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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不过算了算的确是有了,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大学毕业一年半多了,也差不多要九年了,但是她们真正离得比较近的也就高一同班那一年,他坐在她的右后方。如果要这么算的话,她跟很多幼儿班同学还可以说认识大半辈子了呢,但是出了幼儿班就再也没联系过了,所以即使认识大半辈子的人也并不见得怎么亲怎么熟,其实她跟他也差不多,毕业之后完全没有联系过,除了这次在陈默家的相遇,以及自己有所私心的出差。
沐川看了一眼手表,状似随意地说:“如果收拾完还不想睡的话,要不要来我房间。”
来我房间!!!
唐诗突然智商下线,有些震惊茫然地看着他,只觉得心跳加速,浑身燥热,几乎有些神志不清,按三条的话说,就跟被下了阴阳合欢散似的,就差药效发作浑身酥软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温度打得太高的原因,目光触到她绯红的脸颊,沐川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有些艰难地说:“只是看到房间里有围棋,出国之后就没再跟人下过了,突然很想找人下一盘。”
唐诗智商还在线下艰难挣扎,只能机械地应答着:恩,恩,好的。
沐川低语道:“那我,在房间等你。”
在房间等你!
唐诗一下子又燃了,彻底把智商烧成灰烬了:恩,恩,好的。
她都不知道沐川是怎么走的,反正他一走,她的智商就立马回线,立马完成地拼凑出刚才的邀请是让她去他房间下一盘围棋。
下一盘围棋!!!
一个有十足诱惑力的男人大晚上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还穿着一件露锁骨的衣服约你去他房间下一盘围棋,你信吗?就像现在几乎所有智商正常的女孩子都不会相信男生说只是聊聊天就蹭蹭不进去这种鬼话。
但是就因为他是沐川,唐诗信。
不是因为他是唐诗心目中那个纤尘不染的少年,是她认定长大之后一定会变成浊世翩翩佳公子的人。
而是因为他是gay啊。
关于一个女人和九十九个女人的问题,唐诗曾嚷着要和喜欢的男人把能发生的一切关系都发生,却遇到了一个并不想跟女人发生关系的男人。
悲剧!
哎,唐诗让自己静下心来,东西也不想整理了,率先冲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之后披着一条浴巾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
哪来的三条口中的香色入骨鲜艳欲滴,分明就是一只落水了的狮子狗。
她回头看一眼船上的性感内衣,然后啪地一声拍醒自己,吹干短短的头发,裹着厚厚的毛衣出去了。
她站在门外心跳如鼓了好久,终于抬起沉重的手,可是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她甚至都还来不及深呼吸调节一下,于是禁不住自作多情地想,他是站在门口候着她吗……
这里每一个房间的布置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桌椅摆设,一样的花色窗帘,但是唐诗总觉得是不同的,也许是因为这里充满了他的气息。
房子的中间有一个木质茶几,上方已然摊开棋盘,左右两侧放着黑子和白字,沐川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唐诗就近做到黑子的一方,有些下棋的人对棋子的颜色有所讲究,必须要使用那一种颜色,不然会因为过不了心里这道坎而输掉,不过这些唐诗是无所谓的,她以前看他下棋的时候黑白子都用过,想必也是无所谓的。
沐川让唐诗先走,那个时候他也是让她先走,唐诗拿起棋子轻轻扣上那横竖交错之上,那次她的第一个子也是落在这个位置,那个时候也是冬天。
高一时她是住校的,一个月回家一次,有一次因为有一份作业忘记带回家,而那门课的老师又是出了名的变态,每次都非要在晚自修之前就把作业交上去,更可恶的是那个老师还特别爱打小报告,肯定会告诉同在一所学校任教的唐母,于是唐诗无奈之下只得早早赶回学校。也许是那个冬天实在太冷了,连原本每周日下午必然早早赶回来抄作业的人都没有返校,还冻在家里出不来,导致整所学校显得特别空旷。所以她以为教室里也应该没人的,可是背着书包走进去时,却发现沐川正坐在位置上。
他坐在她的右后方,隔着一个过道,整个教室的座位分成三大列,为了让学生不用一直从同一个角度看黑板影响视力,三个列会进行平行移动,所以他们的座位会因此而变得忽近忽远,那一次,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因为离得很近,教室里又只有他们两人,唐诗觉得必须要说点话,不然会很尴尬,于是她打了一声招呼,问他为什么来的这么早,他说,众人托付他早点来,而且在家很无聊。
