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阳光·破裤

沐子666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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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在家待了两天后,星期天6:00多钟,江小朵又骑了自行车去学校。

    星期一早上有两节语文课,上课前,老师叫了声江小朵:“江小朵,你过来一下,老师有事跟你说。”

    江小朵合上正在预习的课本,离开座位,朝老师走去,心里琢磨着:“孙老师找我什么事呢?我好像没在语文课上惹什么事啊?”

    等江小朵走到跟前,孙老师和颜悦色地说:“江小朵,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县里要组织一次中学生作文竞赛,我们班呢,有三个名额,我已经选定了左小青、荣昌盛,还剩下一个名额呢,老师就在考虑,到底是让你去呢,还是另外找个同学?”

    “孙老师,您让我去吧,您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给咱们学校拿个名次回来。”

    孙老师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让江小朵去,现在看江小朵信心十足,反倒不犹豫了,转而问江小朵:“江小朵,你这么有信心啊。本来老师还打算问问,你是否有信心,得,现在也不用问了,就你吧。记住啊,可是你说的,要给学校拿个奖励回来。”

    “好咧,老师,我一定尽最大努力,争取捧个奖状回来。对了,孙老师,什么时候竞赛呢?”

    “很快,应该就在十月底。你好好准备准备,学校教学任务紧,可能不会单独组织竞赛备考了。”

    “没问题,我会见缝插针,自己认真准备的。”

    “行,进去吧,准备上课了。”

    得知自己将要去县城参加作文竞赛,江小朵兴奋得一堂语文课都没上好。

    “左小青和荣昌盛是班上的语文尖子,语文成绩一向名列前茅,作文更别说了,经常被当作范文,被老师在班上当众朗读。自己呢,语文成绩虽说也不错,作文呢,也偶尔被老师表扬,但是,跟他们两个相比,有点小巫见大巫了。老师这次能给我机会,说明,我的作文也还是可圈可点的。加油,江小朵,一定要从县城捧回一张奖状。”

    自从要参加作文竞赛后,江小朵每天上完课,作业全部完成后,就在寝室里认真看作文范本,仔细揣摩里面的遣词造句、谋篇布局。

    江小朵家里穷,除了课本,从来没有多余的钱买额外复习资料,这作文范本,还是孙老师借给她看的,让她为作文竞赛作准备。

    丁莉莉获知江小朵要去县里参加作文竞赛后,比江小朵本人还高兴,趁着中午吃饭,跑过来一拍江小朵肩膀,“哎,江小朵,你最近霉运一个接一个,总算开始转运了。这样,中午咱外面吃,我请你吃牛肉面,怎么样?”

    “牛肉面,好啊,我好久没吃到肉了。不过,我先说清楚,我穷得很,还不起你人情,只能吃白食啊。要还,也是十年以后了。”

    “得了吧,你有钱没钱我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请你吃饭,指望你还过。咱俩是好朋友,分什么你我啊。”

    丁莉莉挽起江小朵的胳膊,“走吧,别啰嗦了,我爸妈的钱,吃牛肉面吃不空,可以吃不知多少碗牛肉面呢。”

    两个好朋友手挽手,亲亲热热来到镇上的小面馆,找了经常吃的面馆,“老板,麻烦给我们来两碗牛肉面,要又麻又辣的。”

    “好嘞,等着哈,马上好。”

    老板答应着,麻利地开始开锅、拿面条、调拌酱料。

    “江小朵,我跟你说,你最近实在走背字运,这次去县城参加作文竞赛,你可要争气,捧个奖状回来,也算是背字运走到底,触底反弹了。”

    “没问题啊,吃了你这碗牛肉面,我龙精虎壮,肯定能行。”

    “你快别逗了,就你这小身板,还龙精虎壮呢。也别壮不壮了,拿回奖状,我再请你吃好吃的,慰劳你这有功之臣。怎么样,姐们讲义气吧。”

    丁莉莉拿眼睛剜了一眼江小朵,瘪了瘪嘴唇,对江小朵的什么龙精虎壮颇为好笑。

    “你还别不信啊。俗话说,浓缩的都是精化,你别看我这身板小,可是蕴藏了天大的力量呢。说不定哪一天,我的功力发挥起来,让你都大吃一惊。”

