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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姝宁正在案前写字,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爽朗笑声:“怎么样?我特意给你安排的雅座可还行?”
姝宁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孙以俊。她也笑道:“哦,原来是你。”心中的疑惑瞬间明了。
彼此默契一笑,姝宁也学着他眯眼故作神秘,二人齐道:“我懂,我懂。”
孙以俊刚开口想要说什么,恰在这时有人喊他,应声跑去了。
兰芷看不明白,姝宁就将上次来藏书阁借书的事说给她听。
兰芝道:“看来此人心胸还算宽广,并没有与你计较。”
姝宁只是低头笑了笑。
兰芷问道:“对了,你说的大人物什么时候来?”
姝宁道:“想来他们都忙于政务,我们又身份低微,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转过天,孙以俊敲着手中的折扇阔步走进来,哈哈大笑着:“怎么,不赏我点钱?”
姝宁坐在案前,不必抬头看,听声音也知是他来了。放下笔,尴尬一笑:“哎呀,你还记得,我可什么都没带。”
“别呀,随便打发点喽!”
孙以俊低头看见她头上的簪子别致精巧,于是趁她不备,随手摘下,“这个送我吧!”说完就往院子里闪身跑去。
姝宁捂着发髻赶紧追去,慌张喊着:“不行不行,那是公主的,不得随意赠予他人。”
“少拿公主吓唬我。”
二人在院子里兜了几个圈子,引得大家纷纷出来看热闹。
他本就长得高大,此刻故意将簪子高高举起。姝宁跳了几次也够不着,气的满脸通红瞪着他。他看她生气的样子竟然得意笑了。
姝宁自知吃亏,心里想: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我一定会揍的你满脸桃花开。退后几步,握了几次拳头,终于还是放下了。
孙以俊看她做出了退让,手指稍稍一松,那簪子就滑落跌入他的衣袖之中,再无踪影。
姝宁知他身份非比寻常,看样子,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不回来了,忍下一口气:“等着吧,让公主亲自收拾你。”
孙以俊却一脸流氓坏像道:“好啊,我就等着呢!”
姝宁毕竟是女子,这样的场合本就吃亏,无论明天传出去什么,声名受损的都会是她。
像孙以俊这种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儿,无非是多一件可以卖弄的风流韵事罢了。
第二天,姝宁起了个大早赶来朝露殿,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去藏书阁抄书,确实好多天没有来见公主了。而更难得的是,公主竟然也没去找她。如此相安无事,还真是稀奇。
一进大门,姝宁就看见院子正当中立着靶子,旁边的架子上挂满弓箭。
“这朝露殿什么时候换风格了。”
公主依旧是一脸笑嘻嘻的蹦跳着迎出来,与平日里与众不同的是,今日穿着更加简短历练,颇有一番习武之人的精气神。
姝宁问道:“我说呢,最近也不来烦我,原来是有好东西绊住了。这,这竟是哪里来的?”
公主一脸得意之色:“我太子哥哥呗,这个皇宫里除了他,还会有谁管我的闲事。”
说着话,公主迫不及待要露一手给她的阿宁师傅看看。
站稳,拉弓,撘箭,瞄准。只听得“嗖嗖”之声穿过耳际,那箭已飞射出去十来支,可怜的却只有两支歪歪斜斜落在靶上,不仅离的红心老远,还摇摇晃晃的,看样子随时都会掉下来。其余的都远远近近、横横竖竖的散落在地上。
香穗儿却在一旁马屁拍的响亮,又是擦汗,又是端茶的,侍奉殷切。
公主冲她一挑眉毛,似乎在说:“很不错吧,短短几日,已经有如此成绩。”
姝宁摇了摇头。
公主见状,立马拉下脸,故意要姝宁也射几箭,好叫她也明白明白,这射箭是如何看着容易学着难。姝宁越是推辞,公主就越是要她试。
姝宁无奈,还好以前跟钱长子学过。拉满弓,“嗖嗖嗖”三箭依次飞去,全中红心。
公主惊呆了,却又不服,故意让她退后十几步,结果还是三箭全中。
公主惊的不会说话,姝宁笑道:“再给你表演一个——同发三箭。”结果可想而知,又是全中红心。
香穗儿立马改了风向,拿着帕子跑来给姝宁擦起了汗,反倒把公主晾在一旁。
公主气道:“不可能!我的乖乖,你啥时候有这本事了,竟然藏了一年多才拿出来,太不够意思了。”
姝宁吐吐舌头,是啊,她瞒公主的实在太多了。
“这个,以前闲的没事,我跟着一个师傅学过,好久不练都生疏了,所以不敢拿出来丢人。”
香穗儿哈哈笑道:“阿宁师傅,你这个若算是丢人,公主刚才那个就是自讨苦吃,自掘坟墓,简直是死无葬身之地。亏我没见过世面,刚才一直以为公主才是……”
公主扭头跑到她面前,双手叉腰,脸贴着脸瞪着她,腮帮子气的鼓鼓的。
香穗儿赶紧住了声,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的偷笑。
姝宁连忙将她两个拉开。
公主问道:“那阿宁师傅你的师傅是什么人?一定很厉害吧,叫什么名字?”
