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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小护卫还不明就里地戒备候着,只因他听到长公子传出压抑的哼声,他们的使命是护主子无恙,任何能威胁长公子安危的人都需留意,包括主子身边人。便警惕地问:“长公子,可需清理?”
护卫步子动了下。
阿姒霎时慌了,可她颤着唇,说不出话来,只慌乱无助地摇头。
“别怕。”
颈侧落下安抚的轻吻。
毡帘后,传出的声音清越而温柔,但却稍显压抑,似从牙关挤出的:“无碍,你先下去吧,不必守着。”
在乌篷船一侧还有一叶小舟,护卫闻言不疑有他,领命而去。
他武功高强,换船时可做到几乎不晃动船只,但这次即便运用了全部功力,却激得船舱剧烈颠簸。
舱内传出女子讶然的惊呼。
似哭似恼。
俄尔是几案重重一晃的声响。
“晏书珩!你混蛋,呜……”
舱内,传来似是轻拍巴掌的声音。
看来又吵起来了。
护卫眼中的长公子一直都是端谨自持的世家贵公子,便未往别处想,更不觉得长公子会和一个女郎动气,只寻思着这女郎又掀桌又打人,气性挺大。
舱内,炭盆烧得正热。
博山炉中香炉袅袅升起,又沾散不见,和阿姒的意识一样。
晏书珩从后轻搂阿姒,吵过架的两人一道半伏着趴在几案上,因这番动荡肩头皆急剧起伏,稍许,船只平静。
可静下后,阿姒却觉得更难捱了,他的存在无比清晰。那青筋一跳、一跳,像缠绕在粗壮树干上的藤蔓。
他开始下棋。
两手一上一下,各执一子。
两指轻夹。
玉做的棋子温润,好几次要从指缝滑溜而出,被他施力收紧。
往日只一处捉弄就能让阿姒心神不宁,何况三处?再坚定的书生也受不了狐狸同时用九条尾巴勾缠。
意识被撕扯得更凌乱,理智就如同舱内的雪,融得更厉害了。
晏书珩这回格外耐心,因而每一刻都被这般磨人的轻往慢来拉得无限长,阿姒潮红的侧脸贴着冰凉几案,余光能瞧见他撑起上身,而自己仍是伏着。
他是执棋者,而她是棋子。
姿态的差异使得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更像掌控者与被掌控者。被撕咬的兔子亦撑起肘,上身倔强地稍稍抬高,不料却激起狼更强的掌控欲。
湖上有大风刮来。
风似蛮横刮入了毡帘紧扣小窗紧阖的舱内,阿姒垂在身前的长发摇曳,晏书珩的墨发亦随风猛晃。
远处传来细微人声。
阿姒忽地僵住,再急遽收紧。
是路过的侍婢们。
那暖阁是晏书珩处理公事和歇息的地方,因他吩咐在暖阁里备好茶水和瓜果点心及热汤,此时几名侍婢正端着漆盘走过湖边,一心细的侍婢讶道:“姐姐!这会无风,湖里的水怎的在动!”
另一侍婢抬眼,透过疏落花枝,见湖心的乌篷船来回轻晃。
起初她以为是两位主子在里头出了岔子,可那船只一前一后,笃定而有节律,哪像是出了岔子?此处离湖心最近,侍婢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低泣。她小声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走吧。”
湖里的薄冰仍随水波摇摆,彻底碎成冰渣,融入水中。越往湖心,微弱的低呼越清晰,气息亦是。
乱了,一切都乱了。
乌篷船内不再是静悄悄的,水波拍船声,布料相擦声,混杂着其余声音,像有人的手胡乱从琴弦上拂过。
阿姒被吻得鬓发汗湿,心也大乱,更遑论她坚守着的“佛心”。气息支离破碎,哭声支离破碎,思绪亦支离破碎。
罢了,罢了……
她又不是真的佛子,不会因为破了戒而被放逐出佛门。
她是被妖邪缠上的普通人,妖邪欲将她坠入欲'海魔障,若她的半推半的沉沦就能降低他戒心,也并无不可。
至少她还清醒着。
只要她守住自己的心,不再随意被他骗走,身短暂臣服又能如何?