    江小朵很不服气,鼓起嘴唇,两个眼珠子瞪得贼溜大,认真地跟好朋友丁莉莉掰扯起来。

    两个人正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打嘴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上桌了,“两位同学,你们的牛肉面来啦。”

    “谢谢师傅,哇,几回回梦里出现的牛肉面,今天,我可是能亲口吃上了。”

    江小朵拿出筷子,递给丁莉莉一双,看着冒着热气、香气四溢的牛肉面,毫不客气捞起一大筷子,不嫌烫地朝嘴里送。

    “你慢点,小心烫着,看你那馋样。”

    丁莉莉瞧着江小朵的样子,很为好朋友感到伤心,“江小朵,你太可怜了,一碗牛肉面都能让你高兴成这样。可是,为什么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打垮你呢,你总是那么乐观、积极,永远像个不服输的斗士。”

    边想着江小朵,丁莉莉慢慢掰开筷子,慢条斯理地挑起几根面条,极其斯文地咀嚼起来。

    不一会功夫,一大碗牛肉面,已经风卷残云一般落进了江小朵的肚子。

    喝尽碗里最后一口汤,江小朵意犹未尽地用舌头四周舔着嘴唇,眼馋地看着丁莉莉碗里,飘着大块猪肝色的牛肉片,以及油沫星夹杂的辣椒酱、辣子丁,“丁莉莉,这牛肉面怎么这么好吃呢?再给我来十碗,我也吃不腻。”

    “江小朵,你是不是还没吃饱啊,要不,我再给你来一碗。”

    “不用了,丁莉莉,你快吃吧。你要是吃不完,我帮你吃倒是可以。”

    “来吧,这么一大碗,我肯定吃不完,咱俩一起吃。”

    话还没说完,江小朵一点不客气地伸出筷子,夹了牛肉和面条往嘴里送,口里含混不清地说着:“这可是你说的,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这个样子,惹得丁莉莉哈哈大笑,用筷子敲着江小朵的头,“江小朵,我最喜欢你的真实,连贪吃,都那么真实。”

    吃完面条,丁莉莉结帐,江小朵用纸巾抹着一嘴油,无比惬意地搭起丁莉莉的肩膀,“丁莉莉,吃完牛肉面,圆满。接下来,看我的,铁定给你捧回一张奖状来。”

    日子过得飞快,吃完牛肉面后,很快到了江小朵去县城参加作文竞赛的日子。

    语文老师孙老师带队,提前一天带着三个人去住县城的招待所。

    左小青家住镇上,长得白白净净,人也文文静静,留着齐刘海,学生头,五官精致,乍一看,很有点五四青年学生的感觉。

    荣昌盛家在农村,不过听说承包中巴车,往来镇上和县城、省城,家里条件也很不错,很早就是村里的万元户了。

    唯独江小朵,出身寒门,而且,是寒门中的寒门那种。

    来县城前,江小朵特意挑选了一下衣服,可是,挑选来挑选去,只有一条屁股打着补丁的裤子,正面看还比较新,其他的,都是皱皱巴巴、老旧不堪。

    上衣呢,挑选了一件针织面料的红色外套,是妈妈宁珑穿小的衣服。

    红色,寓意好运、旗开得胜。

    就这样,江小朵穿了屁股打着补丁的裤子,跟着老师和同学来到了县城。

    那天阳光灿烂,灿烂的阳光照着县城来来往往的人群,人们衣着光鲜、时尚,唯独江小朵,穿着打补丁的裤子,跟随老师走在人流中。

    江小朵感觉,阳光好像追着自己跑一样,把自己的补丁裤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览无余。

    那是第一次,江小朵感到羞怯、不好意思,不由自主拿身上背着的斜挎包,试图去遮住屁股,以及屁股上的裤子补丁。

    江小朵想高昂起头,因为,她是作为学校的代表,来参加全县作文竞赛,这是何等荣耀。

    但是,江小朵又不由自主低下头,深怕街上的人们,看到这个穿补丁裤子的乡下姑娘,在背后议论:

    “看,那是谁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穿补丁裤子逛县城。”

    “谁说不是呢,一看,就是乡下来的野丫头。”

    “还好意思,穿个破裤子,在街上招摇过市。”