“他是一个武教头,名叫钱长子。”
“你是怎么跟他学的?”
“我是,闲来无事,瞎学着玩的。”
“那让我爹爹去找他,把他召进宫来,我也要拜他为师。”
姝宁想着,如果将钱长子召进宫来也不是不可能,怕只怕以公主的性子又牵扯出许多麻烦,到时候追究起来自己也难逃责任。再一个,钱长子这人看淡名利,怕是不愿来的。不经意间又想起以前的事:是啊,他这个人,他不愿意的事,谁又能强迫得了。
所以为断她的念想,直接说道:“不行,他去边关打仗去了,找不到的。”
“那你当年怎么就找的见他。”
“他原是我的一个邻居,后来才去参军打仗的。”
“哦,也没什么关系,宫里会骑射的高手多的是,不在乎他的。”
“是是是,不在乎他的。”
公主笑了笑,让香穗儿去把马牵来,道:“我弓箭虽不好,马却骑的有模有样,也好让阿宁师傅见识一下。”
姝宁道:“想不到你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不过这里太小了,怕是施展不开呢!”
公主拉着她的手,道:“好啊,我带你去个宽敞的地方。”
二人来在一处小教场,比试了一番骑马。
公主骑马果真了得,不过,与她的阿宁师傅比起来,却总是稍逊一筹。
公主翻身下马,朝空中胡乱扬了几鞭子,怒道:“阿宁师傅,我恨死你了,你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姝宁收住缰绳,哈哈大笑,假借玩笑说着真话:“多着呢!”
公主道:“看来,我也不必千里迢迢去找那个什么钱长子,我跟你学就够了。”
“你怎么突然想起学这些了?”
“不是突然,是一直,正好我太子哥哥最近也在舞刀弄枪,我顺手就要了来。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鼎鼎大名的女将军。征战沙场,大杀四方。披荆斩棘,保家护国。最后马革裹尸,魂归故里。”
“还真是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你就只会胡闹。”
“我志向远大着呢,只是这宫墙困住了我而已。”
二人尽情畅谈骑射之事,倒把簪子的事忘在了脑后。
这天下午,姝宁和兰芷刚到藏书阁,孙以俊远远看见她们来了,伸着手打着最热烈的招呼,扬着笑脸在门口恭迎她们,态度要多谦和有多谦和。
姝宁也瞧见了,却故意将头扬得高高的,装没看见,趾高气昂路过了他。
他瞬间凝固了,正在那里尴尬,兰芷见状,立马上去行礼问好。
这几天以来,孙以俊故意找茬儿和她说话,姝宁要么回避,要么问东答西,总是故意躲着他。
如此一来二去,这二人把兰芷折腾的够呛。
一个月过去了,眼看抄书任务快要结束,可依旧不见方先生来过。
姝宁无奈,只得等到下了工,打发兰芷和小张公公先走,说自己随后就到。然后特意瞅准空,见四下无人,一步一步艰难挪到孙以俊面前:“那个,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孙以俊吓了一跳,立马从椅子上跳下来,道:“呦,肯理我了,不是不愿理我的吗?”
“我有正事想请教你?”
“洗耳恭听。”
“嗯,那个,是你跟方大人举荐的我?”
“不是。”
“那是谁?”
“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还会是谁?卫紫英?郑垣?
姝宁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的话:“那,为何我来了近一个月了,从未见过两位方大人?”
孙以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疑惑的看着她,道:“你不知道么?方孝孺老先生早已故去,方潜大人回乡守孝去了,很久的事了,没人告诉你?”
如此晴天霹雳,姝宁一脸震惊,此刻方知梦想破灭。
她故作镇定的问:“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吧,我父亲也跟去了。若不是方潜方大人不在,就凭这一群酒囊饭袋,不出事才怪。”
姝宁只觉得头重得很,再也站不稳了,想着:这样大的事,两个哥哥怎么不告诉我?他们怎么好意思瞒着我?
孙以俊赶紧扶她坐下,关切问道:“喂喂喂,你怎么了?”