唐诗懂,在实验班抄作业也是蔚然成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只是大家抄得有技巧,但是,在家怎么会无聊呢……
然后两人就无话了,唐诗默默攒头写作业,原本以为作业会很多,毕竟记着有六七页呢,可是原来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题目很长,空白很多,而且超级简单,三两下就做好了,白瞎了来这么早。
该怎么办呢,其实唐诗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先去宿舍温暖温暖,看看小说玩玩游戏或者睡睡觉等着室友归来,但是她觉得这个位置把自己黏住了,挪不动步子。
正三心二意七上八下间,后面的人突然问她:“唐诗,要不要下一盘围棋。”
每一次,他总会清晰地喊出她的全名,唐诗,年少的他的声音,清朗,通透,有玉石之声。
她回头,他已经摆开了棋局。
浩浩荡荡。
唐母爱麻将,唐父爱围棋,虽然在职业上唐母是老师,唐父是警察,一文一武,但是总觉得在兴趣上却是相反的一武一文,麻将是武,围棋为文。
所以唐诗从小就是在围棋和麻将堆里长大的,在她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被揪着上桌顶三缺一了,唐母说输了用压岁钱抵着,于是为了生存,她不得不磨练技艺,驰骋沙场,六亲不认,挥刀斩马,从输得裤衩都不剩到过年的时候能把压岁钱翻好几番,提升第二年的生活水平。
至于围棋,会在吃完晚饭的时候和父亲下几盘围棋,尽管每一次下完之后唐父总能把棋子还原到最关键的那一步告诉她为什么走错了,以后该如何走,但是漫长的生命进程中她还是一次也没有赢过父亲。
即使有如此拥有如此晦暗的人生,在这样润物细无声的熏陶之下,她的棋技还是很不错的,总是可以靠围杀同龄来取得光明。
但是那时在教室里她陷入了困境,不过这是她预料到的,谁叫人家是专业围棋选手呢,初中时就参加省级的围棋比赛取得了第一名,她落败是必然的结局。
败了就是结束了,她不想结束得太早,盯着棋子寻找突围之道,但是貌似已经全部被封死了耶,然后看到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无言地拿走黑子将白子放回原处,恢复到数步之前的样子。
唐诗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他在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决不能辜负他的落子有悔,分析各种生路,突然被她发现了玄机,啪地一声刚按下棋子,就听到他格外温柔的声音。
唐诗,下雪了。
第17章沐川再见
唐诗现在仿佛又置身于那间小小的久远的教室之中,下着那盘还未走完的棋局。
仿若时间静止,地老天荒。
可谁知他刚说了句唐诗,下雪了,在那一刹那好像大家都跟约好了似的,一下子全都涌进教室。
一大波人啊,沐川被围着借作业抄作业谈论昨晚那一场足球比赛的输赢,唐诗被拉出去看雪打雪仗聊回家看的最近电视剧,那一盘棋就这样被打乱了,他给她的退路,她不负所望找到的生路,全都消失在一整个班的熙熙攘攘喧闹嘈杂之中。
年少的兵荒马乱。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下过棋,甚至没有讲过几句话,直到成为他的翻译,直到今晚。
可是唐诗好像又陷入了困局,她忍不住变换了一个姿势,沐川看着她一脸凝重的表情,跟九年前一模一样,忍不住勾起嘴角:“要不要再让你?”
唐诗难得倔强:“不要,再让我想想。”
沐川起身,去温了一杯牛奶,放到她的面前,笑道:“补补脑。”
唐诗想,他在取笑她。
她还是接过牛奶,一边喝一边思考着,突然听到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唐诗以为是自己思考的时间太长了让他等得有些无奈,于是忍不住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看着窗外,目色温柔。
“唐诗,又下雪了。”
唐诗转过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一整个城市的雪,纷纷扬扬,浩浩荡荡,繁华的大阪街头,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青山原不老,为雪而白头这样的诗句。
仿佛跟九年前的一切重合了,室内棋子轻叩,室外安静飘雪,时光倒回到多年之前,只是今天不会有一大群人涌进来围着他,拉走她,所以,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为什么不是现在呢,现在就告白吧!