    ……

    就这样,在无比的煎熬中,江小朵跟随老师、同学到达了县城招待所。

    “同学们,明天就作文竞赛了。今天,大家好好休息,争取明天,拿个好成绩。”

    孙老师留下江小朵和左小青,带着荣昌盛离开了。

    左小青比较安静,一直待在房间看书,也不说话。

    江小朵躺在床上,脑海中想着今天这一幕:

    一个农村来的贫穷乡下丫头,穿着补丁裤子穿街过市,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她内心的荣耀与梦想,她内心的自卑与挣扎;她身上富有韧劲的光辉,和她屁股上补丁裤子的灰暗;阳光照着她心底的光明,阳光照着她的破衣裳,也难挡冲破烂衣裳,拥抱美好的热切向往……

    “多好的作文素材啊,要是明天的作文竞赛跟这个有关,我一定要把它写下来。”

    江小朵怀抱美梦想着,吃完晚饭,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孙老师过来叫江小朵和左小青吃早餐。

    “同学们,赶紧吃早餐,吃完了我们要赶过去参加竞赛。老师在这里,祝同学们马到成功、勇夺桂冠。”

    招待所离考场很近,孙老师把三个人带到考场外,叮嘱几句,就回了招待所。

    江小朵依然穿着昨天的补丁裤子,奇怪的是,经过昨天一番自豪、羞怯的思想斗争,今天把这一切全都抛诸脑后,一心想着作文夺奖状的事。

    等所有考生鱼贯迈入考场坐好,过了几分钟,考场开考的铃声终于响了。

    老师发下来一张试卷,几张空格纸,交待大家考试开始。

    江小朵打开试题:请以你印象中最深刻的一件事为主题,写一篇作文,800-1000字,除诗歌外,文体不限。

    江小朵眼皮一跳,内心狂喜,“太好了,昨天我刚想着写关于补丁裤子的作文,这个试题,不正合我意吗?”

    于是,江小朵从容的拿起笔,铺开空格纸,在第一排空几格后,写下了作文标题:《阳光照着我的破衣裳》。

    江小朵如有神助,笔尖在纸张上“沙沙沙”飞快滑动,毕竟,这是她的亲身经历,写起来,手到擒来。

    最后,江小朵写道:

    阳光照着我的破衣裳,也照出了我心里的那个‘小’来。人之贵贱,不在于吃食好坏,不在于衣服贵贱,不在于居所大小,而在于,是否有敬畏心尊天法地,是否有仁慈心扶幼助弱,是否有勇敢心追逐梦想。并且,内心有阳光,心底有苍生,胸怀有天下。这,才是一个真正大写的人。

    写完后,江小朵放下笔,耐心等待考试结束铃响。

    孙老师来到考场外面接三个人,路上边走边问:“怎么样?这次的作文竞赛,大家有信心拿回奖状吗?”

    左小青继续惯有的沉默,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荣昌盛很不自信地回了句:“有吧?”既像回答,又像自问。

    只有江小朵毫不犹豫地回道:“老师,我肯定能拿奖状,就是不知道拿几等奖的问题。”

    孙老师看到前面两个人的表情,心里很担心,“不会全军覆没吧,那我这个带队老师就太没脸见人了。”

    听到江小朵如此肯定的回答,孙老师内心又一阵小激动,“好啊,好啊,江小朵,看你这个样子,老师相信,你铁定能捧回奖状。”

    回到学校,江小朵继续学校的正常学习,心里,也期盼着作文竞赛结果快点下来。

    两个多月后,一晃年底了,这天,孙老师照常过来上语文课,上课前,孙老师说:“同学们,上课前,老师有个重大好消息要宣布。我们班的江小朵同学参加全县作文竞赛,获得了一等奖,她的作文,即将被收录后集结出版了。大家说,是不是应该先给江小朵同学一个热烈掌声啊。”

    同学们的掌声“噼噼啪啪”像鞭炮一样,在教室里四处炸开来,江小朵听着这掌声,第一次感到了荣耀,以及荣耀带来的兴奋、激动和自豪。

    “江小朵,你要继续加油哦。永远记住,所有灰暗阴沉的日子终将过去,阳光会永远照着我的破衣裳,直到改变生存困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