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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亲爹在自家附近被打这档子事,原本打算四处好好逛逛的雪梨自觉地歇了。
把自己圈在家中的这一亩三分地上,无聊是无聊一点,但毕竟安全嘛!四处逛逛什么的,以后还有机会!
何况她在家里也能给自己找乐子。
最简单的当然就是下厨了。家里的厨房随她折腾,需要什么食材就打发戴旭勇张随才他们去买——这么一来她比在宫里下厨还痛快呢,在宫里食材都在御膳房,有时难免会觉得要多了不合适,但在家里就随便来了!
于是,她上午给母亲熬个粥,中午给父亲来个小炒。两个哥哥爱吃肉她能做的花样不重复,青梨特别喜欢她做的各种面,一群孩子更是被她的各种点心哄得天天一见到她眼睛都是亮的!
两个嫂嫂拉着她直笑,她们说:“原本一起床先想着玩,现在可好,一睁眼就问姑姑做好吃的没有——我们心里都犯嘀咕,你回宫之后可怎么办啊?家里谁也没你这手艺啊!”
说这话的时候大嫂都没把她刚给递过去的桂花年糕放下,雪梨又把一碟炸咯吱推到她手边,笑道:“简单的我教你们做啊。糖什么的还可以多做一些留着慢慢吃,偶尔送些吃的回家也是可以的!”
几人就这么聊得挺欢,顾大厨郁闷得都蹲到墙角去了:本以为这一家子都是乡下人,自己来这儿算个大爷。结果……好嘛,单从手艺上就让人家府上的大小姐比下去了。
厨房里笑语欢声不断,雪梨正说再给孩子们弄点排叉什么的,门声响了。
几人一并扭头看去,时湛在门口一颔首:“娘子,外面有人找您。”
“谁找我?”雪梨问到,时湛只示意她出去说。
她便跟着时湛出去了,嫂嫂们也识趣,知道这是有意避人呢,便不跟着。
大嫂推推二嫂:“也不好总劳妹妹做,晚上炖个鸭汤给她呗?”
二嫂摆手:“用你说?我那儿给她炖着排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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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湛一路往外走,一句话都没再说。雪梨觉得奇怪也没急着问,到了院门口往外一瞧门外负手而立的人,一阵惊喜:“陛下!”
她很想他啊!从离宫第一天就在想。
主要是知道他有烦心事,她总在胡琢磨“他今天会不会不开心啊”“吃得好不好啊”“有没有人给他添堵啊”什么的。
这会儿一见他近在咫尺,雪梨脚下滞了一瞬后想都没想就扑过去了。
谢昭甫一转身,被她撞个满怀。
“……”他原本心里有气,思量好了见面先问个清楚,被她这么一撞好像话都被撞回去了。
他缓了缓,抬手环住她,笑她说:“别在大门口投怀送抱的。走,带你四处转转。”
咦?是来陪她玩的?
雪梨开心得像是心底全是糖,他先上马后将她扶上去。二人离得不能更近,她便就势依偎到他怀里,路上不停地抬头看他。
“看什么呢?”他低眼瞧她,雪梨眨眨眼:“很好看!”
“咳……这个我知道。”谢昭应得没脸没皮,雪梨又说:“但你有心事,是吗?”
他便不说话了。
不说话也不影响她看他。雪梨心里有数,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愿意让他静一静,所以她看她的、他沉默他的。
恰是夕阳西斜的时候,暖红的阳光把他的轮廓勾勒得分明。她在比他低一点的这个位置看,从下颌到鼻子到眉眼都同时被光晕和阴影映衬着,似乎冷峻得很,又还是透着那么一点点和煦,让她看得都入迷了。
她就这么足足盯了他大半路,看得眼睛累了才把目光收回来,阖上双目在他怀里蹭蹭,在熟悉的檀香和龙涎香的味道中小歇。
他们在东市前停下,谢昭将马拴在集市前的树上,带着雪梨往里走。
他真的心情很不好啊……逛集都逛得这么安静。
雪梨简直觉得有点诡异。听不见他主动说话,但他又好像一直注意着她在看哪里,只要她在街边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眼睛一亮,他立刻就朝着她看的摊位去了。
第一条道逛完,雪梨腕上多了两条手链,发髻上多了朵绢花,在她多看了一眼某一块玉质平安扣之后他又要过去,雪梨赶紧拽他:“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缺这个……就是随便一瞧。”
可算把他拦住了!
接着二人又一起往北走。北边有一片不错的酒楼,大多厨艺不错还有歌舞的那种。到了那边一看,其中一家酒楼前全是人,叫嚷声吵得周围的摊贩都没法进去了,还不断有人想往里拥。
谢昭蹙蹙眉头:“想带你吃那家来着。”
然后他便拽了个也在往里挤的书生模样的人问是怎么回事,那书生道:“公子您不知道啊!这家新来的歌姬舞姬今天到了,都是西域的绝色美人儿,当然人人都想一睹芳容。”
谢昭面色微沉,手在雪梨肩头一环:“我们一会儿再过来。”
那书生就笑:“哎您别觉得一会儿人就会少了,我估摸着起码得闹上一夜!”