“沐川。”她突然叫他,内心激动到颤栗,他回过头来,目光触到她的嘴角时蓦然一滞,瞬间变得灼热,好像底下是一股叫做欲望的暗流,“在。”他回答的声音有些许含糊。
“沐川,我……”突然电话铃声想起来了,沐川的眼神瞬间冷静而犀利,连带着唐诗也一下子清醒了。
沐川看了一眼号码,对唐诗说了声抱歉,稍等,接起电话走向窗边,说的是德文。
唐诗松了一口气,刚才绝对是被下降头了,太鲁莽冲动了,远的同学会还能不能一起参加不说,明天还得一起做飞机回国呢,这得多尴尬啊。
虽说大家都是成人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妥善处理感情事件而显得不至于尴尬,但是面对沐川,唐诗做不到。
她忽然想到网上几个关于表白老同学的段子,一说“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想上了我。”一说“你太猥琐,竟然连老同学都不放过。”可见表白老同学是一件多么破釜沉舟事情啊,朋友圈纵横交错,实在是需要三思再三思。
唐诗坐在沙发上左思右想,上思下想,觉得在这里再待下去实在不妙,搞不好待会儿脑子一抽,又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她的理智和冷静在他身边等于零。
她往窗边看了一眼,漫天雪光之下是他清冷修长的背影,像一幅水墨画,却像极了周敦颐的那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只可远观。
这个电话看起来会很长的样子,唐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她看了一眼时间,想这盘棋也不用下了,还是先收起来吧,不过她在收起来之前先拍了一张照片才将黑白子放回棋盒,折起棋纸,洗好牛奶杯后她对着落地窗挥了挥手,指了指背后的门,沐川看到落地窗里她的身影,回过身微点了点头,唐诗轻声打开门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收拾衣服……简直乱七八糟……
哎,乱七八糟的房间,乱七八糟的晚上。
这边沐川挂了电话,微弱地叹出一口气,自嘲了笑了笑,落地窗中,略带苦色。
要不是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就在刚才回过头的一瞬间,看到她嘴角残留的奶渍,他突然有种难以控制的想要吻上去的冲动,想要帮她舔舐干净。
他这是疯了么。
他早就已经疯了,竟然穿着一件单衣去色诱她……
第二天,唐诗破天荒地没有听到闹钟,因为昨晚收拾到很晚,又由于有点心绪不稳,在床上辗转了一好一会儿,所以睡过了头。
她想沐川应该在楼下等她了吧,匆忙洗漱,夺门而出,可是就在她打开的瞬间听到了隔壁同样的开门声。
沐川穿着黑色毛衣头发略显蓬乱地出现在她面前,眉眼有些虚弱疲惫,一副失眠不足的样子,但还是很好看。
唐诗第一次看见这样有些不修边幅的他。
然后福至心灵:是了,肯定是昨晚德国公司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情要处理,所以他通宵工作,真是太辛苦了。
沐川走到她这边,左手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拖走了大箱子,然后停了停,说:“不好意思,唐诗,帮忙拉一下我的箱子。”
唐诗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的是她啊,总是仗着性别优势占他的便宜,她的箱子多重啊,他的箱子相较之下多轻啊。
沐川走在前面,深邃的目光下是隐藏许久从不外露的黯然。
可以的话,唐诗,你只要一身轻松地走着,不用让你拉任何箱子,没有任何拖累。
虽然出门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但是因为两人做事总是预留出弹性时间,所以赶到机场时并没有多少匆忙,但是还在机场上吃了个简单的早餐,其实可以说是午餐了。
可是在登机的时候他们竟然遇到了上次来的时候在飞机上遇到的那个换座男生和恐怖的尾随女生,但是令唐诗非常震惊的是那个男生死死地牵着那个女生的手。
就在唐诗看到他们的瞬间,他们也注意到了他们,一时间,四目交汇。
四人面色各异。
那女生是眼睛一亮的痴狂,男生是眼前一黑的崩溃,唐诗是一脸不知所以的茫然,沐川是一眼审时度势的犀利。
瞬间的,同时的,那个男生抓着女生,沐川牵起唐诗,朝彼此相反的方向走去,两个女生显得十分被动,一个是流连忘返,一个是一脸懵逼。
直到坐到座位上唐诗还是想不通刚才的事,是男生被挟持了吗,不像啊,感觉女生是被拖着走的,她想问问沐川,一转头却发现他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好像睡着了。
是昨晚太累了吗?
算了,世间的事谁又说得清呢,也许是尾随然后出了真爱,也许他发现这个人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尾随是为了寻哥哥来了,然后在日本解开了这一身世之谜,种种皆有可能,反正别人的故事,别人的世界。
不知不觉间,唐诗也睡着了,梦里,她想起了一件事,她说过要在机场表白来着。
焦虑啊焦虑,一直从梦里焦虑到下飞机,在这里表白不是就为了不用特地约时间以后也不用再见面嘛,可是她忽然想到她还有很多买给别人的礼物还在他的箱子里面,这现在又不好拿出来,现在不拿出来,到时候还得见面啊。
纠结中,就已经出了海关,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突然出来了出现三个眼深鼻高的外国人,他们热情地朝这边打招呼,是德文。
沐川给她介绍说他们是大学时代的同学然后进了同一家事务所工作成为了同事,因为手头这个项目临时有所变动,需要加快行程,他们也飞过来在中国呆一段时间,昨晚打电话过来说今天的飞机,刚好和他们的时间差不多,就约定在机场碰头,然后一起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