的,可是这论剑大比我也要认真比,剑在何兄手里,又不耽搁。即报名了比武,对得起对手,才能对得起自己。”
云慎沉默片刻,道:“你当真不曾想过,若是你的剑不在何誉那处,世间如此大,你又该去何处寻?”
“想过的。”陈澍正色道。
“……哦?”
“若不在何兄那里,也是我猜错了,不算什么,可何兄比这论剑会,也是我真心想助他,就算他手里没这剑,我也不会后悔。世间再大,也不过河流山川,飞鸟虫鱼,就算用脚丈量,最多也就百载光阴,何况我身有道法,已比凡人幸运许多,这朴朴素素的寻剑,又有何难呢?”
时不时有行人从他们身旁走过,所有人都在忙于登记、领牌、参赛的时候,人声吵得脑仁疼,但陈澍这句话,纵然声量不高,却仍能如同一根钉一样敲入脑中,甚至听得见回响一般,压去了其他世间的嘈杂。
云慎仔细地瞧着陈澍,她还是一如才下山那日的模样,满脸天真,眉眼舒展,充斥着朝气,可又好似不太一样了,瞳仁里的坚韧与镇定仿佛是新生,又仿佛只是冰山一角。
这样的毅力,确实是寻不到剑必不能罢休的。
“好。”云慎道,“你有自己的主意,我本不该干涉。”
“你也没干涉成啊?”陈澍仰头,笑了,甚而还有些小得意,“你说你的,我又不听,无事。”
“……”
云慎转身就走。
“哎你别恼羞成怒啊,”陈澍站在原处,大呼小叫地喊道,“我还没跟你计较你胡乱认下我家长辈的事呢!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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