谢昭未作置评,笑道了声多谢,揽着雪梨便走了。
半刻工夫后,东市北街,净街。
彼时他们正在离得不远的地方逛着,谢昭一脸风轻云淡地看着街边赌徒赌骰子,雪梨遥遥看见御令卫的大队人马过来还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昭眉心稍一动:“没事。”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北街就彻底安静了。散在街边的商贩被驱走,一个个饭馆茶肆也除了店家以外就没有旁人了。
对此,洛安百姓们倒是习以为常——到底是达官显贵不少的地方,偶有哪位贵人屈尊来民间的馆子用膳,安全起见都是这么个阵势。
得以接待这些个贵人们的饭馆还挺喜欢这样——这说去有面子啊!一说起来哪位殿下哪位郡主来我们这儿用过膳,那首先说明你名气够大厨艺够好,不然谁知道你啊!
许多酒楼甚至还随时备着文房四宝应付这个,等着人来了之后央着给提个字该个印,往门口一挂说这是哪位哪天来了给留的,起码一个月座无虚席!
谢昭带着雪梨重到北街的时候,街道两旁五步一个的御令卫齐一抱拳:“大人!”
人太多喊声震天,雪梨都觉得这场面够震撼的……
然而谢昭却无甚反应,心不在焉的看上去仍是情绪很低落,拉着雪梨就去了那家有西域歌舞姬的馆子,被挡在一条街外的百姓中已有人好奇地在猜:“这是哪位啊……”
“调的是御令卫,不是府里的下人,肯定是皇亲国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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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面无表情地思量着吃什么,雪梨被他弄得战战兢兢的。
这么横行霸道的事他显然并不常做——至少她没见过。上回他带她去酒肉大坊吃芋儿鸡的时候,别说净街了,连馆子都没清人。二人直接到二楼找了个雅间一坐,他们吃他们的,别人该怎样怎样。
这回闹得这么大的阵仗,估计他是……心烦得有点厉害。
心烦的时候难免固执一把、意气用事一把,想着要吃这家就非吃不可了,等又没法等,净街倒是简单。
店家看看这位阴着张脸的公子,愣没敢让歌舞姬们出来。
“苏尼特羊的包子,四个。茄泥豆泥牛肉泥各一。”谢昭信口点了几样,然后抬了抬眼问雪梨,“烤鱼吃不吃?”
“随、随便……”雪梨还沉浸在揣摩他情绪的环节里,被他问了话才慢慢回过点神来,怔了怔,又问,“这到底是做什么的馆子啊?”
后三样听着像西边的东西,但“苏尼特羊”是北边的东西,然后他又点了个酒,叫什么“闷倒驴”……雪梨在宫里看闲书的时候似乎看到过这个,也是北边的东西。
谢昭想了想:“中原的东西不做,其他都做,吃个新鲜。”
过了会儿,包子先上来了。
雪梨一看就震惊了,刚才她还在想他们两个人总共就点四个包子是不是有点少来着——果然在民间就不能按宫里常见的大小去想事啊!
碗口大的包子,她两只手才能捧住一个!
她看着都有点不知道怎么下嘴了,发着愣看着他已经开吃,她才犹豫着咬了一口。
……这包子的做法很奇特啊!
皮略厚,雪梨一小口咬下去并没有吃到馅,但她顺着咬开的这个口看进去,一眼就看到里面不是宫中常见的那种做得很细的肉馅,而是整块整块的羊肉。
四四方方的,而且块不小,每块得有半寸大,就这么掖在面皮里头,看着简直狂野!
再咬一口……她发现这包子是做得真狂野!
宫里做包子,调味是个特别要紧的功夫。葱姜蒜糖盐酱油是基本的,还要用到不少其他调料,为的是让味道鲜美至极。
尤其是灌汤包,尝起来一滴汤汁的香气都能萦绕半天不散,那都是精调细作出来的!
但是手里这个,里面的肉是大块大块的不说,她吃着似乎都没什么调料的感觉?除了咸以外,细品着勉勉强强能吃出点葱味,然后就只有羊肉原本的味道。
可这羊肉是真讲究。细嫩绵滑,嚼起来劲道又并不累牙。又因为块大,一口咬下去温热的肉油溢满口中,一丁点膻味都没有,只有原汁原味的羊肉鲜香。
身为一个天天和御膳打交道的人,雪梨吃了两口就痴迷于这个未加精雕就已经足够诱人的美味了。于是碗口大的包子她足足吃了一个半,停下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撑得……
好像都顶到嗓子眼了呢!
另外三道菜她都没胃口吃了,烤鱼上来也就只能干看着。自斟自饮自吃着也不说话,又饮尽一杯后抬眸注意到她干坐着,推了杯酒给她:“喝了。”
他情绪这么低,弄得雪梨都不敢跟他多说话,乖乖地把酒杯捧起来嗅了嗅,很香。一口灌下去……一阵灼烧从舌尖一直烧到腹中!