阿姒为自己寻了个得当的理由。
说服自己后,肩背随着软下,连死守着不愿发出的轻吟亦变得妩曼。晏书珩察觉到她无声的认可。
青年微怔,薄唇轻扬。
“阿姒,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他嘴上说着喜欢听她声音,却俯身唇瓣贴着她耳垂,用她喜欢的这副嗓子蛊惑低语。清越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气息,便似清茶里掺入了媚'药般。
“阿姒,你是喜欢我的……”
他把她喜欢的塞得满满当当,她不由自主咬住了,眉间却纠结摇摆。
他又稍稍拿出。
在她要发怒时倏然喂入。
“喜欢这个?”
“无妨,你若喜欢吃,往后日日都可尽兴,这并非芙蓉糕,不会积食。”
一句句都无比正经,却又叫人浮想联翩,阿姒一句都没答。
她也实在说不出话来。
腹中满胀,只能咬住唇,无力趴着,可腰肢却脱离了意识掌控不由心地轻扭。
身后青年低低地轻笑。
他深深吸了口气,三处都稍加添火,阿姒支离破碎的神思跟博山炉中烟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轰隆——”
九天之外有冬雷炸起。
透过窗隙,阿姒看到一道闪电,她吓得手抖,耳坠子亦随身子轻颤。
大雨落下。
她如释重负,可晏书珩却并未。
他甚至未出舱,就这样把着阿姒,将她转过来面对着面。
阿姒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
她听他弹过几次琴,知道在琴声激昂未彻底落下时,又猛地波动琴弦,发出的琴声只会更为波澜壮阔。
果真如此。
阿姒又开始发抖了,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这让她惊惧。
事情已然不是她所想象那般简单。
“阿姒……”
她愣愣地循声抬眸,透过朦胧泪眼,她看到晏书珩那双和煦的眸子眼角飞红,清俊的面庞因此变得昳丽。
可他的目光还是那么幽深。
此时天还未黑,船舱内放着一颗用于照明的夜明珠,狭小舱内也算明亮,这不是头次面对面做着,却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直视着对方。
上方青年衣冠齐整,除去眼角飞红、额上有薄汗且青筋微起,鬓边还有一缕微乱的发丝,其余一切都还是端方清雅的。阿姒看不到自己鬓发钗环可否乱了,但她的衣衫也算齐整。
只是覆在襟前、藏在那片薄薄绸布上的大手虽看不见,粗糙掌心却清晰。相连的命门也看不见,却密不可分。
一丝嫌隙也无,几乎融成一体。
被他俯视着,她在他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存在亦更强烈了。
阿姒避开他缱绻又摄人的目光,视线落在了他的玄色官袍上。
似乎更糟糕了——
这样无隙的亲密,在这威严不可侵犯官服前让人生出亵渎圣贤之道般的内疚,但也带来放纵和逆反的快意。
明明他凝止不动,可彼此都能察觉到对方在变化。
晏书珩温柔凝着阿姒。
鬼差神遣地,阿姒亦看向他。
清隽的面庞又时而熟悉时而陌生,好似与她相连的是陌生人。
她猛地抖了抖。
晏书珩目光倏然变深。
本以为迎来的又是一阵狂风,可令阿姒始料未及的是,他竟又开始慢磨缓推,可这样感受反而更真切。
脑袋因舱内不再颠簸而冷静了些,但在这种时候,冷静只会让人更清醒地意识到在做的事情有多么迷乱而沉沦。
还不如不清醒。
复位的理智又开始和欲念撕扯。
阿姒紧紧闭上眼。
只要闭上眼,便可自欺欺人。
她没有沉沦,她只是在虚与委蛇,只是在试图降低他的戒心。
她没有沉沦,没有……
阿姒眉间的纠结被晏书珩尽收眼底,他把她揽入怀中,额头相贴。
“阿姒,我心中有你,你心中亦有我,这并非值得内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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