她只是摇头,口中胡乱说着没事没事。
姝宁伤心欲绝,一路昏昏沉沉走来,用手乱摸着吃了一颗糖,却不慎将玉坠遗落草地。
过不多时,恰好来了一个人,他远远的就看见有个明晃晃的东西落在这里,弯腰拾起。
此人正是郑垣。
原来,自打在藏书阁抄书以来,郑垣就知道她在这里,她却不知郑垣也在。他二人虽在一处,每至黄昏,郑垣刚来,她恰好刚走,如此每日错过,不得相见。所以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目送一程。
这条路是回延福宫的必经之路,在这里拾得玉坠,大有可能是他们三个人的。细细抚摸,此玉做工一般,但玉的成色却价值不菲,上面结的络子也是延福宫特有的,想想唯有她佩戴得起,也只有她会戴这种奇怪的玉坠。
天色渐晚,他就这样在路边来回踱步,等着她回来寻找。
心中反复不定,一时急切的想快些见到她,好把东西还给她。一时又犹豫不决,想着几次见面总是与她纠缠不清,怕她又来盘问自己以前的事。
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姝宁。只见她满脸焦急,仓皇失落弯着腰,边走边找东西。
郑垣赶紧举着手:“这个,可是你掉的东西?”
姝宁跑过来接了,只看了一眼那坠子,说声:“正是,多谢”。
干脆利落,转身就走。
郑垣目送她的背影,心中诧异:你什么时候对我如此不耐烦了。转念一想,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如此,也好。”
正愣在那里,不提防贺之华从背后蹑手蹑脚走来要吓唬他,还未开口,郑垣低头看见影子,抢先开口喝道:“出来!”
反倒是贺之华吓了一跳。
原来,他刚才远远的看到郑垣抬手把一件东西给了一个女子。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有一个窈窕的背影。所以特意赶来,想整一整郑垣。
贺之华打趣道:“哎呀,我说呢,怪不得等你半天也不见来,原来是让某个姑娘给绊住了。”
“快闭嘴吧。”郑垣一脸嫌弃的说。
“呦,什么情况,自打我结识你以来,你就是个万年铁树不开花,一天到晚只知案牍之事的实心大木头,原来你也是个会送姑娘东西的人物,真令我刮目相看。”
“你莫要乱说,小心看打。”
“怎么,被我拿住了还不承认?我都瞧见啦,别拿我当傻子。今天可算开了眼界,明天会有大新闻。”
“你不要想歪了,那是她的东西落下了,我还给她而已。”
“而已?快别装了,那姑娘虽背对着我,没看清她的面容。但是,那玉坠子明晃晃的,我眼力一向又好,看的非常清楚。现在外面好时兴这种情侣坠子:合是一个玉镯,分是两半玉玦,切口的花型一阴一阳,两相吻合。看来你很会挑嘛。喂,快说说,你送人家姑娘的是什么花?”
“哪有什么花,贺兄,你真的误会了。不过,你说外面很流行,想必,那是别人送她的吧。”
心中默默回忆姝宁的神情:看来,她那样着急就是这个原因吧,看得出那东西对她而言很重要。
第二天,趁着天不亮,姝宁悄悄起来,找个隐蔽的角落,拿出一个香炉,点上四炷香,面向南,深深拜了三拜。又对着天上残月,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一番,遂起身收了香炉离去。
这两日以来,姝宁总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兰芷好意提醒她:“虽说快完工了,但你也不该如此懈怠。”
姝宁致歉,努力凝神,做好最后的工作。
午后,兰芷打着盹,姝宁正在写着什么,忽有人轻手轻脚进来,偷偷藏在她的身后,趁其不备,拿出一棵毛毛草来,在她脖子上挠她的痒。
姝宁吓了一跳,“啊呀”叫了出来,惊醒了兰芷,二人一看,竟是女扮男装的公主。
只见她一手捂嘴,一手摇摇毛毛草,站在那里嘻嘻笑着。
是啊,公主随行所到之处,必有仪仗,宫女太监一大堆:打伞的,执扇的,提香炉的,捧食盒的……公主总是很讨厌这长长的大尾巴,做梦都想摆脱他们。
如此一来,还是女扮男装最便宜。
兰芷很有眼力,无需多问,赶紧跑着找茶去了。
姝宁看她如此模样,装扮的到很像个文弱书生,笑了笑,故意问她:“你是谁?”
公主也笑了笑:“我是赵娢柔。”
“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你又不开心了,所以来看看你。”
“嗯……那个,我很好。”
“阿宁师傅,你又怎么了?之前我母亲说你有些不开心,说是我烦的,吓得我都不敢来找你。”
“我并没有烦你,千万不要多想。”
“我带你出去散心吧。”
“去哪里?”
公主从袖中摸出一张地图,打开来,指尖从京城出发,一路游走北上,越过山越过水,最后停在一个小圆圈上点了一下。
姝宁的神情也越来越夸张。叹道:“你饶了我吧,我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