就这么沉默无比地吃完了一顿先前没体验过的美味,雪梨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因为美食而生的高兴多点,还是因为他不高兴而生的忧心多点了。
吃完饭后谢昭把银票往案上一搁就准备走,掌柜急匆匆地捧着纸笔过来堆笑:“公子,您给提个……”
还没近前就被挡过来的御令卫喝了句“退下!”,谢昭无甚反应地淡扫了那掌柜一眼,雪梨从他轻蹙的眉心里隐隐约约地读出了一个“滚”字。
走出这酒楼时,已有马车在门口停着了,谢昭一扶雪梨让她先上去,而后自己也上了车。
马车在夜色下的洛安街道上驶得缓缓,车中,皇帝闭目养着神,雪梨托腮看着他。
刚才那杯酒太烈了,她都困了。但是看他这样她睡不着啊,到底谁气到他了……
再停下时眼前又是另一家酒楼,雪梨下了车一瞧,一袭便服的陈冀江迎了上来,再看看周围其他的人也都是御前的熟人,就知道这酒楼也是被腾空了……
二人一并进去,即有宫人分别上来引路,先侍候他们各自沐浴更衣,然后才领着雪梨去了住处。
雪梨这才明白,今晚是要住在外头了?
进了屋看看,挺大的一个套间。他正坐在外屋兀自饮茶,她走过去到他身边坐下,终于声音轻轻地问了:“陛下到底……遇到什么难事了?”
谢昭看看她,清淡一笑,蓦地起身铁青着脸就把她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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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雪梨真的被吓傻了!
她脑子都是蒙的,也无暇去多想他这是喝多了还是心情太糟,唯一的念头就是使劲推他。
怎么直接撕衣服啊!
“陛、陛下你放开!”她心里慌得不好不好的,但两只手都没有他一只手劲儿大,稍稍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就听到一声“呲啦——”,雪梨傻看看今天头一回穿的新制的齐胸襦裙,狠一瞪他扭头就往床榻内侧爬。
然后很快就被拖回来了。
谢昭一手箍着她一手给自己脱衣服,雪梨腰被他的手按着使不上劲,两脚乱蹬着还想跑。
他这样子太吓人了啊!他到底怎么了啊!
之后幔帐一放,才算真到了雪梨哭的时候。
雪梨眼泪往外漫,指甲紧扣在他背上松都松不开,挣扎着挤出话:“你放开我!谁惹你了!”
屋外,陈冀江听听,挥手让宫人们再退远些。
宫人们:……大人,再远我们就出去了。
谢昭被她掐得牙关紧咬,但又并不想停下,切齿:“胆子长得太快了,都敢跟我动心眼了?”
“谁跟你动心眼了!”雪梨眼前一阵阵发白,终于把手从他背上松下来,改为推他,“我都不在宫里我怎么跟你动心眼!你……你太欺负人了!”
她带着哭腔的话弄得他身上更热,心里倒是软了,又瞪她一会儿后喟了一声:“小事,不说了。”
为她瞒着他背后瞎打听恼火是一回事,他心里还是想她多些。这几天她不在,他觉得宫里彻底静得没趣了,又有那么多烦心事压着,让他更觉得她在不在是两个样子。
几天而已,他今天再看到她的时候一度都觉得不真切了。好像离得特别远似的,让他无所适从。
这些天他本来就忍得挺辛苦,又被她的事一蹿火就忍不住了。加上晚上又喝了不少烈酒,谢昭现在脑子也是蒙的,一边不想欺负她,一边又管不住自己。
稍微克制得清醒了点,他在她耳边轻吻着哄她:“主要是想你了。今晚由着我一回,好不好?”
“不好!!!”雪梨拒绝得义正词严,他再一动她“哇”地一声就哭了,手上使劲打他,“亏我天天想你!你这样我再不想你了!你松开!松开!!!”
这么一哭开就没边了,雪梨看着眼前很好看的面庞突然好生气,泪眼朦胧地还继续控诉:“你不高兴你又不说清楚!说我跟你动心眼又不说明白!你不讲理,你不讲理!”
“好好好,我不讲理。”谢昭搂住她,一吻将她的嘴堵住,决定不跟她继续探讨这个讲不讲理的问题了。
反正今天一路都很不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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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动静一直到了半夜才停下,宫娥端着水上前请示陈冀江要不要进去侍奉,被陈冀江挥挥手示意退下了。
他听着,屋里正哭呢。
雪梨缩在被子里侧躺着,委屈大发了!
她顶着疲惫追问了好几遍才知道他说的“动心眼”是怎么回事,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啊!她没有叫人去打听任何事情啊!
于是雪梨哭得呜呜咽咽,头埋在谢昭怀里:“太欺负人了!!!”
谢昭弄明白之后也有点尴尬,看得出她这是真不知道,然后刚才发着懵被他一顿折腾……
“咳……”他轻咳一声,窘迫地哄她,俯首在她沾着泪痕的脸颊上亲亲,“别生气,是我错了,不哭了,啊。那个……咳。”
雪梨红着眼眶瞪他,鼻中逼出一声“哼”,蹭着就缩到被子里去了,好像一只赌气缩壳的小蜗牛。
而且她缩进去就不打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